狗血美德谍战：盟友的窥探

阿都

七月，风云变幻的国际关系中，“美德间谍大戏”是不可错过的看点。

针对美国情报刺探行为，德国连连出手，不惜大张旗鼓把潜伏在境内的间谍揪出来“示众”，把幕后的行为公开化。这是自去年德国总理默克尔被曝手机遭美国监控以来，双方角力的延续。

不再忍耐 德方“强硬”

继去年的“美德情报战”，七月两国在间谍问题上再起波澜。

7月4日，德联邦情报局将涉嫌向美国提供机密情报的雇员逮捕；9日，以同样的罪名把向美国出卖情报的国防部员工抓捕归案；时隔一天，德国政府更是向美国驻德情报主管下了驱逐令，让他卷起铺盖走人。德国政府发言人斯特芬·赛贝特说，作出这一决定是鉴于联邦总检察长正在进行的调查和数月来美国情报机构在德行动引发的问题。

该国媒体评论，这是德美两大盟国间70年来“史无前例的不友善外交行动”，是德国“对美国傲慢前所未有地提出抗议。”

总理默克尔10日在柏林会晤摩尔多瓦总理后，不点名批评美国“对盟友搞间谍活动是浪费精力”、“目光短浅”。

德方会这么不客气，并非毫无来由。去年，默克尔手机就被曝遭美国情报部门监听，引发了一波震动，现在看来余震未消。

掀起这轮震动的正是名噪一时的美国“棱镜门”计划揭秘者、中情局前雇员爱德华·斯诺登。他向德国知名媒体《明镜周刊》独家提供的机密文件显示，美国在德国搜集情报乃至监听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的手机通信。

机密文件首次揭露了美国对德国的监视范围，德国是其最大监视目标之一。英国《卫报》刊登的一张示意图显示，德国与中国、伊拉克、沙特阿拉伯一样受到相同程度的强烈监控。

美国情报部门平均每个月都要对德国进行5亿次电话、短信、邮件以及网络数据连接的监视，信息详情都存储在离华盛顿不远的安全局总部米德堡。

斯诺登的爆料，让德国人知道美国在德的间谍行动远远超出他们的想像，可谓无孔不入、肆无忌惮。

冷战滋生的谍战大本营

身为总理无论聊家长里短，还是谈政经大事，手机通话尽在他人掌握之中，而监听者还是来自号称哥们的“盟友国”，这剧情足够狗血。而爆料者还加了一点更加劲爆的料：自2002年开始，默克尔的手机号码就被列在了美国国家安全局（NSA）的“特别搜集服务（SCS）”清单上，该手机很可能在长达10多年的时间中都在被监控。甚至在去年6月美国总统奥巴马访问德国首都柏林前几周，默克尔的手机号码仍然以“GE Chancellor Merkel”为标识列在SCS清单上。

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轩然大波；在情报人士看来，就有些大惊小怪了。

美国前中情局和国安局局长海登对连续出现的间谍案“一点都不奇怪”。他在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采访时表示，美国对朋友和盟国都进行间谍活动，不过，这是美国不能搞砸的微妙游戏。“如果德国的指控属实，我们羞辱了一个好朋友。”

前白宫反恐顾问理查德·克拉克表示，自从美国坦克1945年开进柏林，收集情报的工作就已经开始，“在任期遇上监控别国的事被披露，任何美国总统都会尴尬。不过，除了默克尔首次知道自己被监控还算新鲜，其余都很平常”。

美国《野兽日报》9日以“美国为何需要监视德国”为题为华盛顿辩解。文章说，德国跟俄罗斯和伊朗都保持密切的商业和政治联系，莫斯科更是从冷战至今在德国搞了几十年的情报活动，培养了大批亲俄合作分子，美国情报机构要是不在德国开展高强度情报活动“那才真是疯了”。

自从二战后柏林成为冷战的地缘和情报中心以来，这里就是一个间谍的巢穴。

德国媒体日前报道称，德国和美国情报机构的合作比人们知晓的“要密切”。德国宪法保护局局长和德国情报局局长共同承认，他们的机构使用了美国的间谍软件。

斯诺登带出的文件披露，德美情报合作近年还得到了加强。德国情报局局长辛德勒在促进合作上“勤快卖力”。一位美国安全局工作人员今年一月份写下了如下记录：“德国情报局努力影响政府，以便政府放宽数据保护的尺度，允许大规模的数据交流。”文件还写道，在阿富汗事务上，德国在情报收集方面甚至是美国“最勤快的合作伙伴。”斯诺登甚至把美国国家安全局与德国的情报合作形容为“睡一床被子”。

不安的“世界老大”

受间谍事件影响，美德两国关系虽未剑拔膂张，却已经产生了裂痕。其实，二战以来，美德关系并不是一直和谐、稳固，有分析人士就认为，正因为双方并不是同心同德，不放心的“美老大”才不惜私下小动作“背后防一手”。

德国统一前，联邦德国与美国的关系基本是一种“被保护者和保护者”的关系，在国际事务中，联邦德国对美国“亦步亦趋”。统一后，特别是德国新一代领导人施罗德1998年执政以来，德国不时传出“独立的声音”。美国在国家导弹防御系统、气候变化公约和对外贸易等一系列重大国际政治和经贸问题上的单边主义，都让德国不敢苟同。在美国“倒萨”问题上，德国更是坚决说“不”，两国关系步入“冰期”。

默克尔、奥巴马执政时期，美国之间关系才逐渐回暖。然而，两国出于各自的国家利益考虑，互相间依旧存在冲突，美国要维持其主导世界的“单极”格局，而以欧盟代言人面貌出现的德国则谋求国际秩序的“多极化”发展。奥巴马今年5月在西点军校演讲时声称，美国还要“领导世界一百年”。除了中国和俄罗斯外，德国是威胁美国当“世界老大”的最主要潜在对手。

美国方面的分析人士则认为，监控这样的盟友似乎有理有据。因为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德国的外交政策往往与美国背道而驰。

两国在制裁俄罗斯问题上“同床异梦”。自今年克里米亚危机爆发以来，美国要求以德国为首的欧盟对俄罗斯采取严厉制裁措施，但双方“各有各的算盘，各有各的梦想”。由于经济相互依赖深，如果与俄罗斯的贸易关系破裂，德国将有30万人失业，德国近四成的原油及天然气来自俄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德国不愿意用自已的血给美国铺路”，最后对俄罗斯的制裁风声大雨点小。默克尔也是公认的同俄罗斯总统普京交好的世界领袖。美国《财政时报》就认为，德国和美国“宿敌”俄罗斯在政治和经济两个方面之间就一直保持不错的关系。endprint

如今，德国是七国集团成员之一，是欧洲主导性的经济力量，是美国重要的北约盟友。从应对欧元区危机到跨大西洋自贸谈判都是华盛顿至关重要的伙伴。默克尔在全球热点问题如叙利亚问题、伊朗问题的会谈上发挥着重要作用，此外，德国还是美国在欧洲最重要的军事基地所在地。

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技术与公共政策项目负责人刘易斯表示，美国针对默克尔的监听，应该是为了在一些重要峰会之前提前获知德国的立场，或是了解德国与伊朗和俄罗斯等国间的关系。

美国这样做，也反映了美国对欧美关系的不安和心虚，担心在欧洲的权威被动摇，霸主地位进一步遭削弱。对盟国升级窃听和间谍活动，正是这种焦虑心情的一种流露。

议会开会放古典乐防窃听

政府监听是德国的一个敏感话题。

德国有世界最严格的保护隐私法律，这和东德秘密警察“斯塔西”历史有关。全东德百姓被一百万史塔西秘密员警控制着，还有两百万名告密者。至1989年，东德有约600万人被建立过秘密档案，超过东德总人口的1/3。在柏林墙倒塌前的约30年里，东德平均每天有8人以“破坏国家安全”的罪名被逮捕。美国的监听行为让许多德国人回忆起纳粹时代的场景。

据悉，美国只承诺对一个叫“五眼”情报联盟的成员国才不予监控。斯诺登爆料，美国对全球的监控时，有一个真正的核心联盟。这个核心联盟既非北约，也非欧盟，而是由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5国组成的“五眼”情报联盟（“Five Eyes”intelligence alliance）。

这个情报联盟的五个国家有两个共同点，都讲英语，同属盎格鲁·萨克逊民种族，本质上基于种族优越感和利益考虑。在美国的全球战略中，德国属于第三等级的伙伴，而且是潜在的进攻目标。

近些年，继巴西与墨西哥总统被曝上了美国的监听名单后，法德等美国的“老朋友”也相继被披露遭遇了长达10年以上的监听。而事情并没有就此打住，去年10月28日，西班牙媒体援引斯诺登提供的文件称，美国国家安全局从2012年12月至2013年1月监控逾6000万次西班牙境内通话记录。

曾报道过美国“棱镜”监控项目前英国《卫报》记者格林沃尔德在新书《无处藏身》（No Place to Hide）一书中介绍说，美国国家安全局为进行外交间谍活动，还以各种形式接近韩国驻联合国代表部、欧盟驻联合国代表部、法国大使馆以及日本驻联合国代表部等四个同盟国的大使馆以及领事馆。

德国后来采取的一些应对招数，表明了自己的姿态。据报道，德国议会开会前，与会者要把手机和电脑放到金属箱里，以防间谍窃听；开会时大声播放古典音乐，让音乐声压倒讨论声；国会记录机要文件也考虑不用电脑而改用手动打字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式。

“欧洲人之间的通讯不能无缘无故绕美国一圈，我们要有自己的通讯网。”德国总理默克尔通过自己的每周博客透露“欧洲通讯网”的提议，目的是保障网络信息不被窃取。她批评谷歌和“脸谱”等公司把总部设在不讲究数据安全保护的国家，业务却遍及数据受到高度保护的国家，如德国。

默克尔曾建议构建“欧洲谷歌”抗衡美国垄断，她似乎打算和法国联手再造“互联网空客奇迹”。据悉，全球共有13台根服务器，10台在美国，另外3台在英国、瑞典和日本。

分析人士指出，对美国的间谍行为，德国恼火归恼火，但以它的身份地位，也不能过分得罪美国。德国新闻电视台称，监听丑闻爆发后，默克尔曾要求美国与德法签署“互不监听协议”。美国先是答应，丑闻渐渐平息后却开始反悔。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更是强硬表态：美国不会和任何国家达成“无间谍”协议。

基于美德相互间的信任鸿沟，间谍事件将“绵绵无绝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