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迪
(许昌学院 管理学院,河南 许昌 461000)
人类进行经济活动的目的在于实现自身财富积累,马克思将“积累”的实现过程解释为:通过对生产要素与人类劳动结合而实现的价值增值。可见,“生产要素”是进行经济活动的必要物质基础,而“劳动”则是主要方式。劳动过程的延续建立于人口数量规模的稳定,而生产要素的供给却主要依赖于自然环境的承载能力。经济发展对生产要素投入量的需求必然随之上升,一旦超越承载范围将导致环境污染和资源短缺。资源、环境与经济发展间的矛盾也迫使人类开始寻找低能耗下的经济增长路径,对于环境约束效应的重视开启了低碳经济发展之门。
基于国情的差异各国构建低碳经济发展的具体模式不尽相同,但对于“低碳、绿色、可循环的科学发展”目标却毫无质疑,都致力于以“低能耗、低物耗、低排放、低污染”为特征的产业发展路径的探索。“低碳”特征的实现已经成为一国抢占国际市场的主要竞争优势,而“碳标准”则成为评价国家产业竞争力的新杠杆。
低碳经济对环境承载力的强调导致资源要素供给受到约束,传统经济增长模式对要素投入量的依赖难以实现,产业发展需要寻找新的增长点,这涉及对生产要素包涵范围和要素可再生性的拓展,而在产业转型中形成的新的竞争优势也必然成为评价产业竞争力的新标准。
经济全球化加速了市场一体化进程,要素自由流动性的增强否定了传统经济理论所主张的生产要素比较优势法则,产业国际竞争的决定因素已不再是生产要素。源于技术创新的生产技能的提升成为影响生产率的决定因素,迈克尔·波特更明确地指出:产业竞争力决定于国家的创新性社会环境和加速企业发展的市场环境。[1](p73-p93)
在国际竞争中国家凭借其作为企业与竞争力间的“媒介”,可以利益对政策工具的适时运用、以产业发展为名、通过影响国际贸易和对外直接投资的状况,实现对自身利益的维护。[2](p88-p96)在竞争力衰落时期或经济低迷时期,国家通过环境约束而影响国际贸易和对外直接投资的情况表现得更为直观。例如,美国,2009 年通过制定《清洁能源和安全法案》《限量和交易法案》,[3](p45-p51)来自于环境约束的“碳壁垒”,成功增加了他国出口产品的成本;而对于大多说发展中国家而言,资源优势的丧失和技术的落后往往导致其在新的国际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可以说,源于环境的规制效应正在改变着国际产业竞争力格局。
传统经济增长模式肯定生产要素比较优势在竞争力中关键性作用,对于产业竞争力的评价标准自然带有“生产要素”特征,评价标准多选择衡量生产力或经济效益的现状、发展潜力的相关指标,基本不涉及对生态环境的评价。基于此,对于一国竞争力的实现机制多从比较优势、要素禀赋、技术差距、产品生命周期期、规模经济等方面予以解释。
伴随社会发展而凸显的环境与经济发展间的矛盾,否定了传统经济增长模式仅关注来自于生产要素的价值增长,通过要素供给量的变化揭示了经济个体所处自然环境对其增长状态维持的决定性作用。对于自然环境的改善和维护是低碳经济所强调的目标之一,与经济增长目标同等重要,而实现经济增长路径转变则是发展低碳经济的主要内容。新的增长路径必然形成新的竞争优势,对于新优势的抢占将决定一国未来的发展速度,这必然带来竞争力评价标准的改变。
可见,发展低碳经济的实质在于对国家经济增长路径的改变,而这种改变建立于一定的知识资本积累基础之上,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突破,试图通过知识的创新效应助推经济实现在更高阶段的平衡,而对于创新能力的获取则将成为未来竞争的关键。
低碳经济试图通过创新效应的积极影响抵消因能源使用量减少而对生产规模的负面效应,这涉及对现存的“高碳”能耗结构的改变,更强调替代能源的可再生性和低污染性。而对创新的完成则是技术、人才、资金共同作用的结果,虽然实现过程困难重重,但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不失为国家重新定位国际竞争力、国内企业彻底升级生产方式的机会。
伴随低碳经济而来的“碳”特征将体现于交易、金融、技术、产业等各个领域,表现出不同于以往的新内容和新要求,而对于新事物、新技能的占有将实现国家竞争力提升的有效途径。对于国家发展而言,相较于在已经稳定的国际竞争格局中凭借改良性突破而“分得一杯羹”,在新领驭的创造性生产活动将更容易带来新产品的优先使用权,为国家获取市场竞争的新优势。
自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来自于出口贸易的经济助推力日趋显著,但也加剧了“产业结构畸形”。长此以往,必将在未来的创新性竞争中丧失有利地位。以产业结构调整为核心,是新一轮产业竞争中我国必须认真对待的战略问题。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近30 年以来基本维持10%年均增长速度,但伴随而来的则是化石能源的消耗的迅速增加。以化石能源为主导的能源结构必然导致二氧化碳排量的增加。
图1 1960-2010年度中国二氧化碳年排放量(单位:千吨)
根据图1 中数据变化的规律,可以将碳排放量的增长状态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1960-1968):稳定阶段,该阶段为“大跃进”后的经济恢复期,经济发展速度较为缓慢,碳排放量的年增长速度自然也不高;
第二阶段(1969-2002):缓慢增长阶段,明确提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实施“有计划的市场经济”,生产力的解放和生产效率的提高带来了经济的平稳增长,除个别年份受国际经济环境影响外,增长速度基本维持在10%以下;
第三阶段(2003-至今):快速增长阶段,我国在国际上“制造大国”的地位越来越被肯定,经济年均增长率开始突破10%,但资源密集型产业发展模式导致了我国碳排放量的快速增长,至2006 年甚至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碳排放国家。
可见,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发展中国家,虽然经济一直保持较高的增长速度,但增速的保障机制却是“高能耗”的粗放式经济模式,对于资源的过度依赖直接导致了经济增长质量较低、环境污染严重、碳排放量逐年增加的境况。伴随经济增长而日益严重的资源浪费和生态破坏基本证实了我国整体能耗与经济增长的同步性,那么可以进一步推断经济发展与二氧化碳排放量间的正相关性(见图2),
图2 1980-2010年中国GDP总量与能源消费总量
库兹涅茨发现:经济增长与收入均衡水平之间存在“倒U”关系,即收入差距在经济发展中“逐渐拉大—相对平稳-逐渐缩小”的变化轨迹,被称为“库兹涅茨”(EKC);[4](p4-p11)Gene M. Grossman、Alan B.Krueger 发现经济增长和空气质量间也存在此种“倒U”关系,并进一步指出经济增长将导致初始阶段的环境恶化,但后续阶段存在环境改进拐点。[5](p1-p21)虽然“倒U”关系的必然性仍存在争议,但对于经济增长与环境间相关性的结论已被理论界普遍接受。因此,库兹涅茨曲线也往往成为判定环境规制实施必要性的重要检测工具。
图3 1960-2010年中国碳排放的EKC图
从图3 中可以看出两者的走向处于“倒U”型的上升阶段,可以初步判断我国的碳排放存在库兹涅茨曲线。选择1960-2010 年中国人均GDP 和人均碳排放量为样本数据对结论进行检验。鉴于CKC实证检验模型的多样性,对中国人均GDP 和人均碳排放量散点图进行拟合,其证明了二次形式模型对我国实际情况的适合性,则假设:
其中,t=1,2,3,代表t 年人均碳排放量,T 代表示时间,GDPt代表t 年人均GDP。
通过对β1的判定即刻验证经济增长与碳排放之间关系,若β1>01β2=0,则说明经济增长与碳排放量间线性相关,两者同步变化,若β1>01β2<0 则说明经济增长与碳排放量间的正相关性出现于经济发展中期,且碳排放量的增速随经济发展而放缓,突破拐点后碳排放量将随着经济增长而下降,即两者间存在“倒U”关系。
我国能源消费与经济总量间的成正比例关系,揭示了经济增长的动力机制在于资源投入量的上升,二氧化碳排放的库兹涅茨曲线假说检验也验证了两者间“倒U”型关系的成立。也正是基于我国长期高能耗、高污染的生产现状,在《2009 中国可持续发展战略报告》中明确提出,在2005 年基础上,2020 年能耗强度降低40%-60%、CO2 排放强度分别降低50%的低碳经济发展目标;[6]而在发展低碳经济的过程中,对于经济结构和产业结构的优化、调整均建立在一定的社会财富积累基础之上,且具备与之相匹配的知识资本存量,这对于尚处在工业发展中级阶段的中国而言,技术创新所实现的正效应尚不足以弥补能源投入量减少而对经济发展的负面影响,在生产要素减少的情况下生产效率无法实现质的改变就必然导致经济增速放缓甚至倒退;同时,经济结构与产业结构优化的前提在于能源结构的改变,而我国长期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要想实现向清洁能源转换,必然涉及对能源供给结构和能源消费结构主导资源的更换,这并非一蹴而就的简单替换而是时间跨度长、增效慢的逐步改变的过程。基于低碳经济战略目标的明确约束性,这一优化过程无法再遵循社会发展的原始规律,而是在政府引导下的强制转型。
可以说在我国由工业化中期向后期过渡的现阶段,已基本完成对产业整体规模与水平的提升。遵循传统比较优势理论并结合SITC 标准,对中国产业国际竞争力进行测评和排序可以发现,我国产业结构已经悄然开始了由轻工业为主向重化工业为主的过渡。[7](p72-73)进一步分析产业国际竞争力总体趋势,可以发现:资源型的产业如木材、石燃2 个产业加入WTO 后产业的国际竞争力下降,但化纤、橡胶、塑料、非金属、黑色金属、有色金属产业入世后却显著上升,但从长期变动趋势上看,28 个产业的低碳水平指标均处于波动状态,没有明显改善也没有恶化的显著趋势,表明减排的机制没有生成,内部的减排动力不足,受外界影响较大,缺乏减排的内生机制。[7](p76-78)在能源结构方面,我国制造业的清洁能源消费比重并不高,且在样本区间内清洁能源消费量在产业总能源消费量中的比重没有显著改善。总能耗越高、二氧化碳排放量越大的产业的清洁能源消费比重越低,如石油加工、炼焦和核燃料加工业、非金属和黑色金属压延产业,清洁能源消费比重一般不超过0.1%。[7](p81)说明低碳经济对这些产业的能源技术的“倒逼机制”并没有发生作用。
可见,我国现阶段从轻工业向重化工业的转型必然在一段时间内呈现高能耗、高排放的趋势,但低碳经济对资源使用的约束效应和环保要求已经引致了石油加工、炼焦和核燃料加工业、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等产业国际竞争力的下滑,但对于传统竞争优势产业和机械电子产业影响不大。
气候变化导致的人类生存环境恶化再次提醒了应对环境与经济间矛盾的紧迫性,而我国人口与资源间的不对称性,更加剧了经济结构转型的必要性。来自于人力资本的知识创新是实现技术改善的主要动力,凭借创新而实现对竞争力的提升是抢占未来国际市场的关键所在。
经济增长关注于生产要素价值增值过程的完成,表现为社会财富量的积累;而经济增长方式则关注于生产要素组合、配置的方法及由此决定的价值增值途径。各国对于经济增长状态表达方式是相似的,但隐含于内的增长机制却千差万别。对于各种不同的价值增值路径无法通过简单的数量对比而判断优劣,基于各种方式产生的社会环境、文化基础不同,对其的判断应回归对所处外部环境的判断。
因经济发展而推动消费需求量的上涨和质的提升,在环境规制的约束下对资源密集型产业而言,价值增长点已不再是资源投入量增加而实现的生产规模扩张,在投入量不变甚至减少的情况下来自于生产率提升的经济助推作用将更能适应现阶段的低碳经济发展要求。尤其在我国产业发展中,日益呈现出依靠规模扩展和投资增加而拉动经济增长的粗放型经济增长方式,而低碳经济带来的生态、环保特征,越来越强调创新对企业生产技术的刺激作用,由此而扩散至整个产业。可以说产业转型的过程就是对新兴经济增长方式接受并不断调整的过程,这种调整或体现于企业具体的生产技能、工具改进之中,或体现于生产要素的可再生性、低污染性特征之中,并将通过转型的完成实现企业在未来市场竞争中对制高点的抢占。
产业转型过程的再划分即涉及具体措施的制定和实施,对于一国产业而言:既可以对产业结构、产业规模、产业组织、产业技术装备等进行直接或间接的调整,也可以将已在使用或即将使用的生产要素从现有产业转出,选择进入新兴产业重新投入使用。可见,第一种方式的效果决定于“调整”的方法,这是创新式改变而实现的质的飞跃;第二种方式则关注于“新兴产业”的选择,此时的重点是产业竞争优势的创造性获取,这更多的决定于产业竞争强度和企业自身经济实力。鉴于低碳经济引致的产业转型强调的是对传统增长模式的舍弃,所主张的是新型生态资源的代替性和创新对生产率的改善,这一过程的完成涉及产业各个方面的改变、调整,无法通过对现有产业模式直接套用至新型产业而完成。
基于此,低碳经济转型过程中,实现产业绿色转型的途径更强调宏观角度的产业调整措施对“低能耗、低排放”产业的引导和扶植;更关注于能源结构的低碳特征,和对新兴的、清洁能源的开发;更依赖于企业具体生产方式和生产组织形式的变革。
产业融合可以通过对现有产业划分边界的模糊或消除,而实现不同产业间的共存与发展,这源于内部融合而导致的现有产业结构和组织形式的优化效应。而融合后的新兴产业基于对产品的改良、创新而更容易实现价值增值。
我国自加入世贸组织后工业增加值在GDP 中的比重实现反弹,至2010 年仍然保持在约47%的水平上,再度工业化的现状源于我国对国际资源密集型产业转移的承接。在与国际生产体系的对接中,我国由于技术与创新能力的限制导致承接的转移产业主要为制造业产业链低端的加工、装配业务,以委托代工制造为特征的参与行为已成为我国制造企业参与国际市场的重要途径。但资源与环境的约束却导致了该类产业未来发展的巨大压力。相对而言,我国在服务业发展方面存在更大的潜力,而服务业对制造业的高度依赖性,为制造业寻找新的增长路径提供了思路。对于我国制造类企业而言,实现产业的服务化特征正是获取创新优势的有效途径,其对资源依赖性的摆脱也决定了发展的可持续性。而对于我国产业转型而言,促进制造业与服务业的融合实现产业间的良性互动是现阶段的关键所在。
新型技术的运用是实现产业转型的主要推动力,低碳经济的实现决定于生产过程的低碳性,而这一目标的实现归根结底依然决定于低碳技术的研发和推广。无论是来自于自身的研发创造还是外来引入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加之市场失灵对研发或引入不确定性的加剧,容易导致企业投资动力不足。这意味着政府在利用环境规制提升技术创新的过程中,必须进一步完善体制、机制等方面的配套支撑工作。
一方面,可以通过价格、税收、补贴等政策工具,为技术创新提供有效的制度保障与经济激励;通过增强对知识产权所有者正常利益的保护而充分调动其技术创新热情,实现技术模仿向技术的创新的转变;要在最大限度地提高人均受教育年限、提升人力资本存量的同时,重点关注拔尖型、高层次创新型科技人才的培养;
另一方面,通过对市场规则的不断修正、法治建设力度的不断强化以及社会服务体系的逐步完善,以便更好的发挥技术创新的正向效以抵消环境规制的负面影响。而且对于企业而言,良好的社会、经济环境将有助于自身加速科研成果的产业化转化,实现产业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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