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心亮
渤海湾:中国对虾只恋这片海
文/李心亮
渤海湾就是个大聚宝盆。环渤海湾的辽宁、河北、天津、山东四省市,仰仗渤海湾渔业资源为生的人口数以百万计。论起渤海湾的各种名优海产品,首屈一指的当数渤海湾的大对虾。我觉得,称其为“渤海明珠”并不过分。
渤海湾的大对虾学名叫中国对虾。出口到国外,也有称之为东方对虾的,是中国特有的海产珍品。
为什么叫对虾呢?因为从古到今,中国北方的沿海居民历来习惯以“一对”为单位出售这种大虾,渔民也常常以“多少对”来计算捕获的成果。久而久之,“对虾”的名称就约定成俗地流传了下来。《红楼梦》成书于清朝的乾隆年间前期,曹雪芹在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中有提及,说阴历年底,掌管宁国府皇粮庄头的乌进孝进京上供,向贾珍呈报的禀帖上写的明白:“……大虾五十对,干虾二百斤……”可见,起码在300多年前的清朝中期,大虾就是论对计数了。
渤海的海域面积为7.7万平方公里。辽东半岛、山东半岛似两扇铁闸门,紧紧扼住渤海的进出咽喉。它是由北面的辽东湾、西面的渤海湾、南面的莱州湾三大部分组成。莱州湾是最大的对虾繁殖地。据老辈人讲,过了黄县(今龙口)往西,各大河口,咸水淡水交汇的两合水的地方,均为对虾产卵的天然良场。我小时候,听我一位四姥爷讲,他有一年春天,撑着风船去寿光,在羊角沟小清河河口,就遇到了对虾产卵的盛况。一片一片的咸淡两合水交接的芦苇丛中,成群成群的大母虾在产卵,只听到整个芦苇荡里搅动得“噼里啪啦”地响。母虾产完卵后,身上就长出白色的丝状物,不久就死掉了,只有极少数的母虾,可以活过两年。活过两年的大母虾身体青灰发亮,个头有普通大虾两三个大小。有一年的深秋,我父亲在车轴岛外放流网,捕获了三只隔年的大母虾。三只大母虾上秤一称,整整一斤。说它是大对虾,恰如其分。
中国对虾是一种洄游性虾类,世世代代在中国的黄海和渤海做定期洄游,绝不到别的海域去,正所谓“恋土难移”。春天,3月底4月初,水温刚一回暖,就从过冬的黄海中部向渤海湾洄游。5月在渤海湾繁殖产卵。6月,新生的小虾就随波逐流从浅海游向深海,一边蜕皮一边生长。小虾长得很快,速度惊人。蜕了十几次皮,到了8月底9月初,当年新生的小虾就长成和它父母一般大小了。所以,每年的渤海湾虾汛都是8月末开始。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烟台各地的渔业水产局在每年的8月20号统一开放渤海湾,给渔船发放捕虾证。这标志着渤海湾的秋季虾汛正式开篇了。
中国对虾有别于其他对虾,一是个头大,春天的大母虾3两左右一只,最大的能有4两沉;二是味道最鲜美。海边的人说“鲜”,都是用大虾来做比喻。蓬莱土话说一个菜太鲜美了,就经常会说:“这个菜和放大虾了一样,恶鲜恶鲜的!”四五十年前,大虾没有现在这样金贵,出海打渔的人家,秋天把大虾蒸熟了,晒成大虾干,放在瓷坛子里,冬天贴饼子熬大白菜,剁巴剁巴几个大虾干搁白菜里,那才叫一个鲜美呢。
对虾是雌雄异体的。雄虾和雌虾有着显著的区别。雄虾体色略黄,形体小于雌虾,尾部略微发红,沿海的居民都叫它黄虾。雌虾体色青灰,微微透出蓝光,个头较黄虾大,叫大青虾。渤海湾的对虾有两个显著的特点,其一是虾头上长着一根额剑(俗称虾枪)。虾枪异常尖锐,上缘有一排锯齿,下缘有一排锯齿,上缘的锯齿多于下缘,锋利异常。不小心扎到手上,登时就是一个血窟窿。所以从网上摘虾,是个细致活儿,就算是万分小心,也保不住不中“枪”。其二是大对虾有一对浅红色的大虾须,特别的长,有身体的两倍长(大约40多厘米),相当得坚韧。要把船舱里的对虾拾到筐子里去,有经验的老渔民没有用手直接去拿的,都是伸出两根手指头,瞅准了虾须,往手指头上一绕,轻轻一提搂就起来了,一下子能提搂起十几二十几个呢,一串串像七月七的巧果子。
渤海湾的大对虾,壳薄润滑如油,肉嫩明净肥硕,晶莹如玉,脑肥膏满,味道极美。鲁菜中,大对虾绝对是个“人物”,炸烹大虾、溜虾段、大虾三吃、七彩大虾等,不一而足。三四十年前的渤海湾,年年有秋虾汛,一年不落。每年从白露节气开始,到小雪节气为止,将近3个月,正是渤海湾的大对虾分批次游向黄海中部越冬场地的时间。
渤海湾的秋虾汛,时间长,范围广,产量大,蔚为壮观。我们村是出蓬莱城往西的第一个村子,离老城5里地,村名就叫西庄。村子建在海边,自古以来,绝大多数的村民都是靠捕虾打鱼为生。秋天捕捞对虾,可是我们村父老乡亲们的拿手好戏。
我们村过去有个渔业队,和农业队是分开单独核算的,直接归县里的水产局管辖。有10多条渔船,三四十位渔民。其中有位老渔民叫李德盛,他很有出海经验。十多年前,他和我父亲都还健在的时候,有一次,他和我父亲偶遇闲谈,我在旁边听着,两人聊起了秋天赶虾汛的往事。我父亲说,他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有一年,可能是1972年吧,从霜降一直到小雪,农业队里的萝卜白菜都起回来,该分的都分了,该下菜窖子的都下了,“只有你还是不紧不慢,每天出海回来就是好几百斤大虾。”我父亲就问他,那些大对虾在什么地方捕的呢?全村人都没弄明白。李德盛就慢悠悠地说:“在大竹山岛和小竹山岛之间(大小竹山岛是庙岛群岛最东端的两个小岛,无人居住),有那么一块地方,水挺深,可能是对虾走到那里就要歇一气,养足力气再往前走。我就把准了那个地方,天天在那里下网。网的全是大青虾,一只手握一个,顶沉。那真是稀罕人啊。最后的几潮,天上都飘着雪花了……”两个出了一辈子海的老人说得不胜神往,连我这个听的人都不禁听呆了。
大对虾不是只在渤海湾深海才出产,在四五十年前,就算离海岸千米远近的地方,也有对虾汛经过。蓬莱城西3个村,依次为西庄、邹于、林格庄。林格庄村东有个大悬崖,叫赤山头,是个秋天钓鱼的好去处。我听我本家的一位伯父李本谦讲,有一年秋天他在赤山头钓鱼,看见不远的海里有什么东西直蹦,看形状像是大对虾,惊起的水纹一大片一大片。他就疑惑:难道是大对虾群在海沿边走?这是比较少见的。他赶紧回村,开上船就去撵。撒上网,好家伙,一网打了1000多斤对虾!
我们村在大集体的时候,村里办了一个貂厂,有两条船负责出海放网拉貂食。我父亲是其中一条船的船长。那是1980年秋天,我刚上小学一年级。有一天,晚上很晚了,我父亲出海还没回来。半夜,有村里一起出海的来我家打街门,叫我母亲去渔港帮忙摘大虾。我才知道我父亲那天遇到虾汛了。我母亲去了以后,一晚上也没回来,摘了一晚上对虾。这几家的男人女人齐上阵,整整摘了一个晚上,才把30块网上的大虾摘干净。第二天上午,县水产公司来过秤,2100多斤。我母亲说,所有的网,全被大虾脑子染红了,根本看不出白色的网线了,全是红彤彤的一片。
大集体解散后,私人买船单干。我家置办了渔船,我亲身经历过一次大对虾汛。
那是1987年,我上初中二年级的暑假,因为还没有开学,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8月25号,我跟着父亲出海去玩。那天真是天高云淡,海不扬波。中午时分,我家的船跑到了网场。在沿圈江的北头,父亲看了看四面的形势,感觉流水差不多了,就开始撒网。一船网撒到了海里,就关了发动机,抓住网漂静静地等待。
这时候就是下午1点多钟了,太阳烤得甲板滚烫,我就用一个小桶从海里打水往甲板上泼,看到海里不时地有东西一跳一跳,我就问父亲:“是什么?爸爸?”爸爸笑而不答,刚拔上网来就有三三两两的虾在网上直蹦,父亲这时像是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立即对伙计说:“快,把网放下去,再捂(等待)一会儿。”
海流拉着网又往西走,父亲肯定是有预感了,一般的网头上是不会有虾的。网头上就有虾,肯定是遇到虾汛了,就是不知道我们这船网能不能趟得上几缕、能趟上多少。起网了,头几块网上,虾还是零零散散的,我们边拔网边摘虾,到了第六块网的时候,虾忽然多了,整个网上,爬得满满的,而那些没有被网扣勒住的虾,“噼里啪啦”往海里蹦。父亲叫伙计们:不用摘虾了,直接往船舱里拔网。
我只记得,虾在网上蹦着,伙计们也拼了命,连大虾带网一抱一抱往船舱里扔。我就拿个大捞兜,专门在网边捞漏网之虾。
海面上没有一丝风,风平浪静,父亲停了发动机和伙计们一起拔网。我只觉得满眼没有别的了,全是活蹦乱跳的大虾。奋战了将近3个小时,网全部起了上来。我兴奋极了,直问爸爸:这能有多少啊?爸爸估摸着说:一千二三百斤吧。我有点奇怪,就问:“怎么全是黄色的虾啊?”爸爸说:“我们赶上的是一批公虾。对虾公的和母的不一起走。”
船满载而归,直到靠了我们村的码头,我兴奋的心情还是没有平静下来。回来以后,全家齐上阵,挑灯夜战,直到下半夜两三点,才将一船虾摘完。最后称重是1180斤,黄虾虽然数量多但是不压秤。最后整理网具打扫船舱,还有六七十个遗漏的,分给了亲戚朋友,也煮了几个给我吃,算是犒劳了我一下。这趟,还不是我们村捕捞最多的。我有个表舅李恩斌,很有水财,他有一年一船网放了3000多斤大虾,整整摘了两天一夜才摘完。
从20世纪80年代末,渤海湾的对虾资源就逐年减少,到了2000年左右,几近枯竭。近年来,由于重视环境的保护和人工放流增殖虾苗,产量有所回升。但愿不久的将来,渤海湾还能迎来阔别20多年的对虾汛,再现往日的辉煌。
中国对虾有别于其他对虾,一是个头大,春天的大母虾3两左右一只,最大的能有4两沉;二是味道最鲜美。图/邹刚The Chinese prawns are different from other prawns in two ways: firstly, they are big in size with the parent prawns as big as three liang for each and the biggest ones as much as four liang; secondly, they taste delicious.
近年来,渤海湾的对虾产量有所回升。但愿不久的将来,渤海湾还能迎来阔别20多年的对虾汛,再现往日的辉煌。图/袁克廷In recent years the production of prawns has risen again in the Bohai Bay. May the prawn flood that has disappeared in the Bohai Bay for over 20 years return and revive the past glory.
The Bohai Bay: Chinese Duixia (Prawns) Were Only Attached to This Sea Area
The prawns in the Bohai Bay is called Chinese Duixia(pairing shrimps). Some are exported abroad and called oriental Duixia. It is unique Chinese seafood. Why are they called Duixia? Because from the ancient times to date the seaside residents of north China are used to selling this prawn in pairs and the fi shermen often calculate how many pairs they caught for measuring their fruits. As time goes by the name of Duixia goes down. In A Dream of the Red Mansions, a novel written in the Qianlong Reign of the Qing Dynasty, Xueqin Cao mentioned in the 53rd chapter titled “The Ningguo House made a sacrif i ce in the ancestral temple and the Rongguo House had an evening dinner in the Yuanxiao Fesitval” that Jinxiao Wu, head in charge of the Ningguo farmlands came to Beijing to offer sacrif i ces and his list to Zhen Jia said:”…prawns in 50 pairs and dry prawns for 200 jin…” From it we can see prawns were measured in pairs in the middle of the Qing Dynasty over 300 years ago.
The Chinese prawns are a kind of migratory shrimps that migrate between China’s Yellow Sea and Bohai Sea for generations without going to other sea areas. It is the so-called “attachment to the old places.” In spring from the end of March and the beginning of April, when the water temperature rises the prawns would migrate from the middle of the Yellow Sea, where they spend their winter days, to the Bohai Bay. In May they would proliferate and lay eggs in the Bohai Bay. In June the new born little prawns would fl ow from the shallow sea to the deep sea with the tides and grow while sloughing. They grow so fast at an alarming speed. After the ecdysis for over ten times the new born prawns become as big as their parents at the end of August and the beginning of September. Therefore the shrimp fl ood in the Bohai Bay starts from the end of August every year. In my childhood memory the fi shing and aqueduct administrations in Yantai opened the Bohai Bay in August 20 every year and issued the shrimp fi shing certif i cates to the fi shing boats, which symbolized the off i cial start of the autumn shrimp fl ood of the Bohai B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