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特》与《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之比较

2015-03-19 10:06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伊利亚特阿喀琉斯荷马

陈 娜

(怀化学院 大学英语教学部,湖南 怀化 418000)

《伊利亚特》与《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之比较

陈 娜

(怀化学院 大学英语教学部,湖南 怀化 418000)

文章主要对荷马的《伊利亚特》与莎士比亚的《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与进行比较研究。通过对比分析,发现在瑰丽多姿的神话传说的背后,《伊》展现的是人性的冲突。《伊》所探讨的一个根本的问题是人生的有限和在这一有限的人生中人对生命和存在价值的思考。而在《特》中,莎士比亚描写的战争和爱情,本身就是人的基本生存方式。以人的问题为契机,莎士比亚关于人文主义的思考,到达了一个更高的领域。虽然荷马和莎士比亚的创作环境创作动力不尽相同,但是就作品和现实的关系而言,他们的思想却是相通的,即对人类存在方式的思索。

对战争的反思;理性精神;人存在的方式

荷马被誉为古希腊最伟大的诗人,其著作《荷马史诗》更被看作是西方文明的源泉,是后世所有文学形式的题材和风格范本,有希腊人的圣经之誉。柏拉图曾说过,精通荷马史诗就精通了一切。在后人看来,柏拉图是“哲人中的荷马”,伊索 是“寓言中的荷马”,莎士比亚则被看作是“剧作家中的荷马”,我们在莎翁的戏剧中可以看到荷马的影子[1]P292。在其剧作《特》中,莎士比亚以现实主义手法重新描写了特洛伊战争,对古代英雄、战争的再认识、再评价,实则变着法子宣扬荷马史诗。[1]P101

荷马和莎士比亚在描写这场战争时虽然采用不同的文学形式及表现方式,然而文本里隐藏的对战争的态度,对理性精神的推崇却体现了他们思想上的相通,即思索、剖析人自我存在的意义与价值;他们似乎想告诫人类,作为理性的存在,应该在理智的支配下生活。

一 对战争持否定态度

对《伊》和《特》两个文本进行对比研究,两位作家都认为战争是不幸的,却又是人类难以根除的一部分。战争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要打这场特洛伊之战?它会给人类带来什么?荷马和莎翁都企图对这些问题做出解答。

特洛伊战争持续了近十年,但是《伊》只详细描述了最后几天发生的事情。史诗的开头这样写到:“女神啊,请歌唱佩琉斯之子阿碦硫斯的/致命的愤怒,那一怒给阿开奥斯人带来/无数的苦难,把战士的许多健壮英魂/送往冥府,使他们的尸体成为野狗/和各种飞禽的肉食,从阿特柔斯之子/人民的国王同神样的阿碦硫斯最初在争吵中/分离时开始吧,就这样实现了宙斯的意愿。”[2]P1

《伊》是一部关于战争的史诗,但荷马却并没有一味歌颂,而是客观地看待它。诗中虽然有着对勇气和荣誉的向往,然而荷马也同样描写了许多战争场面,血腥而残酷,精准详尽:被刺穿的战士、被剜了的眼睛以及破碎的头骨,冰冷的尸体。这些残忍而血腥的大屠杀表达了作者对战争的恐惧。它是可怕而残忍的。男人们惨死战场,女人成为奴隶和玩物。在面对苦难的时候,即使是最伟大的勇士也会感到害怕。史诗的结尾,特洛伊人在哀悼赫克托耳的死亡,战争对希腊人和特洛伊人来说都是痛苦的经历。

诗中荷马将战争视为神的选择:它似乎超越了人类的力量,是命中注定,不可避免的。把战争看作是众神的选择,荷马在告诉读者操控战争的不是凡人而是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神明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只有他们才能决定战争结果。奥林匹亚诸神在这场人类的战争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几乎每一个情节都因他们引起,受到他们的影响。在《伊》中众神不管是在身体力量方面还是在精神层面都是人类的楷模。荷马让这些神明拥有人的外貌和身材,只不过是长生不老,比人类更为强大有力一些的人罢了。那么他们的本质与人类是一样的,有着和人类一样的弱点:自私,贪婪,嫉妒。这些似人的神明们主导着这场战争,并十分积极地介入人类的生活。在奥林匹斯山上他们喝着琼浆玉露,悠闲的观看两方的战斗,并分成两派。一方支持希腊人,一方支持特洛伊人,经常使用神力帮助他所支持的那一方。例如,当赫克托耳与帕特罗克洛斯决斗的时候,阿波罗出现揭开帕特罗克洛斯的头盔,这样赫克托耳才得以杀死他。他们会为了微不足道的理由兴风作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鲁莽不计后果,毫无悲天悯人之情。他们代表了人性中最极端的善与恶,同时展现了人类行为的可能性以及局限性。某种程度上,他们就是人类。

荷马笔下的神明们之间的战争其实就是人类之间的纷争。诗中当希腊人和特洛伊人都想要结束战争的时候,奥林匹斯诸神却挑起事端,让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继续下去。神明想要利用这场战争来解决他们之间的争斗。《伊》中荷马把神明描绘成人的形状,把神明的社会刻画成凡间的城邦组成形式,那是为了神人之间互为参照,因为神明的世界总是镜像着凡人的状态。[3]P91因此荷马描写神明的不是其实是在表明战争的残酷,是在批评战争的发起者,是在反思神明和命运的关系。对神和人来说,战争也许是一项责任,但不是一种快乐。荷马把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灾难和悲剧摆在我们面前,以为后世警鉴[4]P28

在《特》中莎士比亚用怀疑、批判的方式重述远古时期的那场战争:那些半神半人的英雄被描写成懦夫和恶棍。作者以一种消极而现实的态度对待战争。在剧中你看不到任何传统悲剧所体现的庄严、激动人心的场面。希腊军营中纪律松弛,士气涣散。主将阿喀琉斯和他的好友帕特洛克罗居功自傲,不服从统帅阿伽门农的调配。这位伟大的希腊英雄心胸狭隘,以自我为中心,易怒且追求虚荣,其大脑“像利比亚沙漠一样荒凉”[5]P147;阿伽门农被描写成一个愚蠢的傻瓜,“他的头脑总共还不过像耳屎那么一点点”[5]P222;埃阿斯更是变成了一个滑稽的人物,一个像“蠢牛一样的狗杂种将军”,一个傻瓜[5]P150。将士之间互相猜忌,互相倾轧。在莎士比亚笔下,希腊所有将领已不是原来荷马所鼓吹的那种英雄。他们一个个道德败坏,“全都是些不要脸的淫棍”[5]P224。莎士比亚以他的讽刺和嘲弄描摹着古代英雄的本来面目,从历史的灰烬中寻求着古代战争的真实情景。[6]

借由忒耳西忒斯的口,希腊联军中最丑陋的人,莎士比亚指出希腊人围困特洛亚这场战争的真实目的“他们在为一个婊子打仗”,“全是些捣鬼的家伙,争来争去不过是为了一个忘八和婊子,结果弄得彼此猜忌,白白损失了多少人的血”[5]P164。他感慨道这个世界“永远是战争和奸淫,别的什么都不时髦”[5]P232。这个丑陋而残疾的希腊人用下流、粗野的语言讽刺一切。他的每句话充斥着通奸、欲望、权利等字眼。他本人则是一个不道德的,出身微贱的机会主义者。他揭露了战争的实质,所谓的“荣誉和尊严”其实只是掩盖英雄们的堕落和邪恶。某种程度上忒耳西忒斯是最诚实的人,他看到了特洛伊战争的无意义和无价值。

二 对理性精神的推崇

荷马和莎翁的伟大在于他们并没有停留在反战的层面上,而是进一步分析人类在战争中的行为方式及心态。

《伊》的整个故事围绕着阿伽门农愚蠢的自负和阿喀琉斯的愤怒而展开。史诗开篇第一词“愤怒”就已经交代了全诗的第一个主题,它不是任何外在的事件,而毋宁是发生一个人身上的进程:“愤怒。”[3]77史诗中阿喀琉斯因愤怒而退出战斗,因为阿伽门农侮辱他。后又再因为愤怒而杀死赫克托尔为帕特罗克洛斯报仇,直到阿喀琉斯归还赫克托尔的尸体,最后在死亡面前,愤怒终于得以结束。从这两次愤怒所引发的后果可以看出,在第一种情况下,他与其他希腊人失和,他的同伴在战斗,他却在一旁袖手旁观;第二种情况他为了泄愤而鞭打尸体。当阿喀琉斯把尸体归还给普利阿摩斯,他才重新融入那个英勇的社会。

在这过程中阿喀琉斯找到了自我。如果阿喀琉斯不返回战场,他仅仅就只算个脾气暴躁、自私自利的人;当他重新回到战斗并知道自己会死在战场时,这是一个英雄的行为。然而如果阿喀琉斯没有把赫克托耳的尸体还给普利阿摩斯,那么他的愤怒仅仅是为了复仇。只有在他归还了赫克托耳的尸体之后才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透过阿喀琉斯,荷马旨在批评残忍,赞美理性精神,在希腊又被称为“logos”。只有在理性精神指导下所做出的行为才是真正的勇敢;在勇敢的背后还有更高的标准,那就是高贵。阿喀琉斯在悲剧面前变得成熟起来,找到了自我,成为自己的主人,而不是情绪的奴隶,理性战胜愤怒。[1]P161

荷马以悲剧情节深刻批评了阿喀琉斯的行为,是要让读者从他身上学到教训,如果我们生活的世界超出了我们控制,如果我们忘记了仁慈和友情,而沉溺在失望和愤怒中,将会变成怎样。

莎士比亚用戏剧创作来展现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理念,剧本中角色代表文人文主义的一般信念。他肯定人的价值、尊严,认为人有理性、崇高的品质,然而对于人性中恶的东西,他从不把它们描写成可爱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成就是发现和解放了人性,但这也是文艺复兴的悲剧。他推翻了上帝,并将人树为新的偶像。人的个性、能力、意志、情感和欲望都受到不适当的崇拜。任何一种偶像崇拜,即使是对人自身的崇拜,都属于亵渎。莎士比亚无疑属于少数清醒者,他一方面颂扬着人的尊严和伟大,一方面又剖析人性的各个层面。[7]在《特》中作战双方,希腊人或特洛伊人都清楚地知道战争是没有意义的,然而他们仍然继续这场混战。莎士比亚以一种独特的方式重写古代故事,揭示了人在战争中的荒谬行为及心态。肉体一旦挣脱灵魂的基本约束,人性中的恶就会肆行,人欲就会泛滥,世界就会罪恶遍地。[8]

《特》剧中对古代英雄的嘲笑和讽刺,莎士比亚试图揭示人性的卑鄙。在剧中读者可以看到文艺复兴时期的理性启蒙遭到践踏。古希腊英雄们半神半人的辉煌光晕也消失不见,只有人性的卑劣一一的暴露出来。剧本里的古希腊世界,也不复是人文主义者憧憬的理想国,它不再由理性之光普照,相反充斥着卑琐的物欲与争夺。[7]

三 结 语

在神话传说的背后,《伊》所表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冲突。荷马在诗中评估人在战争中的得失,探索人对生命和存在价值的思考。在剧作《特》中,莎士比亚把人性中的恶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莎士比亚描写的战争和爱情,本身就是人的基本生存方式。以人的问题为契机,莎士比亚关于人文主义的思考,到达了一个更宽的领域。“认识你自己(know thyself)”从古希腊起这句格言就刻在神庙的门嵋上,直到今天人们仍在千方百计解开其奥秘。由此,莎士比亚在《特》一剧中对人的心态及其困境的剖析,就从对文艺复兴时期当代问题的回答而上升到关于人自身的永恒意义的沉思。虽然荷马和莎士比亚的创作环境创作动力不尽相同,但是就作品和现实的关系而言,他们的思想却是相通的,即对人类存在方式的思索。

[1]程志敏.荷马史诗导读[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7.

[2]荷马.伊利亚特[M].罗念生,王焕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3]Latacz,Joachim.Homer, His Art and His World[M]. Michigan: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96.

[4]Lang, Andrew.The World of Homer[M].London:Longmans, Green,and Co,1910.

[5]莎士比亚.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M].朱生毫,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6]孟宪强.莎士比亚的第一部悲喜剧——简论《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5,(3).

[7]张弘.论莎剧《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J].辽宁师范大学学报,1990,(8).

[8]蒋承勇.旧人与新人的融合——莎士比亚人文主义思想新论[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9,(5).

(责任编校: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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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3-2219(2015)01-0057-03

2014-09-03

湖南省教育厅项目资助“《英雄诗系》中的非荷马因素”(项目编号10c1071)。

陈娜(1983-),女,重庆人,怀化学院大学英语教学部教师,研究方向为古典文学与英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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