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刘海桐

鱼儿在两条小河间犹豫，当它纵身跳进通往恶臭水沟的那条河的一刹那，它发现另一条小河流向一望无际的大海，一瞬间，它后悔了；小鸟在两个方向问踌躇，当它毅然飞向那片乌云密布的天空，它扭头看到另一片蓝天，还有宁静祥和的小镇，那一瞬，它后悔了。面对你浓浓的爱，我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幼稚任性，后悔没在你最美的年华里，给你你最想要的爱。

那天，家里要来客人，你从下午便开始在厨房里忙活。我一边埋怨你做饭时厨房抽油烟机的“呼呼”声干扰了客厅里电视节目的声音，一边不耐烦地把电视声音调大。“妞妞，帮妈妈把冰箱里的青椒拿来好吗？妈妈在炒菜……咳咳……没法去拿……”你的声音伴随着咳嗽声从厨房里传来，想必是被炒菜的烟气呛到了吧。我还是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拿着你事先给我削好的苹果，对你的喊声置之不理……直到你说了第三遍，语气像是哀求，我才不耐烦地将剩下的小半个苹果扔进垃圾桶。我快步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盒青椒，“嘭”地用力关上冰箱门，来到厨房，把青椒使劲儿扔到案板上。你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嘿嘿……刚刚忘记拿了，老啦，记性也不如从前了。”你故意加重了那个“老”字的重音。“饿了吧？整天吃些膨化食品，哪管饱！再等等，菜马上就好！”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下次记好自己要用什么，我可不愿跑来跑去的！”我说罢就回客厅去看电视了。转身的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你失落的目光，像是小孩子把自己用心画的画展示出来，却被人把画扔在脚下狠狠踩了几脚。我的心弦被触动了，忙回过头说：“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次干完吧。”我转身又走进厨房里，你呆呆地看着我，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来来，把这几个盘子洗干净，妈妈好盛菜！”你把我拉到洗碗池前，指着为数不多的几个碟子。我撇撇嘴，心里暗想：你是不放心让我干重要的活吧！虽然不甘心，可我还是戴上塑胶手套，慢慢刷洗着碟子。一道菜炒完，你说要把锅刷刷，我摘下手套，就在我把碟子递给你的那一刻，你粗糙的手指碰到了我的手，我像触了电一样缩回了手。那是怎么样的一双手啊：上面满是裂口、皱纹，还有代表衰老的黑斑和岁月磨砺的痕迹！我不敢相信这是一个37岁女人的手！

我后悔了，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以前的一幕幕场景，从来不要提起，永远不会忘记。

有多少次做饭，身材瘦小的你为了怀中哭闹的我，烧煳了锅；有多少次切菜，你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指，匆忙贴上一块创可贴，继续干活；有多少次炒菜，锅中的热油溅到你细嫩的皮肤上，你只是轻轻咬一下唇，然后将热乎乎的饭菜端给自己的孩子。还有，你一手抱着我，一手拎着包裹，一层楼一层楼地爬；寒冬里，当我走出幼儿园大门，看见瘦弱的你不停地搓着手，向冻得通红的手掌哈着气……此时我才明白，世界上怎会有一个人给我这样的爱？我的心颤动了：你给予我一切，只因为我是你的女儿，你，是我的妈妈。

我转过身，面对着墙，正好可以呼出一口长气。我闭上眼睛，我感觉眼泪马上要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你总说我不懂事，希望我永远像一张白纸，在你眼中，我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虽然有好多心事，可不愿与你分享；我任性地排斥着你爱我的方式，我甚至想逃离，寻找一个不用写作业的地方。如今，我只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理解妈妈的爱，后悔自己不懂得将爱表达，后悔一次次大声顶撞你，摔上门不理你的孤独的夜晚。三十几岁，女人最最成熟也是最美的年华，却让你为我忧愁焦虑。

给你最想要的爱，让你感受女儿的乖，让我不再为自己的懵懂任性而后悔。我想紧紧拥抱你，对你说：“妈，我爱你。”

教师点评

最美的感动来自真实。

母亲在寒冬里的等待，母亲在厨房里的忙碌与欣慰，母亲与女儿的心灵交流，在小作者的精心描述下更加生动感人。小作者抓住生活琐事，写出自己的任性和叛逆，写出母亲的爱与包容。面对母亲的爱，女儿回忆往事，心中充满悔意。叙述有序，语言精练，体现出较好的表达功力。

（彭艳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