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昌云 图/杨赋
王奇云:一不留神变成了巴甫洛夫的“小白鼠”
文/陈昌云 图/杨赋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卷烟工业尚处于半手工半机械阶段,“制丝”其实很简单,用菜刀将烟叶切成细丝,再用木柴生火架一口大铁锅炒烟丝,此时,“制丝”的关键是老工人丰富无比的个体性经验。假若王奇云躬逢其时,他不会有获得云南省五一劳动奖章的机会,因为,就那种“制丝”工艺而言,比王奇云能干的人多的是。今天,王奇云坦承,用世界一流的德国生产线,他还可以“制丝”,用菜刀“制丝”,他的刀功堪忧。
攒着眉峰,谛视着用管子收拢得规规矩矩的各种颜色的数据线,王奇云在慢慢理解德国专家非要把动力线和数据线分开,决不允许混搭一起“走”的用心,“他们不许电力线和网络线混排,必须用管道分开,这是两种线,安装调试的技术规范不一样,不能混‘走’。”
“德国人做事太讲规范,显得死板不灵活。”王奇云一开始对德国人做事风格的表象认知和一般人没两样。
但慢慢地,王奇云开始读懂并逐渐喜欢德国人的“死板”了,他从“死板”中看到了一种做事认真、执著、顽强的“美”,开始品味“德国制造”的真实含义。
“再就是执行的规范化,工期也是一种规范,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甚至不许赶量,提前完成。我在想,我们动辄喜欢打攻坚战,提前完成工作,依据是什么?这种违反科学的做法,会带来很多问题。”
面对技术规范,外方显得极不“讲理”,对规范要求不打一点折扣地执行,真正一丝不苟,中国人“大概”“也许”“差不多”“左右”之类的模糊概念,对他们而言,是没有市场的。
“pofibus中继器之间的距离,按技术规范不能超过100米,安装时,他要用尺子测量,超过100米,信号会有折耗,就要返工,没商量,国内的人对此无所谓,距离长一点短一点,要求不严格,但我觉得德国人是对的。”王奇云说,“老外干活死抠技术规范,显得死板僵硬,但死板其实就是规范,我们要向人家学习。”
“我觉得,这种职业精神和职业操守,是老外成功的基础,值得我们好好学习。”
昆烟易地技改,王奇云作为五条生产线的现场电气安装、调试组长,担负了制丝生产线电气方面的安装调试。
很大程度上——王奇云自己也承认——是技改的沉重压力和高精尖技术要求把“王奇云”三个字变成了一种代表高技术高技能的“符号”,换句话说,王奇云作为一颗星的亮度,很大程度上是昆烟易地技改这幅厚重天幕所衬托出来的。
当然,这其实也是“时代”与“英雄”的辩证关系。
在烟草企业,技改的价值和意义不是局外人所能轻易了解的。
烟草企业面对日新月异的技术进步和激烈的竞争态势,稍有迟疑,就可能是“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的惊人变迁,技改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高度推崇的,如果不是很严谨地表述,可以这么说,对烟草企业而言,适时技改者生,忽略技改者死。
改革开放36年以来,不少烟草企业已经灰飞烟灭,而存活下来并且继续发
展的企业,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生命不息,技改不止”。
揆诸实情而论,每一次技改对于烟草企业来说,是从“蛇”到“龙”的一次蝉蜕,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成蛇钻草”的悲凉命运,而实现“成龙上天”的王者风范。
从1990—2010年前后,昆烟进行了三次技改。
如果技改算是一个烟草企业的盛景,王奇云工作25年躬逢其盛竟有三次之多,人生奇景莫过如此。
王奇云是1990年入职昆明卷烟厂的,刚工作就遇到昆烟第一次技改,当时昆烟引进德国豪尼公司的卷包设备,王奇云非常幸运,以烟草新兵身份参与了技改,“但那时基本不懂,只能在一旁看着,对德国专家的装配调试,提不出任何意见,话语权是人家的,人家说啥就是啥。”
1997年上第二条生产线,进行第二次技改,王奇云也见证了,但这时,他依旧很“嫩”,也同样只能看着德国专家干,自己无由置喙。
“只有第三次易地技改,我是完整参与了。”
王奇云在此谦虚了不少,他不是简单地完整参与,而是深度完整参与。
昆烟易地技改占地1177亩,投资63亿元,目标是要建成“国内一流,世界先进”的现代化工厂。从2006年5月12日,易地技改工程破土动工,到2011年5月20日落成,用了整5年又8天,但落成并不意味着立即进入生产,设备的安装和调试,将是一个并不亚于工厂建设的难题。
由于生产工艺质量标准的差别,德国机器会有“水土不服”的症状,这时需要“王奇云们”去诊治。
“就烟草生产的工业阶段而言,大的方面可以分为复烤、制丝、卷包三部分,我们承担的就是制丝。”王奇云说。
“制丝生产工艺可概括为:‘横向配叶、纵向配丝、全面实现分组加工、模块化加工’。制丝综合能力为2.1万千克/小时,其中包含三条5000千克/小时的制丝生产线,一条3000千克/小时的梗丝生产线和一条3000千克/小时的高档制丝生产线。细分特色工艺,真正实现卷烟产品的精细化加工,更好的凸显云烟‘清甜香’的风格特色。”
也就是说,从卷包的生产程序来看,王奇云所要调试的制丝生产线是卷包的上游,其调试结果的正常与否,直接影响卷包,而卷包一旦受到影响,整个昆烟的卷烟生产也就是一句空话。
更重要的是,昆烟作为云南中烟红云红河集团最大、最重要的生产点,在全集团的份量举足轻重,若因制丝线的调试影响全厂的生产,意味着什么,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到了这时,王奇云真正感到“责任”这两个字的重量所释放的压力何其大。
在昆烟易地技改和搬迁过程中,王奇云作为5条生产线的现场电气安装、调试组长,他的任务是带领小组成员与外方技术人员一起,共同完成电气设备的安装和调试任务,快速掌握设备的操作、设备原理、控制方式、工艺控制和生产组织方式。
设备“水土不服”的问题令老外都头疼。
“在叶线加工生产段,在外方技术人员遇到水分和工艺温度、流量的技术瓶颈一时无法解决,而不解决又将造成整体搬迁面临延期。”
最后还是王奇云挺身而出,带领团队,一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开展优化参数和控制程序的技术攻关和生产试验,通过反复试验,攻克了技术难关。
从2012年耗时7个月调试制丝生产线,后来在长达2年多的时光里,王奇云形成了一个习惯,夜里不到凌晨3点睡不着觉。
他在内心焦虑中等着接电话。
不,与其说他在等待一个个令人苦恼的问题电话,不如说他在等待责任的召唤。
这段时间,他24小时开机。
“每天回到家,一个电话一个电话过来,一看是车间来的知道是有问题了,还好,住家距车间比较近。”
通常是在夜里接到电话,然后就往车间疾速归并,然后和队友们“望闻问切”,经常一干就是一个通宵。
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理论说,“原来不能引起某一反应的刺激,通过一个学习过程,就是把这个刺激与另一个能引起反应的刺激同时给予,使他们彼此建立起联系,从而在条件刺激和条件反应之间建立起的联系叫做‘条件反射’。”
长达2年多的等待接听电话的生活,宛如巴甫洛夫理论所说的“学习过程”,将他“训练”得时刻准备“条件反射”,同时也就“条件反射”地不到凌晨3点以后,不能闭眼睛睡觉。
事实是,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理论在历经无数次实验后,被王奇云再次用自己去做了印证性实验,从这个角度看,王奇云一定程度上变成了巴甫洛夫的“小白鼠”。
“但是在去年以来,到现在,电话开始少了,我也在调整中。”
王奇云这句漫不经心的话,道出了两个“正常”,一个是,他自己的精神、身体在回归“正常”;另一个是说明经过他们的艰苦努力,昆烟的制丝生产线也“正常”了。
而“正常”具有无限丰富的生命活力,既是物质生产所追求的至高境界,也是人生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王奇云从工作至今,25年没有干过别的,就是干电气。
如果制丝是卷烟生产的一个核心过程,那么,电气就是它的灵魂。
“我的岗位由三大块构成:工业自动化控制技术、计算机信息技术、基础电工维修。”王奇云说,“这些知识更新很快,我进厂以后学到的东西,到今天最多还有三成可以继续用,其余的七成都已更新了。”
“有时候很苦恼,都40多岁的人了,还要不停地学习,还要学这么多新东西。”王奇云苦恼在于,“干电气,经验当然重要,但和更新知识,超前学习,预见性地跟踪前沿技术的发展相比,它没有后者重要。”
王奇云团队有他的榜样作用,学习风气蔚然,“电气维修组5人获得工程师资格,12人获得技师资格,2013年,1名电气修理工获得集团西门子PLC技术技能竞赛第二名,2014年,在集团和工厂开展的工程技术技能人员聘用中,1人获聘工程师,8人获聘电气维修技师。”
“我的团队好学,他们基本都是双文凭,专业领域考得差不多了,考无可考,有个同事还考了一个注册会计师,有趣不?”
王奇云团队还老是吃一个亏。
由于工艺流程的客观原因,遇到厂里无论放什么假,王奇云团队总是要少1—3天,“从投料到烟丝送到卷包生产线需要2天时间,所以每次放假复产,我们都要比卷包线的同事提前2天上班,现在复产准备流程提高了,也必须提前1天,换句话说,照以前的流程,放5天假,卷包线的弟兄们休息5天,我们只能休息3天。”
但令王奇云耿耿于怀的倒不是吃这点亏,而是自己团队年龄的“断线”问题,“我团队的工人大多是40多岁的人,30岁以下的有6人,30—40岁的基本没有。”
“年龄构成出现断点,”他说话时目光灼灼,“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