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篇隐喻体现形式探究——英语小句省略

深圳大学 罗立丝

语篇隐喻体现形式探究
——英语小句省略

深圳大学 罗立丝

本文以Halliday和Martin的语法隐喻观为框架，聚焦Halliday & Hasan(1976)定义、分类的英语小句省略，探讨语篇隐喻体现形式。本研究发现：除轭式搭配法省略外的所有类型小句省略均是语篇隐喻。根据Halliday & Hasan(1976)对语篇衔接的研究，本文认为这些省略可归类为内部连接关系语篇隐喻；但根据Martin(1992)的语篇语义研究，本文则认为这些小句省略又可归类为协商结构语篇隐喻。此两种似乎相悖的小句省略分类其实是本文基于Martin (1992)与Halliday & Hasan(1976)对语篇衔接有不同看法继而对小句省略的不同看法。本研究不但探讨了Martin语篇隐喻体现形式，而且增加了有关语法隐喻体现形式的精密度(delicacy)。

语法隐喻；语篇隐喻；小句省略；内部连接关系；协商结构

1. 引言

传统上的隐喻指发生在词汇层面的隐喻化过程：在语法形式上没有变化，在意义上有变化(胡壮麟等 2005: 308)。系统功能语言学创始者Halliday(1994: 342)认为，词汇隐喻采取“自下而上”的角度，一个词语可以有本义和隐喻义两种意义；语法隐喻则是“自上而下”，一个意义在词汇语法层可以有不同的体现方式，即一致式(congruent)和隐喻式，且两者是相对而言的。因此，语法隐喻是对传统上的词汇隐喻的一个补充，它主要是指用一种语法手段代替另一种语法手段来表达既定意义的一种语言现象，可分为概念隐喻和人际隐喻两种形式。

Martin(1992: 406)认为，可根据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元功能原则辨别语法隐喻的种类，即语法隐喻可分为概念隐喻、人际隐喻和语篇隐喻3种。国内很多学者赞同这一观点，认为存在语篇隐喻(胡壮麟2000；黄国文、王红阳2008；刘承宇2008；范文芳2007)。自从Halliday(1985)提出语法隐喻后，对语法隐喻的讨论虽然不少(Simon-Vandenbergenetal. 2003；胡壮麟1996；常晨光 2004；何伟2008a)，但对语篇隐喻的探讨却不多。研究语篇隐喻对英语教学、二语习得和语篇分析等非常重要(参见Halliday & Martin 1993)。

根据Halliday & Hasan(1976: 128)，省略指在一个结构上所必需的事物没有被明确表达出来，但无论因此而产生的结构本身是否完整，其重要特征是处于底层的选项在结构中被省略了。省略体现的是语篇内的一种关系，在一般情况下被预设的语项存在于上文中。由于这个被预设的“事物”是上文句子中的一个成分，省略起到语篇衔接作用。省略分名词省略、动词省略和小句省略三种，本文关注那些其结构用来预设某一上文的语项，并作为提供所缺信息来源的句子之间的小句省略*Halliday (1994)认为语法隐喻现象是超越小句范畴之外的隐喻性表达形式，这对本文研究范围(句子之间的小句省略)有重要的意义。。换言之，本文从Halliday等的语法隐喻观考察Halliday & Hasan(1976)定义、分类的英语小句省略是否具备语篇隐喻的区别性特征，试图说明英语小句省略是语篇隐喻的一种体现形式。

2. 分析框架

系统功能语言学的一个核心思想是：语言是一个多层次的意义符号系统；在语义和语音/文字层次之间有词汇语法层次作为中介，它们之间的关系为体现(realization)，即对意义的选择(语义层)体现为对形式(词汇语法层)的选择；对形式的选择又体现为对实体(音系层)的选择，因此语言具有内在的隐喻潜力。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另一个核心思想是语言的元功能思想，即语言所能够完成的功能，它包括3个方面：概念元功能反映说话人对外部世界和内心世界的经验；人际元功能反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语篇元功能则使语言与语境发生联系，使说话人只能生成与情境相一致的语篇。

Martin(1992)首次提出：语篇隐喻把文本构建成世界的一部分，而不是识解文本中所描述的世界，即话语系统更可以被用来建构起作为物质性社会现实的语篇 (discourse systems can be used to construe text as “material” social reality)(Martin 1992: 416)。因此，Martin提出4种语篇隐喻*本文认为Martin(1992)语篇隐喻的分类是根据英语语法(主要是词性种类)而分的类，例如：原信息主要是名词，语篇照应主要是代词，内部连接关系主要是起连词作用的词，而协商结构则主要涉及英语语气与其基本词性之间的转换。此外，下文中Martin的原信息相当于Halliday 等学者(Halliday 1998a; Halliday & Matthiessen 1999: 247)提出的13种语法隐喻中有一种： [零] →实体(例如the fact/the phenomenon of)；语篇照应相当于Halliday & Hasan(1976: 52-53, 66-67)所指的延伸照应(extended reference)和语篇照应(text reference)；内部连接关系即Halliday & Hasan(1976: 236)所指的内部连接(internal conjunction)(例如first, nest in a series 〈of things to be said〉)。：原信息 (meta-message)、语篇照应 (text reference)、内部连接关系 (internal conjunction)和协商结构(negotiating structure)，其中内部连接关系和协商结构定义如下：

内部连接关系：一般来说，连接词体现的连接关系(conjunctive relations)可分为内部连接和外部连接。内部连接关系把文本构建成现实世界的一部分而非其所描述的现实，它是结构性符号(structure semiosis)；而外部连接关系则编码现实世界(Martin 1992: 180-181)。

外部连接关系描述的是语场(field)，它编码文化体制机构；内部连接关系描述的是体裁(即话语结构体现对话模式中的体裁)，它编码文本结构。内部连接关系一般出现在以下两种体裁中：第一，议论文中，内部连接关系用来组织论据；第二，在会话中，尤其是在动态会话当中，内部连接关系用来挑战前一话步或连接话步。

如例(1)中的at the same time是为组织文本中的论点服务的内部连接关系。而在例(2)对话中，well是说话者为挑战或连接前面话步服务的内部连接关系，对话中此类型的连词有well、oh、but和like等。

(1) One of the main questions we must again ask concerns the balance between the social and the individual. For Language, in the sense of knowledge of the linguistic items and their meanings, the balance is in favor of the social, since people learn their language by listening to others.Atthesametime, each individual’s language is unique, since no two people have the same experience of language.

(2) Server: It’s in Canada, isn’t it ... somewhere up there... Client: Canada.Well, I don’t know about...

协商结构：对话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通过协商建构意义。在语篇中表达语篇的逻辑语义关系时，语篇就被隐喻成对话，这种对话结构就是协商结构。如：祈使语气常被用来组织语篇。例如：Let me say it in another way./Let’s look at these views in more details. 这些表达式把语篇看成对话，起到解释上文、扩展语篇的作用，如例(3)。有时候协商结构也使用疑问语气来组织语篇，如例(4)中的疑问语气Whatif在语篇中虽然也表达提出假设的疑问语气(假若……怎么办)，但其主要功能是组织衔接下文(对比对话中的疑问语气，例如：—What if you cloned yourself in the laboratory? —Then I would play chess games with my clone. 此对答中的What if主要表达问话者的疑问〈如果……将会怎么样〉，并没有起到组织衔接问答句的功能，因此它不是语篇隐喻)。换言之，当原本体现人际元功能的语法资源协商被用来组织信息、扩展语篇时，它就是语篇隐喻。

(3)Letmebeginwiththe negotiations on the intermediate-range nuclear forces that are currently under way in Geneva.

(4)Whatifyou’re having to clean floppy heads too often? Ask for SYNCOM diskettes, with burnished Ectype coating and dust-absorbing jacket liners. As your floppy disk writes or reads, a Syncom diskettes is working in four ways... (Martin 1992: 246)

此外，Martin(1992)和Halliday & Martin(1993: 242)表明：语法隐喻*根据Martin (1992)，此“语法隐喻”既可以是概念隐喻，又可以是语篇隐喻。可通过展开语篇的主位结构和信息结构而成为组织语篇的工具，因此，根据具体情况，一部分语法隐喻又可归类为如下两种语篇隐喻：

隐喻性主位*此隐喻性主位和隐喻性新信息分别相当于Halliday (1998a: 61， 1998b: 44)提出的隐喻性的主位结构和新信息结构。：当下一句的主位是上一句的述位或者上一句话甚至上一段话的概括时，这个主位称作隐喻性主位。此类语篇隐喻的典型表达方式是下一句的主位是上一句述位的名词化，如例(5)中的this increase和the momentum：

(5) Between 1937 and 1945 the value of the industrial production almost doubled.Thisincreasewas faster than otherwise would have occurred.Themomentumwas maintained in the post-war years.

隐喻性新信息：此类型的语篇隐喻与新信息紧密相连，此新信息不只是简单地重述前面的述位，而是打包压缩适当的一部分述位，如例(6)中的these压缩了上一句中的一部分述位，即inadequacies in Australia’s scientific and research capabilities。

(6) The war had also revealed inadequacies in Australia’s scientific and research capabilities. After the war strenuous efforts were made to improvethese.

综上所述，并根据Halliday等对语法隐喻的定义、阐释和发展(参见Halliday 1985, 1994, 1995, 2009; Halliday & Matthiessen 1999; 杨雪芹2013等)，笔者认为语篇隐喻具有如下区别性特征*本文总结的第一、二点有关语篇隐喻的区别性特点与何伟(2008a, 2008b)从早期语法隐喻概念、语法隐喻概念的发展(参见Ravelli 1988, 2003)以及系统功能语法隐喻观与认知隐喻理论之间的关系等3个方面来说明语法隐喻的3个区别性特征(语言层次之间的紧张性、词汇—语法层次上的转换性和语义层次上的意义复合性)的观点不谋而合。：(一)隐喻过程发生在语法层，是语法层和意义层的错位，并具有意义压缩、意义叠合的特点。(二)隐喻过程伴随着级转移以及词类或功能的转移；从语义发生的3个方面来看，隐喻式在时间上(人类语言的演变、个人语言的发展及意义表达行为的展开)迟于一致式。(三)根据语篇元功能体现意义的方式可辨别语篇隐喻，即语篇衔接是语篇隐喻的重要特点。(四)语篇隐喻把文本构建成世界的一部分，而不是识解文本中所描述的世界。换言之，如果一种语言现象具有以上特征，就基本可以断定它归属于语篇隐喻。

3. 分析：小句省略是否为一种语篇隐喻体现形式

本文聚焦英语小句省略是否为语篇隐喻的一种体现形式。首先我们关注一下本文引言部分的省略定义。省略过程是发生在语法层面上的“处于底层的选项在结构中被省略”且体现语篇衔接功能的语义，即省略使语言与语境尤其是上文发生联系，使说话人只能生成与情境相一致的语篇。Thompson(2004/2008: 191)发现在类似专业科学入门教材中几乎不用省略，多用重复，因为这样能更好地让初学者理解；省略在儿童语言中相对于成人语言出现较少(儿童语多重复性表达)。也就是说，省略相对非省略式来说难度要大些；儿童先是学会非省略句，然后才学会省略句。Halliday & Hasan(1976)认为省略的产生也是起因于语篇意义的展开需要，即其符号生成过程还没完，因为在不同的语境中它们体现不同的意义(如下文中的例子)。此外，Halliday & Martin (1993: 18)指出一致式相对于隐喻式的早出现不只是指在人类语言的演变(phylogenetic)和个人语言的发展(ontogenetic)方面，而且还可以指在语篇意义表达行为的展开(logogenesis)方面。显然，根据上述省略定义，省略式是对上文中非省略部分的省略，它总是出现在下文中。总之，省略式相对非省略式来说是隐喻式，非省略式是一致式。

其次，小句省略可分为语气(modal)省略和命题(propositional)省略。语气省略即小句的主语和动词词组中的限定成分被省略，但在前一句中有被预设的语气出现，如例(7)。命题省略即动词词组中除限定成分外的其余部分(也可能包括任何补语或附加语)被省略，如例(8)。在一定程度上语气省略即小品词省略，命题省略即词汇动词省略。但在有些情况下小句省略不涉及动词省略。在例(9)中语气省略不包括小品词省略，因为非限定性的run在句中也是一个适当的限定性形式。例(10)命题省略中，讲话者用标记性的does来表示词汇sings的明确形式——第三人称单数，因此词汇动词没有被完全省略掉。本文中的小句省略包括与动词省略重叠的部分，即小品词省略和词汇动词省略。

(7) What have you been doing? —Swimming.

(8) Have you been swimming? —Yes, I have.

(9) What do they do? —Run away.

(10) Does Jane sing? —Yes, she does. (一致式：—Yes, she sings.)

在语气省略的小句中，如例(7)和(9)，如果被它预设的小句是陈述语气(陈述语气是由主语的出现来体现的特征)，即使它不带有主语，如you和they等，它仍然是陈述性的。同样，在命题省略的小句中，如例(8)和(10)，没有词汇动词、补语或附加语(Swimming、 sing)，但它延续由出现在被预设小句中的成分所体现的所有特征(如及物性的过程类型、时间、地点、方式等)。也就是说，在小句省略中，尽管结构成分本身并不出现在省略语项中，但被省略的这些成分体现的特征还存在。且小句省略结构不但具有省略小句的语法范畴意义(留下来的是不能省略的，是说话者的信息重点)，而且还有非省略小句的语法范畴意义。 换言之，小句省略具有意义叠合及级转移(如从词组/短语到小句)的特征。

再次，本文将从如下两方面来进一步论述小句省略是否为语篇隐喻。

A. 问答省略和其他续语(rejoinder)的省略

续语是紧跟在由另一个讲话者发出的话语之后并与之有衔接关系的话语。紧跟在问句之后的续语称为应答；应答包括直接应答和间接应答。包括如下5个小类：

1)直接应答：Yes/No question

(11) Are you coming? —Yes. (I am.)/No. (I’m not.)

(12) The car’s running very well. —Yes, I had it serviced recently.

(13) Did you see anyone?—Yes, Shirley.

2)直接应答：WH-question

(14) What did I hit?—A root. (补语; 目标)

(15) Who killed Cock Robin?—The sparrow. (主语; 动作者)

(16) What did you draw it with?—A pencil. (附加语; 工具)

3)间接应答(此类型问句省略预设前面的整个小句并寻求对其整体的肯定)

(17) Is it Tuesday today?—I don’t know. (一致式：I don’t know whether it is Tuesday today.)

(18) Can you make it stand up?—If you keep still.(一致式：Yes, I can if you keep still.)

(19) When did they cancel the booking?—Did they? (一致式：I don’t believe that they cancelled the booking.)

在(11)、(12)和(13)答句中，小句极性特征是通过yes/no独立地体现，而不是通过与动词词组关联而体现，也就是说，小句的其余部分都被yes/no预设了。换言之，副词yes/no在此分别替代了句子Yes,Iamcoming. /No,I’mnotcoming.，它们具有组织语篇的功能；它不但发生了级上移，而且还具有意义叠合的特征，即副词和小句的范畴意义叠合了。在例句(14)、(15)和(16)中，答句(3个名词成分)虽然在非省略式中分别扮演了不同的句法功能(补语、主语、状语)，但都预设了前一小句，级上移到小句，因而同时具有名词和小句的范畴意义。此分析同样适用于间接应答省略。如在例(17)和(18)中，小句I don’t know和if you keep still分别预设了小句it is Tuesday today和Yes, I can make it stand up，从而组织了语篇。即省略性小句I don’t know和if you keep still分别级上移到复合句并具有复合句I don’t know it is Tuesday today和Yes, I can if you keep still的范畴意义。同样，在例(19)中，小句的语气部分Did they预设了小句语气以外的部分(动词词组的其余部分)，并级上移到复合句I don’t believe that they cancelled the booking。因此，上述小句省略都是语篇隐喻。

4)轭式搭配法 (zeugma)

(20) What has he been making?—A big mistake.

(21) How did you travel?—In considerable discomfort.

(22) Did she make him a good wife?—No, a good husband.

(23) Was he shot in the street?—No, in the shoulder.

在轭式搭配法省略中，上一小句结构中的某一成分被转移到省略性小句中，如例(20)和(21)中句子结构成分what和how分别直接被转移到省略句中被A big mistake 和In considerable discomfort完全替代；在例(22) 和(23)中，a good wife和in the street间接被转移到省略句中并附加类似no…but的yes/no问句。根据Halliday & Hasan (1976: 214)，此省略发生在具有并列结构的问答中，是一种结构性的违规(structural branching)，并不具有小句间的衔接作用。而语篇隐喻的一个重要作用是组织语篇，因此，轭式搭配法省略不属于语篇隐喻。

5) 其他续语

(24) Peter’s here. —Is he? (一致式：Is he here? I don’t think so.)

(25) John’s coming to dinner. —John? (一致式：It is John who is coming to dinner?)

(26) “It must come sometimes to ‘jam today’”, Alice objected. “No, it can’t.” said the Queen. (一致式：No, what I say is that it can’t come sometimes to “jam today”.)

此外，在其他续语如例(24)、(25)和(26)中，所有的省略性续语都替代了完整的句子，没被省略的是为了凸显说话者所强调的内容，其余部分都被预设并且省略掉了。此类省略虽然并不是问答性结构，但起到衔接上一句话和下一句续语的作用，是语言互动的一种特质(Halliday & Hasan 1976: 214)。因此，此类省略小句与上述直接应答、间接应答无本质上的区别，所以都是语篇隐喻。

B. “引述—被引述”序列中的省略

被预设的小句本身是一个直接或间接的问句，或陈述句被省略，叫作“引述—被引述”序列中的省略。Halliday & Hasan (1976) 认为此类型省略的本质特点与其他类型省略一致。如例(27)、(28)和例(29)所示，问句I can’t think who、I don’t know和Who told you(简单小句)分别预设/替代了I can’t think who could have broken those tiles、I don’t know that was an earthquake和Who told you that England won the cup(小句复合体)。这些省略过程不但发生级上移(从简单句到小句复合体)，而且具有意义叠合的特征。因此，“引述—被引述”型省略是语篇隐喻。

1)间接WH-疑问句

(27) Who could have broken those tiles?—I can’t think who.

2)间接Yes/No 疑问句

(28) Was that an earthquake?—I don’t know.

3) 间接陈述

(29) England won the cup. —Who told you?

总而言之，上述除轭式搭配法省略外的所有类型小句省略(问答省略和其他续语的省略中的直接应答、间接应答和其他续语；“引述—被引述”序列中的间接WH-疑问句、间接Yes/No疑问句和间接陈述)一般出现在对话中，被预设的小句或小句成分被当成一个对话双方都已知的事实在下一句中被省略。换言之，这些省略都是把上一句的言语过程看作一种现实世界中的具体过程(例如及物过程、行为过程等)——可以拿出来呈现，也可以束之高阁，即这些省略把文本构建成世界的一部分，而不是识解上一句话语中所描述的世界，因而是结构符号性的。此外，根据Halliday (1975: 294)，问答句中的省略是一种实现语篇衔接功能的语法手段，因此，本文认为这些省略应归属于语篇隐喻。

最后，还有4点支持笔者将上述除轭式搭配法省略外的所有类型小句省略视为语篇隐喻的观点。第一，根据黄国文等学者的观点(黄国文2002；黄国文、王红阳2008)，上述省略只适合双层主位结构分析，不适合Thompson(2004/2008: 225)的双及物分析。例如，在下页表1所示的例(9)中，答句省略式与答句非省略式的主位结构(Thematic structure)不同：省略式中只有述位，主位被省略掉了，而非省略式中主位、述位都存在*根据Halliday (1994: 63)的省略小句主位分析，省略掉主位或述位的小句主位结构与非省略小句主位结构不一样。Fawcett (2008: 115)在分析主位主语时，虽然不承认述位这一概念，但明确指出：小句中是否有述位成分，其主述位结构是不一样的。。在例(12)中，答句省略式虽然有完整的主述位，但其与答句非省略式的主位结构还是不同，因为省略式中省略了一部分主述位。在例(19)中，答句省略式与答句非省略式的主位结构似乎毫无任何联系，因为省略掉的不只是结构，其意义也被省略了。因此，此上述小句省略都应被视为语篇隐喻。

第二，Halliday & Hasan (1976: 202) 指出，在英语中不能接受如下例(30a)，但例(30b)是可以接受的。其理由是：动词性或小句省略常伴有相关成分的省略，而不是单个成分的省略。如果把省略过程看作隐喻过程，此点与隐喻综合症状(syndromes，即一连串的隐喻效果)相符*根据Halliday & Matthiessen(1999: 244)，单个的成分语法隐喻并不常见，而是常常成串地出现在语篇中而形成隐喻综合症状。例如在the government decide →the government’s decision中，decide →decision和the government →the government’s, 有明显的相互依赖性，因此，它的语法效应是两个而不是一个。。因此，这又从另一方面验证，上述小句省略可视为语篇隐喻。

(30) Has she taken her medicine?

a.—She has taken.

b.—She has.

第三，根据上述Martin(1992)所定义的隐喻性主位和隐喻性新信息，小句省略又可归属于隐喻性主位或隐喻性新信息。即当省略部分发生在非省略句中的主位位置时，此小句省略就应视为隐喻性主位；当省略部分在非省略句中的述位位置时，此小句省略应视为隐喻性新信息。如在表1中，例(9)和(12)都可视为隐喻性主位。在例(19)中，虽其隐喻性一部分来自于英语的语调*Halliday & Hasan (1976: 271) 在讨论连词时说到口语中英语语调的语篇衔接功能。，但从一致式中我们不难发现，其省略部分明显发生在述位部分，因此，例(19)中的省略可暂归属于隐喻性新信息。此种小句省略的分类观点与上述Martin(1992)提出的如下论点有异曲同工之妙：隐喻性主位或隐喻性新信息可以是来自概念隐喻(例如名词化)，也可以本来就是语篇隐喻(如例〈6〉中的these)。

第四，刘承宇(2008: 196)认为，语篇隐喻和概念隐喻、人际隐喻一样，是意义层和语法层(尤其是主位结构、信息结构和语篇衔接)的错位，因此语篇隐喻可分为如下3类：隐喻性主位结构、隐喻性信息结构和衔接语篇隐喻(metaphorical thematic structures、 metaphorical information、 grammatical metaphors in cohesion)。据此，本文认为上述小句省略可归属于衔接语篇隐喻*刘承宇(2008：196)将Martin(1992)的各种具有隐喻性的连接关系归类为衔接语篇隐喻。刘承宇的此观点与本研究中第4节讨论小句省略为内部连接关系语篇隐喻的观点不谋而合。。

4． 讨论与结论

总而言之，Halliday & Hasan (1976)所定义的超越小句的省略，除轭式搭配法省略外，其他省略(问答省略和其他续语的省略中的直接应答、间接应答和其他续语；“引述—被引述”序列中的间接WH-疑问句、间接Yes/No疑问句和间接陈述)则是发生在语法层面上的省略。这些省略伴随级转移、词类或功能的转移，并具有意义叠合、意义压缩、语篇衔接和把文本构建成世界的一部分等特点。根据Halliday (1984, 2009)有关语法隐喻进化过程的论断，本文认为上述小句省略还没发展成为专门术语或固定表达式从而失去隐喻性，因为省略掉的内容必须由上一句的内容来补充，因此在不同的具体语境中，这些小句省略仍然保持隐喻性，还不是死喻。它们的一致式是其对应的在具体语境中的非省略式。因此，笔者认为上述小句省略应被视为一种语篇隐喻。

表1 小句省略的双层主位结构分析

另外，Halliday & Hasan (1976: 271)在区分内部连接关系和外部连接关系时提到一类出现在会话环境中的特殊内部连词，例如now和of course。他们认为now和of course 本来不属于连词范畴，但当其用来指代偶然想法或事后想法时(笔者认为此想法即为交际双方共同理解的事实或想法)，它们就具有内部连词的功能，因为对它们的解释要依赖具体的语境，即上文。以此类推，问答句中的小句省略虽不属于连词范畴，但它们指代对话双方都认同的事实或想法，对它们的解释也要依赖具体的上文。因此，本文认为此小句省略具有类似连词的功能。又根据Martin(1992)所说的内部连接关系结构性符号的特点，上述小句省略是把话语构建成现实世界的一部分(言语过程就像现实世界中的具体过程一样，既可以由小句体现出来，也可以省略掉)。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讲，这些小句省略与Martin所说的内部连接关系中出现在对话环境中的语篇隐喻(例如对话中的well、oh、but、like和now等)类似：省略掉的小句成分在不同的语境中起着不同的内部连接的功能。因此，我们可把这些小句省略暂归类为一种内部连接关系。

然而，Martin (1992: 389-390) 认为，在小句级阶上省略是实现人际功能的一种词汇语法手段，其体现的语义是协商(As far as realization across strata is concerned, at clause rank SUBSTITUTION and ELLIPSIS redound with NEGOTIATION while at group rank they redound with IDEATION.)。Halliday(1993: 339)认为，在儿童语言习得过程中，人际元功能或人际隐喻的习得相对于其他元功能或语法隐喻出现较早。因此，本文认为，在其他条件都相同的情况下，儿童应该是先习得小句省略的人际元功能，后习得其组织信息的语篇元功能。简而言之，小句省略可能先是作为人际功能语法资源，后被用来组织信息，发挥语篇功能，即上述小句省略也可暂归类为Martin (1992)语篇隐喻中的协商结构。

本文对小句省略的两种不同分类(内部连接关系和协商结构)似乎相悖。但正如Martin (1992: 387)所说，虽然Halliday & Hasan (1976: 21)把小句省略看作语篇衔接资源(衔接只发生在语篇元功能层)，但他将此语法资源看作人际资源(即衔接不仅可以发生在语篇元功能层，而且也可以发生在人际元功能层)。Martin & Matruglio(2013)再次表明在系统功能语言学中存在两种对语篇意义(textual meaning)的不同理解：Halliday(1973: 141)在语篇元功能层面上谈语篇衔接，他把除主位系统和信息系统之外的体现语篇元功能的语法资源，即语篇衔接，分为照应、替代、省略、连接和词汇衔接(Halliday & Hasan 1976)。而Martin等学者 (如Martin 1992; Martin & Rose 2003/2007)则在语篇语义层面上谈语篇衔接。换言之，由于Martin等(Martin 1992; Martin & Matruglio 2013)和Halliday & Hasan(1976)对衔接有不同看法继而对小句省略的不同看法，从而有本文把小句省略划分为内部连接关系和协商结构之区分。但据以上分析，如按Halliday等的有关衔接研究划分，笔者认为本文讨论的小句省略应被视为语篇隐喻中的内部连接关系。但如根据Martin的语篇语义研究，笔者认为这些小句省略应为语篇隐喻中的协商结构。总之，无论根据何种标准，这些小句省略都可归类为语篇隐喻。因此，据以上研究，本文认为除轭式搭配法省略外的所有类型小句省略均是语篇隐喻。本研究不但探讨了Martin语篇隐喻体现形式，而且增加了有关语法隐喻体现形式的精密度(delicacy)。

Fawcett, R. P. 2008.InvitationtoSystemicFunctionalLinguisticsthroughtheCardiffGrammar(3rded.)[M]. London: Equinox.

Halliday, M. A. K. 1973.ExplorationsintheFunctionsofLanguage[M]. London: Edward Arnold.

Halliday, M. A. K. 1975. The social context of language development[A]. J. J. Websten (ed.).LanguageofEarlyChildhood(Vol. 4)[C].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281-308.

Halliday, M. A. K. 1984. Listening to Nigel: Conversations of a very small child[R]. Unpublished manuscript. University of Sydney. 325-333. Reprinted in M. A. K. Halliday. 2009. Grammatical metaphor[A]. J. J. Websten (ed.).TheEssentialHalliday[C].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116-138.

Halliday, M. A. K. 1985.AnIntroductiontoFunctionalGrammar[M]. London: Edward Arnold.

Halliday, M. A. K. 1993. Towards a language-based theory of learning[A]. J. J. Websten (ed.).LanguageofEarlyChildhood(Vol. 4)[C].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327-352.

Halliday, M. A. K. 1994.AnIntroductiontoFunctionalGrammar(2nded.)[M]. London: Edward Arnold.

Halliday, M. A. K. 1995. Computing meanings: Some reflections on past experience and present prospects[R]. Presented to the second conference of the Pacific Association of Computational Linguistics (PACLINGⅡ). Brisbane: University of Queensland. 419-423,431. Reprinted in M. A. K. Halliday. 2009. Grammatical metaphor[A]. J. J. Websten (ed.).TheEssentialHalliday[C].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116-138.

Halliday, M. A. K. 1998a. Things and relations: Regrammaticizing experience as technical knowledge[A]. J. J. Websten (ed.).LanguageofScience(Vol. 5)[C].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49-101.

Halliday, M. A. K. 1998b. Language and knowledge: The “unpacking” of text[A]. J. J. Websten (ed.).LanguageofScience(Vol. 5)[C].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24-48.

Halliday, M. A. K. 2009. Grammatical metaphor[A]. J. J. Webster (ed.).TheEssentialHalliday[C].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116-138.

Halliday, M. A. K. & J. R. Martin. 1993.WritingScience:LiteracyandDiscoursePower[M]. Washington, D. C.: The Falmer.

Halliday, M. A. K. & C. Matthiessen. 1999.ConstruingExperiencethroughMeaning:ALanguage-basedApproachtoCognition[M].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Halliday, M. A. K. & R. Hasan. 1976.CohesioninEnglish[M]. London: Longman.

Martin, J. R. 1992.EnglishText:SystemandStructure[M]. Amsterdam/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Martin, J. R. & D. Rose. 2003/2007.WorkingwithDiscourse:MeaningBeyondtheClause[M]. London: Continuum.

Martin, J. R. & E. Matruglio. 2013. Revisiting mode: Context in/dependency in ancient history classroom discourse[A]. 黄国文等. 功能语言学与语篇分析研究 (第5辑)[C]. 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 72-95.

Ravelli, L. J. 1988. Grammatical metaphor: An initial analysis[A]. E. Steiner & R. Veltman (ed.).Pragmatics,DiscourseandText:SomeSystemically-inspiredApproaches[C]. London: Pinter. 133-147.

Ravelli, L. J. 2003. Renewal of connection integrating theory and practice in an understanding of grammatical metaphor[A]. A. M. Simon-Vandenbergen,etal.GrammaticalMetaphor:ViewsfromSystemicFunctionalLinguistics[C]. Amsterdam/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288-299.

Simon-Vandenbergen, A. M.etal. 2003.GrammaticalMetaphor:ViewsfromSystemicFunctionalLinguistics[C]. Amsterdam/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Thompson, G. 2004/2008.IntroducingFunctionalGrammar(2nded.)[M]. London: Hodder Arnold./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常晨光. 2004. 语法隐喻与经验的重新建构[J]. 外语教学与研究 (1): 31-36.

范文芳. 2007. 试论语法隐喻的综合模式[J]. 外语教学 (4): 12-15.

何 伟. 2008a. 语法隐喻：形式变体和意义变体[J].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 (3): 1-6.

何 伟. 2008b. 时态的情态用法：语法隐喻[J]. 外语与外语教学 (7): 6-10.

胡壮麟. 1996. 语法隐喻[J]. 外语教学与研究 (4): 1-7.

胡壮麟. 2000. 评语法隐喻的韩礼德模式[J]. 外语教学与研究 (3): 82-89.

胡壮麟等. 2005. 系统功能语言学概论[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黄国文. 2002. Cleft sentences as grammatical metaphors[A]. 黄国文, 王宗炎. 语篇与语言的功能[C].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34-41.

黄国文, 王红阳. 2008. 功能语法入门导读[A]. G. Thompson. 2004/2008. 功能语法入门(第二版)[M]. 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viii-xxxi.

刘承宇. 2008. 语法隐喻的功能-认知文体学研究——以英语元语言语篇为例[M]. 厦门: 厦门大学出版社.

杨雪芹. 2013. 语法隐喻理论及意义进化观研究[M]. 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社.

(责任编辑 任凤梅)

通讯地址： 518060 广东省深圳市 深圳大学外国语学院

H043

A

2095-5723(2015)01-0038-09

2014-12-27

致 谢： 本文在撰写过程中得到导师王瑾副教授(深圳大学)的悉心指点和《外文研究》专家提出的修改意见，谨表谢忱，文责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