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东阳
3·15晚会这样的舞台已经成了体制内媒体隐形权力的一部分,让执掌权力者放弃权力,无异于与虎谋皮。
虽然在社交媒体上充满了争议,但这并不妨碍每年一度的央视3·15晚会成为除春晚外这家国家电视台制造的最重大的议题。
对这台晚会,舆论呈现出两极化评价——在一些上了年纪的居民眼里,央视3·15晚会更像是一次消费者维权、甄别骗局的常识教育课。而在社交媒体上,则是网友们各种“3·15”晚会内幕的阴谋论和揣测。被点名的企业纷纷在第一时间进行回应,但回应中多少流露出企业对央视报道的被动接受和隐含的无奈。一些舆论对央视审判的角色表示质疑,对其“选择性揭黑”更是报以不信任的态度。尤其是对一些洋品牌的点名,几位主持人总会不知不觉地在言语上拔高到民族大义、国家歧视的层面。
因为特殊的体制和国情,在权力不断释放市场的初级阶段,引入一些新闻专业理念的媒体在源源不断提供公共服务和公共利益的卫道士,如3·15晚会抓反面典型式的做法确实起到了震慑不良企业,传播维权观念的效果。但市场越来越开放,它的弊端也开始逐渐显露,人们质疑,消费者权益日,是否还需要类似公共审判、游街式的做法?央视应该在3·15这一天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3月13日下午,《西部商报》记者在暗访中发现,甘肃会宁县交通局副局长在工作时间看黄片、玩游戏。还在该局长的硬盘中发现存有200多部黄片。两个媒体的影响力不同,报道的群体不同,但扮演了同一个角色:公权力的化身。如果说央视在3·15晚会上所展现出的是质检总局加工商总局的意志,《西部商报》更像纪委、纠风办。
许多批评的声音总是从新闻专业主义来衡量央视,批评央视居高临下扮演审判者。但从效果以及晚会前后的议程设置、官方配合力度来看,3·15晚会和春晚、新闻联播没有什么本质不同。央视此刻扮演的角色不是独立调查者的角色,而是体制内权力设置的一个环节。而且,无论是在北京或者地方,党报、市场化报业集团的管理者有不少是兼任宣传要职的官员。
从这个角度说,对类似媒体在特定时期的一些举动用新闻专业主义的角度去解读是费力且徒劳的。但央视还戴着一顶市场化的帽子,这让观察类似的问题的角度变得稍微复杂了一些。与医院、高校等事业单位相比,媒体的市场化程度较高,但其权力和体制的色彩同样也比公共服务色彩高。3·15晚会和春晚一样有商业价值,因此央视又是消费者维权的裁判员,还是参与广告市场竞争的运动员,以至于一些网友质疑“上了央视广告就不会上3·15晚会”,但这并不意味着整个议程设置是出于商业逻辑,只能说增加了人们的不信任程度。
相比之下,《西部商报》暗访官员作风的报道更简单。在媒体市场化程度较低的城市,许多媒体扮演“喉舌”外,同时也是体制内的另类监督者。有不少媒体从业者更是把自己当成基层部门的“纪委”、办案者。《西部商报》可以暗访县科级单位,但绝不会暗访和自己同一级别或者比自己层级高的省直政府部门。央视3·15晚会或许可以曝光大型央企,还会批评地方监管部门的不作为,但矛头绝不针对国家质检总局和工商总局。
许多传统媒体在探讨生存危机时,也有不少被视为体制内一员的“新闻工作者”依然在热衷探讨职称、级别等话题。一些被权力赋予权威的媒体的权力似乎比公检法还大,对于被曝光的个人和法人来说,很多时候没有可辩护、商榷的余地。中国有不少起诉市场化媒体侵权的案例,但极少有党媒被起诉的案例。就像许多媒体讨论高校去行政化,但他们的一把手依然是体制内的官员,哪怕是被视为市场化媒体标杆的南方报业集团。
理论上,扮演3·15晚会角色的应是一些独立第三方机构,但类似3·15晚会这样的舞台已经成了体制内媒体隐形权力的一部分,让执掌权力者放弃权力,无异于与虎谋皮。除非有更高的权力要求放弃,3·15晚会还会准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