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非市场与市场战略整合对组织绩效的影响机制研究

谢佩洪，王安祥，成 立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工商管理学院，上海 201620)

1 引言

企业非市场战略是指积极主动地应对和影响非市场环境，通过“顺应或影响”利益相关者获取市场机会以及获取、维护与修复企业的组织合法性，进而与利益相关者之间基于获取资源或化解社会压力而形成的利益博弈关系和寻求合作共赢的战略行为。

尽管国内外学者对市场战略与非市场战略的整合已经做了一些探索，但是其整合程度并不尽如人意。如Baron 认为战略整合应该体现在企业的整体轮廓、企业市场战略与非市场战略的协同、企业职能三个层级上［1］。企业战略整合有战略协同、战略互动与事项整合三种行为模式，其中战略整合的核心是战略协同，战略互动与事项整合对战略整合都存在显著影响［2］。

市场战略与非市场战略是互为前提、相辅相成的，市场战略追求的是“利”，而非市场战略追求的是“理”，企业要获得盈利和持续经营，就必须得有“理”，即获得社会的理解、认同和支持。需要进一步追问的是，非市场战略与市场战略整合对组织绩效的作用机制是什么?或者说，战略整合是通过何种途径来提高企业实际绩效的?现有文献对这些问题的研究十分有限，特别是缺乏来自中国企业数据的实证研究。理论指导的欠缺造成中国企业在实施非市场战略时存在盲目性［3］。因此，本文试图构建一个理论模型并用来自中国企业的167 份问卷调查数据进行实证研究，以探索战略整合影响企业绩效的路径机制。这将弥补相关研究的不足，完善战略整合理论，并为我国企业的战略实践提供参考建议。

2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2.1 战略整合与组织绩效

市场环境和非市场环境都是企业战略规划的一个输入，战略是一种自适应的机制，这种适应性是对市场和非市场整体环境的积极反应。战略整合是指企业综合考虑市场环境和非市场环境的整体影响，从而将市场战略与非市场战略整合运用的行为表现［1］。因此，作为竞争优势的来源，从本质上来讲战略整合仍然属于战略规划范畴［4-5］。米勒和卡迪纳研究发现，企业正式的战略规划系统有助于对外部环境做出恰当反应从而提高适应能力［6］。中国企业在经济转型的情景下，在组织绩效上表现优异的大多是那些进行战略规划并坚守执行的企业［7］。企业战略整合是市场战略和非市场战略行为的协同整合，对组织绩效的影响有直接和间接两种方式［3，8］。基于以上认识，提出如下假设:

H1:战略整合显著影响组织绩效。

2.2 战略整合、适应能力与组织绩效

对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来说，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和动荡性越高，适应能力就越为重要，因此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是企业成功的关键要素之一。战略整合的实施有助于企业更快、更准确地了解相关信息，从而有助于制定恰当的市场战略。企业主动建立正式的战略规划系统能够显著提高其适应外部环境的能力［1］，而且企业将市场和非市场环境整合到正式战略规划系统中的程度与组织的财务绩效成正比［6］。国内外的大量研究表明，适应能力是企业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进而能够帮助企业获取超额利润［4］。适应能力不仅表现为企业识别并利用市场机会的能力，也表现为企业能够准确感知政府政策导向、NGO 和社会团体动向、社会公众和媒体意见等非市场行为并做出正确反应的能力［9］。企业通过感知、解释外部事项(包括市场事项和非市场事项)，快速、有效地做出反应，从而确保企业的生存和发展。适应能力主要通过快速满足顾客等市场主体以及政府和社会公众等非市场主体需求的变化两个方面来提高组织绩效［3］。基于以上认识，提出如下假设:H2:战略整合显著影响企业适应能力;H3:企业适应能力显著影响组织绩效。

2.3 战略整合、经营合法性与组织绩效

当今社会评判一个企业成功的标准不再仅限于财务绩效指标，还应包括企业社会绩效 (如CSR)和经营合法性等。经营合法性对任何企业的生存与发展都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它是一种有价值的重要资源，能够帮助企业从关键利益相关者那里获取必要的资源。合法性意味着一个组织在社会价值体系中的角色是正当的和可取的，有助于吸引重要利益相关者的持续支持［10］。获得和提升企业经营合法性的策略不仅仅是遵守市场法律制度，通过非市场战略行为来构建与重要利益相关者互利共赢的关系也是提升企业经营合法性的必要途径。因此，非市场战略与市场战略的整合战略规划及有效实施必定会进一步提升企业的经营合法性。经营合法性不仅可以提高企业的资源交换能力，还有利于提高企业的社会地位并得到社会认可［5］。企业良好的社会形象和声誉与公司的高水平绩效显著相关，如资产回报和净收益都会增加［8］。基于以上认识，提出如下假设:

H4:战略整合显著影响企业经营合法性;

H5:企业经营合法性显著影响组织绩效。

基于H2 ～H5 之间的因果逻辑关系，提出如下假设:

H6:企业适应能力和经营合法性在战略整合与组织绩效之间起中介作用。

3 研究设计

3.1 初始研究与样本收集

选择了上海交通大学和上海国家会计学院的EMBA 学员，以及部分在职的EDP 学员作为主要调查对象。调查问卷是通过授课老师在课堂上现场发放并计时填写的方式进行，这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问卷调查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此外，我们还通过在企业工作的熟人向其单位或相识公司的中高层经理以电子邮件的方式发放调查问卷。相关问卷共计发放了300 份，最后得到有效的问卷为167 份，有效的回收率为55.67%。由于我们使用了来源不同的两组样本，因此需要进一步对来自EMBA 和EDP 课堂填写和发电子邮件企业中高层管理人员填写的两组样本进行t 检验，发现这两组样本并不存在显著性差异，因此在本研究中能够合并使用。

3.2 研究变量的测量

(1)战略整合。战略整合的量表主要来源于Meznar 和Nigh［9］，以及邓新明［5］等人的研究。并基于深度访谈的结果对其进行修正，修正后的量表更能突出中国企业非市场战略的行为特征，比如，解决下岗职工安置、帮助国有企业脱困、积极赞助希望工程等政绩刺激策略都是中国企业所特有的现象。

(2)适应能力。穆罕默德和戈登研究表明，对产品和市场机会的反应、做出反应的营销活动以及反应速三个方面能够反映企业的适应能力［1，11］。在以往的研究文献中，适应能力主要是指企业适应特定市场环境的能力，但却忽略了企业在非市场环境中的适应能力［3］，以及对非市场环境(政府希望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的事项如“保护环境、增加就业、公益捐赠”等)的预测与反应能力，因此需要额外增加这一维度。

(3)经营合法性。Suchman 认为合法性是人们在社会结构体系内的规范、价值观、信仰和定义的框架下，对实体活动的适当性、恰当性和合意性的一般感知或设想。他把组织合法性分为三种类型:实效合法性、道德合法性和认知合法性［12］。Scott 将组织合法性分为规制合法性、规范合法性和认知合法性［13］。本研究主要借鉴了Meznar 和Nigh［9］、Suchman［12］等学者对经营合法性的界定与测量，结合前期的深度访谈，采用12 个条目来度量经营合法性。

(4)组织绩效。组织绩效可以从相对绩效和绝对绩效两个不同的角度来衡量。本研究采用的是相对绩效测量法，由于文化、制度等因素的影响，在大多数亚洲国家中要获取某个公司准确的绝对绩效数据是极其困难的，因此目前中国内地的实证研究大多采用相对绩效［5，8］。因此，我们主要用市场占有率增长、利润增长率、销售增长率、获得政府合同以及政策优惠等条目来衡量组织绩效。

3.3 信度和效度检验

各研究变量的克朗巴哈系数(Cronbach's α)均在0.7 以上，说明该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本研究的调查问卷是以国外学者成熟量表为基础，同时我们进一步与企业高管以及具有企业工作经验的博士生进行深度交流，逐一讨论、修订条目，并增加了一些具有中国企业特色的题项，从而使调整后的测量条目能够体现中国企业的真实状况。因此，该研究量表具有较好的效度。

4 研究结果

4.1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本文对战略整合、企业适应能力、经营合法性与组织绩效进行了相关性分析，结果如表1 所示。组织绩效与战略整合呈现正相关关系 (r =0.485，P ＜0.05);组织绩效与企业适应能力、经营合法性也都呈现显著的正相关关系(r =0.731，P ＜0.01;r=0.682，P ＜0.01)，相关性分析结果为本文所提出的研究假设提供了初步的支持。

表1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4.2 假设检验与路径效应系数

本研究使用LISREL8.72 软件，运用结构方程模型对所提研究假设和概念模型加以验证。结果表明，结构方程模型的拟合指数较理想(χ2/df =3.547 ＜5;RMSEA=0.063 ＜1;CFI=0.992 ＞0.9;NFI=0.960 ＞0.9;IFI =0.978 ＞0.9)。图1 的结果表明，本研究提出的假设路径H1 ～H5 均得到了实证结果的支持，即企业实施战略整合显著提高了企业适应能力与经营合法性，进而显著影响组织绩效(β=0.142，p ＜0.05)，因此假设1 成立。具体地说，战略整合对企业适应能力的路径系数达到了显著水平(β =0.683，p ＜0.01)，表示企业实施战略整合能显著地提高企业的适应能力，因此假设2 成立。战略整合对企业经营合法性的路径系数也达到了显著水平(β =0.627，p ＜0.01)，因此假设4 成立。此外，企业适应能力与经营合法性均对组织绩效存在正向的显著性影响 (β =0.534，p ＜0.01;β =0.281，p ＜0.01)，假设3和假设5 成立。

图1 M1 模型的路径系数(＊＊p ＜0.01;* p ＜0.05)

为了检验企业适应能力和经营合法性在战略整合与组织绩效间关系的中介作用，我们应用嵌套模型的X2差异检验方法通过比较竞争性模型的拟合状况来识别最佳的结构模型。如图1 所示，模型M1 是基准模型;模型M2 为完全中介模型，表明战略整合只能通过企业适应能力以及经营合法性来对组织绩效产生间接影响;模型M3 为以企业适应能力为部分中介效应的模型，表明战略整合除了对组织绩效产生直接影响之外，还通过企业适应能力来间接影响组织绩效;模型M4 为以经营合法性为部分中介效应的模型，表明战略整合除了对组织绩效产生直接影响之外，还通过经营合法性来间接影响组织绩效。各模型的路径系数如图2 ～图4 所示。

图2 M2 模型的路径系数(＊＊p ＜0.01)

图3 M3 模型的路径系数(＊＊p ＜0.01;* p ＜0.05)

图4 M3 模型的路径系数(＊＊p ＜0.01;* p ＜0.05)

结果表明，虽然战略整合对组织绩效的直接效应仅为0.142，然而通过企业适应能力和经营合法性这两个中介变量的作用(间接效应为0.541)，战略整合对组织绩效的总效应为0.683，如表2 所示。综上所述，图1 所示的M1 基准模型是最优模型，基于H2 ～H5 之间的因果逻辑关系以及图2 ～图4 模型的路径系数，因此，假设H6 得到了支持。

表2 模型的整体路径效应

5 结论与讨论

5.1 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中国企业为研究对象，基于167 份有效问卷的实证结果发现，中国企业将非市场战略整合到企业市场整体战略中会显著影响组织绩效，这与部分西方学者的研究是一致的［6］，而且企业战略整合主要通过提高企业的经营合法性和适应能力从而间接地影响组织绩效。企业实施战略整合可以有效降低外部环境中的不确定性，进一步提高其适应能力，进而显著影响组织绩效。值得一提的是，企业通过实施非市场和市场战略整合，不但提高企业适应市场环境的能力，而且也提高了适应非市场环境变化的能力，这与Baron 等学者的观点是一致的。

研究表明，在复杂动态的环境中，仅仅用财务指标来衡量组织绩效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企业社会责任和经营合法性越来越受到关注和重视，并成为衡量卓越企业绩效的重要标准。企业与政府、公众、媒体、环保和公益组织等利益相关者应建立密切的联系，从而提升其经营的认知和道德合法性，并进一步有助于提升企业长远的社会形象和品牌价值。因此，企业的经营合法性有助于组织绩效的提升。因此，本文的研究发现为组织主动影响环境的战略行为提供了佐证。企业不仅可以将非市场环境利益相关者的期望(如环境保护、公益活动等)纳入企业的市场战略活动中，使其市场战略得到利益相关者的认同与支持;也可以主动通过非市场战略活动(如集体游说、提供信息报告、政绩刺激等)创造一个有利的市场环境，从而推动市场战略的顺利实施。

5.2 讨论与局限

虽然本研究得出了一些对企业战略理论和实践都有价值的结论，但仍具有某些局限性，未来可以在以下三个方面进行探索性研究:

(1)本文在探讨企业战略整合对组织绩效影响机制的过程中，没有区分不同的行业环境，后续研究可以针对不同的行业特征来进行对比分析。

(2)本文研究的样本主要是以在职EMBA 和EDP 为主，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样本的代表性，而且样本的数量偏少，所得结论推广时需持谨慎态度。

(3)未来可以进一步采用案例研究方法来深入探究企业非市场战略与市场战略不同的整合方式对其组织绩效的具体影响机理和过程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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