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炳録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北京 100871)
东盟地区合作战略及其推动规律分析
林炳録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北京 100871)
随着二战结束以后国际环境的变化,经历了殖民状态的东南亚各国开始觉悟,产生了自我自决的国家主动性问题。从东南亚地区的现实条件与历史经验出发,考察东盟的诞生过程与其战略思考基础,探求东盟的地区合作战略与其实践过程中的推动规律。东盟的地区合作战略植根于成员国和人民的生存保障、经济发展、价值认同,以实现东盟本身和东盟成员国及其人民的主动性增强目标。因此,东盟地区合作战略的推动规律归结于如下三个因素:东盟对政治经济利益的现实考虑,对自我价值实现的理想目标,对国家和地区主动性的确保和增强。
东盟;地区合作战略;主动性;东南亚国家
东南亚国家在经历了殖民状态以后,经济和科技长期落后。随着时代环境的变化,该地区的精英们开始觉悟,产生了自我自决的国家主动性问题。其实,在帝国主义蔓延的时期,东南亚地区被侵犯而处于殖民地位的主要原因,就是自然环境处于优势但国防力量处于弱势。此外,东南亚居民对外部世界的认识不足,也是其受到外部侵犯和侮辱以及掠夺的重要原因。目前,经济全球化趋势下国际合作机制的发展使东南亚国家超越了国家生存问题阶段,并赋予其能够着重于国家经济发展的环境基础,进而提供了增强国家和地区主动地位的政治平台。东南亚地区的国家已经克服了生存阶段,并进入经济发展阶段的起飞期,逐渐上升到自我实现的初期阶段。尤其在东南亚国家联盟成立以后,“东盟方式”发挥了在东南亚地区合作过程中的主导性作用,为区域和平环境整合提供了媒介平台。
在这样的认识下,本文从东南亚地区的现实条件[1]与历史经验出发,考察东盟的诞生过程,探求东盟的地区合作战略与其实践过程中的推动规律,试图判断东南亚政治经济秩序的未来格局。
在东南亚古代史上,“东南亚各族建立的早期国家,不仅有高棉人的扶南、占人的占婆,其他诸如骠族的骠国、孟族的金地、若开族的维沙里,还有在海岛地区出现的一些早期国家都是在公元前初始前后建立起来的”[2]。此后,由于大部分东南亚国家跟中国大陆毗邻,因此受到“在先秦时期就已具雏形”[3]的中华朝贡体系的影响,在历史资料看来,“迄至唐代,少有中国朝廷要求东南亚地区国家前来朝贡的记载”[4]。可是,随着中华体系的扩张,大部分东南亚国家逐渐被纳入中华朝贡体制,经过宋元时期更加完善,在明代到达了顶峰。然而,进入清代以后在该体制下的华夷秩序十分脆弱,被西方殖民势力及后起的日本破坏、瓦解并完全消失于历史舞台。
“从15世纪末年起,欧洲商人和基督教传教士纷纷来到东南亚各地。”[5]此后,“由于欧洲人在东南亚政治中不断增加的作用,东南亚在19世纪开始发生变化”[6]。东南亚地区的巨大变化是在欧洲的控制下进行的,这是因为欧洲工业革命以后不断激增的产品量需要原料供应地和销售市场,所以东南亚地区被认为是一个非常符合欧洲需求的殖民地。“几个世纪的殖民主义的统治,一方面使东南亚陷入殖民地化和边缘化,另一方面带来了资本主义因素的成长、现代城市与现代文明的兴起。”[7]11在这正反两面不同效应的影响下,东南亚各国以反殖民主义为口号的民族主义运动此伏彼起,不断展开450多年的民族独立抗争,直到20世纪中叶终于实现了民族独立的国家目标。
1930年代末,日本开始对东南亚进行渗透与扩张。1939年9月1日,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日本加快了对东南亚的进攻步伐。1941年12月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将东南亚诸国纳入“大东亚共荣圈”的日本帝国主义体系之中。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东南亚成为打击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的民族解放风暴的主要地区之一。战后初期蓬勃兴起的民族独立运动,标志着东南亚历史进入了现代史时期。”[8]454
就东南亚各国独立时期而言,1946年菲律宾独立,1948年缅甸独立,1949年印度尼西亚独立,1953年柬埔寨独立,1953年老挝独立,1954年越南独立,1957年马来西亚独立,1963年新加坡独立,1984年文莱独立,2001年东帝汶独立。目前,东南亚地区共有11个国家:越南、老挝、柬埔寨、泰国、缅甸、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文莱、菲律宾、东帝汶,在约457万km2的面积上有5.76亿人口。
1967年8月8日,印度尼西亚、新加坡、泰国、菲律宾等4国代表和马来西亚副总理在曼谷发表了《东南亚国家联盟成立宣言》(简称《曼谷宣言》),由此东盟[9]正式成立。东南亚国家联盟的宗旨是:在平等与合作精神的观念基础上,共同追求经济增长、社会进步、文化发展,以实现一个繁荣、和平的东南亚国家共同体的建设。
在这样的背景下,“东盟组织不断扩大,截至2000年底,东南亚地区各国都已经加入东盟,除了最初的创始国外,1984年文莱加入,1995年越南加入,1997年老挝和缅甸加入,1999年柬埔寨加入”[7]179。由此,东盟从由5个成员国组成的部分东南亚联盟扩大到涵盖东南亚10个国家,以实现一个强有力的地区一体化目标[10]。东盟秘书处设在印度尼西亚首都雅加达。
东盟建立后,主动推动建立东亚地区合作体系,已经获得了明显成果,包括东盟+中国、东盟+韩国、东盟+日本、东盟+中日韩、东南亚安全论坛等。1976年在巴厘岛形成的《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作为地区和平发展的战略基础起到了极大作用,尤其在如今东亚地区合作停滞不前的情况下,该协议给东亚地区和成员国提供了地区认同和合作共识的战略基础。
东盟精神的根本思想是基于各国的主动地位而进行互相尊重、合作、交流,以追求东盟地区和成员国的共同发展、建设和谐平等区域和世界为理想。因此,东盟内部的领导体系也采取轮值方式,以保障成员国之间公平和平等并防范霸权势力的垄断。
在这样的原则下,东盟谋求东盟精神的扩散,以实现东亚地区和谐共同发展。但东盟的形成动因是对殖民时期被动状态的反思,因此其对新帝国主义的霸权体系、区外势力的掠夺行为、周边力量的威胁行为坚持主动对抗的态度,进而通过同盟和联盟等方式应对现在和潜在的敌对环境。
(一)东南亚地区合作
东盟的诞生来源于对历史上经验的反思、对现实情况的自觉、对未来理想世界的渴望,因此东盟的跨国机制也基于平等与互相尊重的原则运行。“自1995年召开首次会议以来每年举行一次,已成为东盟国家商讨区域合作大计的最主要机制,主席由成员国轮流担任。”[9]此外,每年轮流在成员国举行外长会议以制定东盟的基本政策,商务委员会主要讨论东盟外交政策,并落实东盟的各种具体合作项目。
1967年东盟正式宣告成立以后,东盟成员国之间为东南亚地区内和谐发展不断努力,获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其实,“从东盟成立到1976年巴厘岛第一次首脑会议之前的东盟成员国之间合作关系还没有可能取得显著的成果”[8]674,可是,到了1976年2月24—25日,在印度尼西亚的巴厘岛举行的东盟国家第一次首脑会议以后,东盟的地区合作历史进入了新阶段。尤其该会议上通过的《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和《东南亚国家联盟条约》这两项文件是在东盟的发展过程中不断发挥其重大作用的合作平台。此后,1991年12月苏联解体为柬埔寨问题和平解决创造了有利条件。东盟签署了包括《新加坡宣言》《加强东盟经济合作框架协定》以及《共同有效优惠关税协定》等文件,对东盟成员国的首脑会议主动加以正规化。此外,东盟还主动跟诸如中国、美国、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韩国和欧洲共同体等域外伙伴通过举办东盟地区论坛(ARF,ASEAN Regional Forum)展开对话。
1997年7月2日,严重的金融风暴在泰国爆发并迅速扩散到亚洲全范围,促使东亚地区各国经济合作的气氛更为升温,促使了东南亚一体化的进程。此后,2002年东盟成立了自由贸易区,进而新加坡总理吴作栋在首脑会议上建议建成“东盟共同体”。“2003年通过了《东盟国家协调一致宣言Ⅱ》(DeclarationofASEANConcordⅡ),提出到2020年建成‘东盟共同体’构想,包括‘东盟经济共同体’(ASEAN Economic Community)、‘东盟安全共同体’(ASEAN Security Community)以及‘东盟社会文化共同体’(ASEAN Social and Culture Community)。”[11]该宣言指出,东盟经济共同体将建成作为一个单一市场和生产基地的东南亚联盟,其宗旨是将东盟独特的多样性转换为商业互补性的机会,可成为在全球供应链中一个更加强有力的动态环节。[10]
(二)东盟的对外地区合作
虽然大部分东南亚国家都经历了上百年的殖民状态,且经济水平落后,科技水平落伍,但在自然环境文化优势,以及因果报应的佛教思想影响[12]等条件下,该地区的居民满足于丰富的自然环境中的天真生活,不积极谋求增强军事力量,不乐意侵犯别国,不主动追求生活环境的现代化,使得在西方帝国主义的侵犯与掠夺的情况下,没有准备通过立即行动来抵制并击退侵略势力。东南亚国家很晚才开始发动民族民主运动,此后的独立过程在二战结束以后至1970年代的约25年期间不断进行。[13]在1999年柬埔寨加入以后,1967年诞生的东南亚联盟才实现由10个国家组成的地区初步一体化目标。
在此历史背景下,本文将东盟的对外地区合作过程分为三个阶段: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至东盟诞生前(1936—1967年前);第二,东盟诞生后至亚洲金融危机前(1967—1997年前);第三,亚洲金融危机后“10+X体制”出现到目前(1997—2013年)。
1.二战后至东盟诞生前(1936—1967年前)
东南亚殖民统治末期有一些特征,“主要是日本帝国的兴衰、战后欧洲殖民主义的恢复和冷战时期民族独立的实现”[14]。“1936年11月德国与日本签订了防共协定,次年7月日本在中国发动了第二次大规模进攻。”[15]920自1939年起,日本占领南中国海各战略要地,接着1941年7月,“日本占领了整个法属印度支那”[15]922,同年12月7日,日本对珍珠港发动袭击。1942年5月6日,日本在袭击珍珠港后5个月,将大部分东南亚地区纳入“大东亚共荣圈”的势力范围。
在这样的情况下,到1945年二战结束之前,东南亚国家没法跟区外国家形成独立的地区合作关系。因此,东南亚国家的长期殖民状态严重影响它们在二战后的独立进程,同时“西方殖民者在撤离东南亚的时候,遗留了许多领土问题,这些领土问题成为了20世纪60—70年代东南亚地区内各国产生冲突的主要原因”[7]178。此外,美国与中苏之间对峙的冷战体系也是使东南亚国家感到不安的原因之一。
在这样的背景下,马来亚(现马来西亚)、菲律宾和泰国于1961年7月31日在曼谷达成互相合作共识,奠定了东南亚联盟的基础平台。马来亚、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于1963年7—8月组成“马菲印尼合作组织”。
可以认为,东南亚国家在二战后至东盟的诞生之前,由于战后殖民状态的留存、领土纷争的复杂性、各国独立时期不同的原因,在东南亚地区还没有形成地区合作的共识。
2.东盟诞生后至亚洲金融危机前(1967—1997年前)
“在泰国外交部起草组织章程案后,1967年8月8日,柯满邀请马来西亚、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三国外长齐聚曼谷。新加坡在得到消息后也派遣外长拉贾拉特纳姆与会。”[7]178由五国外长签署《曼谷宣言》,正式宣告东南亚国家联盟成立。此后,在东盟成员继续增加的过程中,该组织着重于东南亚地区内的合作关系,没有积极推动区域外地区合作战略,使得在东盟诞生后至“10+X体制”出现之前,东盟的对外合作只基于双边外交形式进行。其中,东亚地区内双边合作的主要对象是中国、日本以及韩国。
首先,就同中国的合作关系而言,“1965年印度尼西亚发生的‘九·三〇运动’导致新上台的苏哈托政府中断与中国的外交关系,直到1990年才得以恢复”[8]819。可是,这期间也不是不存在经济交流,就是说,“从1975年起,中国与一些东盟国家相继签订了贸易、航空、海运、投资保护协定,相互给予最惠国待遇,双方贸易得到了显著发展”[16]。尤其在1989年“六四”风暴以后西方国家对华采取全面封锁措施时,东南亚国家保持了冷静态度,使中国政府将东南亚地区作为“后冷战时期中国外交的首先目标”[17]61。但是,正如“1978年,‘文化大革命’后中国的邓小平访问东南亚时非常惊奇地发现,东南亚国家对中国的信任程度普遍很低”[17]57-58。这样的情况、东南亚国家对社会主义中国的戒心、南海问题以及华人问题,都给东南亚地区留下了对中国的负面印象,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东盟和中国的合作关系。在这样的背景下,20世纪90年代初期,中国与东盟成员国之间的双边外交关系不断恢复,到1991年,东盟才作为东南亚10国一体化组织跟中国建立了双边对话关系。
其次,就同日本的合作关系而言,二战后日本在美国的影响下,通过赔款形式给东南亚地区提供了经济援助和官方开发援助,以谋求对原料供应地和商品销售市场的确保以及对共产主义势力扩张的抵制。此后,东盟国家和日本之间经济交流不断进行,尤其是1975年越南战争结束以后,在越南和苏联的共产主义势力扩张的威胁情况下,1977年8月,第二届东盟吉隆坡峰会时,日本受到东盟的邀请,时任日本首相福田赳夫提倡了“福田主义”(要点是“日本不做军事大国”、“与东南亚国家建立心心相印的信赖关系”、“积极提供经济合作”)。[12]然而,1978年越南武装入侵柬埔寨的事件,使东盟感到对其规范和原则(主要内容是尊重主权和不干涉内政)的严重损伤,加上1979年3月,日本再开对越南的援助,导致东盟对“福田主义”产生了怀疑。1980年8月,日本政府出台了其对印度支那的政策,不实施对越南的援助并积极反对越南对第三国的干涉内政行为。此后,1994年,日本外相河野洋平参加东盟部长后续会议(PMC)以后,表达了对东盟发挥地区一体化作用的高度评价。
最后,就同韩国的合作关系而言。1967年东盟诞生前后,韩国经历了1961年军事政变、1964年出兵越南战争、1965年韩日建交、1972年公布维新宪法等一系列历史事件。韩国作为二战后刚解放的独立国家,直到1970年代初,还未具备将外交力量扩张到东南亚地区的经济实力。因此,到了1989年,东盟跟韩国建立“部分对话关系”,此后1991年双方关系升级到“全面对话关系”。此后至2009年,韩国给东盟提供了共4200万美元的合作基金,后将该基金增额,以谋求双方之间合作关系的进一步发展。
3.“亚洲金融危机”后“10+X体制”出现到目前(1997—2013年)
如上所述,1967年东南亚联盟成立以后至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期间,东盟对东亚地区合作战略着重于双边关系。直到1997年金融危机以后,它们才意识到对更为广泛的区域层次和更为紧密的战略层次的地区合作或地区一体化的必要性,因此自然形成了建立东亚经济合作体系的共识,并终于导致了以东盟为中心的一系列区域合作机制的诞生。
在这样的背景下,东盟主导着东亚地区经济与安全合作过程。除了1994年7月成立的东盟地区论坛外,1997年12月15日,首届东亚国家首脑非正式会晤时,东盟(当时柬埔寨尚未加入)和中日韩首脑非正式会晤在吉隆坡举行,奠定了在东亚经济一体化过程中的“10+3”机制,此后,又在河内和马尼拉举行了第二、三次会晤,尤其第三次会议于1999年11月28日在菲律宾马尼拉举行的时候,柬埔寨加入东盟,使得东盟扩大为10国,会议名称变为“东盟与中日韩(10+3)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当第四次会议于2000年11月24日在新加坡举行的时候,成员国将会议名称不再称非正式,而改为“东盟与中日韩(10+3)领导人会议”。这作为“10+X体制”的起点,为东亚地区提供了“10+1体制”、“10+6体制”、“10+8体制”以及“10+10体制”的基础。
就“10+1体制”而言,2001年11月,中国、日本、韩国几乎同步进行跟东盟的双边合作协定。此后,中日韩三国分别进行跟东盟的自贸区谈判。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CAFTA)于2002年11月签署以后,2010年1月1日正式全面启动。关于韩国-东盟自由贸易区(KAFTA),“2004年9月,在印度尼西亚召开的‘10+3’经济部长会议上,东盟建议从2005年开始与韩国进行自由贸易区谈判”[18],在2005年12月缔结的经济协定基础上,2006年8月24日正式缔结了韩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商品协定,于2007年6月1日该协定生效,2010年韩国-东盟自贸区正式建成。对日本-东盟自由贸易区(JAFTA),“2008年4月14日日本和东盟宣布,双方已经签署自由贸易协定,有关协定将在年底生效”[19],“日本-东盟自由贸易区在2012年建成”[20]。
除了自由贸易区的建立之外,中日韩还和东盟开展了各种层面的合作。
2002年11月4日,中国总理朱镕基和东盟10国领导人共同签署了《中国-东盟全面经济合作框架协议》,2003年,中国与东盟的关系发展到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中国成为第一个加入《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的非东盟国家。
“2003年10月8日,双方首脑会议发表《日本东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的框架协议》,2008年4月14日,双方正式签署《AJCEP(东盟日本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达成协议的共同声明》,其核心即为货物贸易协议。在推进AJCEP的过程中,日本同时也分别与东盟各国谈判签署双边FTA,其中2002年1月,日本与新加坡签署了第一个FTA。以日新FTA为样板,日本又与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尼西亚、文莱、菲律宾和越南签署了双边自由贸易协议。”[21]
韩国与东盟在2004年11月通过了韩国-东盟全面合作伙伴关系共同宣言。接着,“2005年12月13日,在第九次韩国与东盟领导人会议上,韩国总统卢武铉与东盟10国领导人签署了《韩国-东盟经济合作框架协议》及《关于落实韩国与东盟全面合作伙伴联合宣言的行动计划》”[22]。
此外,东盟还与美国、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欧盟、韩国、中国、俄罗斯和印度10个国家形成对话伙伴关系。
东盟的地区合作战略所蕴含的主要特点在于尊重区域内成员之间主动性并防范区域外势力的主动性侵犯,因此东盟对成员之间关系加以设定的形式也忌讳正式等级性规范。其实,所谓“东盟方式”中的“互不干预内政原则”、“平等原则”、“合作和团结的原则”都依据于非正式的密切沟通方式。比如,“对于其他国家发生的事情,不是公开发表言论,予以谴责,施加压力,促其改进,也不是依据条文,对其制裁,而是通过同事之间私下的商谈交流,更准确的表述是,通过同事之间的影响,促其发生变化”[23]125。此外,“对于合作进程,不强调所有成员国的共同参与和整齐划一的步伐,而是强调自愿的参与和自主制定合作的范围和进程”[23]126。因此,围绕南中国海的领土纷争,东盟成员国之间还没形成统一的意见。可以认为,东盟将成员国的个体主动性置于东盟的集体主动性的前提,东盟就是为保障成员国家主动性的上层次手段(即多边主义或政府间主义合作方式)而已,而不是统治成员国的(超国家主义)强制性机制。这也是一种不同层面和不同层次的主动性之间互动而产生的主动性辩证结构。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东盟的地区合作战略推动规律因素而言,包括东南亚区域内的地区合作和东亚地区合作的东盟地区合作主义植根于三个因素:第一,个别成员国和东盟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利益;第二,个别成员国和东盟所追求的价值如和平、公平、和谐等;第三,个别成员国和东盟的主动性确保和主动性增强,以避免被动状态。如图1所示。
图1 东盟地区合作战略关系图
在这样的框架下,可以说,东盟合作的主要目的在于东南亚地区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安全领域的发展,而这些领域的利益上升是东盟合作战略的主要推动因素。此外,价值也是不可忽视的影响因素。尽管东盟成员国之间政治和宗教上的不同趋向也错综存在,但成员国之间共同追求的价值也依然存在,譬如公平原则、和平原则、互相尊重原则等。尤其是除了泰国,其他东亚成员国都经历了殖民状态,因此东盟对尊重和公平的观念趋向已成为该地区的主流共识和价值。除了利益因素和价值因素之外,值得考虑的主要因素就是国家主动性和地区主动性的问题,因为东盟追求利益最大化和价值实现的根本目的在于东盟成员国和东盟本身的主动地位和主动性增强,以避免被动地位和被动状态。其实,拒绝被动状态并追求主动地位的基本驱力就是所有的有机体天生具有的自然法则,尤其是因为东盟和成员国的根本构成因素就是人员,包括政治领导人、经济活动人、社会成员等。人员作为生物不断追求自己的完整性,同时任何主体的完整性都通过主动存在、主动认识、主动判断、主动行动来实现。在国际层次上的主动性领域看来,相关国家所处的内外环境变化影响其主动状态和主动地位,终于导致主动性行为体之间在层次主动性上的结构变化,构成了国际社会不断演变的原因。
就东盟的立场而言,两次世界大战期间,个别成员国不断努力追求国家主动性,终于获得了国家主动地位——国家独立。然后,为了增强国家主动性和地区主动性,成员国之间形成东南亚联盟,以通过地区合作提高东盟的对内力量,并提高东盟与成员国对外影响力和竞争力。因此,东盟的地区合作战略的根本判断标准可以说是成员国和地区的主动性是否确保或增强,它们追求经济利益和价值实现也归结于主动性增强这一根本目的。但是,不能否认主动性、利益和价值之间的互动,例如经济利益对经济主动性的正面效应,但如果经济利益的增强过于依赖外部经济力量,那么其国家的经济主动性同时下降,容易导致被动状态。
此外,围绕在东南亚地区合作战略的实践过程中支援国的作用及其影响问题,日本学者渡边利夫的想法值得倾听:“以越南舰港为起点,经老挝、泰国到达缅甸的‘东西走廊’,这条公路主要是利用日本的政府开发援助(ODA)建设的。与此形成对照的是,以中国云南省为起点,经老挝到达泰国曼谷,纵贯印度支那半岛的高速公路——‘南北走廊’。这是利用中国的资金、技术和人才进行建设的,预计在2011年第三座湄公河大桥竣工后实现全线通车。‘东西走廊’和‘南北走廊’在曼谷北部交叉。顺便提一下,连接南宁和河内的国际列车今年已经正式运行。这将给东南亚的日资企业带来新的机遇。但与此同时,印度支那半岛实现‘中国化’也许会变成现实。”[13]他的着眼点虽然在于日本对中日在东南亚地区中的角色以及结果,但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东亚合作所带来的经济发展可能使东南亚主动性下降。对主动性变化的认识方式也取决于支援国家和被支援国家之间的信赖关系和一体化程度,因此,如果东盟成员国完全正面地接受支援国的好意、各种物质支援以及文化价值影响,就可认为是主动调整自己的结构,是在给定的现实条件下主动作出的战略选择之一,不存在担心或批评的根据。
总之,东盟在地区合作战略的选择与其实践过程中的推动规律是在利益、价值以及主动性之间互动作用,因此,可以说,东盟的地区合作战略就是基于利益、价值以及主动性等三个视角而认识、判断、确定以及行动的多层次互动过程。
东盟的形成和推动地区合作战略是对殖民时期被动状态反思的结果,因为东盟所强调的和平、公平、尊重、和谐等口号都植根于反对战争、反对不公平、反对不尊重等推翻过去记忆的集体意志。同时,随着国际社会环境的变化和东南亚地区的科技环境变化,东南亚国家也意识到国家主动性的重要性,使得该地区的国家之间形成了对国家和地区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领域推动主动性增强战略的共识,实现了建立东南亚联盟的集体目标。
东盟的地区合作战略植根于东盟成员国和人民的生存保障、经济生活环境的提高、地区和平环境的构筑,以实现东盟本身和东盟成员国以及地区人民的主动性增强等为表现形式。因此,围绕跨太平洋战略性经济伙伴关系(TPP)势力的扩张问题,在中国和美国之间存在矛盾的情况下,部分东盟成员国向以美国为主导的TPP靠拢的现象,也是提高国家主动性的现实判断结果。可以说,东盟成员国之间按照本国的现实利益和主动性问题,选择了对外主动性接轨的具体方式。
总的来说,东盟的地区合作战略,是在改变的国际政治经济环境变化的条件下,基于经济利益和价值实现而谋求主动性增强的自然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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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15
林炳録(1967-),男,博士研究生;E-mail:lblchina@163.com
1671-7031(2015)01-0082-07
D8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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