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归化与异化的视角浅谈《青梅竹马》汉译本的对比研究——以典故与诗歌的翻译为主

薛硕

（吉林大学 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从归化与异化的视角浅谈《青梅竹马》汉译本的对比研究
——以典故与诗歌的翻译为主

薛硕

（吉林大学 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本文将从韦努蒂的翻译理论中“归化”与“异化”的观点出发，选取了樋口一叶《青梅竹马》的三个中译本（萧萧译本、林文月译本、傅羽弘译本），运用归纳比较的方法，对原作中的典故和诗歌的翻译进行举例分析，考察“归化”与“异化”在汉译本中是如何应用的以及译文中所呈现出的效果。

归化；异化；青梅竹马；翻译

一、归化与异化

美国的翻译学家劳伦斯·韦努蒂在1995年讨论隐形时，结合两类翻译策略来讨论，“归化”与“异化”。韦努蒂把这两种翻译策略的源头追溯到施莱尔马赫在1813年发表的《论翻译的方法》一文中，把“归化”与施莱尔马赫所描述的“尽量让读者安居不动，使作者靠近读者”的方法相提并论，而把“异化”与其所描述的“尽量让作者安居不动，使读者靠近作者”的方法相提并论。归化的翻译策略是以目标语言文化为基准，异化的翻译策略是以原作语言文化为基准。也就是说，归化翻译是指把外国语言翻译成汉语时，在原作的思维方式和内容方面，尽量把中国人的语言习惯和文化背景加以考虑之上再现原作的一种方法。而异化翻译则是打破汉语的语言习惯，使原作的句式结构和日语的行文习惯最大限度保留的一种方法。

二、《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是樋口一叶于明治28年1月起至明治29年1月断续一年以上在《文学界》杂志上连载的小说。《青梅竹马》不仅是一叶的杰出作品，也是日本古典文学史上一部不朽的作品。这部作品是以吉原花街柳巷为背景，描写孩子们之间淡淡的恋情的抒情性短篇小说，是以大黑屋的少女美登利和龙华寺的藤本信如之间萌芽的恋情为中心，描写了孩子们之间纯真的爱情和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心理变化。在这一特殊地理环境下生活的孩子们深受大人世界的影响，即将一步步迈入不得不被命运驱使的成人世界里。

三、译本比较

（一）典故

例1.「昨日河岸店に何紫の源氏名耳に殘れど、けふは地廻りの吉と手馴れぬ燒鳥の夜店を出して、…」

林译：「又譬如昨天才在河边那一带开家叫紫什么的源氏味儿挺重的店，今天却又改开本地气息十足叫吉什么的烤鸟夜市来；」

萧译：「一个娘儿们昨天还是沟沿班里的妓女，叫什么“紫”的芳名还留在人们的耳朵里，今天去和光棍老吉摆着做不惯的烤鸡的宵夜摊子。」

傅译：「还听说有一个叫做某某阿紫的娘们儿，那名字如同《源氏物语》里的女子一般。昨天还在沟沿窑子铺里做妓女，可转天便跟着一个叫老吉的泼皮无赖开起一家烤鸡串的夜店……」

原词 林译 萧译 傅译源氏 源氏 -- 《源氏物语》

这一例句是描写吉原花街柳巷一带的风俗习惯和生活环境。在林译中，采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把《源氏物语》这部文学作品按照原作的字面意思直接译为“源氏”，虽然表达出了原作的内容，但是，对于不了解日本文学的读者来讲，会不知所云。

萧萧的译文似乎没有准确的翻译出这一典故，没有遵循原文的句式结构，属于归化翻译。

傅译中，采用异化翻译，译出了《源氏物语》，更好的体现出了日本文化和异国情调。

例2．「正太さん番をたのむとあるに、吝嗇な奴め、其手間で早く行 けと我が年したに叱かられて、おつと來たさの次郎左衞門、今の間とかけ出して韋駄天とはこれをや、…」

林译：「“小气鬼，还不快去！”

被年少的正太骂了也不介意。

“次郎左卫门这就去也！”

说罢，一溜烟跑开，快得跟韦驮似的。」

萧译：「“你这家伙真小气！有说这话的工夫，快去得啦！”三五郎挨了比自己岁数小的正太郎的骂，一面喊着：“好好，这就去！”一面没命的往外跑，好像韦驮天跑路的样子。」

傅译：「“你小子真够抠门的。别在这儿说废话了，赶紧去吧！”三五郎被比自己小的正太郎这么一说，不免心里有气，有如怒发冲冠的佐野次郎左门卫，可是转眼还是乖乖地跑出门去，而且那速度决不亚于韦驮天。」

原词 林译 萧译 傅译次郎左衞門 次郎左卫门 -- 佐野次郎左门卫

例2的林译中，使用异化翻译，直接引用原词，以歌舞伎龙钓瓶花街醉醒的主角佐野次郎左门卫的口气回答，表现出了三五郎虽然被年少的正太郎训斥，但是一点都不在意和纯真的孩童心理。

但是在萧译中，主要考虑到了读者的接受能力，采用归化翻译并没有译出这一文化现象，而是用读者熟知的语言所代替，虽然清楚了读者的阅读障碍，但是也使原作中的异域文化没有体现出来。

另外，相对于林译来说，傅译的“佐野次郎左门卫”更全面的补充了原词，译文中“怒发冲冠”形象的把佐野次郎左门卫的性格表现出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三五郎孩子的性情，表现了孩子们时常打闹却乐此不疲的心性。虽然两个译本的翻译不同，却各有千秋。

例3.「此年三の酉まで有りて中一日はつぶれしかど前後の上天氣に大鳥神社の賑ひすさまじく此處をかこつけに檢査場の門より乱れ入る若人達の勢ひとては、天柱くだけ、地維かくるかと思はるゝ笑ひ聲のどよめき、中之町の通りは俄かに方角の替りしやうに思はれて…」

林译：「这一年共有三个酉日，中间一天因下雨而报销，可是前后两天都是极好的天气。大鸟神社的热闹，可真有得瞧。许多年轻人趁势从检疫所那边的门窜流进来，笑闹声简直天柱折地维缺似的。廓内的中之町，一时间好像变了方向。……」

萧译：「今年冬月有三个酉日，“二酉”庙会虽因下雨没举行，但“三酉”前后几天倒是好天气。大鸟神社附近人山人海，小伙子们借口参拜神社，从健康检查所的大门成群结队地冲进花街里来，花街里每条胡同都被他们的纷扰喧笑声震动得几乎要“天崩地拆”了。仲之街拥挤得已经分辨不出东南西北……」

傅译：「这一年的集市开到了三酉之日。中间的一日因为下雨没有开成，而前后两次蒙老天爷开恩赏了响晴的天气，结果大鸟神社热闹非常。年轻人借口去神社参拜，从卫生检疫所前的大门蜂拥而入。喧嚣的欢笑声震天动地，大有天柱崩地维绝之势」

原文： 天柱くだけ、地維かくる林译： 天柱折地维缺萧译： 天崩地拆傅译： 天柱崩地维绝

“天柱くだけ、地維かくる”是取自《史记》中《三皇本纪》，在此处指的是强烈的喧闹。明治时代日本一般青少年都学习汉字，具备中国语文常识，一叶除了学习日本古典文学之外，也通晓一般汉学知识。

林译中，采用异化翻译，直接翻译为“天柱折地维缺”，并在其后加注，记录出处，这种翻译方法传达出了作者具备的汉学知识素养。

另一方面，萧译的“天崩地拆”使用了归化翻译，引用了中国的成语进行说明，没有拘泥于原作的语言形式，仅用一个成语描写出了孩子们巨大的吵闹声。

相比之下，傅译引用中国民间神话传说《共工怒触不周山》中的句子，丰富了原作所要传达的内容，也使译文在形式和意思上都最大限度的再现出来。但是，萧萧的译文却没有把作者的真正意图表达出来。

（二）诗歌

例4.「茶屋が裏ゆく土手下の細道に落かゝるやうな三味の音を仰いで 聞けば、仲之町藝者が冴えたる腕に、君が情の假寐の床にと何ならぬ一ふし哀れも深く、…」

林译：「走在茶屋背后的堤下小径，仰聆由楼中吹落的三弦琴音，听艺妓高妙的琴艺，寻常一节艳词：“君情浓重虚度一宿”，也格外带着哀戚的风味。」

萧译：「走过堤坝旁的小径时，馆子后楼传来哀怨的三弦声，使人不禁停住脚步，抬头倾听。原来是仲之街的艺妓在施展她的妙技，唱着：蒙你垂帘，同衾枕---- 这样很平常的歌曲，也不知道为什么使人感到深深的悲哀。」

傅译：「茶楼后身的提下小路上回荡着三弦琴声，那是中之町的艺妓在娴熟地弹唱：今宵共枕终须别，君莫忘奴家的一片心……轻轻的一曲却充满着凄苦哀怨。」

这一例文是描写中之町的艺妓在这个季节内心的感受。据说从这个季节开始，来的客人都是一些重情重义的憨实之人。“君が情の假寐の床に”日本歌泽“香に迷ふ”里的一节曲调。

林译采取异化翻译，遵从原作的内容进行翻译，虽然传达出了重情义的恩客和艺妓之间短暂的相逢和别离，但是仅用一句词描述有些许意犹未尽之感。

萧译的“蒙你垂帘，同衾枕”采用归化翻译，打破了原作的句式结构，用通俗易懂的汉语表达艺妓的心思，另外，使用汉语“蒙”，体现了艺妓受恩客爱慕而萌生的感激之情。

另一方面，傅译采用归化翻译，从原作的形式和意思上都忠实于原作的语言表达习惯，翻译为两个句子不仅描述了艺妓与恩客的短暂相处，也把女子那种依依不舍的感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例5.「待つ身につらき夜半の置炬燵、それは戀ぞかし、吹風すゞしき夏の夕ぐれ、… 」

林译：「小调儿里有一节：“夜半空待难遣怀。”真正道尽恋爱中的心情。夏日傍晚的风凉凉的。」

萧译：「这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凉风一阵阵吹来……」

傅译：「“夜静更深人孤单，唯有暖炉来相伴……”正如这恋爱歌曲词中所唱，等人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夏天的傍晚，凉风习习。」

例6.「男は三五郎を中に仁和賀のさらひ、北廓全盛見わたせば、軒は提燈電氣燈、いつも賑ふ五丁町、と諸聲をかしくはやし立つるに、…」

林译：「男孩子们则以三五郎为中心，竟然唱起仁和贺的歌来了。

看呐，北堂字的盛况哟，

家家户户张灯又结彩，

热热闹闹是五条街……

众声齐唱，十分有趣。」

萧译：「男孩子们由三五郎领头，开始用怪声唱起仁和贺歌：

北里繁荣，

户户悬灯；

五丁街上，

生意兴隆。」

傅译：「那边的男孩子也围着三五郎练习仁和贺的段子，唱道：

北廓花街好气派，家家张灯又结彩。

五丁町上人匆匆，繁华引得君再来。」

例5中，“待つ身につらき”是取自日语的端曲，例6中，“北廓全盛見わたせば…”是日本全盛歌的一节。原文的句式结构直接影射了作者的写作风格和语言表达习惯，从译文看，通过林译的“小调儿”、“仁和贺的歌”的翻译，使得原作中的古典文化和异国情调都很好的表现出来，体现了异化翻译的特点。

萧译则采用归化翻译，在例5中，把原作中意义复杂的内容过度简单化，用汉语的思维再现原作的内容，虽然通俗易懂，但却使得文章的韵律走失了。在例6中，萧译使用了四字词语，把原作的三句式替换成四句式，运用简洁的词语和对应的句式传达了原作的内容。

傅译同是采用归化翻译，例5与例6中，使用诗化的语言，带有韵律感，再加上汉语的修辞手法，使得文章的调子整齐统一，不仅遵从了汉语的行文习惯，也传达出了原作的精髓。

四、译本的效果

以上通过《青梅竹马》的三个汉译本中举出的具体例子，呈现出了不同的特征。根据译者选择的翻译策略不同，译文所传达出的韵味和效果也不尽相同。

林文月的译文重视原作的语境、修辞和文化特色，尽量保证原作的句式结构和表达方式，因为保留了日本独特的韵味，所以基本上采用的都是异化的翻译策略。但是，过于拘泥于日语的语言表达习惯，有时会产生生硬的表达方式。

萧萧的译文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更考虑到译语读者的接受能力，尽量使用通俗易懂的汉语表达来降低读者的理解障碍，但是有时会打破原作的形式，使得日本文化的特色不能很好的传达出来。

傅羽弘的译文在文化典故上以异化翻译为中心，在诗歌用词上以归化翻译为中心，不仅忠实于原作，尽量保留原作中的古典文化背景，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使汉语与日语相结合来再现原作。并且译文简洁明了，行文一气呵成。这种翻译手法不仅符合当代文学翻译的潮流，而且在保留异国文化的同时，也能考虑到读者的接受能力。

在文学翻译中，译者要想保留原作中作者的思想、写作风格以及文化，就要考虑采用异化翻译，相反，译者要想使译文能像原作一样流畅的行文，就要适当地采用归化翻译。因此，在当代翻译潮流中，我们有必要将异化与归化的翻译策略结合起来进行运用。

[1]萧萧.青梅竹马/(日)樋口一叶著[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2005.4.

[2]林文月 译.十三夜/(日)樋口一叶著[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6.

[3]傅羽弘 宋婷 译. 青梅竹马:日汉对照/(日)樋口一叶著[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10.1.

[4]徐琼.樋口一叶及其作品研究[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2.

[5]杨柳 等.文化视域中的翻译理论研究[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

[6]朱安博.归化与异化：中国文学翻译研究的百年流变[M]. 北京：科学出版社，2009.

[7]鳥飼玖美子 監訳.翻訳学入門[M].東京：みすず書房，2009.5.

[8]和田芳恵.近代文学鑑賞講座 第三巻 樋口一葉[M].東京：角川書店，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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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864X（2015）12-001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