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红高粱家族》中的画面艺术

2015-03-01 06:16周晓璞
邢台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红高粱视图高粱

周晓璞



浅谈《红高粱家族》中的画面艺术

周晓璞

(河北师范大学 附属民族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91)

作为用文字表述的小说,文字所表达的意蕴是抽象和无限的。小说《红高粱家族》却用抽象的文字表述构造了具有形象的可视性的画面。莫言通过无限的想象力和智性,展现了他的艺术思维能力。用文字营造的画面,体现了小说的思想意义,并凸显了小说所独特的精神气质。它使读者获得了更多的理性的和情感性的思考,整部小说散发着强烈的美学意蕴。

红高粱家族;视图构造;色彩渲染

德拉克罗瓦说:“每个文学家归根结底竭力追求的是什么?他希望他的作品读过之后,产生一幅画立刻产生的那种印象。”[1]莫言在视图构造上使得其小说具有与众不同的艺术风格。《红高粱家族》构造了一个奇妙的视图,时间和空间不断转换,叙述视角也在不断变更,使文字叙述形成一幅完整的画面来表现小说的思想。在画面构造上,最突出的莫过于色彩渲染。《红高粱家族》中的色彩明亮热烈,给人一种视觉冲击,色彩画面使作品有动态感,使读者产生感觉情绪。

一、视图构造

1.视图的时空转换

小说在视图构造上,将时间和空间两者相互融合,相互渗透。小说的叙述是在叙述者记忆的不断纠缠中发生和进行着,小说开头这样叙述道:“一九三九年古历八月初九,我父亲这个土匪种十四岁多一点。他跟着后来名满天下的传奇英雄余占鳌司令的队伍去胶东平公路伏击日本人的汽车队。”但小说并没有接着叙述伏击战的情形,而是突然转到写“我”长大后的故事。然后再回到队伍行进伏击战的情形中。故事的连续性被切断了,这样就使小说在视图上造成了时间和空间的虚幻性。空间和时间的转化,两者产生了相应的效果。

小说视图时空的转化,使得小说充满了灵活性和多变性,更增加了小说的意蕴和美感。季红真评论说:“这便是莫言的小说,如歌如画、如剪接奇妙的电影、如音响嘈杂的现代音乐,繁多的意象与痛哭纷扰的情绪,都以原子裂变般的冲击力,震荡着人们头晕目眩,这使我们不能不首先关注这位才华横溢的小说家独特的叙事个性。”就像莫言在《红高粱家族》中说“要把永远死不了的过去和永远留不住的现在联系在一起。”[2]

2.画面镜头的跳跃

故事通过画面尽情挥洒,使得小说更具有视觉魅力。每个画面展现了视觉造型的艺术美、形象美、光色美、意境美,给读者以美的享受。在小说的开头,画面就像电影切换镜头一样在“我父亲”跟随余占鳌去进行伏击战和“我父亲”回忆捉蟹这两个画面中来回跳跃。而且作者很巧妙地把墨水河作为切换画面镜头的一个交叉点,如文中写到:

“很快,队伍钻进了高粱地。我父亲本能地感觉到队伍是向着东南方向开进的。适才走过的这段土路是由村庄直接通向墨水河边的唯一的道路…高粱晃动激起的小风在父亲头顶上短促出击,墨水河的流水声愈来愈响。”(《红高粱》)

小说写到这就开始描写“我父亲”去墨水河捉蟹的情景:

“父亲知道,墨水河底的淤泥乌黑发亮,柔软得像油脂一样。……听着河声,想着从前的秋天夜晚,跟着我家的老伙计刘罗汉大爷去河边捉螃蟹的情景。”(《红高粱》)作者展现了一幅充满童趣的浪漫的孩童捉蟹图。随后小说又转回前面伏击战的叙述中,“父亲跟着队伍进了高粱地后,由于心随螃蟹横行斜走,脚与腿不择空隙,撞得高粱棵子东倒西歪。”到这作者又补充了“我父亲”和罗汉大爷捉蟹的情景,“父亲想,只要跟着罗汉大爷去墨水河,就没有空手回来的道理。”(《红高粱》)最后再跳到前面的叙述中,“父亲迷失了方位。他在前年有一次迷途高粱地的经验,但最后还是走出来了,是河声给他指引了方向。现在,父亲又谛听着河的启示,很快明白,队伍是向正东偏南开进,对着河的方向开进。方向辨清,父亲也就明白,这是去打伏击,打日本人,要杀人,像杀狗一样。”(《红高粱》)

作者不断在这两个画面中来回跳跃,剪接奇妙,使读者犹如在欣赏影视画面一样,表达立体而又丰富。“捉蟹”充满孩童的稚拙和情调,是很具有美感的,而作者却用这样的画面和即将进行的残酷战争相对照。这段叙述,就像用一架摄像机在调动着远景、近景、特写等镜头,画面对比强烈清晰。作者用这样的一种方式给读者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孩童无意识的回忆画面和即将爆发的战争画面形成了一组对比强烈的冲突。所以“莫言的艺术感觉能力是出色的,他能够以独特的目光观察人们视而不见的一切,从而给我们一幅彩色的而不是黑白的,立体的而不是平面的艺术画卷。”[3]

3.叙述视角的转换

莫言说:“人称的变化就是视角的变化,而崭新的人称叙述视角,实际上制造出来一个新的叙述天地。像《红高粱》中的‘我爷爷’的视角,就是人称和视角的结合,是一个很复杂的叙述时空。……如果《红高粱》没有这种独特的人称叙述视角的话,写出来就会是一部四平八稳,毫无新意的小说。”

小说中莫言通过第一人称“我”这个叙述视角,叙述“我”祖辈和父辈的故事,使那些历史在现代人的回忆中展现出来。“我”的视角观察范围广,“我”无所不知,渗透了强烈的主观感觉。并且“我”还可以感受先辈们的心理,如同一个全知的视角。不仅如此,莫言还把小说中的人物作为叙述人,例如“罗汉大爷”、“陶罐老太太”等,叙述视角贴近而又自然,通过他们的感受,描绘了非常真切逼真的画面。作者很好地设置了多个叙述视角来进行多方位的叙述,有助于作者主体思想的表达,也使读者对各种不同叙述视角来叙事而形成不同的知觉体验,使得故事丰富而又具有立体感。

二、色彩的渲染

《红高粱家族》利用色彩本身对人产生的视觉美感效应以及色彩的象征意味,勾起人们丰富的联想,充分调动了观众的审美体验。小说以红色为主色调,给人以鲜亮、火热的感觉。那一片血红的高粱地为读者营造了一个血红的世界,让欣赏者在振奋激动的同时,又对张扬的生命力充满了崇敬。

1.色调

红色是小说的主色调,它凸显的是人的生命情绪。色彩承载着感情,可以左右读者的心理情绪。红色的调子凸现了深沉厚重的氛围。使整部作品显得明亮热烈,恢宏壮阔,强化了小说画面的视觉冲击。《红高粱家族》这部小说的主体思想正是通过描绘和渲染“红高粱”这一具有深刻内涵的象征所表现出来的。

“八月深秋,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海洋的血海。高粱高密辉煌,高粱凄婉可人,高粱爱情激荡。”(《红高粱》)

莫言开拓出了一片盎然热情的红高粱世界。红高粱是那样的饱满热烈,洋溢着勃勃的生命力,显示的是人最为原始的狂野本性,给人一种滚烫的心理感觉。这些血红的色彩渲染,对生命释放的表述是那样的真切,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心灵震撼力。

莫言运用色彩在小说中构筑了一个极富形象感的空间:“八月深秋,天高气爽,遍野高粱红成洸洋的血海。如果秋水泛滥,高粱地成了一片汪洋,暗红色的高粱头颅擎在浑浊的黄水里,顽强地向苍天呼吁。如果太阳出来,照耀浩淼大水,天地间便充斥着异常丰富、异常壮丽的色彩。”(《奇死》)红色是一种生命意义,东北高密乡的先辈们曾经在这一片血红的高粱地里展示了善恶、美丑的生命的魅力。

2.艺术效果

“色彩就像音乐的震动一样,我们利用纯熟的和声创造象征而获得自然中最暧昧最普遍的东西,即自然中最深奥的力量。”莫言曾说,“我更喜欢高更的东西,它有一种原始的神秘感。小说能达到这种境界才是高境界。我现在知道如何走向高更了。”[4]莫言是用文字图色的画家,《红高粱家族》里的红高粱就是以色彩的超感觉处理使抽象的东西得以凸现,并把作者的审美意识和艺术特色表现的淋漓尽致。

“低垂的天幕,阴沉地注视着银灰色的高粱脸庞,一道一道的血红闪电在高粱头上裂开,雷声强大,震动耳膜,奶奶心中亢奋,无畏地注视着黑色的风掀起的绿色的浪潮,云声像推磨一样旋转过来,风向变幻不定,高粱四面摇摆,田野凌乱不堪。”(《红高粱》)

这段描写中,银灰色的高粱,血红的闪电,黑色的风,绿色的浪潮,把“我奶奶”劫后余生的亢奋通过构筑的这一个具有形象感的色彩空间而展现的淋漓尽致。

色彩是莫言的情感体验,是用来表达思想的语言。色彩赋予了生命,那一片迎风鼓荡,飒飒作响的红高粱,不再只是自然形象,高粱地里呈现着爷爷奶奶等先辈们如火如荼的战斗的场面,高粱地里也有爷爷奶奶惊天动地的爱情,那是一个有着生命力的自由活体,能哭能笑,能唱能叫,不仅掩盖着“爷爷”和“奶奶”的血肉之躯,而且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生命迸发,奶奶就是在这片红高粱地里完成了她自由叛逆的一生,并把自身最原始的生命状态真实而又张扬的表达了出来。红高粱是奶奶生命的象征。就连奶奶的死也是回归在这片具有灵性的红高粱地里。奶奶牺牲时的美丽、苍白的面颊、鲜红的双唇、彩虹般的目光、高贵的微笑在高粱地里显示出了生命的价值[5]。

“最后一丝与人世间的联系即将挣断,所有的忧虑、痛苦、紧张、沮丧都落在了高粱地里,都冰雹般打在高粱梢头,在黑土上扎根开花,结出酸涩的果实,让下一代又一代承受。奶奶完成了自己的解放,她跟着鸽子飞着,她的缩得只如一拳头那么大的思维空间里,盛着满溢的快乐、宁静、温暖、舒适、和谐。奶奶心满意足,她虔诚地说:‘天哪!我的天……’”(《红高粱》)

红色的高粱是生命的象征,是民族魂的象征,是具有思想和情感的心理符号。读者从红的色彩中领悟到了小说的主题,那就是莫言对生命力量的礼赞和崇拜。

[1]德拉克罗瓦.德拉克罗瓦论美术和美术家[M].沈阳:辽宁美术出版社,1981.

[2]季红真.忧郁的土地,不屈的精魂——莫言散论之一[A].孔范今,施战军.莫言研究资料[C].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

[3]陈炎.生命意志的弘扬酒神精神的赞美——以尼采的悲剧观释莫言的《红高粱家族》[A].孔范今,施战军.莫言研究资料[C].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

[4]王尧.莫言王尧对话录[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

[5]孔范今,施战军.莫言研究资料[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 燕 艳)

Picture Art of “Red Sorghum Family”

ZHOU Xiao-pu

(Hebei Normal University, Shijiazhuang, Hebei 050091, China)

The implication expressed by words in novel is abstract and unlimited. In the novel “Red Sorghum Family”,the author offers us an visible picture by using abstract words. Mo Yan shows his artistic thinking through unlimited imagination and intellect. The picture drawn by words embodies the novel’s significance and unique spirits. It enables readers to think more rationally and emotionally. The novel shows us strong artistic implication.

Red Sorghum Family; view structure; color rendering

I207.42

A

1008—6129(2015)02—0098—03

2015—01—13

周晓璞(1985—),河北武安人,河北师范大学附属民族学院,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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