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牧雨

辛迪走进华盛顿玫瑰咖啡厅时，下意识地朝四处看了看。忽然，他发现吧台的角落里有两个漂亮的金发女郎正在偷看自己。他得意地笑了笑：这样的经历已经有很多次了。的确，辛迪是个很英俊的帅哥，受到女性的注目对他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辛迪要了一杯咖啡，很有风度地对服务小姐说了声“谢谢”。但这杯咖啡还没喝完，他就隐约感到有点不对劲，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拿异样的目光盯着自己，还似乎在窃窃私语地议论自己。他不由得转过头环顾四周。那些人竟立即收回目光，不再吭声。大厅里瞬间变得死一般寂静。突然，那两个金发女郎拎起包，“啊”地尖叫一声，便发疯似的逃出门去。大厅顿时一片骚动，其他的人也都连哭带喊，见鬼似的逃了出去。

辛迪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本能地站起身来，转身也想离去。然而，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在吧台的立柱上赫然贴着一张A级通缉令——

“犯罪嫌疑人霍华德，男，32岁。该犯9月2日在华盛顿持枪抢劫银行，抢走现金100万美元，并杀死两个营业员后逃离现场。体貌特征：方脸，眉心有一大黑痣。逃离时上身穿白色衬衫，下身穿黑色长裤，脚蹬乔丹运动鞋……”

通缉令上还印着霍华德的照片。天哪！辛迪一看就傻眼了，世上竟有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而且是个持枪抢劫的杀人犯！

现在，辛迪清楚那些顾客为何要逃跑了：在他们看来，自己分明就是霍华德，虽然衣着上不太相同。想到这里，辛迪决定要尽快离开，因为这种误会一时半会儿是解释不清的。他拔腿就往外走。但是，已经迟了——门外、窗外早已布满了荷枪实弹的特警。几十支乌黑的枪口已从不同角度瞄准了辛迪。看来，他一进门，服务员就已经报警了。

“不许动！举起双手！”警官在喇叭里大声怒喝。

辛迪被吓蒙了，他拼命挥手大叫：“我不是杀人犯，我没有杀人！”

“霍华德，你已经被包围了，再动一下就让你见上帝！”

辛迪浑身直冒冷汗，不敢再动了。他记起了不久前的一条新闻：有个和杀人犯名字相同的人，因抗拒追捕被警察错误地击毙。何况现在自己确实长得像杀人犯，子弹可不长眼睛啊。他只好一动不动，束手就擒。

在警察局，警官在查证了许多资料并验证了辛迪的身份后，最终证实辛迪只是长得和霍华德一模一样。他的同事可以作证，9月2日，辛迪出差去了，根本不在华盛顿，没有作案的时间。

辛迪走出警察局，回到住所，已是傍晚时分。他惊魂未定，决定躲在房间里，不再出房门半步。因为他从刑警那里得知，霍华德极有可能还藏身于华盛顿。在霍华德被捕之前，他最好别四处乱走，免得再次发生误会。

夜深人静，但辛迪还是无法入睡。白天发生的一切实在太恐怖了。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谁呀？”辛迪问道。

“哦，辛迪先生，是您的公司老总，他来看望您了。”

这事竟然惊动了老总。辛迪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他赶紧打开了门。然而，没有什么老总，他看见的，只是一支乌黑的手枪。

来人迅速挤了进来，关上门，命令辛迪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枪口依旧对准辛迪。

“你，你是谁？”辛迪惊恐不已。

“辛迪先生，别害怕，我想我一定是你的孪生兄弟。”说罢，来人揭下发套，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昏暗的灯光下，辛迪看见了那人眉心的一颗大黑痣，来人正是霍华德！

“你……你怎么来的？要干什么？”可怜的辛迪已吓得语无伦次了。

霍华德不紧不慢，嘻嘻一笑说：“我怎么来的？这个问题真是幼稚，是那群笨蛋记者泄露了你的住所。当然，对我这样一个高智商的罪犯来说，找个人简直是小菜一碟。你要知道，现在整个华盛顿甚至全美国的警察都在找我，可是没那么容易，因为上帝在帮助我，在这种危难时刻，竟然让我遇见你这样一个绝妙的替身。”

“替身？”辛迪疑惑地看着霍华德，“你想让我替你引开警察吗？不不，这样太危险了。”

“少废话！”霍华德立刻露出满脸杀气，晃了晃手枪，说，“立即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辛迪痛苦地垂下了头。

按照霍华德的命令，辛迪关掉了手机，然后给公司写了一封辞职信，大意是由于受到极度恐吓，加上自己酷似杀人犯，已不适宜继续在公司干下去。然后，他把辞职信装进一个信封，写上公司地址，贴上邮票，连同自己的身份证一起交给了霍华德，霍华德则将它们塞进了自己的内衣口袋。

“很好。现在，跟我走一趟吧！”霍华德脸色更加阴沉了。

辛迪已六神无主，被押着出了门。门外停着一辆小面包车——这是霍华德在来辛迪家的路上顺手偷的。霍华德一手持枪，一手开车，将车开到了离自己的藏身之处还有一大段距离的大树下，然后押着辛迪走进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

辛迪露出了绝望的目光。虽然他不清楚霍华德“替身”计划的全部内容，但感觉自己这回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这时，霍华德脱下了自己的全部外衣和乔丹运动鞋，逼迫辛迪也脱了衣服和鞋子，并彼此交换着穿上——很快，从衣着到外形，辛迪都变成了一个100%的霍华德，而霍华德则变成了辛迪。现在，辛迪才彻底明白了霍华德所谓的“替身”计划—— 他将代替霍华德死去，而真正的霍华德，将以他的身份逃离华盛顿。

“不……”辛迪的尖叫是那样脆弱无力。果然，霍华德缓缓举起了手枪，对准了他的右太阳穴，扣动了扳机。辛迪的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霍华德得意地吹了一下冒着硝烟的枪口，弯腰将枪在辛迪的右手手指上按了按，以便留下辛迪的指纹。然后在离辛迪右手不远之处，将枪放下——一个持枪自杀而死的人，枪是不可能还握在手上的。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霍华德背上一个大包，迅速带上门逃离现场，跳上了那辆小面包车。远远地，他从车窗后面看见有几个人影正向他的小屋奔去。显然，枪声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居民。

他一路吹着口哨，笑了。明天一早，警方就会将霍华德畏罪自杀的消息公布于众：一个罪大恶极、走投无路的杀人犯在自己的藏身之处选择自杀，这很合乎情理。而且，房间抽屉里有霍华德的身份证，死者身上又留有一封写给父母的遗书，足以证明“霍华德”已经离开了人世，通缉令也就成为一张废纸了。

霍华德再次戴上假发，在离辛迪住所不远处的邮局门口弃车而逃，并从内衣口袋里取出辛迪的那封辞职信，塞进了邮筒。他估计最迟明天下午，辛迪的公司就会收到它。由于辛迪辞职了，公司除了惋惜之外，在这几天之内是不会去追查他的下落的。而等警方和公司反应过来，霍华德早已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果然，第二天早上，报纸、电视里到处都是罪犯畏罪自杀的消息。新闻图片上，死者眉心那颗大黑痣十分明显。霍华德冷笑一声，就朝火车站走去。他为自己的精彩导演而得意，简直够得上好莱坞的标准了。

不过，当他买好票，排队通过检票口时，表情突然凝固了。他看见几位警察正目不转睛，朝自己走来……

“对不起，请出示证件！”一名警官冲着霍华德敬了个礼。

霍华德有点吃惊，难道他们还没有得到自己的死讯？难道自己哪儿露出了破绽？不可能。他暗示自己镇定下来，也许只是例行检查吧。

他慢慢递过去一张身份证，这是辛迪的身份证。警官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有点儿纳闷：“你就是那个辛迪？”

霍华德明白了，他索性取下发套，露出眉心那颗大黑痣，做出委屈的样子：“是啊，上次被你们误抓后，公司也炒了我的鱿鱼，我得另谋出路了。我怕再惹上麻烦，所以买了个发套。”

这时，另一名警察走过来说：“报告长官，刚接到正式通报，霍华德已经畏罪自杀了。”

“是吗？太好了！这个该死的罪犯！”霍华德假装兴奋地跳起来。

“既然是这样，辛迪先生，你现在可以不戴假发了。”警察冲他笑笑。

这时，已有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霍华德赶紧找个借口离开。再好的演员也有露马脚的时候，警察的眼睛可不是吃素的，只要检查一下他的大背包，就可以发现里面有百万巨款。幸好警察没有继续追问。

霍华德顺利登上了列车。列车一路南下，直奔迈阿密而去。

不过，霍华德很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他的谎言也许在24小时后就会被揭穿。那个漏洞最有可能出现在辛迪的手机上。一个辞职的人，不可能连同事的手机也不接吧？这容易引起怀疑。所以，当下午列车到达萨凡纳时，霍华德便下了车。然后，他弄了一辆小汽车，又买了一支无声手枪，一路颠簸到了西南城市休斯敦。

之所以选择休斯敦，是因为他听说这里大大小小的整容医院很多。他不可能一直冒充辛迪，必须脱胎换骨。福尔摩斯式的警察还是很多的，在与警察的角逐中，他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于是，在一个雨夜，霍华德敲开了一家私人整容诊所的门。

医生是个中年的瘦高个子，看上去很像一位医学教授。一看有生意上门，脸上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而，不一会儿他就犯疑了。一般整容的人都是白天来，而晚上来的，估计多半是逃犯。

想到这里，医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说：“很遗憾先生，我这里晚上不做手术的。”

这一切当然都在霍华德的意料之中。他掏出几扎美钞，扔到桌子上，用枪指着医生，冷笑一声：“别害怕，亲爱的，在生命和金钱之间，我想你会做出正确选择。”

医生脸上一阵抽搐。在霍华德威严的目光下，他妥协了。

“那，请问你要整成哪个明星的模样？”

“找死！整个好莱坞明星脸不是更容易招惹是非吗？除了明星，你随便整。我可告诉你，别想耍滑头！”霍华德扬了扬手枪。

手术进行得很成功。霍华德对镜自照，称赞医生的医术真是高明。现在，他脸上没有半点自己的影子了，当然也没有辛迪的影子，他成功地告别了自己。

“谢谢你，医生。”霍华德将钱送到了医生跟前。

医生一边颤抖着接过钱，一边看着霍华德的眼睛。果然，他看到了一股杀气正在升起。他刚想大喊“救命”，霍华德的子弹已经准确地击中了他的脑门。

随后，霍华德迅速离开了现场。下一步，他要做的是弄一张假的身份证，不过这需要几天时间，他必须耐心等待。等办好身份证，他的“替身”计划便可大功告成了，他也将成功地骗过每一个警察的眼睛。

当霍华德走进休斯敦一家咖啡厅时，下意识地朝四处看了看。忽然，他发现有两个金发女郎正在偷看自己，并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看得出，整容的效果非常好，他成了一个招女人喜欢的美男子。

他得意地笑笑，要了一杯咖啡，很有风度地对服务小姐说了声“谢谢”，然而，霍华德隐约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拿异样的目光盯着自己，所有的人都似乎在窃窃私语地议论自己。他不由得转过头环顾四周，那些人竟立即收回目光，不再吭声。大厅瞬间变得死一般寂静。突然，那两个女人拎起包，“啊”地尖叫一声，便发疯似的逃出门去。大厅里顿时一片骚动，其他的人也都纷纷开始往外跑。

霍华德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本能地站起身来，转身也想离去。然而，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吧台立柱上赫然贴着一张A级通缉令：犯罪嫌疑人杰克，男，持枪杀人。通缉令上还印着杰克的特写照片。上帝，这个杰克居然和整容后的霍华德长得一模一样！

“该死的医生！”他怒骂了一句。他这才猛然记起整容界的一句行话：当一个罪犯要求整容时，最好的办法是将他整成另一个罪犯。

不过，现在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他必须尽快离开此地。但是，一切都已太迟了，显然有人报了警，因为外面早已布满了荷枪实弹的警察。

被抓之后，他当然要狡辩说自己只是长得像杰克。但是警察却意外地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张身份证，这是一个名叫辛迪的人的身份证。而这个辛迪，长得又跟前几天“自杀”的罪犯霍华德一模一样……

最后警方经过DNA比对，这起“替身谜案”终于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