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虎
马克思历史方法论与生态实践
庾虎
马克思历史方法论由生产、交往、分工与联合四者之间的运动构成,并形成生产与交往、分工与联合两大功能关系。马克思历史方法论是与社会规律理论并行且互为彰显的理论。马克思认为,生产的社会化与生态的社会化是同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与自然在资本关系中生成不平等;人与自然是直接交往的过程,人无论处在哪一类社会形态中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当自然界的自我补偿功能出现重大问题时,人类社会的分工也在发生功能变化;人与自然的关系只有在联合体中才能实现和解。改革开放之后,中国运用马克思历史方法论开展了生态保护与补偿的实践。
马克思;历史方法论;生态
通常在分析社会发展与社会问题时,马克思社会规律理论成为研究的根本理论基础,是基本原理。然而,在马克思的文本中,还蕴含了与之匹配或平行的历史方法论。社会规律理论是对社会结构(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生态等)的分析,历史方法论是对社会功能的分析。只有二者相互配合,才能更好理解中国的发展与未来趋势。本文在简述马克思历史方法论之后,主要分析了马克思的历史方法论对社会结构之一的生态因素的功能影响,并运用马克思历史方法分析中国生态建设的实践。
马克思提出了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在于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结构、经济基础)、上层建筑之间的互构运动关系。马克思用三者的间性说明了社会发展的有机结构。这种有机结构是现存的,也是演化的。要理解社会发展的有机结构,无法缺少对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间性的解剖,尤其是对社会发展规律的表征实体——经济、政治、文化、生态等——的解剖。“解剖之刀”在马克思的文本中体现于生产、交往、分工与联合四者及之间的有机构成。生产、交往、分工与联合四者既具有促进或缓慢社会发展相对独立的功能,也是相互搭配的一套组合,形成一套“手术刀”。正如一台人体手术,由众多各式的手术刀构成手术的器物。生产、交往、分工与联合正是马克思分析与批判社会发展的四把关键“手术刀”,马克思思想及它的继承和创新则成为手术的“主刀医生”。
剖解社会发展的终极意义不仅在于知道静态社会的结构,而且在于知道动态社会的功能,并通过这种功能反作用于社会的结构,促进社会结构的变革。马克思关于社会发展基本规律的思想,可被认为是社会结构的演化规律,但没有实现完整的功能定位。因此,在用社会规律理论来分析社会发展之时,还必须结合生产、交往、分工与联合四把“手术刀”的功能准确定位社会发展的现状与态势,从总体上把握社会发展之前世今生。
可以说,马克思文本中存在着与社会发展基本规律并行的历史方法论。“生产已经成为社会的活动;而交换以及和它相伴随的占有,仍旧是个体的活动,单个人的活动:社会的产品被个别资本家所占有。这就是产生现代社会的一切矛盾的基本矛盾。”[1](P758)这一段文字表明,马克思经常把生产与交往之间功能关系也视为具有和生产力与生产关系间性一样的历史地位。
结合马克思的文本来关照,可以将生产、交往、分工与联合四者大致区分为生产与交往的功能关系、分工与联合的功能关系。如,“现代资产阶级本身是一个长期发展过程的产物,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一系列变革的产物”[2](P273-274)。“生产资料的全国性集中将成为自由平等的生产者各联合体所构成的社会全国性的基础,这些生产者将按照共同的、合理的计划进行社会劳动。”[1](P130)可以看出,尽管生产、交往、分工与联合四把“手术刀”都具有重要的历史地位,关于生产与交往、分工与联合这两对功能关系之间的地位还是有差别的。前者往往在剖解社会发展方面比后者具有更为重要的地位。马克思用四把“手术刀”和两对功能关系实现了对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生态和人的社会发展的解剖与批判。
生态问题在马克思的时代并不是当时人们考虑的主要问题之一,现在,生态问题则试图争取全球社会的主角。因而,马克思不是主要从生态的破坏性,而从生态的建设性来注重其对人类社会发展的意义。在这种关怀中,马克思并没有放弃生态做为社会发展的因素,坚信人类依赖于他们的自然环境,对生态建设提出了许多透彻性的观点。
(一)马克思认为生产的社会化与生态的社会化是同一个过程,且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主体的人与作为客体的自然在资本的关系中生成不平等关系
物质存在决定人类的意识,在人类社会之中,生产成为第一问题。马克思将自然视为生产的前提,视为剩余价值产生的前提,没有自然就没有生产。这是自然与人类社会发展的第一层关系。但是,马克思认为正是现代生产使得自然界社会化了。现代生产并不是传统生产模式量变的延续,而是在对自然改造过程中的质变产生。“大工业把巨大的自然力和自然科学并入生产过程……这一点是一目了然的。”[3](P207)机器大工业以社会化的形式在深度与广度上对环境与资源形成质变利用。它改变了资源的直接可接触性利用方式,利用了机器这种与以往拥有质变的工具导致资源的使用社会化。在这种社会化的过程中,人类意识摆脱了对自然界的敬畏,将自然界视为人的附属,将人与自然的关系彻底翻转。但是,马克思并不认为这是人类社会与自然界的最终宿命,而仅是一个异化的阶段。
(二)人与自然是直接交往的过程,人无论处在哪一个社会发展阶段都是自然的一部分
人与自然的有意识的交往关系最初源于自然与财产的属性关系,人的存在、财产的存在与自然的存在是同一性的。马克思在分析原始公社土地公有制时指出,“财产最初无非意味着这样一种关系:人把他的生产的自然条件看作是属于他的、看作是自己的、看作是与他自身的存在一起产生的前提;把它们看作是他本身的自然前提,这种前提可以说仅仅是他身体的延伸。其实,人不是同自己的生产条件发生关系,而是人双重地存在着:主观上作为他自身而存在的着,客观上又存在于自己生存的这些自然无机条件之中”[4](P491)。在这种关系中,人在摆脱自然的束缚,人又始终无法与自然脱离。现代社会也是如此,否则,人类也不会对生态问题如此关注。
(三)自然界的自我补偿功能成为问题时,人类社会的分工也在发生功能变化
随着人类社会发展的加速,人的需要与消费水平在不断急剧提升,一方面在更深更广的程度上对自然界进行掠夺,一方面不得不改变对自然物利用之后的存在物的态度。因此,形成了一种新的分工,对利用物的再利用。“原料的日益昂贵,自然成为废物利用的刺激。”[5](P121)这种刺激建立在技术与分工的共同完成之上。同时,另一种分工也正在形成,就是在人与自然的直接分工之上,再形成了劳动力也是一种自然资源的分工。这是自然界与人类的分工。人类从对自然界的利用中形成了不同的社会分工,而自然界对人类约束使得人类在自然界中分工。
(四)人与自然的关系只有在联合体中才能实现和解
马克思认为,人与自然的关系并不是单个人与自然的关系。单个人往往在大机器这类东西帮助下与自然产生最大的冲突,这其中又是资本在幕后操纵。一些单个人正在努力地破坏生态的补偿系统,一些单个人正在被迫努力地破坏生态的补偿系统。在这种情况下,马克思提出了人的联合的观念,这种联合不是基于单个人的利益、单个组织或国家的利益,而是所有人利益的联合体。“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6](P928)只有这样,人与自然才能获得终极和解。
社会的历史也是“自然的历史”。马克思关于人与自然的关系形成了人类社会发展与自然发展的辩证法:人类源于自然(自然环境)——以牺牲自然的人的发展(人化社会)——回归于自然(人的社会自然化)。这一辩证法的归宿是一种新的社会形态,它要高于资产阶级社会。因而,可以演绎出社会主义社会更能保持生态的持续性、生成人与生态合一的关系。
当代中国对生态与社会发展关系问题的认识经历了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并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形成了生态是外部成本到生态是内部成本转变的可持续发展观、再进一步深化到生态文明建设与理论创新。
(一)中国积极探索生产与资源、环境之间的优化关系,在保证生产发展的前提下使生态系统的结构与功能不断获得更新与持续性
1.改变商品生产的方式,充分认识到生产方式适应生态自系统的重要性。在改革开放过程中,“经济挂帅”的生产方式使生产与生态的矛盾在不断拉伸。面对生产与生态的张力,邓小平提出了生产、科技和生态“三位一体”的发展方式,如在农业方面意识到“将来农业问题的出路,最终要由生物工程来解决,要靠尖端技术,对科学技术的重要性要充分认识”[7](P275)。21世纪是中国经济发展的转型期,为改变经济发展遇到的前所未有的生态瓶颈,2003年提出“坚持在开发利用中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实现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8](P483),并在十七大报告中首次提出了“建设生态文明”。
2.形成了生产质量与生态建设协调发展生产观。改革开放之后,对于速度与质量的关系,邓小平提出“提高产品质量是最大的节约”,宁可速度慢一些,质量也要上去,质量上去了,资源节约了。进行新世纪,党和国家更加重视生产与生态之间的协调,把节约放在首位,生态保护优先,形成了“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9]的生产观。
(二)认识到交往关系创新是生态保护、生态问题解决、生态文明建设的直接关键,它规制着这些方面的改善与发展程度、方向
1.通过创新交往观念实现社会发展与生态保护同步。生产与生态的矛盾不仅是生产的要求所致,更多方面是交往关系的非正常性导致。协调生产与生态的矛盾,要在观念上进行自我变革,邓小平早在改革之初就意识这一问题,提出了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保护的“双赢”思想。江泽民则把消费方式、消费理念的变革作为环境与资源保护的一项重要思想变革。2013年,习近平更进一步强调,“必须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文明理念”[9]。
2.通过制度创新,奠定生态文明建设的国家发展总体布局。源于社会发展与生态系统之间的不断增强的张力,作为交往“手术刀”的核心——制度创新——不断获得提升。生态文明制度建设在十八大正式成为国家建设战略方针。这标志着依托顶层设计,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从制度缺失走向制度建设、重构的新阶段。十八届四中全会进一步提出:“用严格的法律制度保护生态环境,加快建立……生态文明法律制度……建立健全自然资源产权法律制度……促进生态文明建设。”[10](P14)
(三)中国正在协调国内分工、摆脱全球分工束缚以恢复社会发展与生态系统之间的正常关系
1.协调社会发展与环境保护间性,防止只有经济利益而没有整体社会发展协调的分工路子。党和国家领导清醒地认识到改革开放中出现了许多生产与分工不合乎社会整体发展的情况,认为只有形成良性的分工结构,实现分工的社会功能,才能保障社会发展与生态系统之间正常关系。到了21世纪,分工与生态问题的日益凸显,在这种情况下,强调形成节约资源和保护生态环境的产业结构、增长方式、消费模式,将分工优化与节约资源、保护生态直接挂钩,为保障分工与生态之间良性循环,不再简单地以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来论“英雄”。
2.既要实现代内良性分工,也要实现代际良性分工。代内良性分工可以解决当前社会发展对分工的需要,然而,还必须解决代际之间的分工,不能把未来的分工红利当代消费。邓小平早在1978年就提出了绝不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发展理念。这为代际分工提供了最基本的分工理念。在谈及植树造林的意义时,邓小平更是强化了代际分工的必须性,“植树造林,绿化祖国,是建设社会主义、造福子孙后代的伟大事业,要坚持二十年,坚持一百年,坚持一千年,要一代一代永远干下去”[11]。当前,党和国家提出的可持续发展、生态文明建设正是邓小平的这种代际分工思想的深化。
3.正在形成以生态补偿为核心的分工结构。生态补偿简单来说,是人类消费了生态之后,对生态的一种人为修复。它与自然界的自我补偿不同,自然界的自我补偿是自然界的一种自发过程,具有不可逆性、无序性、无重心性、全面性等特征。生态补偿则是一种人为的修复方式,基于国力,这种补偿性的修复具有实用性、有序性、针对性、防范性等特征,它是自然界的自我补偿结果无法满足人类社会发展需求的一种补充性修复,要“实施重大生态修复工程,增强生态产品生产能力”[9]。生态补偿建立在分工结构的优化组合之上,如果国内分工没有根本转变,国家在生态补偿方面的投入难以有效。
(四)生态问题已经成为一种全球性问题,任何国家对此都不否定,许多国家否定的是自身需要承担的国际责任。中国面对全球生态问题时,没有推卸自身的责任,正在努力承担更多的国际责任
1.中国积极倡导联合解决全球生态问题,维护地球生态安全。在全球生态问题解决上,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仍然愿意基于公平、公正、合理的规则,担负起与中国经济社会水平相适应的国际责任。1999年,江泽民在《维也纳公约》缔约方大会第五次会议和《蒙特利尔议定书》缔约方大会第十一次会议部长级会议开幕式上就提出,“只要各国相互理解、加强合作,就一定能够加快解决全球环境问题的进程”[12](P534-535)。习近平从人类共同利益的高度出发,直指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性,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以及人类“携手共建生态良好的地球美好家园”的生态理念。
2.中国积极参与全球环境问题解决组织,发挥自身力量。加入国际组织,解决全球生态问题是当前的一种趋势,但一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执政党为了保证执政地位与执政时间,不断退出或对承诺失信。中国积极参与联合国主持下的国际环保运动,如中国于1989年9月加入了《维也纳公约》,1991年6月加入《蒙特利尔议定书》伦敦修正案,1992年在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上签署了《2l世纪议程》和《生物多样性公约》两个纲领性文件,于1994年编制了《中国21世纪议程——中国21世纪人口、环境与发展白皮书》,制定了可持续发展战略。中国的行动为联合全球社会、国家作出了积极的榜样。
总的来说,从生产、交往、分工、联合与生态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生态系统补偿的当代关系来看,生产、交往、分工、联合这些既是生态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生态系统补偿进行的前提,也是使它们处在困境的前提。“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习近平),而要解决生态问题、脱离生态困境,还须不断创新“手术刀”。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5]马克思恩格斯论中国[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7]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8]十六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
[9]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六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坚持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基本国策努力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N].人民日报,2013-05-25.
[10]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11]本刊编辑部.邓小平论林业与生态建设[J].内蒙古林业,2004,(8).
[12]江泽民文选: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索原]
庾虎,山东大学哲学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在站博士后,山东济南250100;桂林航天工业学院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副教授,博士,广西桂林54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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