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济杰
浅析老子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异化思想
董济杰
异化指人的本质外化后变成对立的异已力量,并反过来奴役人的一种社会现象。中国哲学史上,异化思想在老子的《道德经》中就已经萌芽。老子批判了当时的礼乐文明,并试图用朴素的自然之道来扬弃当时社会中的异化现象。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从异化劳动的角度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提出从实践的观点来解决劳动异化问题。异化思想在两位哲学家的著作中具有不同的哲学理念、哲学批判和哲学追求,但都是对人类美好生存的关照。
老子;马克思;异化思想;扬弃
“异化”主要用来分析人与外部世界关系,指主体与客体关系的对立和颠倒,即主体在发展自己的过程中,将自己的本质外化,产生出独立于主体的异己力量,并反过来控制主体的现象。在中国思想史上,异化思想在老子的《道德经》中就已经萌芽。周朝末年,老子看到当时上层社会不断追逐财货名利,为了满足各种欲望,而不惜迷失本性发动战争,甚至牺牲生命,成为追求欲望的奴隶。老子认为只有复归于自然之道,才能消解当时社会中的异化现象。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认为异化现象是私有制不可避免的产物。马克思通过劳动异化发现了工人同劳动产品、劳动过程、人的类本质相异化,从而对资本主义人剥削人的本质进行了深刻的揭露,最终断定资本主义必然走向灭亡,未来必将被共产主义社会所代替。
(一)老子异化思想的来源
西周时期,周公制礼作乐,形成了一套颇为完善的礼乐制度,作为处理等级社会上下贵贱之间关系的伦理规范,后来推广到道德伦理上的礼乐教化,用来维护封建的统治秩序和人伦关系。礼乐文化中,“礼”用于区别长幼尊卑、贵贱等级,把社会中人与人的关系以制度的形式加以规范,不同等级的人必须遵守各自的行为规范。“乐”是音乐,但不仅指音乐这种形式,更多的是指音乐起到了激发人们喜怒哀乐的共鸣作用。《礼记·乐记》中记载:“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指乐的作用在于协调上下,礼的作用在于区别贵贱。上下协调就会互相亲近,贵贱区别就会互相尊重。礼乐相辅相成,礼是贵贱有序,乐是对礼的调度。周公制礼作乐翻开了中华民族礼乐文明的序幕,标志着中国文化传统与制度的开启。
礼乐制度本来可以作为表明人们天然伦理关系的一种有效形式,但一旦被统治阶级用来作为维护自己统治的武器,以制度的形式加以规范,就被作为一种指令规范着人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社会中一切的人与人事都必须服从礼乐的规范,礼乐制度如同枷锁一样束缚和制约着人的自然本性。这样,礼乐制度就失去了其积极方面的意义,变成奴役人们的一种复杂文明形态。老子生活的时代,出现了所谓的“礼崩乐坏”、诸雄纷争的局面。社会中出现了太多所行之礼与施礼者身份不称的僭越行为。“诸侯僭于天子,大夫僭于诸侯久矣”,君臣关系纷乱。传统的礼法制度及思维模式遭到了彻底的毁坏。老子对崩坏的礼乐并没有感到惋惜,相反他认为社会所产生的贫穷、战争、争夺、声名逐利、欺诈等一切乱象皆是由礼乐制度所造成的。老子认为,礼乐文明是异化了的文明,应该予以扬弃。
(二)老子异化思想的内容
道家一贯主张无为而治,认为“礼乐是外在的,是对我们的生命的束缚桎梏,使我们不能自由自在”[1](P124)。礼乐文化被统治阶级利用后,就变成了一种复杂化的文明形式。这种文明形式带给人们的并不是自由与解放,而是束缚与控制。老子《道德经》对礼乐文明持否定态度,认为礼乐文明是异化了的文明形态,礼乐文明扼杀了人们的自然天性,导致了人的本质异化。
首先,老子《道德经》中看到了不断增长的物质欲望对人们的奴役。“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第十二章)①文中《道德经》引文参照冯达甫的《老子译注》一书。老子认为五色、五音、五味、围猎之乐、难得之货等都是人们竞相追逐的物质欲望,丰富的物质追求看起来代表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实际上是违背了自然之道。
其次,老子《道德经》中看到了森严的社会制度对人们的奴役。“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人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第五十七章)老子认为天下禁忌、锐利武器、民众智慧、森严法令的增加,看起来是社会文明的进步,实际上却造成了老百姓的贫穷、国家治理的混乱。人们被控制在严苛的社会等级制度之下,而森严的社会制度如同枷锁一般束缚着人们的自然本性,造成了人的本质异化。
再次,老子《道德经》中看到了复杂的社会礼法对人们的奴役。“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失礼者,忠义之薄而乱之首。”(第三十八章)老子认为失去了道而后才有德,失去了德而后才有仁,失去了仁而后才有义,失去了义而后才有礼。“礼”是忠信不足的产物,是祸乱的开端。老子尖锐地批判了代表着当时周朝时代精神的“礼”。
(三)老子异化思想的扬弃
老子提醒人们要摒弃物质欲望的奴役,返回到自身生存。“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第四十四章)他告诫人们不要执迷于对财货名利的追逐,人要贵生重己,对待财货名利要有节度,适可而止。如果为追逐财货名利而过于贪婪,必然会落得身败名裂,甚至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而丢失性命。老子主张:“是以圣人为腹不为,故去彼取此。”(第十二章)人们应该像圣人那样满足于衣食充足、生活安定的人生,放弃对声色货利等各种物质欲望的追逐。
老子主张人们要抛弃社会制度对人们的奴役,达到无为而治。他认为,应该弃圣智、弃仁义、弃巧利,因为这三者全是粉饰社会的法则,仅仅用它们来治理社会是不够的,如果要想使人们的思想有归属感,就必须使人们保持朴素纯洁的本性,减少人们的自私自利的欲望,拒绝各种圣智仁义巧利的学问,才能使社会免于忧患。
老子认为应该遏制社会礼法对人们的奴役,以自然为法。“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第二十五章)老子的“道法自然”是宇宙万物应该遵循的基本法则,即天地万物以及一切人与人事都应合乎自然之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候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第三十七章)统治者如果可以依照“道”的法则为政治国,不胡作非为,不去危害百姓的利益,老百姓就不会滋生更多的贪欲,生活就会平静安定。
老子认为对异化文明的追逐使人们逐渐背离了自然之道,扭曲了人的本性,并提倡以自然之道来扬弃异化,复归自然之道,返朴归真,来遏制社会文明发展中所造成的异化现象。倘若一切行为活动皆以“自然之道”为准则,人们就不会去沉迷于物质生活的享受,执着于财货名利的追逐,贪恋于声色嗅味的满足,深陷于制度礼法的牢笼,而成为自己所创造之物的奴隶,并最终导致自我本性的丧失。
(一)马克思异化思想的来源
马克思的异化思想受到了黑格尔精神异化论和费尔巴哈人本学异化论的影响。黑格尔用异化来描述绝对精神如何把自己转化为外部世界又回到自身,建立了自己的精神异化论,并认为人类所创造的基督教已经变成了一种反过来压迫人的异己力量。费尔巴哈批判了黑格尔的思辨哲学体系,从感性的世界和人本身出发建立了自己的人本学异化论,认为宗教中崇拜的上帝和黑格尔哲学中的绝对精神都是现实的人的创造物,是现实的人的思维的异化。
马克思在继承了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异化理论基础上,对二者进行了发展和超越,形成了自己的劳动异化理论。首先,马克思继承了青年黑格尔派和费尔巴哈对宗教的批判。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认为:“人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人,就是说,宗教是还没有获得自己或再度丧失自身的人的自我意识和自我感觉。”[2](P1)其次,马克思在《导言》中超越了对宗教的批判,推进到对现实社会政治制度的批判,继而推进到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非神圣形象中的自我异化,就成了为历史服务的哲学的迫切任务。于是,对天国的批判就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就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就变成对政治的批判。”[2](P2)最后,马克思由对政治的批判转向对经济的批判,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进行了深入分析,提出了劳动异化理论。
(二)马克思异化思想的内容
马克思认为,异化是私有制社会中不可避免的一种社会现象,它表现为人的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不受生产者支配,并反过来统治和奴役生产者。在这种异化生产中,人的自由自觉的能动性活动变成被迫劳动,人的个性趋于片面的畸形化,得不到全面的发展。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异化现象产生的主要根源是私有制,最终根源是社会分工发展到一定阶段并被固定下来。在私有制不断发展的过程中,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的异化达到最严重的程度,具体表现为生产关系中劳动的异化。
首先,从生产结果看,工人同他的劳动产品相异化。“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越大,他就越贫穷。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工人世界的贬值成正比。”因此,“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是同劳动对立的”[3](P267)。在资本主义社会的雇佣关系中,工人生产的产品同他的劳动是对立的。工人在劳动中耗费的力量越多,工人的劳动就越廉价,他亲手创造出来的反对自身的、异己的对象世界的力量就越大。
其次,从生产过程看,工人同他的劳动活动相异化。“劳动者在自己的劳动活动中并不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并不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其中,“劳动的异己性完全表现在: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停止,人们就会像逃避瘟疫那样逃避劳动”[3](P271)。对象化劳动是人的本质力量的自由自觉的外化,人的聪明才智和肉体力量都体现在劳动产品上,因此在劳动实践中会有幸福感和愉悦感,但在私有制条件下,工人不能自由地支配自己的劳动,这种劳动是被迫的、强制的,是异化了的劳动。
再次,从人的类本质看,工人同他的类本质相异化。“异化劳动把自主活动,自由活动贬低为手段,也就把人的类生活变成维持人的肉体生存的手段。”[3](P274)人的类本质,即人自由自觉的活动,是人区别于其他自然物的活的规定性,指在人的活动中表现出自由自觉性、主动创造性和自我意识性。但在私有制社会中,自由自觉的劳动已经变成了为了维持肉体生存而不得不进行的被迫劳动,根本谈不上自由自觉性,这样,工人就同他自由自觉的劳动类本质相异化了。
最后,从人与人的关系看,人同人相异化。“如果劳动产品不属于工人,并作为一种异己的力量同工人相对立,那么,这只能是由于产品属于工人之外的他人。如果工人的活动对他本身来说是一种痛苦,那么,这种活动就必然给他人带来享受和生活乐趣。不是神也不是自然界,只有人自身才能成为统治人的异己力量”[3](P276)。马克思通过劳动产品不属于工人,推断出劳动产品必然被别人所侵占,而这种侵占所造成的结果必然是劳动者与侵占者的对立,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就是资本家与工人的对立,这种对立的结果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异化。
上述四个规定中,最根本的是人同人类本质的异化,它是其他三种异化的根源。人同人的类本质相异化导致人不能自由自觉地劳动,劳动是被迫的、压抑的。从生产结果中产品不属于工人,劳动过程中工人感到不幸,劳动产品被资本家所侵占,马克思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与人之间的剥削关系,看到了两大阶级的对立,有力地批判了资本主义制度。
(三)马克思异化思想的扬弃
在马克思看来,对象化劳动是在私有制社会下才转变为异化劳动的,消除异化劳动的途径就是消灭私有制,建立公有制社会,即共产主义社会。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了用共产主义来扬弃异化劳动:“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和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生成的。”[3](P297)马克思指出,共产主义保存了以往历史发展的全部财富,生产力高度发达,物质财富能够满足全体社会成员的需要。异化劳动的扬弃是人的类本质自由自觉活动的复归,即人全面地占有了自己自由自觉活动的本质。
马克思认为在共产主义社会中,人们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存需要,同样需要同自然界进行物质交换,生产出各种各样的生活必需品。这种为了自身生存来满足自身需要的生产劳动是一切社会存在的基础,并在共产主义社会,由于人的全面发展的需要,这种生产劳动还将会不断扩大。但由于生产力的高度发达,用在生产物质财富方面的劳动时间却会越来越减少,人们有更多的自由时间来发展自己。在共产主义社会里,生产劳动的特点在于不再是被迫的、强制的劳动,而变成了自觉自愿的愉快的事情。
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指出,在共产主义社会中的劳动已经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旧的社会分工已经消失,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对立也已经消失,劳动成为生活的第一需要。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天赋和爱好自由的选择职业,生产劳动给每个人平等地提供表现自己聪明才智和个人能力的机会。劳动时间的缩短将为全体成员的发展腾出更多的自由时间,人们都能够得到全面的发展。这样,生产劳动使人们感到幸福和愉悦,劳动不再是被迫的、奴役人的手段,而成了自由自觉的、解放人的手段。共产主义社会中人们的生产劳动从负担变成了快乐,自由自觉的劳动复归到了人本身。因此,共产主义社会是消除资本主义异化劳动现象的最终途径,是对异化劳动的积极扬弃。
老子的时代已经远去,马克思也已经于百年前仙逝了。社会文明的表现方式古今迥异,但异化对人的奴役及人摆脱异化束缚的渴求古今一也。异化是主体与客体的对立,扬弃异化是主客体由对立走向同一的过程。老子和马克思都对异化进行了扬弃,两者在扬弃异化的对象、原则和追求上不尽相同。
(一)扬弃异化的对象不同
老子和马克思扬弃异化的具体对象不同,老子扬弃的异化对象是礼乐社会中异化了的文明,马克思扬弃的异化对象是资本主义雇佣关系中的异化劳动。
老子在对异化文明的扬弃过程中追求主客体的同一。私有制出现后,生产力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创造了文明,文明是人类生存的客体化。客体化的文明服务于人类的同时,却不可避免地携带着奴役的基因,人类在享受文明成果的时候,同时也被文明所奴役。周公制礼作乐标志着中华民族礼乐文明的开始,各种管制与教化逐渐制度化,礼法道德充斥着社会的各个角落。在老子看来礼乐文明是一种异化的文明,它控制着社会中的一切人和事,使人丧失了自然的本性。因此,要扬弃异化了的礼乐文明。
马克思在对异化劳动的扬弃过程中追求主客体的同一。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区分了对象化劳动和异化劳动。对象化劳动指人的一切改造客观世界的活动,是人的主体力量的对象化,即人通过作用于自然界的生产活动把自己的生命和本质力量灌注到活动对象里面去。对象化劳动是劳动的一般本性,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永恒现象。异化劳动是对象化劳动的特殊情况,它表现为劳动对象的丧失和劳动者被对象奴役。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的雇佣劳动就是异化劳动,在劳动过程中,工人同劳动产品、劳动过程以及类本质相异化,工人除了维持自己和后代生存下去的生活资料,其他一无所有。因此要扬弃异化劳动。
(二)扬弃异化的原则不同
老子和马克思对于异化扬弃原则也不同。老子主张从“道”的高度来解弊异化文明对人的奴役。马克思从唯物主义出发主张用实践的方式来解决异化劳动对人的奴役。
老子在《道德经》中提出了高出所有伦理道德的“道”,来扬弃礼乐文明对人的奴役。老子形象地描述了“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第二十五章)老子的“道”是产生天地万物的本源,先天地而存在,独立地循环运行不息,宇宙万物的运动都遵循着“道”的规律。人的异化是因为其行为偏离了作为天地万物本源的“道”。扬弃异化就要遵循“道”的原则,而“道”最终要遵循自然的规律。
马克思认为扬弃异化的实现离不开人的实践,强调必须用实践的方式来解决异化劳动对人的奴役。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看到了旧唯物主义中存在的缺陷时指出:“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他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2](P54)他提出了能动性与受动性相统一的实践概念,主张从实践的观点出发去理解现实世界。实践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解决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的出发点。马克思指出:“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导致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2](P56)
(三)扬弃异化的追求不同
老子和马克思在对异化进行扬弃的过程中,两者追求的理想社会也不同。老子认为扬弃异化了的礼乐文明,复归自然的“小国寡民”社会是理想的社会。马克思认为扬弃了异化劳动,消灭了私有制的共产主义社会是理想的社会。
老子认为,复归自然之道、无为而治的社会才是理想的社会。这种社会应该是“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则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第八十章)。老子幻想着回到没有纷繁礼乐、战乱纷争的原始社会时代。在那里,没有剥削和压迫,没有战争和掠夺,没有礼乐文化的束缚,一切所谓的文明都一无所用,是一种单纯、质朴的社会状态。老子以自然之道为原则,克服文明异化构建的“小国寡民”的理想社会,表现出对古代农村社会生活的向往,这种古代农村社会生活是一幅原始共产主义社会的生活情景。
马克思认为,生产力高度发达、人们得到全面解放的共产主义社会是理想的社会形式。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有两个阶段。首先是废除私有制,建立一个普遍的以生产资料公有为基础的社会,即共产主义的第一阶段,这是“最近将来”的目标。共产主义社会的高级阶段才是人类未来理想社会的高级阶段。马克思认为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实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劳动已经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而是成为生活的第一需要。“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完全超出资产阶级权利的狭隘眼界,社会才能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上:各尽所能,按需分配!”[4](P306)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个人得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虽然老子和马克思在异化扬弃的对象、原则和追求上不同,但对人类生存的关切是相似的。中国当前处于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多种所有制经济形式并存的情况下,社会中的一些异化问题和异化力量仍然存在,并且短时间内不能消除。老子和马克思的异化思想是人类思想的宝贵财富,对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有积极的意义。
老子的异化思想对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构建和谐社会有着积极的指导意义。现代社会中,物质文明的空前繁荣是老子时代所不能企及的,但物质文明的发展并不代表着整个社会的全面进步,相反,当前物质文明空前繁荣的同时,带来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最突出的就是环境问题。人们为了满足不断膨胀的物质欲望,肆无忌惮地从自然掠夺资源,破坏着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关系。人们在贪婪地享受着看似繁荣的物质文明的同时,精神世界却又愈加空虚,回归自然和寻找失落的精神家园成为了人们内心的期望。老子以自然之道扬弃异化文明、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思想,告诫当前人们不要过于追逐财货名利,而应该抛开外物的诱惑,主动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使人们的心灵从物质的奴役中解放出来,回归人与自然和谐无间的宁静生活。
马克思的异化思想对于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促进生产力发展有着积极的指导意义。当前,我国处于由不完善的市场经济向成熟的市场经济转型的阶段,生产力水平不高,社会分工和私有制尚未消除,仍需要多种经济形式并存。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劳动仍然是谋生的手段,人们迫于生计,很多时候不得已只能妥协选择从事自己不喜欢不擅长的工作,甚至做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情。这样工作不再是为了肯定自己而自由自觉地劳动,并且不断细化的劳动分工,使人们的工作范围越来越窄,限制了个人的全面发展,造成了人的畸形片面的发展。马克思以消灭私有制来扬弃异化劳动的思想,启示我们异化只是一个历史范畴,是人类社会发展中特定阶段的现象,我们当前要大力发展生产力,极大地丰富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努力缩小贫富差距,为逐步减轻甚至消除劳动异化提供前提条件。
老子和马克思虽然是处在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思想家,但他们对异化现象的批判、对人类社会的思考却异曲同工。相隔几千年、远隔几万里的两种思想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都同样绚烂夺目。他们给后人留下的是不仅仅无尽的精神财富,同样也是无尽的思索。
[1]李学勤.失落的文明[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冯达甫.老子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责任编辑:索原]
董济杰,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012级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博士研究生,北京100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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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4434(2015)12-001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