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人学思想的价值维度

2015-02-25 03:12刘雪璟
学术探索 2015年12期
关键词:德意志意识形态人学人性

刘雪璟

(云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人学思想的价值维度

刘雪璟

(云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的人学思想阐释,对人学思想的核心要义——人的本质问题给出了创建性的界定,指出人的本质属性是社会属性,即人的现实性、历史性及其相互关系。在《形态》文本中对人本质的全新注解,表达了马克思主义人学思想的基本理论维度,以新的哲学视角、思维和视野赋予了人学研究的哲学价值意义;以新的历史生成视野和历史分析方法开拓了人学研究的新境界;以紧密联系社会生活实践的方法论启发我们对当前社会关系合理化构建与人的改造的思考、探索。本文着重从基本理论维度、哲学价值维度、历史价值维度、实践价值维度四个方面梳理与呈现《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人学思想的立体式意义。

人的现实性和历史性;《德意志意识形态》;基本理论维度;哲学价值维度;历史价值维度;实践价值维度

人学作为一门对“人”进行综合性考察和研究的新兴基础科学,是指“在吸取当代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最新成果的基础上,从整体上研究人的存在、人性和人的本质、人的活动和发展的一般规律以及人生价值、目的、道路等基本原则的学问”。[1]人学思想即人学研究的思想成果,概括来说应当包括对人学本体论、人学方法论、人学价值论的研究及其根本观点。马克思和恩格斯于1845~1846年合著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是他们关于人学思想的重要文献。在《形态》中,马克思和恩格斯着重对“人的本质”问题这一人学思想的核心要义做出了与此前人学思想的彻底清算,超越了德国古典哲学和当时以逻各斯主义为中心的概念逻辑中的理性演绎,明确地指出了人的本质属性是社会属性,这其中包含了人的现实性和历史性两个重要方面,以及这两个方面的相互统一关系。对人的本质的界定和根本立场决定了整个人学研究走向的逻辑起点,既是人学本体论的基础,又是人学方法论的验证,还是人学价值论的依据。基于《形态》文本视域下的人学思想研究——特别是人的本质研究,是对构成人的本质属性两个方面及其相互作用的科学把握,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在联系社会生活实践中呈现人之社会属性的价值维度。以《形态》中人学思想的基本理论维度为原点,可以辐射出哲学价值维度、历史价值维度、实践价值维度的立体式意义。

一、《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人学思想的基本理论维度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形态》中首次对人的本质做出了根本性的界定,从“现实的个人”出发重建对人类历史的理解,披露了唯心史观中“意识”的神秘面纱,把对人的认识和探索既从“天上”回到“人间”,更从“人间”找到人类生存发展的过程运动。一方面,立足于现实物质生产过程,马克思和恩格斯从现实社会生产方式中找到了人的“现实”属性;另一方面,把对人的研究从意识形态的理解层面转向现实社会实践的历史过程,基于历史生成的视野,把具体的、现实的个人归置于历史之中,找到了人的“历史”属性,科学地破解了人的本质之谜。在《形态》中,人的现实性与历史性相互作用,共同构成认识人的基本视角和理论维度。

(一)人的现实性是人及其历史存在的前提条件

人的现实性是指“现实的个人”在现实实践中不可脱离现实存在的本质属性,是人作为“社会人”最根本性质的一个重要方面。在《形态》中首先以“现实的个人”这一提法,第一次出现在文本中的表述是:“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得到的现成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所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2](P24)这表明从人的“物质生产活动”来说明人现实性存在的起因、方式和现实表现。“现实的个人”并不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中的那种个人”,[2](P29)也“不是处在某种幻想的与世隔绝、离群索居状态的人,而是处于一定条件下进行的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发展过程中的人”。[2](P31)因此,“现实的个人”的“现实性”进一步表现在:第一,“现实的个人”受现实需要的驱动。一方面,这种需要是客观的,“没有需要,就没有生产”。[3](P8)另一方面,这种需要是主观的。物质基础决定了现实的物质社会关系,也体现在人的精神与社会关系之间的需要的协调和需要的再分配。于是精神的需要往往成为人在满足基本物质需要之后,格外在乎和关注的心理上和情感上的欲望与实际得到满足之间的比例。同时主观上的需要又反作用于物质需要的创造,强烈的意识诉求或刺激物质需要的创造或抑制物质需要的生成。第二,“现实的个人”从事现实实践活动。“这种活动的基本形式是自然物质活动,它决定一切其他活动,如脑力劳动、政治活动等”。[4](P71)人在与自然的相处中形成了认知与被认知、征服与被征服、改造与被改造的关系,表现为人为了更好地生存与发展下去通过利用自然条件创造满足于其需要的物质基础条件。与此同时,人与人之间的分工合作为创造物质生活条件做出了进步意义的跨越,使得个人之间的交往随着生产的扩大,逐渐向社会交往演进。第三,“现实的个人”受制于现实生活条件。“一定的生产方式或一定的工业阶段始终是与一定的共同活动的方式或一定的社会阶段联系着的,而这种共同活动方式本身就是‘生产力’”,[2](P34)生产力即作为现实实践关系的决定性因素,表明了现实的个人从事的现实实践活动根本上取决于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他们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4](P67)诚然,人的客观存在首先从决定人的存在及其发展的现实物质基础和物质生产方式所表现出来的“现实性”是人的存在及其发展的历史构建的前提。

其一,人的现实性为人及其历史存在创造了前提。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从现实生活考察人及其历史:“发展着自己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的人们,在改变自己的这个现实的同时也改变着自己的思维和思维的产物。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前一种考察方法从意识出发,把意识看作是有生命的个人。后一种符合现实生活的考察则从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本身出发,把意识仅仅看作是他们的意识”。[4](P73)不言而喻,没有人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的现实存在,就不会有因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在运动、变化和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历史。

其二,人的现实性为人及其历史存在提供了物质基础。一方面,人在物质生产过程中,通过劳动这一基本的活动形式创造了满足自身生存的“第一需要”和发展的“更高需要”,从而为人的繁衍生息提供了越来越有利的物质基础条件,构成人在时间上的永续性历史;另一方面,人在物质交往过程中,通过分工、合作、交换物质生产资料等基本形式建立起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关系,如亲子血缘、联姻;剥削与被剥削、雇佣与被雇佣;合作、互利共赢,等等。这些彼此既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的关系,构成人在空间上的多样性历史,为历史的时空延续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物质基础。

其三,人的现实性为人及其历史存在积累了经验。劳动要素的产生使得人从动物界中独立出来,人从动物中分化与分野的根本标志就是劳动工具的创造。这表明人不仅如同动物一样可以本能地生存,更可以通过对现有客观条件的改造以创造满足更高层次需求的条件,在这个过程中人能动地进行改造,善于将改造过程进行反复实践和论证,并在逐渐的积累中形成一定的经验。当个体经验被传播和推广,形成一定的社会影响力后将会成为历史存在和发展的普遍经验甚至上升为一定的实践方法论,反映着人的现实性在历史创造中的积极效用。

(二)人的历史性是人及其现实存在的生长构建

人的历史性是指“现实的个人”在历史进程中能动地受历史影响的社会属性表现。人的历史作为人的现实的历史,其进程展现着现实物质实践活动的纵横延伸,同时又对现实做出了继承、批判、超越。

其一,人的历史性反映了人及其现实存在的整体趋势。历史作为人的主体性活动及其产物,以及作为人的活动的双向对象化过程,从整体上反映了人在现实境况中的所有表现。这种整体性最显著的特征首先表现为人类的繁衍生息。“代代相传”使得人的历史存在有了最基本的“生产链”。此外,人类历史的整体进步反映着人在现实中所做出的不懈努力。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高,生产关系的不断更新,都在表明人改造现实生活的能力和实际情况的螺旋式前进,通过整个人类历史社会所呈现出来的面貌得以说明。

其二,人的历史性反映了人及其现实存在的阶段特征。人的历史是由无数个人的现实活动构建的,在不同时期人的现实活动会有不同的差别,这种差别不仅是逻辑的差别也是历史事实的差别。“每个时代本身在它所发现的各种不同现成因素之间划定的,而且不是根据概念而是在物质生活冲突的影响下划定的” ,“[2](P78)起初本是自主活动的条件,后来却变成了它的桎梏,它们在整个历史发展过程中构成一个有联系的交往形式的序列,交往形式的联系就在于:已成为桎梏的旧的交往形式被适应于比较发达的生产力,因而也被适应于更进步的个人自主活动类型的新的交往形式所代替;新的交往形式又会变成桎梏并为别的交往形式所代替。”[2](P79)这些在历史阶段上的所有条件不是自发的,而是适应于同一时期生产力的发展状况,适应于现有的现实生产关系的变化发展的。因此,它们的历史也从根本上是同期同步形成的,而承受本阶段生产力的历史的新生一代也在以其丰富多样的生活映现着一定的历史阶段特征。

其三,人的历史性是人的现实性实现解放和发展的使命和责任。人的历史之所以能够被向前推动,就在于有代表人类进步的“代表性力量”起着主导作用,带领各个历史时期的人们为“代表的整体利益”而创造更多的实现这种整体利益的现实物质条件和更多的可能。这种“代表性力量”代表的“整体利益”往往就是人对现实社会的不满足和对更美好社会的追求,因此,从更长远的角度来说,人的历史性也就是人不断从自身有限的现实性中追求人类无限的历史性解放和发展。也因此能够说,人的历史性也宛如人类社会发展的牵引力赋予着人的现实性一种继往开来的使命和责任。

(三)人的现实性与历史性相互影响的运动是人与社会相互影响发展的规律

从社会整体发展的角度来说,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形态》中首次阐述了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和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即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反映社会存在;物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关系的矛盾运动构成人类社会发展最一般的规律。这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伟大发现之一——唯物史观,而对人性的根源性探索便是得到这个发现的经验起点和逻辑起点。人类社会历史围绕人展开,人的现实性和历史性的辩证统一就是人不断解放物质生产力、不断更新物质生产关系、不断推动合理的社会关系,以实现自我解放和发展,最终推动整个人类历史的前进。因而,对人的本质属性的界定从现实性和历史性两个最基本的方面展开,不仅是对人的全面理解,也是对社会历史主体的全面把握。

另一方面,从人自身的角度而言,人的这种现实性和历史性是与生俱来的,他不可摆脱现实和历史而独立存在,也不可摆脱其中的某一方面而存在。即便是那些所谓的“出家人”、“隐居者”、追求“超凡脱俗”的人等,只要是人,都无法完全摆脱人本身携有的现实性与历史性因子。他们只不过是对现实和历史作了歪曲的反映,或者超前反映,只是在意识上脱离了现实或者历史,但在真正意义上不能够摆脱现实和历史的双重影响。这是人的现实性和历史性表现出来的一种特殊形态。普遍来看,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中的个人,他既是现实和历史的产物,又是在实践中书写着现实和历史的主体,并在其中受一定现实条件和历史条件的制约,他不但是自我的个体,也是社会关系的共同体。因此,人的现实性和历史性的相互作用,正是人与社会相互影响发展的内在规律。

二、 《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人学思想的哲学价值维度

《形态》中关于人学思想的核心要义所做出的阐释,本身就属哲学研究的范畴,也是哲学研究的聚焦点。在这里,马克思和恩格斯对固有哲学体系的打破使他们创造性地提出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哲学原理,开辟了哲学世界的新天地。

(一)确立了人学思想的哲学基点:重构人之本质属性的哲学视角、思维和视野

《形态》中人学思想的阐发建立了新的哲学视角和思维,打破了此前古希腊哲学、德国古典哲学、中世纪和近代西方哲学的有限思维,并拓展形成了以实践为基础和中介的物质与意识、思维与存在、主体与客体、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一般与个别、必然与自由、规律性与目的性、逻辑与历史、真理与价值、科学与伦理等诸关系、要素和基本原则有机统一的哲学视野。

一方面,认识这一哲学视角的确立不得不提及它的哲学渊源及背景。19世纪早期的德国,宗教氛围浓郁,并受希腊—基督教哲学传统的强大影响。传统的哲学不约而同地把上帝、神灵、自我灵魂作为诸多学派探究的焦点。尽管不同时期的不同学派代表人物论证有别,但是,他们“断言理念、观念、概念、理性、思想以及普遍的东西统治着现实世界,而真理能为主体经过理性的内在之光而知晓”[5](P5)的观点如出一辙,在长期的演进中形成了逻各斯(the logos,理性)中心主义。在漫长的基督教哲学的渗透和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演绎下,许多哲学家都未能摆脱“神的旨意”或者“意识”的自我束缚。从早期的柏拉图主义、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霍布斯的无神论、洛克的经验论、休谟的怀疑主义、斯宾诺莎的唯理论,到德意志古典哲学的形成,包括康德哲学向主体的转向、其哲学的集大成者黑格尔的绝对精神,还有同一时期费尔巴哈的类本质、麦克斯·施蒂纳的唯我主义、布·鲍威尔的个人实体论等,虽有不同层面的突破或者颠覆,但都一直深陷在人学研究的意识沼泽地里。他们一直未能从本质上看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后来所指出的现实社会运动这一正确入口,在现实社会中找到:现实的个人是受制于现实物质生产和具体历史条件下的能被客观认知的人。《形态》中解释了困惑于人的意识形态的观念集合都有其现实的来源,即“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观念、思维、人们的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关系的直接产物。”[2](P30)

另一方面,这一哲学思维和视野的强大生命力在于实现了哲学研究范式的根本转换。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形态》中坚定地表明了立场,把对人的研究范式从此前哲学家们的物质史、精神史、宗教史、现象史拉回到人及人的历史发展史,在物质实践的基础上历史地反思人类历史社会发展的基础和条件,运用历史生成的视野和分析方法注解了人的自我创造、自我生成的历史主体状态,确立了以人为轴心的现实和历史坐标维度,找到了解读人的现实与历史的视角及方法。马克思在《莱茵报》工作时期的社会实践让他在林木盗窃案的法律争论下第一次深思现实条件下滋生的物质利益问题。马克思开始从分工、劳动、生产、交往的现实生活中敏锐捕捉到许多社会现象背后的经济根源。在对李特斯的国民经济学体系的批判分析后,“首先在经济学研究中确立了他的被注入辩证法活力的唯物主义方法论原则,并站在新的原发性的理论基点(实践)上同时展开了对黑格尔唯心主义与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批判”,[6]还总结写下了《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11个要目,把对人性的思考从思辨的天上拉回历史的现实的地上。在这一思想困惑的引领下,马克思在对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和麦克斯·施蒂纳的《唯一者及其所有物》的批判性研究中,更加确证了自己从现实生活中考察人的充分必要性,于是在真正诀别之前的哲学信仰的驱动下,以严整的形式——《德意志意识形态》,正面阐明了科学的世界观的基础,实现了以人学研究为重心的哲学研究范式由传统、超验、抽象、思辨向现实社会生活实践及其构成历史的转换。

(二)明确了人学思想的哲学旨归: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终极目标

在马克思和恩格斯新哲学的视域下重新确证并明确指出了其哲学内在的终极目标——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成为某一种(类、型)的人、怎么成为理想中的人等一系列关涉人在基本生存基础上的长足发展的问题,不只是哲学家们思考的问题,也是每一个个体自觉或不自觉地要面对的问题。

随着人对以自我为射点的认识射线的发散,诸多学派学者对人性及其追求作出了各种各样的解释。包括西方经济学中的“经济人”、福柯的“人之死”、德里达的“人性自律”、哈贝马斯的“沟通行为理论”等等,几乎没有谁的观点能够完全地超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人学思想,这不仅体现在马克思和恩格斯把人性完整地归置于现实生活和社会历史之中和一定的社会关系之中,更体现在他们把人性完美的归宿作为引线贯穿于社会发展规律与人类解放发展规律的高度统一之中,这对于人现存境遇和未来命运的洞悉有着深刻的追问。人类在不断改造社会中的人性和人性中的社会,是为最终获得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获得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腾跃。到那时,现代市民社会向最终的自由人的联合体转变,这个联合体中的个人解放与发展将是其他人解放和发展的条件。在这样的哲学旨归吸引下,人们从内心深处渴望着人与自我、与社会、与人类发展的双向统归,渴望着作为人而想要拥有的完美人性。但现实是,人在呼吁人性复归的同时又迷失在人性复归的道途中,人现实历史的局限性又遮蔽了本身深邃的追求,人在精神世界的挣扎中又走上了反人性、反社会、反历史的绝境。为此,人就越是希望在现实中妥善处理自我、自我与他人、自我与社会的局部关系和整体关系。这再次突显出,马克思和恩格斯把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全人类的解放,作为自己毕生研究的主题和为之奋斗的最高目标,作为衡量社会发展的最高价值标准,从本质上说出了人性解放走向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渴望。

(三)构建了人学思想的哲学价值体系:由“个人”辐射出的多重关系意义

1.主客体关系的哲学意义

当主客体关系被纳入近代西方哲学的认识论范畴的时候,意味着人类自我认识的深入。与此同时,也逐渐把人对主体性的认识推向抽象。当“自我”变成被认识的对象时,内在主体的先验设定就决定了主客体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外在关系。这样,人们对于“自我”的认识首先从认识论的层面走向异化,客体成了被主体无情感地摄取过来的外在对象,演绎为工具理性。那么,由此展开的客体对主体需要的满足也就仅仅是“物”的价值,对于人在心理、情感、精神上的价值就变成忽略不计。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通过“对象性活动”的阐述改造了黑格尔哲学中主客体关系中的“实践颠倒”,在《形态》中进一步把人的主客体关系归置到人的现实社会生活和历史实践之中,成为马克思和恩格斯人学思想哲学价值体系中的认识论基础。

其一,厘正了人在现实中的主体性。马克思以前的哲学对于人的主体性理解一直囿于意识,意识性被当作人的主体性的最高概括。当意识被先验地抽象出来时,导致了主、客二元的对立和割裂。马克思和恩格斯把哲学里谈及的人全部放回到现实生活和社会历史中,才使人的主体性有了主客体的统一,把人直接作为对象去理解。对象的存在延伸为对象性的活动,直接地触知人的实际生活。在这个基础上,人在物质和精神的交换中才开始呈现出其根本性特性,即实践的本性。实践价值不但是现实的,还是历史的。它推动着人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创造着自身的价值从而获得主体性的认可。因此,强调人的主体性首先要恢复它的现实地位,而不是一开始就把人孤立起来,单纯地把人推向世界万物之最,又或者把对人的有限认知寄托在神灵那里。只有把人当现实的人看、当现实的人理解、当现实的人对待,才可能去承认、去包容、去改造他的片面性,从而获得他的全面性。

其二,肯定了人在历史中的主体性。从人类整体、长远、宏观的意义上来说,人的主体性在代代相传的不间断跃升中推进了社会前进的车轮,使人类社会不断走向成熟。肯定人在历史中的主体地位,一方面要看到创造历史、推动历史的主体正是人,人作为社会历史中最立体化、最富有生机活力的因素是人类历史存在的轴心。另一方面,要鼓励“社会人”做“社会事”。既然身为社会人,主体性个人的所作所为不是孤身存在的,它或多或少与社会其他人和事物发生着自觉或不自觉的联系,所以应当被社会重视,要通过社会这个“大熔炉”的引导,修补和矫正个体与社会主流所不相符的主体性思想和行为,从而使社会历史中的个人在一定历史条件和社会环境中形成源源不断、承前启后的合力。再一方面,还要防止绝对自我中心的主体性泛滥,要把个体的主体性置于历史的主体性之中,克服人性自主的极端自我,牵引人与历史关系的辩证融合。

2.个人(个体)与国家(阶级)或社会(人类一般)的价值共赢意义

人作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其解放与发展的科学方向和路径选择自然不能把个人与社会割裂开来,也决不能把个人与社会完全对立起来。首先,我们要客观地承认个人与社会是既对立又统一的辩证体。一方面个人的无限欲望与社会有限的资源之间、个人追逐的自由与社会条件的限制之间、个人个性的施展与社会共性的发展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对立关系。不难理解,个人只从自我的角度出发想要被满足的欲望、自由和个性都是无限的,在旧的需要一旦被满足之后又有新的需要产生,并且这种需要的产生速度往往快于满足其需要的社会承载力的发展速度,还从需要的多样性上对社会接纳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是,由于社会所处一定阶段的承载能力不能够满足所有个人的愿望,这必然引起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对立,对抗,甚至对峙。另一方面,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只有对立的,个人的人性解放、价值实现、全面发展往往与社会整体的解放、社会整体的价值实现、社会整体的全面发展紧密关联。个人追求解放、价值实现和发展的汇总,促使了社会整体的向前运动,反过来,社会整体的解放、价值实现和发展,成为人追求更高层次的解放与发展的依托。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进步与发展的社会提供的整体价值功能远远超过局部的个人价值之和。尤其是社会资源的有效整合与充分利用将会突破一定社会历史条件的局限性。

同时,要把现实的个人在社会历史中的双重地位和双重作用呈现出来。在现实的社会历史运动中,人作为历史的主体,其历史属性与历史本身双向赋予彼此以丰富的内容。在诉诸现实社会关系合理化的过程中,应当从长远的历史中把握人与历史的发展规律和走向趋势。引导现实的、历史的人与社会发展的历史使命联系起来,引导个人人生价值与社会价值的有机统一。个人价值的实现往往需要通过社会这个平台的认可和肯定来说明,个人为社会做出贡献而获得的褒奖和荣誉感往往胜过仅仅获得自己私利的满足感。当个人在长期的认识和实践积累中形成的历史使命感鼓励自我想要为社会做出一点奉献和功绩的时候,这种历史使命感会成为个人内在的目标驱动力和鞭策力,并在这种力量的积蓄和外显中创造出更多的社会价值,从而获得自我认同。在自我认同——社会认同的螺旋式前进中,既使个人的人生价值得到实现,又孕育更多的为后代人实现个人价值的社会价值舞台。这种个人在历史中的既创造又获取的双重历史性使得人类追求人性的完美有了可延续的历史道路,并且在这条道路上继往开来地为实现人类整体的解放和发展做着薪火相传的努力。

3.个人(人类)与自然的交互影响意义

在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人的现实和历史性之前,有相当一部分哲学家把人的自然属性看作是人最根本的性质。在西方自然哲学中,认为万物来自始基(本原)并回归始基。中国古代哲学中“以类和之天人一也”也论证着人的自然性。随着人类对自然认识和改造能力的不断提升,人逐渐把自我推向宇宙中心,把“自然”当作客体对象而不加限制地征服和占有。在这场自以为是的盲目征服中,人类对自然的破坏日益加剧,对人类生存发展的胁迫逐渐暴露出来,使人类不得不重新思考和矫正人与自然的关系。

一方面,自然是现实的历史的人存在的前提。马克思从未否认过自然于人的先在。他明确地指出,依靠地球上一切自然力的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2](P31)是自然生物进化后的结果,最先“是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满足人欲求的对象并非人的欲望生成,“人需要与不依赖于他的对象——周围的环境和物进行物质和能量的交换才能生存下去”。[7](P188)也就是说,没有自然人就无从而起,更无从去谈人的社会、人的历史、人的价值和意义。所以,认识自然的基础意义在于找到供给人生命持续的“场地”。正如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谈起:“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之中的;我们对自然界的全部统治力量,就在于我们比其他一切生物都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8](P384)然而,在人类社会变革历经工业革命、科技革命、信息时代的过程中,由于人类自身对自然认识的缺陷已然造成了自然界不可估量的损失:沙漠化、水土流失、物种灭绝、气温上升、地质灾害等等环境的破坏、生态的失衡报复般地惩罚着人类,而人类身心疾病的蔓延正呼唤着对自然的态度重整。

另一方面,自然是人性本真的归宿。原始的自然界最开始是与人截然对立的,它有着人类难以制服的威力,后来人类开始显现出征服力。但由于人类长期把自然当作是异己的,那么,人们对自己与自然界关系的狭隘化便导致了他们之间局促的关系;反过来,他们之间局促的关系又加剧了自身与自然界之间关系的狭隘化。其背面正是自然界和人的同一性所在。人性追求解放和发展,其终极意义的实现应当以实现人和自然界的统一为基础标识。这是因为,自然界为人自我认识的升华敞开了庞大的空间。人在回归自然的时候往往能感受到一种生命的愉悦和精神的洗礼,获得来自自然的哲学启迪。在与自然界万物相处的过程中,自然之物、自然之态、自然之境往往会催促人去求真求善求美,去通晓人与自然的通性,去洞察人与自然的共性。同时,随着人性的日趋成熟和发展,他对自然的认识会逐渐深刻和明朗。目前大部分人开始意识到自然界的不可替代、不可重生,开始为保护自然做出努力。这也正是人性发展到一定程度,自我反思反省的结果。人性的现实一面看到自然界为人类提供的重要生存和发展资源;人性的历史一面看到自然界与人共生共长的命运相连。因此,当人性愈是解放和发展,人对自然界的态度就愈是友好。

三、《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人学思想的历史价值维度

在《形态》写作完成时期,是马克思和恩格斯认识上的跨越式转变,“实现从价值诉求和批判中心转向现实实践和历史生成相结合的分析范式的转换”,同时是“马克思哲学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探索趋向成熟的标志”,[5](P31)在整个马克思主义学说体系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一) 对人本质的根本观点决定了对人类社会历史的基本观点

人类社会,因人而起;社会历史,无人不谈。可以说,用什么样的方法去认识人也就用什么样的方法去认识社会、历史乃至世界。作为社会和历史的主体——人,“首先是社会历史的属性、变化和状态的承担者,其次才是认识论、价值论、实践论的主体”。[9]在此意义上,人的主体性活动所构成的社会历史的第一个客观事实就是现实存在的人,而非主观臆造的人的存在。推动社会历史变迁、改朝换代、毁灭重生等运动变化发展的正是人,现实的人,及其一系列物质生产活动和生产关系的运作。把人当作社会历史的终极构建,才是实现人真正价值的根本追求。纵观马克思和恩格斯深受影响的德国古典哲学的大致思想发展,早期的哲学家们无论是热衷于人性本善和人性本恶,无论是崇尚“理性人”还是“感性人”,无论是回归“自然人”还是“唯一者”等等,他们无外乎都对人的意识起主导作用有着殊途同归的解释。由于他们片面地走向人性的极端抽象漩涡里,他们眼中的社会历史和世界万物都如同他们眼里的人一样——都是思辨、思维运动的产物。相反,马克习和恩格斯从根本上改变了认识人及其本质的方法,也就转变了对人类社会及其历史的根本看法。

(二)人的现实性成为唯物史观形成的逻辑起点

马克思和恩格斯接触到现实物质利益问题,特别是发现利益之间的对立后,揭露了以往哲学家们所不能揭露出来的“人”,包括黑格尔作为“第一个想证明历史中有一种发展、有一种内在联系的人”[4](P42)的提出者仍然把这种辩证运动抛到现实生活之外,因此绝对观念成为黑格尔认识世界的逻辑总线。与此同时,费尔巴哈以主宾倒置的方式批判了黑格尔的思辨,赋“感性”予人,但又在半截子唯物主义中把人性抽象超越到社会历史之外。马克思和恩格斯显然没有被他们的提法征服,他认为“现实的人”一旦不现实,在现实社会中就毫无存在的意义。在《形态》里,他们对黑格尔以后的唯心主义哲学做出了如此评述:“德国的批判,直到它最后的挣扎,都没有离开过哲学的基地。这个批判虽然没有研究过它的一般前提,但是他谈到的全部问题终究是在一定的哲学体系,即黑格尔体系的基地上生产的。”“这些新出现的批评家中甚至没有一人试图对黑格尔体系进行全面的批判……只局限于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抓住黑格尔体系中的某一方面来反对他的整个体系,或反对别人所抓住的那些方面。”“从施特劳斯到施蒂纳的整个德国哲学批判都局限于对宗教观念的批判。出发点是现实的宗教和真正的神学。”[2](P64)显然,这一系列靠词句斗争的哲学仅仅只能在思辨的场域里变换花式花样,并没有把哲学置于现实中再从现实中反思他们哲学观点的真理性和价值性的有效统一。马克思和恩格斯把“人是什么”的问题推向“人能做什么”和“怎样做人”的问题上,再去从人所处的最现实的存在中寻找答案并检验其认识的真理性,从而达至真理与价值的统一。至此,他完成了一般唯物主义向历史唯物主义的彻底转变,“现实的人”之现实性的确立,为人类重新审度这个世界提供了科学的逻辑前提,也翻开了认识论的崭新一页。

(三)人的历史性成为唯物史观构建的核心要素

历史作为人的主体性活动的产物,天然带有人性的烙痕。离开人无从谈历史;离开历史也无法理解人的生成。正如马克思所说,人既是历史的剧作者,也是历史的剧中人。“一旦人已经存在,人作为人类历史的经常前提,也是人类历史的经常产物和结果,而人只有做自己本身的产物和结果才成为前提。”[10](P545)因此,理解人要将人置于人的历史之中,置于人与历史的关系之中,从把握人的历史性过程中把握唯物史观的规律验证。

其一,人的历史性与唯物史观的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的辩证统一关系是相一致的。唯物史观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能动反作用于社会存在。它首先强调了一切意识形态的现实基础——生产力、交往、所有制,是决定性的,包括社会中的千差万别都“不是我们为一切时代划定的,而是每个时代本身在它所发现的各种不同现成因素之间划定的,而不是根据概念而是在物质生活冲突的影响下划定的”,[2](P78)“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2](P81)而社会意识只是对已有社会物质生产活动与生产关系的反映,只不过反映的差别因“意识”的活动程度有关。当然,社会意识也不是消极被动的。它不但能够客观反映还能够发挥其主观能动性在一定程度和范围内或抑制或激促社会存在。具有历史性的人,其主体性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能动性,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有着形象的比喻:“蜘蛛的操作和织工的操作类似;在蜂房的建筑上,蜜蜂的本事还使许多以建筑为业的人惭愧”,“建筑师在以蜂蜡构成蜂房以前,已经在他的头脑中把它构成。劳动的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果,已经在劳动开始时,存在于劳动者的观念中,所以已经观念地存在着。他不仅引起自然物的形式的变化,同时还在自然物中实现他的目的。”[11](P172)人为了能够达到一定目的而改造已有的社会存在、创造新的社会存在的重要原因就是人能够按照物种的尺度和人自身的双重尺度来创造丰富多样的人类世界。当人的这种目的性的意识上升为一定的社会意识,它不仅将改变个人的生活还将引起社会的新的变化和新的发展。因此,人的历史性与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的辩证统一关系是相通的。

其二,人的历史性与逻辑和历史的统一规律相一致。认识历史要有逻辑起点和逻辑思维方式;而逻辑的正确与否往往要经由历史的检验。马克思唯物史观中理解人的基本思路就是:认识现实的人,就要到现实中去找人;认识人的历史,就要到历史中去找历史、找历史中的人。一方面,人们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接受了上一代创造和遗留的物质生产方式和社会关系网络。由于这个缘故,我们从事的一切活动从某种意义上是在从事前人的活动。另一方面,我们也在改变着这些正在经历的历史条件中规定着后代人们的物质生产方式和社会关系网络。我们成了前人的后继人的同时也成了后人的先辈。这与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形态》中对人的历史性论证逻辑与历史发展规律相吻合,在人类历史的长期实践中,使人的历史性生成经受住了逻辑与历史的双重考验。

(四)人的现实性和历史性的相互关系是唯物史观内容的重要支撑

一方面,对人的本质的认识关键在于掌握和运用实践的方法。马克思批判了德国哲学的“天上性”,“思辨终止的地方,即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的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实证的科学开始的地方”。[2](P31)在人的本质问题上,马克思首先从思维方式上打破了以往哲学的思维局限,“我们不是从人们所说的、所想象的、所设想的东西出发,也不是从只存在于口头上所说的、思考出来的、想象出来、设想出来的人出发”,而是从“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而且从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中”“去揭示出这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回声的发展”,[2](P30)并且,我们运用观察的方法只需要从“现实的个人”的现实出发,只需要把个人的意识当作意识而已。因此,认识人就要以人为前提,而不是设想前提。自然,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现实物质生活的感受感知中确证了人的现实性存在,又在人的社会历史的发展过程中和历史资料的研究中确证了人的历史生成。找对认识人的方法就意味着正确认识人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人在其现实性与历史性的统一中昭示唯物史观的历史价值。人的现实性与历史性交织共生既规定着人生存发展的必要条件,又鼓励着人为了更好地生存发展而创造更优越的条件。这种条件既包括物质的,也涵盖精神的。“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也就怎样”。[2](P25)这种“表现”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又推动了人在社会历史中本质的丰富性发展,表现出积极进步的意义:授人以鱼先授人以渔。人类历史铺展到今天,人对自我及世界的认识仍然十分有限,所幸的是,我们能够继承前人的智慧结晶,借以在认识的理论和实践中不断使人自身获得更加丰富和完整的人性,但值得注意的是:我们把握马克思关于人性的论述的本真在于紧扣马克思所处时代的实践主题,进一步明晰马克思和恩格斯人性之论与时代现实的关系,获得拨开人类蒙昧迷雾、引领时代前行的哲学真谛。所以,从马克思和恩格斯探索人本质的思想和实践历程中去学习、批判、反思哲学内在本性才是作为人在追求人的真正解放和全面发展的道路上所要具备的品质,也才是人作为个体与整个人类相统一的历史主体所需不断超越的历史进程。

四、《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人学思想的实践价值维度

马克思和恩格斯对人及其所处社会关系的关注,一开始是从对黑格尔、费尔巴哈、鲍威尔、施蒂纳等人的批判中确立了现实的人和历史的人的逻辑起点,并在一定程度上批判了当时不合理的社会关系。“理想的个人状态取决于理想的社会关系,而这一理想的社会关系又是相对于被批判的社会关系而言的。”[12](P288)在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只要还未到达共产主义的社会状态,社会关系都不可避免地带着阶级属性的烙痕存在于现有的一切社会之中,我们仍然不能脱离现有社会的阶级性和局限性,但我们可以在已有的社会条件下诉诸社会关系合理化的构建,以此为人性的解放、获得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提供社会性的途径、构建社会性的环境,促进人与社会的双向统归,使社会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与人类解放发展的必然趋势得到一致性实现。

(一)社会关系的合理化构建

1.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真正优越性,夯实社会关系合理化的社会基础

在现有的社会制度中,资本主义制度与社会主义制度是目前人类社会历史发展中最基本最具代表性的两种制度,这两种制度的对抗斗争长期地成为社会制度选择的焦点。资本主义对世界历史的扩张和开创,使建立于其制度之上的资本主义社会关系充分运用了劳动、资本的异化榨取了越来越多的剩余价值并实现了少数资本家的利润利益,将大部分劳动人民推向资本主义制度下社会关系异化的状态,使人性变得畸形和片面,这加剧矛盾与冲突,逐渐泯灭着人的主体性价值和意义。因此,马克思和恩格斯提出人的解放和发展的旨归在于对私有制的扬弃和共产主义社会的建立,“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合乎人性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和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范围内生成的。”[13](P297)而社会主义制度作为实现共产主义制度的前奏,它从经济关系的根源上超越了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从社会意识的层面超越了资本主义的狭隘眼见,从社会治理的最终实效超越了资本主义的社会结构。尽管目前世界上采用社会主义制度的国家还没有完全充分地把其优越性展示出来,但也正是在努力发挥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艰苦斗争中,才能让越来越发展的资本主义制度走向最终的灭亡。在中国,我们致力于推进社会主义制度在我国的进一步调整和改进完善,致力于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攻坚克难关键转型时期全面推进深化改革,致力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阵地的稳固和深化,就是不断地打造社会关系合理化的社会基础的过程。

2.从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基本生产关系着手,奠定其他社会关系的良性经济基础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形态》中提炼人的现实性本质的前提,就是将现实的个人首先归置于现实的物质生产关系之中。分工和私有制的出现,催生了阶级,把人的社会关系推向多种利益团体交加共存的多维网络体系,加速了农奴制、封建制到资本主义制度的过渡和转变,资本主义在私有制关系的推动中表现出优于先前社会经济制度的积极性,然其本身固有矛盾的最终爆发将使其成为自身的“掘墓人”。因为资本主义社会中私有制与个人劳动的对立最终将使劳动的异化演变为人性的异化,使现实的、历史的人最终在资本主义的桎梏中丧失现实的生活内容,进而丧失了人们苦苦追求的人生价值。然而,对与资产者处于对立的无产者而言,他们意识到在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中自己没有机会获得实现人性真实价值和意义的各种条件,于是他们奋起斗争并建立起以公有制为主体的社会主义生产关系,欲从根源上逐步铲除私有制的深刻弊端。在以公有制为主体的社会主义生产关系中,由于我国自身社会历史长期积淀的因素总和,及其现实的物质生产力与人们需求之间的社会基本矛盾,仍然存在某些私有制的经济成分。这对于完善社会主义制度而言,它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理想的生产关系与现实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理想的生产关系更加迫切地接近其理想,这必然对提高现实生产力及改造之上的生产关系提出了新的要求:现实中的个人只有在联合中创造对生产力总和的总占有才能使这种占有最终被占有者共同享得。只有在不断地使无产阶级的普遍性质在生产关系中得以彰显、在无产者联合占有的能力得以实现,才能从根本上去实现人们最终自由和发展的物质前提。

因此,立足我国深化改革的现实境地,将公有制的基础稳固、范围扩大是社会主义制度现阶段的根本要求,如何在其基础上进一步解决效率与公平、贫富差距、城乡利益格局等经济关系是强固社会主义基本关系的内在需要。在中国提出建设经济发展新常态的背景下,如何深入改善社会各阶层之间的利益关系问题成为经济发展的重心。尤其是在改革开放浪潮和全球化竞争的大浪之中同期出现的社会经济“马太效应”、权钱勾结、腐败滋生、仇官仇富等现象,都在突出地诉说着恶性经济关系的病痛。为了治疗这些经济关系的症痛,必须要敢于动刀,割除这些或隐或显的极端私有的肿瘤;也必须要敢于打破已形成的利益藩篱,根治不合理的社会分工及其分配方式。只有在不断地刷新现实生产力的提升、刷新劳动成果的分配格局之上,才能使生产关系的决定性作用在整个社会关系的运行中得以正向发挥。

与此同时,还不得不谈到科技与信息在现代生产关系中的功能。科学技术与信息时代的来临使社会历史由工业革命时代转向科技革命时代,并在今天升级为信息爆炸、大数据的时代。这意味着科技与信息相结合的要素演变为社会经济关系的重要参与者。它们给予人类未曾想象的社会面貌,也带来了人类受控于科技信息的危险。深陷在QQ、MSN、人人网、微博、微信、陌陌等社交工具和魔兽、DOTA、穿越火线等网络游戏这些以科技为载体的虚拟世界中的人们,正在被层出不穷的科技悄然改变着生存方式、生活态度、生命体验,甚至在开阔的信息空间里造成了生存空间的困境和迷惑。人最初通过科技的发明创造为自己提供方便和效率,却在与科技的交融之中沉沦为科技的奴隶。这不得不令人深省,重新审度人与科技信息的关系问题。“低头族”“拇指族”大批量出现并因此引发的社交恐惧症、交流障碍症、情感孤僻症等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越来越追求保护隐私而大量信息泄露成为个人安全与社会安全的妨害。呼吁人们从科技和信息的束缚和困扰中解放出来,正是科技信息时代背景下对人性保持一种独立、自主、自信的深刻央浼。

3.从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轴心的意识形态着手,构建良好的社会交往关系

在阶级社会中,社会主流意识形态从本质上反映了阶级统治的意志总和,而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从思想观念和精神层面的深层次上规定了社会主义的本质,体现了无产者们最根本的文化发展要求和价值目标取向。先进的社会意识形态和社会核心价值观能够引导社会个体的价值追求、整合社会个体的价值选择、扩大社会个体的价值共识,可以从思想、精神、心灵的主观意识上改造社会个体的思想状况,从而推进良性的社会交往、构建良好的社会关系。以民主、人权、自由、平等、博爱为核心的资本主义价值观,一直声称他们是自由与个性的代言人。实质是,资本主义制度范围内崇尚的个性是把个人利己私欲扩大为私有制的合理化,把人只有先满足自己的私利才可能满足他人的利益看作是人性的本质、解放和复归。他们甚至谩骂社会主义制度对个性与社会性的统一才是对人性的羁绊。马克思从剩余价值的发现中揭露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剥削秘密,也就揭露了他们所宣扬的人性自由和个性不过是牺牲大多数人的利益实现的少数资产者的自由和个性,不过是无视一切社会关系的人性之说,不过是把人性“合理地”受制于物而最终在异化中丧失了真实的生活、丧失了真实的人性。为此无产者们看到了这种人性的反人性之面,所以要通过联合起来的优质人性去解放和发展个体的人性,去创造符合人类发展一般规律的社会关系。同时,这种社会关系不是仅限于社会历史理论的说辞,而是密切地与每个时代的个体的生活态度、方式以及共同构成的社会生活的价值导向、空间关系相联系的。但是,现在社会阶段的事实让人的个性解放和发展在相当程度上当了困兽,既接受了多种社会思潮的思想冲击和观念开放,又迷失于多元文化的森林之中;既突破了传统的思维模式和思考方式,又失陷于现代思维的多样之中。于是乎,社会更需要核心价值观的引领防止一定社会群体在多元多样多变中丢失主流主导主意,防止在混乱中迷失自我。

中国在推进“四个全面”的进程中,更加把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工作当作党和国家一刻也不能放松和削弱的工作,当作一项极端重要而必须长期坚持的工作。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我国当前凝心聚魂的价值引领,是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在时代发展中的产物,它坚定地反映了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中共产主义道德原则和人类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根本价值目标,它遗传了中国上下五千年文明积淀的优秀传统文化的基因,展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时代内涵。它理所应当地成为我们社会主义国家人民的最大价值公约数,成为我们当前处理社会关系的价值选择依据和价值判断标准。“三个倡导”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从国家、社会、个人三个维度凝练出国家建设、社会进步、个人发展的关系体系,既是社会引导个体形成相对正确的价值方向的价值观概括,也是处于社会中的个人所应当理性思考的理论内容,更是社会和个人之间不断磨合统一的思想润滑剂。还需特别注意的是,越是在社会思潮纷繁的时代,就越要旗帜鲜明地弘扬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通过提高对先进的、科学的、有生命力的思想意识的认识和把握能力,而掌握人性解放和全面发展的实践能力。特别是在这个浮躁的、盲目跟风的时代中要保持思想的独立性,提高对社会新思潮的识别能力和鉴别能力,对当今盛行的“新自由主义”“历史虚无主义”“普世价值”“宪政主义”等有肃清其本质面目的客观辩证的认识能力,以防它们高举着人道主义的旗帜蛊惑人们反而使人性悄然倒退。

通过从思想、观念、意识、精神上构建社会意识的主流形态和主流价值观,并让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作为改进社会中的个人的思想意识的指挥棒,激发社会中的个人改造思想的真正意愿,激发社会中的个人提高改造思想认识的能力。当个体自觉于适应社会发展需要的思想改造、自信于改造其思想的主流意识形态和核心价值观,也就在一定程度上逐渐实现了人性的真正自强。

4.从以社会主义性质为根本的社会治理体系着手,提供创建和谐社会关系的保障

社会关系的合理化构建,还需要社会治理体系做可靠的保障。在探索社会主义制度下社会治理体系的建设问题上,我们可以汲取世界上有关社会治理体系的有益做法与经验,以创新社会主义制度下社会治理的模式和体系保障。国内有专家和业内学者针对这个问题,也开展了积极的探索。主要观点认为社会治理体系要从顶层设计和落实机制两大方面着手,顶层设计主要解决宏观层面社会治理格局、体制、机制的问题;落实机制主要解决微观层面利益表达与均衡、资源分配与递送、预防和化解社会矛盾的具体问题。这对于从深层次上进一步缓解社会关系矛盾提供了理论和方法论上的指导。随着社会结构网络的网线愈加密集,各类社会矛盾的叠加凸显,社会中的个人由利益、价值观引起的多种矛盾不再是单一的表现形式,而是诸如物质动因、观念差异、宗教信仰、民族争议、心理素质、社会安全等多种因素交织的矛盾爆发。因此社会治理的顶层设计既要涉及影响因素的所有内容,又要提高政府的治理水平,还要激励社会中的个人高度参与。而在具体落实中,如何把顶层设计的体制机制转化为社会关系矛盾的妥善处理,这是关键。从人的社会属性的角度出发,社会治理体系的制定与实施要立足于现实的人、历史的人的现实社会实际和历史阶段条件,这意味着要把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中的个人的现实利益问题的表达、分配、实现协调好,要把其现实的价值追求、价值选择与价值兑现与社会历史的价值问题沟通好,要把其享有的一切社会资源的利用与限制的关系问题措置好,使社会主义制度内在的公平要求和价值作用发挥出来,让不断健全的社会治理成为推动社会关系和谐的修正液,也成为在一定条件下规约人性获得解放与发展的矫正器。

(二)人在社会关系合理化构建中的现实运动与历史实践

1.提高对人的主体性的认识和实践能力

人的自主、主动、能动、自由、有目的的特征,决定了人在社会历史中的主体地位和意义呈现。尽管我们对人的认识不断深入,但人类普遍获得关于人在实践中彰显其主体性的认识还有待推及,特别是对自我内在的主体性认识要通过以下四个方面来把握。第一,人内在的主体性是自为自律性。这种自为自律是对自己的主动支配、独立抉择和责任担负。人如果依赖于外在力量的主宰,将永远不会是真正的主体。只有在自律的养成中,才能体现人作为独立自主的前提,才能体现人区别人的价值所在。第二,人的内在主体性是自觉能动性。从根本上说,人的特殊意义就在于进行活动中的“创造性”。这不仅包括人与自然之间、人与社会之间改造和被改造的关系,更应该强调的是对人自身的实践能力的改造和提升。人只有在这种主客分化和主客统一的关系中才能不断找到自身存在和发展的最优选择,在自我改造中积蓄改造世界的能量和能力。第三,人的内在主体性是相对自由性。对人性解放的诉求终归是对自由的心驰神往。但这种自由不是纯粹的不受拘束和无限制的一切需求和满足。相反,它是自由和自觉的统一,是意志自由与意识自由在主体性活动中的表现。人在社会生活中的自由不再局限于人对自然的征服和索取,而是居于一定社会关系下对事物客观规律的认识和运用。只有在一定范围内、社会规范下、历史条件下才能获得一种促进主体向上发展的自由。第四,人内在主体性是自我超越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说的就是作为主体性的人潜在的超越性。在自我超越的心理驱策下,使人的主体性潜藏的力量爆发出来,冲破以往的人性禁锢和界限。从整体、长远上来看,这种超越恰恰是对整个人类利益的自觉争取。

2.实现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高度统一的关键在于提高主体的思想道德境界和社会责任意识

思想道德境界和社会责任意识的提升是现实中的个人与社会之间的情感桥梁。通过对社会主体进行一定的思想道德教育和社会责任意识培养,可以提高社会主体对个体与社会整体关系的把握和认可;通过激励社会主体以较高的思想道德境界和社会责任感规约自身的社会实践,可以促进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实现。但这种思想道德境界和社会责任意识的培养和践行,还需要从对社会工作的正确理解和各行业的投身践行中去进一步检验社会价值对于个人价值所带来的深远影响和更高层次的价值表达。

3.通过人性的尺度建设生态文明,实现人与自然的共生共长

中国在2012年党的十八大报告中明确把生态文明建设提高到战略高度,为实现人类永续发展提出了建设美丽中国的实践命题。我们在追求美好社会、展望人类未来的时候,更期待的是一个能够承载人类可持续发展的绿色空间。基于追求人性解放和发展的视角,要把生态兴衰与人性文明的兴衰统一起来,把“人化的自然”与人性的尺度相统一。一方面,把生态文明建设作为“人化自然”的重要指南,经过集中现有人类的认识和智慧提炼的理论指导能够比较系统地指引人在实践活动对自然的合理化改造和利用,尽可能地构建适合人类可持续发展的生存条件。另一方面,用人性的尺度丰裕生态文明建设的理念和实践。生态文明的实施归根结底是人性发展的自我要求的对象性活动,使人们在不断深刻的认识中领会到生态文明是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人性在不断完善中对自己的更高约束、对周围人的不断传感。而更重要的是,需要在现实生产生活中把生态文明的思与行与现代化的生存方式、生活风格、生命体验相契合,使人生之态与自然环境之态一同充满盎然绿意。只有当生态文明成为一个文明人内在的意识和外在的自觉行动力,才能使人更接近于全面性的发展。

[1]李劲.近年来马克思主义人学发展的成就、困境与建构方向[J].保定学院学报,2010,(5).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李成旺.《德意志意识形态》导读[M].北京: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12.

[6]张一兵,仰海峰.体系哲学还是科学的革命的方法论——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特质的思考[J].天津社会科学,1997,(6).

[7]王晓红.现实的人的发现——马克思对人性理论的变革[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刘远传.论人与社会的关系的双重理解[J].天津社会科学,2003,(1).

[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11]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12]魏小萍.探求马克思《德意志意识形态》原文文本的解读与分析[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14]创新社会治理体系须关注两大核心议题[N].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我国转型期利益分化的社会均衡功能研究.光明日报,2014-12-29.

〔责任编辑:李 官〕

The Value Dimension of the Thought of Human in “GermanIdeology”

LIU Xue-jing

(School of Marxism, Yunnan University, Kunming, 650091,Yunnan, China)

InGermanIdeology, Marx and Engels explained their ideas about the thought of human, the core of which was their pioneering definition of human nature. And they pointed out that man is a social being in essence, including reality, historicity, and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mselves. This brand-new interpretation of the nature of human presents the basic theoretical dimension on the thought of human of Marxism, and endows human science research with philosophy value by its new philosophical perspective, thinking and vision. It also opens a new realm of the study of human science with the new angle of historical generation and the method of historical analysis, and inspires us to reflect on and explore the reasonable construction of current social relationship and human transformation with the methodology closely related to social and living practice. This paper summarizes and discusses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thought of human inGermanideologyin four dimensions: the basic theory, the value of philosophy, the value of history and the practical value.

the reality and history nature of human;GermanIdeology;the dimension of basic theory; the dimension of philosophy value; the dimension of historical value; the dimension of practical value

刘雪璟,女,云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015级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A811

A

1006-723X(2015)12-00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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