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与怜悯背后的人性弱点
——迟子建《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之症候式分析

2015-02-14 19:03刘娟
语文学刊 2015年19期
关键词:阿尔都塞三山迟子建

○ 刘娟

(内蒙古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70)



苦难与怜悯背后的人性弱点
——迟子建《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之症候式分析

○ 刘娟

(内蒙古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70)

迟子建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以一个与作者亲身经历相似的女主人公口吻讲述了乌塘人悲惨的生存境遇,描述了社会底层百姓所遭受的苦难、不公和无法预料的死亡,充满了悲悯情怀。但以阿尔都塞的症候阅读法对它进行症候式分析,会发现苦难人物背后所隐藏的欲望化和人情淡漠等人性弱点。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 症候阅读; 苦难; 人性弱点

“我想把脸涂上厚厚的泥巴,不让人看到我的哀伤”,这是迟子建发表在2005年第3期《钟山》杂志的中篇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的第一个句子。凭借《世界上所有的夜晚》,迟子建第三度获得“鲁迅文学奖”,这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还是第一人。

一、理论准备与文本概况介绍

阿尔都塞在《读〈资本论〉》(1970)中,提出了一种认为能够科学解读马克思的症候阅读法。关于其来源,一般认为是来自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和拉康的语义学。阿尔都塞认为凡阅读必“有罪”,即阅读必然是在一定问题下的阅读,无辜的阅读是没有的。区别于第一种线形的栅栏式的阅读,症候阅读的特点在于非视觉的看到隐匿的东西,就是看到别人“视而不见”的东西。[1]171-172国内学者对于阿尔都塞的这种阅读法非常重视。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是一部文学成分比较复杂的小说,写实、浪漫、轻度魔幻的技法相互交织。全文以“丝线串珠”式的结构展开故事,描绘了一幅幅“死者长已矣,生者长哀哀”的生活图画。所以,对该部小说“死亡主题”与“悲悯情怀”方面的研究也成为众多学者一直在探讨的话题。但通过阿尔都塞的“症候阅读法”来剖析文本,便会发现文本中多处出现的所谓“症候”,透过这些“症候”我们便能解读出文本以外的隐性内涵以及苦难人物背后相对的人性弱点。

二、文本分析之人物

1.农民。醉酒后骑摩托车的郊县农民在深夜撞死了“我”的丈夫魔术师,在事后“我”去看守所与他交谈,只想知道“我”丈夫在最后一刻是怎样的情形时,肇事农民喋喋不休讲的却是小酒馆的茶水、烧酒、没让他寻成方便的那对拥吻的男女、红绿灯以及那辆摩托车,这些都成了他的抱怨对象,却丝毫没有反思到自身的问题。

作者精心塑造的菜农形象本是一个善良质朴的底层人物,他因惦着老婆赶夜路,作者甚至不惜笔墨具体比较了与他喝酒的其他人;他在肇事后跪在地上拍着魔术师的胸脯哭嚎着。文中“我”对于肇事农民没有太多的恨意,平静地与他交谈,甚至于有一种怜悯。可见作者本无心塑造其逃避与履用借口的一面,但在文中字里行间我们解读出肇事农民的人性弱点,揭示了乡民身上的顽疾和沉疴。

2.蒋百嫂。在乌塘所有的寡妇里,蒋百嫂是最大情大性的,不被乌塘众人所理解。蒋百嫂本是良家妇女,贤淑勤劳。然而,一场变故改变了她:“蒋百失踪后,她变了一个人似的,三天两头就去酒馆买醉,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也变得很浪荡了,隔三差五就领男人回家去住。”这样一个让乌塘女人敌视的寡妇却也有让人想不通的举动,比如她喝醉了就去一个会唱民歌的民间老画家那听又悲又没歌词的悲调,并且还会哼上几曲。蒋百嫂还有一出近乎神魂颠倒、神经错乱的异常举动,就是一逢到停电就开始大闹,扬言“要用炸药包把供电局给崩了”,并且“跟疯了似的四处奔走呼号,绝不肯在家里呆一刻。而一旦室内电灯复明,她就奇迹般地安静下来了。”①同为未亡人的“我”,用蒋百嫂腰上片刻不离身的黄铜钥匙,打开了那道象征秘密与真相的蓝漆门,蒋百在那又高又宽的冰柜里,蜷缩着身子沉睡,落满了白霜。蒋百的死,是这样的情理之中,前面隐约的铺垫与描述,使得他的死不再意外,他成为乌塘官员掩盖矿难保住官帽子的把柄。蒋百嫂的“良苦用心”其实是用来演给那些领导看的。与此同时,内心无法安静,灵魂备受折磨的蒋百嫂借停电之际的扬言,多少发出了“歇斯底里”又无可奈何的不平呐喊。作家用这样的曲笔对现实进行了无情批判,同时也看到了蒋百嫂屈于命运,用折磨自己来舔抵伤口的无奈。

三、文本分析之空间

1.三山湖。三山湖是“我”旅行最初的目的地,为了弥补与亡夫未能一起前去的遗憾,并希求遇到逝者灵魂,燃起生存的火焰。火车却因山体滑坡被迫停靠在乌塘,目睹了种种苦难。而在三山湖,感受到的是暖日清风的呵护,就连思念魔术师的泪水融入红泥也已“调化为最养眼的膏脂”了。可在这阳光明丽的空间里,“我”听到看到了同样的人生悲剧:云领妈糊里糊涂地死于狂犬病,云领爸为南方老板放礼花而炸掉了一只胳膊,小小的云领被迫靠变戏法替父亲招徕生意。

在三山湖这个有钱人享乐消费的场地,极端的贫富差距表现的愈加明显,富人可以用钱来肆意践踏穷人的尊严,甚至是生命。原本在作者看来惬意明丽的三山湖,一幕幕的惨剧也让她叹息不已,突然觉得自己所经历的生活变故是那么那么的轻。

2.乌塘。在《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里,叙事者“我”的身份首先是一个正在经历丧夫之痛的年轻寡妇,其次才是乌塘人悲惨生活的目睹者,“我”以自己的生命体验理解和体恤着乌塘人的痛苦,并最终将个人伤痛融进了众生的苦难之中。小说关注了乡村物质贫乏的景况,对乡民艰难的生活充满了同情,同时,在沉默的乡村世界里发现了那些早已被城里人舍弃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友爱。但我们也不难发现这个苦难的地方也充斥着欲望和人性的淡漠,乌塘成为物欲文明的牺牲品。“我”打听路时水果摊主不买水果便不搭理的态度;“嫁死”的妇女以婚姻和丈夫的生命作为换取金钱的跳板等都在无意中讽刺了乌塘的阴暗。饭店食客的谈论也将乌塘乡民的愚昧无知体现了出来,竟将煤矿事故多的原因认为是阎王爷的房子被掘而发怒的缘故。而那个唱丧曲的陈绍纯的死亡更是将人性的淡漠揭露得淋漓精致,他那悲凉之音恰似唱给自己,又唱给了乌塘。那些乡民间淳朴的人性美被金钱欲望冲击的荡然无存。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带我们游略了数个地方,这些夜晚的场景从城市切换到乌塘再转到了三山湖,意境深邃而凄美。乌塘有形形色色的底层人物,他们被生活所压迫着,他们经历着苦难、不公和死亡,可他们的人性弱点却也暴露无遗。如果说哀痛欲绝的悼亡属于人类的美好情怀,那么人性的丑陋与阴暗却完全是人类悲剧与痛苦的罪魁。将这两者穿插对照起来或许正是作者的用意所在。人生的悲剧深深地扎根于丑陋的人性之中,也正因为如此,苦难成了人生的底色。迟子建在温柔的夜幕下藏了一把锐利的刀,捅醒了许多明知这样的病态却不愿正视的人。我们自以为黑暗能掩盖白昼时清晰看见的一切,于是我们选择了蒙上夜幕去麻痹我们的眼睛,遗忘了祖国这些亟须我们去治疗苦痛的伤口,遗忘了怜悯背后亟须我们去正视的丑陋人性。

【 注 释 】

①本文所引《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原文均来自迟子建.世界上所有的夜晚[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1.

[1]颜岩. 文本学语境中的阿尔都塞——张一兵《问题式、症候阅读与意识形态》评介[J].理论探讨,2005(5).

[2]郭小香.阿尔都塞“症候阅读法”解读及其启示[J].理论界,2011(4):106-108.

[3]涂亚峰.论“症候阅读法”的文化批判品性[J].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2009(00): 303-312.

[4]焦会生. 对“芳草”的又一声深切呼唤——评迟子建的中篇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J].殷都学刊,2007(3):99-102.

[5]金燕. 迟子建《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的悲悯情怀[J].文学教育(上),2012(5):100-102.

刘娟,女,内蒙古乌兰察布市人,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学生。

I206.7

A

1672-8610(2015)07-00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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