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商崛起中的地理因素探析

2015-02-13 03:03
关键词:晋商山西

武 巍

(西藏民族大学 民族研究院, 陕西 咸阳 712082)

【历史学】

晋商崛起中的地理因素探析

武 巍

(西藏民族大学 民族研究院, 陕西 咸阳 712082)

晋商是明清时期中国重要的商人群体之一。地理因素在晋商的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其中既包括地形地貌、区位优势、自然资源、自然灾害等自然地理因素,也包括人口迁移和经商传统等人文地理因素。

明清;晋商;地理因素

晋商,是指14世纪中叶到20世纪初以善于经商而著称于世的中国山西商人,因山西简称晋,故称晋商。当时,晋商是国内势力范围最大的商帮之一,也是国际贸易中的一大商人集团。有人将威尼斯商人、犹太商人与晋商并称为世界三大商人。中国近代著名思想家梁启超曾在即席演讲时说:“鄙人在海外十余年,对于外人批评吾国商业能力,常无词以对,独至此有历史、有基础、能继续发达之山西商业,鄙人常以此自夸于世界人之前”。晋商得以发展,地理因素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其中主要包括自然地理因素和人文地理因素。

关于晋商兴起过程中地理因素在其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学术界已经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晋商商贸活动的历史地理研究》一书,从历史地理学的角度出发,将晋商贸易活动的范围划分为几个区域,就晋商商贸活动的制度体系进行了详细的阐释,就地理因素在晋商兴起的过程中发挥的推动作用进行了阐释,通过对大量文献资料的分析总结概括出晋商形成、发展、演变的规律。《晋商兴衰史》一书则从晋商的发展历程角度出发,对晋商的整体发展脉络进行了梳理,将其起源、发展、繁盛、衰落的过程进行了详细的阐述,并就其在各阶段得以发展的原因进行了深入的分析。《明清晋商制度变迁研究》以晋商经营制度为出发点,将晋商的盛衰看作是一个因制度变迁而产生的结果。此书对晋商的经营制度进行了系统分析,从理论上对晋商的发展脉络、运行机制、变迁规律等进行了梳理并加以分析。在分析晋商本质特征的基础上对晋商的制度系统、制度配置、制度成本进行了深入的阐述。《成败晋商——从历史看管理》一书则从管理学的角度出发,对晋商的发展进行了详细的阐述,其中也涉及明清晋商的经营制度。《试述地理环境在晋商形成过程中所起的作用》一文则从地理学的角度出发,对自然地理因素在晋商兴起的过程中发挥的重要作用进行了解释。《晋商徽商兴起原因之比较研究——从地理环境看其相同点》一文则以明清时期著名的两大商帮作为比较对象,从其崛起的共同因素地理环境角度,对晋商的兴起原因进行了阐释。《人口迁徙在明清晋商发展中的作用》一文则将人口迁徙作为突破口,从山西人口迁移的角度来说明人力资源在晋商发展过程中所起的重要作用。现有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对晋商发展历程的阐释,对晋商经营管理制度体系的分析,将晋商与同时期其他商帮进行比较研究。与此同时,已有的研究成果也将研究的视角拓展至地理学角度,从地理的角度对晋商的发展进行剖析。其着眼点主要是针对地理因素中的某一方面来进行论述,如地形地貌因素、区位因素、资源因素等自然地理因素及人口迁移和经商传统等人文地理因素,对于地理因素在晋商兴起过程中的综合性说明的研究成果相对较欠缺。本文试图从历史地理的角度出发,对晋商兴起过程中发挥重要推动作用的地理因素按照自然地理因素和人文地理因素的划分标准分别加以阐述。

一、自然地理因素

(一)地形地貌

山西地处华北地区,东临太行,西接黄河,北抵大漠,南包中条,四周山水环绕,与周边省份因山川自然形态而分,是一个相对封闭独立、多山多川的地理单元。境内山脉将山西分割为几大盆地,自北向南依次为大同盆地、忻定盆地、太原盆地、临汾盆地、运城盆地以及位于晋东南的长治盆地。而正是由于山脉的走向与阻隔作用,又使山西全省的河流分属黄河水系和海河水系,全省最大河流汾河自北向南纵贯全省。除此之外,山西还拥有桑干河、漳河、沁河等主要河流。因此山西有“四塞之地”、“表里山河”之称。

(二)区位优势

1.地缘优势

明王朝建立之后并没有完全恢复元朝统治的地区,除北部的瓦剌、鞑靼地区外,像东北地区的“奴儿干都司”和归化、河套地区,虽然属于明王朝的辖区,但它并不能真正行使管理权,所以明王朝实际上只能管理万里长城和辽东柳条边以南的地区。而且由于气候转冷的趋势,又增加了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压力。为防止北方少数民族南下的侵扰,明统治者在长城沿线设立军镇,驻扎军队,作为防御的屏障。

《明史·总兵》载:“初设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继设宁夏、甘肃、蓟州三镇,而太原总兵治偏头,三边制府驻固原,亦称二边,是为九边。”根据张正明、王尚义先生的研究,“九边”中的“四边”与山西在地缘上有关,它们是大同镇、山西镇、宣府镇、延绥镇。大同镇,驻地山西大同,管辖边墙东至宣府镇、西阳河堡、宽沟,西至山西偏关鸦山头,全长323.5公里。山西镇,亦称太原镇,驻地在山西偏头(一说宁武关),管辖边墙东至鸦山头,西至老牛湾延绥镇边,这一带长城有好几重,全长800公里。宣府镇,驻地在河北宣化,管辖边墙东自居庸关,西至大同平远堡,全长517.5公里。延绥镇,也称榆林镇,驻地今陕西榆林,管辖边墙东至山西镇老牛湾,西至宁夏镇边,全长885公里。以上四镇在九边中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尤其对于京城的安全具有重要的作用,“敌犯山西必自大同,入紫荆必自宣府,未有不经外边能入内边者”(《明史》卷九一)。

正因为九边对于明朝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明政府在九边屯驻了大量的军队。而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边镇军队所需的粮草、马匹的供给问题一直是困扰明朝统治者的问题。而山西地处九边之地,当明朝统治者为解决边境驻兵粮草的问题而采取“开中法”时,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山西商人抓住了这一契机。“开中法”的实行一方面减轻了明政府的财政负担并增强了明朝的边防力量,另一方面山西商人通过“开中法”获得了丰厚的利润,为山西商人的崛起积累了资本。

2.经济地理优势

山西北临蒙古,南邻河南,位于中原农耕区与北方游牧区的中间地带,有着同南北两大区域进行物资交流的便利条件,这就为晋商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发展空间。古代中国中原农耕区所需要的耕牛、战马和皮毛一类的产品,主要来自于北方蒙古地区,而游牧民族所需要的农物、粮食、茶叶以及日常用品则主要依赖中原的供给。而山西正是处在这样的一个民族经济文化交流频繁的地区,这样的优越条件是其他地区无法比拟的。

3.交通优势

山西便捷的交通条件同样也是晋商兴起的有利因素之一。山西虽地处内陆,但是其交通便捷,商路发达。山西“路当孔道”,其东面是全国的政治中心北京和北方重镇天津;北边可至恰克图;西经西安,沿河西走廊可达新疆、中亚,即著名的丝绸之路;南面连接河南,可通东南繁华之地。这种四通八达的交通条件,使山西成为北方重要的货物集散地,境内许多州县都是要冲。晋东南的上党地区虽居于万山之中,但处于山西进入河南的特殊地理位置,拥有潞绸、党参等丰富物产,如果没有便捷的交通,这些商品的输出是难以实现的。朔州“明初设卫,为云西要路,兵道协镇,驻跸于斯,粮饷商旅,多所经过,城关接连,室庐相望,颇称富庶”[1]50;晋中祁县“祁西南道河东,通秦陇,东南逾上党,达中州,北当直省孔道,故四达之衢也”[1]50;平阳府也是“汾水下游入河可通舟楫”,“陆路则方轨并进,南下风陵渡河即中州之陕洛,关中之三辅,四通八达,无往不宜”[1]50。由此可见,山西的交通条件是明清晋商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基础。

除此之外,交通的便捷程度还可以从驿站的设置来说明。明政府在山西设置了驿站五十余处,到清代时增加到近一百三十处,使山西成为全国驿站较多的省份之一。而所有的驿站都与省府和军事城堡相连,有助于货物与人员的来往。正是如此便捷的交通给晋商的崛起提供了动力,这些交通线不仅是经济的交通线,同时也是文化的交流线。

(三)自然资源的赋予

山西地处黄土高原,地面崎岖,沟壑纵横,但是山西丰富的自然资源,为晋商的崛起提供了丰厚的物质保障。

1.池盐资源

山西池盐,又名河东盐,产于安邑、解州间的盐池。河东产盐历史悠久,古史就记载:“晋地其南境解州有盐池,唐虞以来,号为利薮”[2]68。解州池盐不仅供给山西本省,而且畅销陕西、河南以至蒙古长城沿线。河东盐对华夏文明的起源和中国历史的发展进程有最直接的作用和贡献。远在唐肃宗时,盐池赋税就在国家税收中占有很大的比例。到了明代,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和生产关系的变化,盐池生产量激增。明武宗正德十五年(1520),盐池年产量达到6 000多万公斤,到神宗万历三十年(1604),猛增到1.44亿公斤,是宋代盐池年产量的4倍之多。[3]18在古代,盐业是国家的垄断行业,所以商人经营盐业需要经过国家的许可。明初,统治者提出“开中法”,允许商人在运输粮草、马匹等军需物资到达边境后,以此换取盐引,再到指定地点销售,以获取利润。据《河东盐法志》卷六载:“明洪武河东运使岁办盐引分拨山西、河南,食盐开中于宣大,凡遇开中盐粮,务要量其彼处米价贵贱及道路远近险易定夺则例,立案具奏,出榜给发,各司府并运司张挂召商中纳,仍先编置勘合并底簿发各该布政司并都司卫及收粮衙门收掌,如遇客商纳粮完,填写所纳粮并该支行盐数目,付客商赍赴各该运司及盐课提举司照数支盐,其底簿发各运司及盐课提举司收掌,候盐客商纳米完赍,执勘合到,比对殊墨字号相同,照数行场支盐。”由此可以看出,晋商利用“开中法”换取盐引,然后销售食盐,从中获取了大量的利润。如明内阁首辅张四维家族,其父张允龄、其弟张四象都是名噪一时的大盐商,他们利用山西丰富的池盐资源,积累了丰厚的财富。池盐对晋商兴起的作用可见一斑。

2.冶铁业

山西不仅池盐资源丰富,铁矿资源也非常丰富。史载山西“产铁之地十之八九,其不产地十之一二”。这样的说法不免有夸张的成分,但是这也充分说明山西铁矿资源之丰富。明代山西的冶铁业,无论其规模、产量、技术都超过了以往任何朝代,成为当时中国冶铁生产最发达的地区之一。明代山西铁矿产地有31个州县,占当时全国246个铁矿产地的12.6%,居全国第一位。明初实行官冶铁制,当时,全国共有官营铁冶所13个(见表1),其中在山西设置的官营铁冶所就有5个。洪武初,山西省的生铁产量为1 146 971斤,位居全国各省铁产量的第五位,其中山西交城云子铁质地优良,用于铸造兵器。

据《明太祖实录》卷一七六载,洪武二十八年(1395)“诏罢各处铁冶,令民得自采炼,而岁输课程,每三十分取其二”。从此,民营冶铁在山西日益发展起来,而民营进入冶铁行业,激发了其生产积极性,冶铁的生产量大幅增加。如明天顺年间(1457—1464)阳城“每年课铁不下五六十万斤”(《明英宗实录》卷三二九)。按上述明代铁课“每三十分取其二”的税率计算,那么阳城年产铁量已达750万~900万斤,相当于明初全省产量的七八倍。如果加上其他民冶的铁产量,则山西民营铁冶产铁数字会更高。正是由于阳城产铁量如此之大,阳城之李氏便利用这样的便利条件大量向省外贩铁,产品行销豫、鲁、青、察、鄂等省。山西丰富的铁矿资源、丰富的铁制品为晋商的崛起提供了便利,山西商人利用此种优越条件进一步壮大了自身的力量。

3.潞绸业

长时间以来,苏杭的丝绸一直在国内外市场占居主导地位,很少有人知道深居内陆的山西也曾出产优质的丝绸,而这种精致的丝绸就是——潞绸。

山西蚕丝的生产,年代久远。黄鉴辉教授在《明清山西商人研究》中指出,山西种桑始于唐代。但是,其在经济生活中发挥重要作用则是从明代开始的。明初,政府号召民众种植桑、麻、棉花等经济作物,对于不执行政令者,规定了奖罚的政策。正是基于这样的政策,山西的潞绸业发展起来。

明代北方丝绸业中心首推山西潞安府。徐光启所著书中有“潞绸有西北之机,潞最工”的评价。潞绸机户主要分布于长治、高平、潞州。由于潞绸采取分散生产的方式,在掌握劳动时间上比较自由,所以在生产完贡赋产品之后,织工有较多的时间从事商品的生产。而无论是原料的买入还是商品的卖出,都需要商人的参与。因此,众多的山西商人便涉足各省,或销售潞绸,或进购原料。而潞绸也因其精美、良好的品质赢得了社会各界的欢迎。从明代的文学作品中对潞绸的描绘就可以看出潞绸的高品质,如《醒世恒言》中《卖油郎独占花魁》称:“美娘见到刘四妈沉吟,只道他作难索谢,慌忙又取出四匹潞绸。”正是潞绸给山西商人提供了进一步发展的物质基础,潞绸业在明代晋商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4.煤炭业

山西是我国煤炭资源最丰富和我国最早发现并利用煤炭的一个地区。根据相关数据,山西省煤田总面积达七万平方公里,占到全省总面积的近一半,储量达一万亿吨。入明以后,由于明政府对于煤炭的开采较其他金属矿松弛,一般只抽税,甚至有免税的时候,所以明代山西的煤炭业得到了较快的发展。而且伴随着明代煤炭开采技术的进步,也进一步促进了山西煤炭业的发展,使山西成为明代产煤最多的一个省。据《明一统志》载:“山西的阳曲、太原、榆次、寿阳、清源、交城、静乐、霍州、吉州、临汾、洪洞、浮山、赵城、汾西、岳阳、翼城、河津、灵石、辽州、泽州、阳城等地都产煤。”

入清之后,山西的煤炭开采业进一步发展,尤其在乾隆五年(1740),清廷允许直隶、山东、山西等省“招商采煤”,使山西民营煤窑得到进一步的发展,早期雇佣劳动也在这一时期进一步发展。这一方面促进了山西煤炭开采业的发展,另一方面也促进了山西煤炭贩往外省商业活动的发展。大同县“其西乡一代农人,冬日多贩煤”(道光《大同县志》卷三),阳曲县“东西北傍山各村,地土瘠薄,居民农事之暇,多策蹇贩炭以生”(道光《阳曲县志》卷二)。

而就山西煤炭外销情况来说,光绪《平遥县志》载:康熙时“晋之炭、铁、枣、酒及诸土产之物,车推舟载,日贩于秦。”雍正《泽州府志》载:泽州“其输市中州者,唯铁与煤,日不绝于途”。由此可见,山西丰富的煤炭资源在晋商崛起的过程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四)耕地因素

土地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条件。山西地处黄土高原,地表沟壑纵横,耕地资源匮乏,而这也成为山西农业发展的制约性因素。元末明初的中原和江淮地区由于战乱严重人口锐减,而山西却由于战事较少人口相对较多。据《明实录》载,洪武十四年(1381)河南人口为189.1万人,河北人口为189.3万人,而山西一省的人口就达到了403万,比河南、河北两省人口的总和还要多20余万。而与此同时,山西的耕地总量在明代却没有明显的增长,这就导致明代山西人均耕地的减少(见表2)。清代前期山西的耕地面积有了较大的增长,但与此同时山西快速增长的人口却使山西人均耕地面积在明朝的基础上进一步减少(见表3)。为了供养如此多的人口,人们就会开垦山地、林地、边地。经过一段时间的开垦,地力下降、产量减少,人们又会弃耕,寻求其他的土地。而这些被废弃的土地,由于地表缺乏植被的保护,导致地表径流剧增,水土流失严重。这样周而复始,进一步加剧了山西生态环境的破坏,使山西本来就脆弱的生态环境进一步恶化。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占主导地位的中国,当土地无法养活这么多的人口时,人们就会另寻他路,一部分山西人便走上了“弃本逐末”的道路,从事商业活动。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可以说,正是由于山西耕地资源的匮乏,为晋商的崛起提供了人员基础。

(五)自然灾害

正如上面提到的,土地的不合理利用,大量林地、草地、边地被开垦为耕地,导致山西水土流失严重。据史料记载,昔日的山西高原虽然也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但由于当时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限制,人类对于自然的作用不是特别明显,人类的活动还大致处于大自然可以承受的程度之内。但是入明之后,由于无节制的屯垦以及统治阶级修建宫室,大量树木被砍伐,导致山西水土发生质的变化。植被的破坏导致水土的变化,但这仅仅只是开始,植被的破坏最终导致这一地区气候状况的改变,水旱频发,并日益加重。山西地处黄土高原,气候属温带季风型大陆性气候,年均降水量500毫米且季节分布不均,是“十年九旱”之地。根据史料记载,在明一代近三百年的时间中山西大旱44次,平均每六年一次,而旱象一般持续一二年,或者四五年,甚至有十余年的。如明成化十五年(1479)到弘治元年(1488),崇祯六年(1633)到崇祯十六年(1643),曾发生持续十一年的大旱。与此同时,大旱之后往往伴随而来的就是虫害之灾。例如,明嘉靖八年(1529)“旱蝗大饥,山西等处地方当禾苗成熟之际,蝗蝻盛生,弥空蔽日,积于地者厚三四寸,食禾苗殆尽,居民往往率子望禾苗痛哭,收割以为草刍之用,其他蝗蝻稍少之地禾苗未尽者尚望秋成,乃未及成熟,严霜大降,一时尽皆枯槁,民所资以为食,皆其先时所捕晒之蝗蝻与木叶皮草有情等物,……山西屡遭旱蝗,饿殍遍野”[4]283。由于气温、降水季节变化大,山西雹霜灾害也时有发生。雹灾如:嘉靖二年(1523)大同“雹深四尺如卵”[4]283;万历十三年(1585)泽州“雨雹大如杵,伤禾”[4]283;崇祯六年(1633)沁州“四月雹大如象、如斗”[4]283;顺治二年(1645)武乡“五月雹连三日,大如鸡蛋,越户捶人,击死牛羊无数,伤麦七百余顷,高岸崩折,化为巨浸,人民哭声震天,流亡载道”[4]283;康熙四十年(1701)平定“五月雹大如碗,积丈,禾俱无”[4]283。霜冻灾害在明清时期的山西也时常发生,如:万历十五年(1587)岢岚“陨霜大饥,死尸载道”[4]283;康熙三十三年(1694)到三十八年(1699),永和“八月陨霜杀稼”[4]283,沁源“连年被霜灾,米价腾贵,民大饥”[4]283,沁州“八月陨霜杀稼,旱,大饥”[4]283,保德“夏秋陨稼”[4]283,汾阳“旱霜杀木”[4]283,陵川“陨霜杀稼,民大饥,民食树皮”[4]283,武乡“未几陨霜,秋禾一粒未收”[4]283,静乐“八月霜杀禾”[4]283。诸如此类的自然灾害在山西数不胜数,严重影响山西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与生产。山西人为摆脱此种情况,不得不走上异域求生、“舍本逐末”的道路。晋商也是建立在这番苦痛之上的。

二、人文地理因素

(一)人口迁移

上面已经说到,由于山西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当时特殊的社会背景,导致明初山西人口急剧膨胀,有限的土地无法供养巨大的人口数量,所以山西人便外出求生。明人张四维说:“吾蒲介在河曲,土陋而民伙,田不能以一援,缘而取给于商,计春挟轻资牵车走四方者,则十室九空。”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山西人外迁的状况。

山西人的外迁可以划分为自发性的移民和强制性的移民。

1.自发性的移民

前文提到山西境内自然灾害频发,使其成为人口迁移的重要地区之一。明宣德年间,山西境内灾害频发,农作物大面积绝收,当地农民被迫举家外迁,人数至少在二三十万。正统初年,山西再次遭遇特大自然灾害,山西居民外逃势头一浪高过一浪。截止明嘉靖初年,山西至少向周边地区迁移了数以百万计的灾民。

山西灾民逃亡的路线一般有两条:其一,单山西发生灾荒,灾民或逃往河南南阳府,或翻越边墙“多逃虏中就食”。其二,当晋陕豫都发生灾荒时,则多流亡于“汉中、郧阳、荆襄山林之间,树皮草根食之已尽,骨肉自相啖食,可为痛伤”。这些外迁的流民都加入到迁入地的户籍之中,这就为后来的晋商拓展业务寻找辅助人手时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而其中主要的原因便是他们曾经拥有共同的文化背景、相同的思维方式,在平时的经营过程中能够拥有更多的默契。

2.强制性的移民

元末明初中原、江淮地区战乱频仍,人民为躲避战争的摧残大量迁居他地。山西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吸引了大量难民定居。明朝统治巩固以后,明廷出于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考虑,在洪武、永乐年间,曾18次从山西移民,共近百万人口,其中较大规模的一共有12次[5]311(见表4),还因此留下了一句脍炙人口的诗句“问我祖先何处来,山西洪洞大槐树”。明廷的“移民就宽乡”政策,是统治者为解决“人稠地狭”的问题而提出的政策。一部分人迁往地广人稀的地区,按照人们原来的生产方式进行生产生活;另一部分人则放弃原来的生活方式,加入到工商业行业,经商无疑是一个解决社会矛盾的重要途径。明清时期商品经济的发展,全国市场的初步形成,利润促使人们从传统的农业产业转向非农业产业。例如:河北省正定府无极县是山西移民重要的分布地区之一,大量山西移民的进入促进了当地商业的发展。伴随着商业的发展,更多的移民从山西而来,原来大量务农的人员转化为非农业人口。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全县主要商业行业,从业人员在1 700人左右,而山西商民约900人,占到52.9%。[6]582-589由此可见,人口迁移为晋商的兴起招徕了相当数量的从事商业经营的人口。

山西的人口迁移客观上使山西人在空间上的分布更加广泛,对山西商人的兴起与晋商迅速开辟国内外市场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为晋商的发展奠定了雄厚的社会基础。大批山西人走出山西,走向全国,为晋商的兴起与发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力基础,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中国人传统的重农抑商的思想观念。

(二)经商传统

山西人经商历史久远。早在尧、舜、禹及夏、商、周时期,由于山西盐池的存在,山西的商业就已经萌芽,难怪有学者认为中国最早的商人就是晋商。

春秋战国时期,山西商人就开始了经商活动。据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记载,战国时期的范蠡、猗顿、白圭等人是中国最早的几位富商大贾,而其中的猗顿就是在山西发家的。他本是鲁国人,经范蠡的指点来到晋国经商,十年间资产积累胜过王侯,驰名天下,这可能是最早记载的“晋商”了。

西汉时,山西商人也积极经营。《汉书·匈奴传》载:“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长城下。”武帝欲出征匈奴,使山西马邑人聂壹“间阑出物与匈奴交易”[1]129。据此可知聂壹应该是一个经常与匈奴做生意的大商人。

魏晋南北朝时期,山西商人利用各方政权分裂割据的局面进一步发展自己的势力。山西繁峙人莫含“家世货殖,资累巨万”[1]130。后赵的建立者上党人石勒“年十四,随邑人行贩洛阳”(房玄龄《晋书》石勒载记)。北朝时期,“河东俗多商贾,罕事农桑”(李延寿《北史》卷十五《常山王尊传》)。

隋唐时期,随着商业的繁荣,商人的实力进一步扩大,而这其中也包括晋商的身影。山西文水商人武士镬是个大木材商。李渊在太原起兵时,曾得到他的帮助,他凭借对李氏的帮助累官至礼部尚书,进封应国公,而其女就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宋元时期,商业进一步发展,尤其是在宋时,全国形成完善的商品经济市场网络。具有经商传统的山西商人也紧紧把握住这次机会,实现了一次大的跨越。当时的并州巨商夏竦、阳曲巨富张永德都是晋商的突出代表。

山西人悠久的经商传统,以及其经历过的无数艰辛与考验,为明清时期晋商的崛起奠定了基础,一旦有良好的商业契机,这种长时间积累的丰厚的经验就会转化成一股势不可当的能量喷发出来。

综上所述,山西优越的地理位置为晋商的崛起提供了一个基础;其丰富的自然资源,又为其崛起提供了物质保障;虽然耕地的不足限制了山西农业的发展,但是正是这样的限制性因素,使山西人走出山西,走出传统的农耕生活,开创了晋商的辉煌;移民与山西长期经商的经验又为晋商的崛起提供了人员的基础与社会关系的网络。以上种种都说明地理因素在明清晋商崛起的过程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1] 张正明.晋商兴衰史[M].太原:山西经济出版社,2010.

[2] 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9.

[3] 孙丽萍.天下晋商——明清山西商人五百年[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6.

[4] 张正明.明清晋商及民风——明清时期山西的旱涝灾害[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5] 安介生.山西移民史[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9.

[6] 刘宗诚.民初晋商在无极[J].沧桑,1994(2).

【责任编辑 张 琴】

Exploration of Geographical Factors for the Rise of Shanxi Merchants

WU Wei

(ResearchInstitutionofNationalities,TibetUniversityforNationalities,Xianyang712082,China)

The Shanxi Merchant is one of the most famous business groups in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process of its development is the geographical factors, which not only include the topography, the location, resources and natural disasters, but also the population migration and the tradition of engaging in business.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Shanxi Merchant; geographical factors

2015-05-11

武 巍(1989-),男,山西太原人,西藏民族大学民族研究院在读研究生。

1672-2035(2015)05-0022-07

K24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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