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婷
( 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 )
国家图书馆馆藏善本王绩别集序跋研究
赵文婷
( 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 )
王绩是隋末唐初的著名文人,其文集最早以五卷本行世,元、明以来,五卷本的《王绩集》不见著录,多以三卷的删节本流传。文章就今国家图书馆馆藏善本王绩别集中序跋的整理作相关文学与文献学研究,管窥别集序跋在文学与文献学研究领域的重要作用。
王绩; 王绩别集; 序跋; 文学; 文献学
王绩,字无功,号东皋子,一生三仕三隐,因诗文行世而受后人推重。《唐才子传·王绩》云:“性简傲,好饮酒,能尽五斗,自著《五斗先生传》。弹琴为诗著文,高情胜气,独步当时。”[1]14《四库全书简明目录》亦用“诗文亦疏野有别致”[2]584之语来评价王绩。王绩正是因其独具一格的咏酒诗、山水田园诗而得到后人及研究者的推崇,他的三仕三隐及他与陶渊明的关系亦是学界研究的焦点所在。
本文主要以今国家图书馆馆藏善本王绩别集序跋的整理研究为切入点,借历代各版本所录序跋来探讨相关文学及文献学问题,从中管窥序跋研究在文学及文献学研究领域的重要价值。
(一)国家图书馆馆藏善本王绩别集
1.唐写本
《王绩集》,《旧唐书》本传及《经籍志》作五卷,《新唐书·艺文志》、《宋史·艺文志》亦作五卷,而据吕才《王无功文集序》所云:“君所著诗赋杂文二十余卷,多并散逸,鸠访未毕,且编成五卷。”[3]
可知,王绩的文集早在唐代便由其好友吕才编辑为五卷本以传世。现存最早的王绩诗文集当属唐代敦煌写本王绩诗文集残卷,原卷被伯希和(保罗·伯希和,Paul Pelliot)掠至法国,现存法国巴黎图书馆,国家图书馆仅存复制微缩片。
2.宋刻本
宋版王绩诗文集今已不存,但《东皋子集》或《东皋子》五卷的说法,最早见于宋代书目。如,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四(上)》便著录了《东皋子》五卷,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十六)》亦录有《东皋子》五卷;而《宋史·艺文志》在录有《王绩集》五卷的同时还载陆淳《东皋子集略》二卷,《崇文总目》亦载《东皋子集》二卷。可知,宋代的王绩集除最早辑成的五卷本之外,还有二卷本并行于世,惜今均不见存。今国家图书馆所藏善本王绩别集共有八种,俱为明清抄本及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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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明刻本与抄本
国家图书馆馆藏善本有:《东皋子集》三卷,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赵琦美家抄本,一册;《王无功集》三卷,明抄本,一册,十行二十五字,黑格,白口,四周单边;《东皋子集》三卷,明黄汝亨刻本,一册,九行十八字,白口,四周单边;《东皋子集》三卷,明崇祯刻本,二册,九行十八字,白口,左右双边。可见王绩文集流传至明代已不见最初五卷本的踪影,抄本已不知据何本而删节为三卷。
4.清刻本与抄本
国家图书馆馆藏善本有:《王无功文集》五卷,清李氏研录山房抄本;《王无功文集》五卷,清同治四年晚晴轩陈氏抄本,一册,十行二十一字,蓝口,左右双边;另有两种清抄本《东皋子集》三卷,均为一册,九行二十字,无格,差别在于校对及题跋者分别为吴翌凤与黄丕烈。明清以来通行的三卷本致使众多学者认为五卷本早已散佚不存抑或从未存在过,而国家图书馆所藏的李氏、陈氏抄本证实了五卷本的存在,直至日后敦煌残本的重现更是有力证明了王绩文集最初的样式。
(二)国家图书馆馆藏善本王绩别集序跋整理
1.在国家图书馆所藏的八种善本中,共有序文五种
(1)唐吕才《王无功文集序》,见录于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赵琦美家抄本、明崇祯刻本、清同治四年(1865)晚晴轩陈氏抄本、清李氏研录山房抄本、两种清抄本;
(2)唐陆淳《东皋子集序》,又作《删东皋子集序》,见录于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赵琦美家抄本、明抄本、明崇祯刻本、清李氏研录山房抄本、两种清抄本;
(4)明黄汝亨《东皋子集序》,见录于明黄汝亨刻本、清李氏研录山房抄本;
(5)明高出《东皋子集叙》,见录于明黄汝亨刻本。
2.在国家图书馆所藏的八种善本中,共有跋七种:
(1)明赵琦美跋,见录于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赵琦美家抄本、明黄汝亨刻本;
(2)明林云凤跋,见录于明抄本;
(3)清陈文田跋,见录于清同治四年(1865)晚晴轩陈氏抄本;
(4)清李芝绶跋,见录于明崇祯刻本;
(5)清黄丕烈跋,见录于明崇祯刻本、黄丕烈校清抄本;
(6)清吴翌凤跋,见录于两种清抄本;
(7)清周星诒跋,见录于吴翌凤校并跋的清抄本。
(一)文学史价值
“序”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可上溯至《尚书》、《诗经》。而最早将“序”作为一种文体加以确定的,当属南北朝时期梁朝萧统的《文选》,其中,将文体细分为37类,“序”自成一体。此后,各种文体分类都将“序”列为一体,有唐一代皮日休的《文薮》将文体分为九类,第五即为文论颂序,至于后代谈及文体分类的专著,“序”均占有一席之地,如北宋的《文苑英华》、《唐文粹》,南宋郑樵的《通志·艺文略》,元苏天爵的《元文类》及明吴纳的《文章五十九体》,等等。“《尔雅》云:‘序,绪也。’序之体,始于《诗》之《大序》,首言六义,次言风雅之变,又次言二南王化之自。其言次第有序,故谓之序也。”[4]42概括而言,“‘序’,亦作‘叙’,是说明文章或书籍著述,或出版意旨、编次体例和作者情况的文章,也可包括对作家作品的评论和有关问题的阐述研究”。[5]13
跋文较之序文出现较晚,直到唐朝才开始兴起。最早将其作为独立文体进行研究的是宋朝曾巩的《元丰类稿》,之后才逐渐将“跋”作为一类文体来专门研究。“跋,是一种写在书籍或文章后面的文章,多用来评介书籍或文章内容或说明写作经过的一种文体。”[5]26“按苍崖《金石例》云:‘跋者,随题以赞语於后,前有序引,当掇其有关大体者以表章之,须明白简严,不可堕人窠臼。’予尝即其言考之,汉晋诸集,题跋不载。至唐韩柳始有读某书及读某文题其后之名。迨宋欧曾而后,始有跋语,然其辞意亦无大相远也,故《文鉴》、《文类》总编之曰‘题跋’而已。”[4]45
纵观王绩别集中的五种序文,无出其右者。吕才序略述王绩的生平事迹,陆淳序涉及唐人对王绩的认识、评价及接受,曹荃、高出序亦然,黄汝亨序除对王绩的评价外还涉及版本流传问题。这便是“序”这种文体的特质所在。跋多蕴含诸如卷目变迁、版本流传及校勘所据之类的文献学价值。序、跋作为文体的一种,其自身的起承转合便有独特的文学价值。
此外,序跋的行文中还可透露出作者的文学史观,如赵琦美跋中便有这样的语句“周氏涉笔曰:旧传四声自齐梁至沈宋,始定为唐律。然沈宋体制,时带徐庾,未若王绩剪裁锻炼,曲尽清玄,真开迹唐诗也。”[6]又有“盖渊明古体蟠屈入八句中,浑然天成,又唐末诸家所不能也。”[6]言语中不难看出有后人对唐诗发展的认识,认为四声自产生至沈宋渐成定制,而真正开启唐诗的当属王绩的诗作。
(二)文学批评史价值
别集序跋中多涉及作序跋者对别集作家的评价,而这部分评价由于多为只言片语,不成系统,往往不见于文学批评史,对别集序跋相关内容的整理,可补文学批评史之缺,亦可反映不同时代的文学批评观念。吕才《王无功文集序》中有这样的描述:“性简傲,饮酒至数斗不醉。常云恨不逢刘伶,与闭户轰饮。因著《醉乡记》及《五斗先生传》,以类《酒德颂》。君雅善鼓琴,加减旧弄,作《山水操》,为知音者所赏。高情胜气,独步当时。”[3]王绩的性情于字里行间中显露无疑,并且交待出他作《醉乡记》及《五斗先生传》等诗文作品的缘由,与我国传统的“知人论世”说暗合。唐代陆淳《东皋子集序》中有语曰:“何乃庄叟之后,绵历千祀,几於是道者,余得之王君焉”,“余每览其集,想见其人,恨不同时得为忘形之友”[7]。明代曹荃《东皋子集序》有言曰:“卒读《东皋集》,始知先生盖裒然有道君子哉”,“至今诵其诗,如吸风饮露,疏快宜人。读其书,置身羲皇上,令人作盱雎想,以语於竹林诸君,子纵意所如,越礼丧,则应拜先生下风矣”。[8]明代黄汝亨《东皋子集序》同样有大段评价王绩之语:“东皋子放逸物表,游息道内,师老庄,友刘阮,其酒德诗妙,晋魏以来罕有俦匹,行藏生死之际,淡远真素,绝类陶征君。”[9]明人高出的《东皋子集叙》同样大赞王绩之为人“殆庶乎古之所谓至人欤”[9]。在这里,自唐至明的作序者均敏锐地看到了以阮籍、陶潜等人为代表的魏晋风度在王绩身上的复活,并都予以肯定及赞扬。
而与对作家的评价密不可分的,便是后代对其的接受情况。从以上序文节选中不难看出,自唐至清,王绩以其洒脱超群、孤傲兀立的高旷之情,以其绝类魏晋风流,而又“言不怨时”、“行不忤物”的气度吸引着后世诸家。翁方纲《石洲诗话(卷二)》有言曰:“王无功以真率疏浅之格,入初唐诸家中,如鸾凤群飞,忽逢野鹿,正是不可多得也。”其凛然风骨,直承阮籍、嵇康、陶渊明而来,“以表达真思想、真性情为指归,不矫揉造作、不雕饰刻缕……恰从正面积极引导了初唐诗歌走向健康发展的道路”[10]191,开启了初唐四杰、陈子昂、张九龄等初盛唐诗人,对后世的诗文创作产生深远影响。
吕才序末云:“君所著诗赋杂文二十余卷,多并散逸,鸠访未毕,且编成五卷。君又著《隋书》五十卷,未就。君第四兄太原县令凝续成之。君又著《会心高士传》五卷,并《酒经》、《酒谱》二卷,及注《老子》,并别成一家,不列於集云。”[3]吕才在序文中明确指出王绩的作品起初共二十余卷,后多散逸,仅存1/4,编为五卷。可知,最早的王绩集当为其好友吕才辑成的五卷本,而非明清习见的三卷本。但是,由于明清以来《东皋子集》三卷本的大量刊刻和流传,加之《四库全书》的采入,致使人们认为五卷本已失传或从未出现过。而提出五卷本确实存在的,则要归功于一则跋文。这则跋题于吴翌凤校并跋清抄本《东皋子集》三卷后,有吴翌凤手跋:“乙未四月四日灯下校毕,枚庵。庚子初冬於鲍以文丈处见宋椠本凡五卷,视此增多三十余篇,惜未假得校对,补书此,以俟。十八日。延陵吴翌凤又记。”[11]此跋文同时见录于黄丕烈校并跋的清抄本中。吴氏在鲍以文处见到了宋椠五卷本,并以题跋的方式记录下来,证明五卷本确有其事,且在宋代仍然有传,只可惜如今未能得见宋椠本。而国家图书馆馆藏善本中尚有五卷本二种:一为清李氏研录山房抄本《王无功文集》五卷,且有《补遗》一卷,《附录》一卷;一为清同治四年晚晴轩陈氏抄本《王无功文集》五卷,再次证明了五卷本并非湮没不存。直至后来敦煌写本《王绩集》残卷的出现及整理、考定后明确指出该卷为吕才原编《王绩集》五卷本之原帙,至此,《王绩集》之最初卷目得到还原。而在整个考证过程中,序跋提供了线索及佐证,具有重要的文献学价值。
相较而言,跋文中的文献学价值高于序文,陈文田仅用一则跋语便概括了王绩集卷目的增减情况,全文如下:“《唐书·艺文志》载《东皋子集》五卷,《直斋书录解题》、《郡斋读书志》与之合。诸家书目皆作三卷,张氏爱日精庐所得赵清常藏书,从焦弱侯本传录者亦如之。孙氏巾箱本、岱南阁从书所刊略同。四库馆收三卷本,系从明崇祯刊本中录入。馆臣谓晁、陈两家不言陸淳序,其真伪亦在两可间。鄙意以为五卷本,吕才所缉也。三卷本,陸淳所删也。此为大兴朱氏竹君传抄足本,卷首《河渚赋》以下,但存其目,岂傭书者省手耶?《全唐文》失载赋六首,祭文一首,赞六首,增《祭杜康新庙》文一首,又《祭仲長子光》文,增凡我故人以下两段。《全唐诗》则较是集阙佚过半矣。标首曰:王无功文集,宋时蜀刻唐集多如此。时同治乙丑古重阳日陈文田砚乡氏识於宣南寓斋之晚晴轩。又原抄本每半页十二行每行廿一字。附记。”
[3]这则跋语极精简地概述了王绩集在流传过程中卷目的增减,并得出结论:“鄙意以为五卷本,吕才所缉也。三卷本,陆淳所删也”[3]。就研究者来讲,这则跋文全然可当作学术简史来读。
此外,跋文多涉及本子得之何处,源于何本等版本问题。如,黄丕烈的一则跋文云:“此明刻《东皋子集》,乃余尚湖秋泛时所得书也。下系王西沚家所藏,与余得自郡中之王西沚家抄本略异。刻有增多者,亦有脱落者,两本不可偏废也。初,余收得今本时,苦无别本可对勘,因借吴枚庵家抄本相对过。今余得此明刻,枚庵已先游,之中赏奇析疑,今边无复有矣,思之黯然。道光纪元中秋后十日,复见心翁记。”[8]不仅说明了此本为王西沚家藏本,还说明曾与吴枚庵家抄本相对校,其对校内容自然具有校勘价值。
此外,序跋在古籍的版本鉴定、真伪辨别、佚文整理及著者考定等其他方面亦具有不可或缺的文献价值。本文中,笔者仅就今国家图书馆馆藏善本王绩别集序跋的整理作相关文学与文献学研究,管窥别集序跋在文学与文献学研究领域的重要价值,以期引起学人对序跋研究的重视。
[1] 傅璇琮.唐才子传校笺[M].北京:中华书局,1987.
[2] 永瑢.四库全书简明目录·卷十五·集部(二)[M].北京:中华书局,1985.
[3] (唐)王绩.王无功文集[M].清同治四年(1865)晚晴轩陈氏抄本,中国国家图书馆善本库藏.
[4] (明)吴纳,著.于北山,校点.文章辨体序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5] 石建初.中国古代序跋史论[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
[6] (唐)王绩.东皋子集[M].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赵琦美家抄本,中国国家图书馆善本库藏.
[7] (唐)王绩.王无功文集[M].清李氏研录山房抄本,中国国家图书馆善本库藏.
[8] (唐)王绩.东皋子集[M].明崇祯刻本,中国国家图书馆善本库藏.
[9] (唐)王绩.东皋子集[M].明黄汝亨刻本,中国国家图书馆善本库藏.
[10] 杜晓勤.初盛唐诗歌的文化阐释[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7.
[11] (唐)王绩.东皋子集[M].清抄本,中国国家图书馆善本库藏.
A Study on the Prefaces and Postscripts of Wangji's Collected Works in National Library
ZHAO Wenting
( School of Humanities, Guizhou Normal Unversity, Guiyang, Guizhou 550001, China )
Wangji is a famous scholar in late Sui and early Tang dynasties. His collected works were published in five volumes. Ever since Yuan and Ming Dynasties, the five volumes of Wangji Selections have not been recorded,only the three volumes of abridged versions were handed down. Through the study on the prefaces and postscripts of Wangji's collected works in National Library, the important functions of prefaces and postscripts in the study of literature and the study of literature are discovered.
Wangji, Wangji's collected works, preface and postscript, literature, bibliography
I206.2/G256.4
A
1673-9639 (2015) 02-0070-04
(责任编辑 郭玲珍)(责任校对 白俊骞)(英文编辑 韦琴红)
2014-08-18
赵文婷(1989-),女,山西晋中人,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2012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典文献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