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爱情的号码牌

文◎蒹葭苍苍

等待爱情的号码牌

文◎蒹葭苍苍

坏的爱情，只会教你犯贱，而好的爱情，却能教你如何爱自己。她跑那么远的路，受那么多的苦，像夸父追日一样追逐爱情，可直到与迟树相遇，她才终于等到了爱的号码牌！

大束的满天星

初春，上午。

古丽坐在花店内，感觉微微有些倦怠。一个男人走进店来，他要买大束的满天星。古丽很惊讶，她指着一盆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说：“这是满天星，你确定只要它吗？”男人点头。

古丽从来没遇到过只买满天星做花束的客人。出于职业责任，古丽问他是送给什么人。男人答：“送给我喜欢的女孩儿。”于是，古丽坚持在满天星里插了一朵玫瑰。男人却把玫瑰抽出来，笑着递给她：“送给你。”

古丽心中一动。她前前后后卖了好几年的花，包装了不知多少玫瑰，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玫瑰。所以，她用单独的瓶子把玫瑰插了起来。

接下来的半年，每个月末，这个男人都会来买满天星。一来二去熟悉了，他们偶尔也聊聊天。他知道古丽从新疆来，忙时做导游，花店请人打理，闲时就自己过来守守店。古丽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职业：迟树，警察。

他们有次在花店附近的餐厅偶遇，两人都是独自前来，干脆拼桌吃饭，交换了电话号码，此后便偶尔打打电话。迟树巡逻的时候，如果古丽在花店，他也会过来坐一坐。

迟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熟悉这里的一切，他带古丽去古镇看风景，去江边吃老字号豆腐脑。他说：“你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容易，你要多交点朋友，要对自己好点。”

他们从未打听过对方的私事。

古丽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飞往南方，去跟她所爱的男人吴厚非约会。吴厚非很少主动约她，都是她自己去，有时她在路上了，吴厚非一个电话打过来说不方便，她掉头就回去。

有时她从这里出发，艳阳高照，到了那边却阴风苦雨。她和吴厚非的世界，多数时候就像这天气，迥然不同。

最向往的生活

深秋，午后，大雨。

古丽开车赶去机场，谁知车却在半路突然爆胎。她撑着伞站到路边拦出租车。此时，她的裙边湿透，脸上的妆也花了，整个人狼狈不堪。恰好一辆警车停在她脚边，迟树探头说：“上来！我送你!”

眼见快迟到了，古丽神情焦灼。迟树便打开警灯，鸣响警报，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机场，古丽收到吴厚非的短信：“岳母和小姨子一家要过来，我恐怕不方便。”

古丽黯然回：“我都三个月没见到你了，我在宾馆等你。”

这时，一个穿红色风衣的女孩儿狂奔进来，她抱住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孩儿，大声哀求：“不要走！求你不要走！你嫌我胖，我减肥就是了！你嫌我脾气不好，我都改好不好！”

男孩儿厌恶地甩开她：“我不嫌弃你！我根本不爱你！”

女孩儿死死抱住男孩儿的大腿，苦苦哀求：“可我爱你啊！”

迟树走过去拖起女孩儿，大声说：“他都不爱你了，你又何必跪在地上哀求！”旁边围观的也小声议论：“这不是犯贱嘛！”女孩儿一愣，男孩儿趁机跑掉了。片刻后，女孩儿又朝男孩儿追上去，可男孩儿已过了安检，她在外面边哭边喊，十分狼狈。

古丽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像是被一记拳头当胸击中——犯贱！犯贱！她一次次飞去见吴厚非，可他有家，有妻子，他不可能娶她，他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不是犯贱是什么！

她走了那么远的路，受了那么多的苦，不是为了来犯贱的！

古丽轻声说：“迟树，回去吧。”迟树也没多问，直接送了古丽回家。

第一次，古丽请他上去坐坐。

古丽一个人住，但冰箱里却塞满各种食材。她做了虾米紫菜汤、胡萝卜鸡蛋烙饼、榨菜肉丝、宫保鸡丁。迟树笑说：“准备这么多食材，就像要宴请客人一样。”

古丽也笑：“是啊，一直在等某个人光临。但是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光临。”

“你是说你的男朋友吗？”迟树问。

古丽摇头：“以前是，但现在是我犯贱。”亲口说出犯贱这个词，她心口麻麻地痛。

窗户开着，迟树忽然向窗外一指，古丽看到了彩虹。

那是她在这个陌生城市第一次看到彩虹。她很激动，打开了从家乡带来的大麦酒，他们喝了点儿酒。迟树有些微醺地说：“下班后，有人等，有热气腾腾的饭菜，这是我最向往的生活。”

古丽闻言一笑：“做好饭菜，等一个人回来，这是我最向往的生活。”

迟树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古丽，我们在一起吧，我们结婚吧！”

“你喝醉了。”古丽没正面回答他，默默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只觉心寒

隆冬，黄昏，天气渐冷。

花店来了一男一女，女人打扮精致、气质骄矜，肚子微微隆起。她说：“我要砸了你的店，撕了你的衣服示众！你这个可耻的小三儿！”

女人一声令下，男人便上来撕扯古丽的衣服，她的棉衣被拽下来，豹纹裙也被扯掉半边。她愤怒地反抗。挣扎中，她撞倒了女人，女人撞在花盆上，花盆破了，女人的额角也破了。

围观的群众报了警。半个小时后，古丽狼狈地站在了迟树的面前。

他才知道她的全名，夏曼古丽。

女人指责古丽，说古丽长期破坏她的婚姻，说自己只想和古丽好好谈谈，她却推她、打她，还踢她的肚子！面对迟树，古丽心里很羞赧，她无奈地为自己辩解。

最后，警方调解，古丽属自卫反击，不承担责任。双方各回各家。

当天晚上，古丽收到吴厚非的信息：“你怎么能踢她的肚子！那是我的孩子，你真恶毒！”古丽只觉心寒。

迟树送古丽回花店，他帮她收拾狼藉，她坐在花盆间讲自己的故事。

她生长在乡下，3岁时，父亲返城便再没回来。舅舅们帮着母亲将她养大。她17岁从技校毕业，舅舅们强迫她嫁人，对方是一位中年财主。母亲帮她在星夜出逃。她穿过庄稼地，搭上货车，进城找到了父亲，可他不能收留她。

此后，她洗过碗，擦过鞋，卖过花，被人打过骂过、羞辱过。直到20岁那年，她遇到吴厚非。

吴厚非当时是大学生，他教她汉语，帮她租房子，找关系帮她报名考导游，希望能改变她的命运。后来，她真的考上了导游，日子也一点一点好了起来。

她视他为贵人，爱他感激他，可他后来还是娶了别的女人。

对此，吴厚非的解释是：爱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但她却认为，爱是婚姻的灵魂。

可她最终因为舍不得放手，变成了一个犯贱的小三。她学花艺设计，到这陌生城市开店。她试图忘记他，但她又很难做到。她说：“古兰经说，一个人受某些苦，一定是为了某些值得的东西。我原来以为他就是。”

她端起一盆玫瑰，问迟树：“你知道夏曼古丽是什么意思吗？是怒放的花朵。”

迟树红了眼睛，他抱紧了她，亲吻她，说：“夏曼古丽，我爱你。”

迟树的怀抱像家乡的绵羊一样温暖。但她没答应。

迟树让她动心，而吴厚非让她寒心。但是，这么多年，她对吴厚非的声音、气息，以及身体，已形成习惯，生出眷念。

何况，迟树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儿吗？他总是送满天星的那一个，不过，古丽迷迷糊糊地想，他好像已有一段时间不再买满天星了……

物是人非

新年将至，古丽带团去了一趟海南，回到花店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迟树被抽调去了广西执行任务。他给古丽留言说：“天冷，我又不在，你要多吃点儿热汤。我爱你，你也要好好爱自己。”

古丽又接到吴厚非的电话：“妻子与丈母娘一家要去香港旅游。我来看你，我们一起过新年。”

他的语气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事实上，自从女人砸了花店后，古丽便心寒至死，与他再无联系。

我，来，看，你。古丽把这四个字反复看着。她苦练的厨艺、她准备的食材，就是为了有一天他能说出这四个字。现在，她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与呼吸，却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吴厚非来了，他迫不及待抱着她走向卧室，麻利地脱掉她的衣服。古丽的身体激烈一震，她感觉被侮辱，又感觉迟树正在看着自己，就像那日在派出所，他那么温柔又怜悯地看着狼狈的自己。

她推开吴厚非，将他的衣服丢给他，打开门对他说：“滚出去。”

吴厚非忿忿地：“你是不是疯了？”

她说：“我曾经疯过，但现在醒了！”

吴厚非走了，古丽炖一锅羊肉萝卜汤。她手机响了，是迟树的号码。但说话的人不是迟树，他说：“古丽，我是迟树的同事，迟树执行任务时受伤了，要做手术，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要不要听听？”

接着，古丽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喃喃低语：“古丽，古丽，古丽，古丽……”

他的声声呼唤，珍重又深情。除了母亲，再没有人能如此呼唤她。

做爱情的主角

又是初春，阳光灿烂。

迟树的伤好了，他又到古丽的花店，要了一大束满天星，他拉过她的手，说：“带你去看我喜欢的女人。”

古丽忐忑，语气微酸地问他：“你知道满天星的花语吗？”

迟树直视她的眼睛，说：“甘当配角的爱。”

迟树带古丽来到一所校园，校园开满蔷薇。一间教室里，一个清瘦的中年女子正在讲李清照的词，她边读边讲，举手投足优雅美好。

迟树说：“她就是我喜欢的女人。她年轻时离婚，一直单身。大学时我选修她的课，为她的才华气质倾倒。对她的喜欢贯穿了我的青春时代，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我的青春结束了。我不想再当爱情的配角，我必须做主角。”

暖风吹起，蔷薇花香弥漫。古丽抱着像绵羊一样温暖的迟树。

她蓦然明白：坏的爱情，只会教你犯贱，而好的爱情，却能教你如何爱自己。她跑那么远的路，受那么多的苦，像夸父追日一样追逐爱情，可直到与迟树相遇，她才终于等到了爱的号码牌！

编辑/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