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乡土” 右手“官场”
——柳岸中篇小说论

2015-01-31 13:57
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木头人官场乡土

任 动

(周口师范学院文学院,河南周口466001)

左手“乡土” 右手“官场”
——柳岸中篇小说论

任 动

(周口师范学院文学院,河南周口466001)

柳岸的中篇小说主要呈现为乡土小说和官场小说两种形态。她的乡土小说善于揭示农村现实问题,刻画人物的病态心理;官场小说则揭示社会权力机制对人心灵的腐蚀,履行的是文学的反腐使命。柳岸长于叙事,她的中篇小说有充分的小说元素。

柳岸;乡土小说;官场小说

在“周口作家群”中,柳岸是一位创作起步较晚,但一起步便迅跑的女作家。柳岸的作品,以中篇小说写得最多、最好。著名批评家何向阳曾说:“某种程度上,2009年可以说是中篇小说的丰收年,支撑这观点的是一批成熟作家的优秀作品。”[1]中国当代文坛写作中篇小说的作家,数以万计,何向阳认为真正的“成熟作家”也就50人左右,而柳岸位居其中,可见其中篇小说的成绩之突出。柳岸创作时左手“乡土”,右手“官场”,她的中篇小说的取材向度,主要指涉描摹豫东农村的生活图景与描写官场中人的命运沉浮。与此相应,柳岸的中篇小说也便具有了乡土小说和官场小说的两种主要形态。

柳岸曾长期从事农村基层工作,“正因为有了在基层工作的经历,柳岸的写作是贴着生活走的。她的作品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有着豫东平原所特有的民风和乡情”[2]。贴着生活写作,描摹豫东农村的生活图景,是柳岸中篇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向度,她的《燃烧的木头人》《黄昏与乡村老人》《铁石话本》《灰飞烟灭》等,都是优秀的乡土小说,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豫东农村地方色彩。“周口作家群”的代表作家,大都有浓得化不开的“乡土情结”,如刘庆邦,在中篇小说_《我们的村庄》里写道:“一走进大棚,迎面扑来的就是湿乎乎的热气,热气里有花香,菜香,也有粪香。”如果不是对农村、对农民、对土地、对劳动怀有深情的话,是无论如何也闻不到“粪香”的。对乡土的深情,使“周口作家群”的代表作家,大都擅长乡土小说的创作。但与刘庆邦、孙方友、墨白、尉然、宫林、钱良营等周口作家的作品相比,柳岸的乡土小说有着鲜明的个性。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农村现实问题的敏感与揭示;二是对人物心理,尤其是病态心理的刻画。

何弘说,不少周口作家“欠缺的却正是柳岸对农村重要社会问题的敏感以及对作品现实意义的明确追求”[3]。何弘的眼光是敏锐的,对柳岸乡土小说的把握相当到位。可以说,柳岸乡土小说的优长,即是常常透过生活的表象而直抵本质,在揭示农村现实社会问题的同时,彰显明确的现实意义。如《黄昏与乡村老人》,涉及社会转型期广泛存在而又被各个层面普遍忽略的一个敏感问题,那就是农村老人的养老问题。幸福院村75岁的老人郭余氏,生有三男一女,娶三房儿媳妇,置了三个院子,盖了三所房子。最后却无法在任何一所房子居住,只得在村头搭一个小棚子住下。她儿孙满堂,却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就连过春节,也没人来看她。“儿子们比着装孬”,媳妇们对郭余氏冷言冷语,动辄破口大骂,甚至对其拳脚相加。极其凄凉的晚景,让郭余氏绝望了,她吊死在四面透风、顶上漏雨的破棚子里。郭余氏老无所养、死于非命的悲剧让人扼腕,也引人深思。《黄昏与乡村老人》的现实意义在于,作者不仅把农村老人的养老问题揭示出来,还试图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幸福院村新任村长水莲荷,是一位想群众之所想的优秀农村基层干部,郭余氏及村里其他老人的现实境遇,让她揪心。从美国回来的郭世宇给她所讲的美国人如何养老,“中国农民的养老已经是个社会问题了,政府应该想想办法”等一席话,又让水莲荷触动很大,她决心依靠集体的力量,多方筹措,在村里建“幸福院”(敬老院)、设老人养老基金,并开展评选“好媳妇”“恶媳妇”活动,以此教育各家媳妇要孝敬老人。水莲荷的种种举措,就是要探索一条切实可行的解决农村老人养老问题的新路子。在她身上,我们看到了希望,对彻底解决农村老人养老这一敏感的社会问题,也就有了美好的期待。

柳岸的乡土小说,在塑造人物时,善于以女性作家特有的细腻,直指向人的内心世界,表现人物复杂的心理。她的乡土小说带给读者强烈震撼的一个原因,就是对人物心理,尤其是病态心理的出色刻画。相继获得过周口市和河南省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的《燃烧的木头人》,被认为是“一曲农村现实之殇的悲歌”[4],其成就是多方面的,而最成功之处即在于对主人公箩头扭曲、变态心理的揭示。从病理学方面讲,变态心理即异常心理,指人们的诸种心理活动,如思想、情感、行为、态度等产生变态或接近变态,从而出现各种各样的精神活动异常。由于父亲过世早,家境贫寒,箩头40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长时期物质和精神生活的双重赤贫,造成了箩头心理的扭曲。可以说,从思想、情感,到行为、态度,箩头的诸种心理活动都存在变态和异常。非常疼爱他的慈母去世后,箩头“没哭,却笑着说:好!好!死了好”。可见其思想异于常人,是病态的。箩头与有夫之妇好嘴相好,饥渴的情感得到慰藉与宣泄,但同时他的情感也不是常态的。他见不到好嘴时,“在院子里来回转圈,无法让自己停下来,仿佛一停下来就会疯掉”。于是他做了一个木头人,当成好嘴,“把她放在被窝里,天天搂着她睡觉”。箩头与好嘴的事情败露之后,箩头遭到了好嘴丈夫的暴打。失去了好嘴,箩头精神上遭到重创,“变得疯疯癫癫”,以至于怀抱木头人自焚,结束了其悲剧人生。箩头对好嘴近于偏执的爱,无疑是一种变态的情感。箩头的诸多行为也是变态的,比如他经常趴在墙头的豁口看邻居家的牛配种,看过之后,就恨老娘没能耐,才让自己娶不上媳妇;箩头做木头人时,瞎眼的老娘听到响声问他做啥,他却咒骂老娘:“给你做棺材哩,老不死的,净操闲心。”鲁迅先生的小说《狂人日记》之所以成为经典,除了内容的深切与格式的特别之外,就是“狂人”这一患有“迫害狂”病症的象征型艺术形象,其诸多心理活动吻合“迫害狂”患者的病理学特征。柳岸的《燃烧的木头人》像《狂人日记》一样,注重从病理学角度,极为细致地刻画主人公箩头的扭曲、变态心理,使作品成为一部具有相当深度的心理小说,从而提升了小说的现代性与精神高度。有不少人提起乡土小说,总认为乡土小说土气、肤浅,相信他们读了《燃烧的木头人》以后,肯定会改变这种偏颇。《燃烧的木头人》让我们对乡土小说的创作突破有了信心,乡土小说完全可以有如此厚重深刻、张力十足的优秀作品。

柳岸曾当过乡镇妇联主任、副书记、镇长,县科技局局长等,也算是官场中人。她对官场的波诡云谲、风云变幻,官场中人的酸甜苦辣、命运沉浮,自然体会很深。因此,柳岸创作了不少描写官场中人命运沉浮的中篇小说,如《黄了绿了》《幻灭》《春寒》《把我丢了》《斗气儿》《归真》《聊吧随录》,等等。

柳岸的官场小说,不像近些年来涌现出的大量官场小说一样,“在描写腐败者的腐化生活方面倾注了过大的热情,写当权者的私生活,写夜总会里花天酒地,写桑拿房见不得人的鬼事”[5]。柳岸的官场小说超越了当下同类小说普遍存在的津津乐道宣讲为官之道,书写淫靡生活细节唯恐不够详尽的创作病象,而是以官场为平台,重点写人,写官场中人的异化,揭示社会权力机制对人心灵的腐蚀。“人在官场,追求职务提升是自然而然的事。可是在追求的过程中,人的进取心、羞耻心、智慧、狡诈、贪婪、无奈、堕落等性格都会被集中表现出来,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说,官场是人性表现最彻底的地方。”[6]柳岸官场小说中的“官场”就是“人性表现最彻底的地方”,我们在她的小说中看到,人一旦进入官场,就身不由己了。对他们而言,“没有道德伦理,只有欲望所需”,“进入官场,升迁就是灵魂,谁都无法回避”。《幻灭》中的杨春,是个很重感情的性情中人,为了真爱,牺牲了很多,但他同样也非常在意自己的前程。他对白雪说:“我走的就是这条道,怎么能不在意?人只要进入这个圈,谁都会在意的。”而且身处官场,身份也变得复杂起来,“同一个人,一会儿是爷,一会儿是孙儿”。面对下级,可以指手画脚、颐指气使,但见了上级领导,就要塌小架、装孙子。长期浸润在官场,必然会丧失主体自我,“人在权、钱、欲中就会裂变”,最终异化成为“欲望的机器”,终日只想着自己的进步,为了前程可以不择手段,出卖人格。《把我丢了》中的胡一蠖,为了进入处级后备干部的序列,给参加投票的领导干部一个不漏地挨个打点,甚至把妻子蓝藻都作为“礼品”拱手送人。在胡一蠖等人身上,我们已经看不到人性的美好与道德的良善,人之为人的底线被肆意突破与践踏,从而异化成彻头彻尾的“政治动物”。

官场中人把升迁置于人生第一要务,究其原因,首先是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思想在作怪,做官就意味着有权力,而有了权力,就可以多吃多拿,多贪多占。其次,就像《聊吧随录》中的侯书文说的,“总归一切是从‘钱’字开始的”。有了钱,可以过上常人难以想象的奢靡生活,比如《归真》中的陈嘉仁,仅是乡镇的党委书记,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但日常生活、吃穿用度,都讲究名牌、气派和品位,喝茶喝的是2680元1斤的观音王,“洗浴要水疗,吃喝鲍翅宴,空闲时间做保健。小车的后备厢里都是茅台、五粮液,软中华、苏烟。平时穿戴用度,自然都是名牌了,就连袜子也百十块钱一双”。“跑官”时请人吃饭,一顿饭花了28 000元。而且腐化堕落,乱搞女人,包养二奶,甚至去嫖娼。《聊吧随录》中的侯书文,任颍川县委副书记,抽的是“黄鹤楼”牌子的香烟,最喜欢喝七两装的茅台酒,以五星级豪华大酒店的“红地毯”总统套房为“行宫”。《把我丢了》中县委组织部长严实镐,喜欢价格不菲的法国波尔多、勃艮第等洋酒,常常在众人面前“大谈酒经”,家里更是陈列不少各种类型的珍品葡萄酒。这些官员的奢华生活,让人触目惊心。有了权力和金钱,气派和优越感也随之而来,与此同时,这些官员们的虚荣心也如野草般疯长,他们“喝茅台不是喝酒,而是喝那种尊贵”。为了进一步满足虚荣心,他们想攫取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金钱,而忘掉了他们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也忘掉了肩上的责任,只为一己私利,就可以违背道德良心,甚至触犯法律。比如侯书文“收过谁的钱,收了多少,实在记不住了”。当然,违纪违法必将受到严惩,结果是,陈嘉仁被判10年有期徒刑,侯书文被双规之后,畏罪自杀。

“官场小说履行的正是文学的反腐使命。”[7]但当下官场小说的病象之一,是写腐过甚,而倡廉不足。柳岸的官场小说则超越了这种创作病象,她自觉担当起“文学的反腐使命”,在其官场小说里,有一种很朴素的观念贯穿其间,那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随着党和政府反腐倡廉力度的日益加大,凡是不能严格要求自己,腐败堕落的官员,终究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柳岸的官场小说能够给人以希望,具有光明的结尾和正确的价值取向。她笔下的违纪违法官员,要么锒铛入狱,如陈嘉仁;要么自绝于人民,如侯书文;要么精神崩溃而发疯,如《黄了绿了》中的县委石书记。给违纪违法官员设置可悲的下场,显示了柳岸官场小说干预生活的创作意图,意在用小说的艺术形式,张扬反腐倡廉的社会风气。

柳岸官场小说的价值还在于,广泛触及当今社会的诸多问题,如用人制度的不健全、官场盛行的所谓“潜规则”等。比如提拔干部时,不是全看政绩,看工作干得好坏,“攻心与谋略在官场上的分量,远比政策法制重得多”;“如今的官场,三分工作,七分协调,只要协调到位了,什么都有了”。踏踏实实的“工作”远远没有“协调”重要,就像“黑电话”对侯书文的“教导”:“干工作第一是‘巧’,第二是‘会’,最后才是‘实’。‘实’必须在‘巧’与‘会’的基础上,不然就不叫‘实’而叫‘傻’。”另有很多外在因素,甚至裙带之风颇为盛行。如陈嘉仁进步快,除了人聪明,工作干得好,还因为能喝酒,有一个“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的老岳父帮忙。“能喝酒”竟然成为干部提拔的一个优势,简直不可思议,可见在用人制度上,还存在一些漏洞。而在官场想进步,还需要“人脉”,即关系网,则是很多干部彼此心照不宣的官场“潜规则”之一。柳岸把这些社会问题入木三分地揭示出来,旨在引起注意,显示了强烈的忧患意识,以及渴望解决问题的理想,因而,她的官场小说也便具有了深刻的现实意义和社会价值。

柳岸长于叙事,因此她的中篇小说有充分的小说元素。“叙事就是‘讲故事’。如果说叙事是人类文化活动的基本功能,讲故事就是叙事的一个核心功能。”[8]“讲故事”在柳岸的中篇小说创作中,承担着“核心功能”,她的中篇小说,无论是乡土小说,还是官场小说,都能带给读者阅读快感,皆因为有耐读的故事作为小说的外形。柳岸“讲故事”,采取的是全知视角,故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人物的生活、性格、心理,多角度、多侧面、全景式地展现在读者目前,极大满足了读者“对讲故事和听故事的着迷”这样一个自古至今“不变的心理渴求”[8]15。在柳岸的中篇小说中,《飘散的灵魂》在叙事上尤其值得称道。这部作品采取的是独特的“亡灵叙事”的视角,小说开头即是,“我的灵魂从出窍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寻找一个可以附着的东西”,随后以死去了的女主人公项南的口吻,展现了她的人生悲剧。这种叙事视角让我们想到了方方的著名小说《风景》,小说写道,“父亲从结婚那天就是住在这屋。他和母亲在这里用十七年时间生下了他们的九个儿女。第八个儿子生下来半个月就死掉了”,而小说的叙述人就是这个生下来半个月就死掉了的“小八子”。叙述人无论是“项南”,还是“小八子”,都是“亡灵”,而“亡灵叙事”视角的价值在于,“在叙述策略上超越了传统作品的固定模式,实现了叙事的独立,使作家在行文时拥有了更加宏阔的视野和更加充分的叙述自由”[9],从而使小说在叙事学的层面上具有了开创性的意义。

柳岸的中篇小说,介绍人物、交代情节、渲染环境、描画心理,都借助于出色的叙述。如“说起仝树枝,确实跟陈嘉仁不太般配。一个女人,脸黑、腰粗、皮糙,所暴露的都是惨不忍睹。单说那头发吧,不到40岁,已经花白了。人家焗油她也焗,你焗成咖啡色或葡萄紫也好,就算是焗成黑色也要自然黑啊。她倒好,头发焗得乌里吧唧的,假发似的。新头发长出来,白是白,黑是黑,真可谓黑白分明。恶心,真他妈的恶心。彻头彻尾的豆腐渣!陈嘉仁瞟她一眼就觉得眼睛被强暴了”。这是《归真》中对陈嘉仁妻子仝树枝的介绍,这段略带幽默与尖刻的叙述,既写出了仝树枝如“桐树枝”一样粗糙与邋遢的外貌,也逼真刻画了陈嘉仁对妻子的厌恶心理,一石二鸟,显示了柳岸高超的叙事能力。

柳岸中篇小说的叙事,善用反讽的艺术技巧,如“为了办好这场晚会,展示陈湖良好的形象,陈湖县的县直各机关、学校,都关了门,停了业,全部人员到街上打扫卫生。街上的小商小贩,都要统一着装,统一更换门前招牌,统一插上彩旗,统一摆放鲜花,统一摆设商品,统一礼貌用语。大街小巷都要一尘不染,统一冲刷,统一灭鼠,统一灭蝇,统一香薰,统一树木刷白,统一样式垃圾箱。于是,整个陈湖县城像一个待嫁的数码新娘,从头到脚收拾得干干净净、美轮美奂、妖艳迷人,连胳肢窝都扑上了香粉”。夸张而荒诞的叙述语言,温婉而含蓄地讽刺了某些领导干部注重“面子工程”的不良习气,具有警示作用,充分发挥了文学干预生活的社会功能。同时,柳岸中篇小说的叙事还专注于细节的描写,甚至有意识地在不同小说文本中采用相似的细节。如《燃烧的木头人》中,箩头是个“老生儿子”,他的三个哥哥都得病死了,他妈48岁那年生下他,箩头便成了家里的“小祖宗”。“小时候,村里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数他待得娇,留着羊尾巴辫儿,穿着织机布头做的蓑衣,满身穗子,实在神气,小伙伴们都羡慕死了。十一二岁了,他娘还不让他走路,走哪儿背哪儿。”类似的细节在《黄昏与乡村老人》中同样存在,郭余氏的儿子郭大娃,“七八岁时,还穿着织机布头做的蓑衣,留着羊尾巴辫儿。那时,这种打扮是‘娇孩儿’的标志。八九岁了还不让他走路,动一动都是背着、抱着”。不同小说文本中采用相似的细节,在“晚生代”著名作家邱华栋的城市小说中,也大量存在。但关于细节的重复,不同的批评家有着截然不同的意见。黄发有认为,细节的重复,会使“写作日益陷入惯性的滑行”,是一种“思维的惰性”[10]。耿占春却认为,细节的重复能增强小说的历史感,使小说变得更加厚重,“当小说中某些相同的细节被几乎一丝不差的重复时,读者感受到的是历史和时间的流失,感受到历史变迁中的某种重复”[8]227。张闳也说,在叙事过程中,变化固然不易,但不加变化的重复则尤其难,因为“‘重复’打破了小说叙事的常规,改造了叙事惯常的节奏和逻辑,为叙事艺术提供了新的可能性,至少可以说,是对古老的叙事艺术的复活。这无疑是一次富于冒险精神和创造性的艺术尝试”[11]。笔者认为,耿占春、张闳的看法更有道理。柳岸小说对于豫东农村“娇孩儿”标志的细节重复,既写出了豫东农村古老、质朴而凝重的生活形态,也强化了小说的风俗画特征,使作品具有了厚重的沧桑感与历史感,同时也成功地完成了作者的叙事冒险,是相当富有创造性的艺术尝试。

凡大器晚成的作家,往往有持续的创作后劲,比如著名女作家张洁,虽然第一篇小说变成铅字时,已经41岁了,但起步之后,一直保持旺盛的创作势头,取得了不俗的傲人成绩。其长篇小说《沉重的翅膀》和《无字》都荣膺中国最高主流文学大奖之一的“茅盾文学奖”,而且张洁也是目前唯一两次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家,让众多文艺界人士惊叹不已。柳岸也是一位厚积薄发、大器晚成的作家,新世纪以来,她痴迷于文学事业,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创作了多部精神高蹈而艺术精致的小说作品,并摘取了河南省第五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河南省第九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周口市第一届、第二届、第三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等多项主流文学大奖,显示了扎实的艺术功底和超强的文学实力。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凭借深厚的生活和艺术积累,柳岸在以后的创作过程中,一定会创作更多优秀的直指人心的精品力作。

[1]何向阳.已泛平湖思濯锦更看横翠忆峨眉:2009年中篇小说印象[J].小说评论,2010(1):29.

[2]李佩甫.燃烧的木头人·序[M]//柳岸.燃烧的木头人.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8:2.

[3]何弘.乡土:超越还是重复:《莽原》2009年河南青年作家小说专栏作品扫描[J].莽原,2010(1):131.

[4]梁庭华.直逼现实的心灵透视:评柳岸中篇小说《燃烧的木头人》[N].文艺报,2009-04-28(3).

[5]武新军.当下反腐倡廉小说指瑕[J].理论与创作,2003 (2):26.

[6]池永文.王跃文及其官场小说散论[J].名作欣赏,2008 (2):84.

[7]陈兴伟.新时期官场小说兴盛的原因及其意义[J].名作欣赏,2009(10):45.

[8]耿占春.叙事美学:探索一种百科全书式的小说[M].郑州:郑州大学出版社,2002.

[9]王伟.穿越阴冥与阳界:论阎连科早期小说创作中的“亡灵叙事”[J].中州大学学报,2005(1):40.

[10]黄发有.邱华栋:暧昧的浮游[J].滇池,1998(11):64.

[11]张闳.感官王国:先锋小说叙事艺术研究[M].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08:109-110.

Officialdom on one hand,locals on the other:on stories by LIU An

REN Dong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Zhoukou Normal University,Zhoukou 466001,China)

The stories by LIU An are mainly set in the rural surroundings and officialdom.The local stories skillfully reveal the practical problems of the countryside,depicting morbid psychology of the characters.The officialdom stories reflect how humanity is corroded by the social power mechanism,fulfilling the anti-corruption mission of literature.Good at narration,LIU An weaves different novel elements in her work.

LIU An;local stories;officialdom stories

I207.4

:A

:1671-9476(2015)01-0029-05

10.13450/j.cnki j.zknu.2015.01.008

2014-08-17

任 动(1969-),男,河南周口人,副教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为地域文学与文化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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