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天脊煤化工集团有限公司 曹志宏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与数名民营企业家坐到了一张筵席桌上,在座的诸位个个都身价不菲。
酒宴接近尾声,服务员端来了一盘馒头,一不小心,一个馒头滚落到了地面上,服务员赶紧道歉,并说再回去拿一个。可就在此时,做东的张老板一弯腰,将那个馒头从桌底下捡起,一边剥皮,一边说:“不用了,我吃它就行。”他的这个举动让众人大跌眼镜,大家纷纷劝他扔掉,可张老板却一边吃一边说:“不敢、不敢。”随之他就为我们讲述了他的一段往事。
从记事起,我就没有见过父亲的模样,听母亲说,在我2岁的时候,父亲就病死了。1960年,我刚好10岁,那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第二年,到处都是饥肠辘辘的灾民,地里的野菜被抢光了,榆树上的叶子也被撸得只剩下了枝条,甚至连树皮也被剥得赤条条的,一棵棵光溜溜地立在那儿,丑陋而凄惨。我总是感到极度的饥饿,一切能吃的东西都被拿来塞进了肚子,村子里不断传出饿死人的事情,我当时因为年纪小,所以对死亡并没有多少的恐惧,只是竭力想寻到一点点吃的。
某天,母亲忽然捧出一捧面来,那是一捧地瓜干面,我真是有些欣喜若狂了,真不知道母亲在哪儿还藏了这么一捧瓜干面。母亲说:“等会儿我用这面给你蒸个窝窝头。”
母亲加了点水,又掺进了些磨碎了的胡萝卜缨子,认真地用碗扣了两个饭团(因为那样的东西用手是根本攥不到一块的),我一直死盯着那两个饭团,生怕一眨眼,它们就会突然消失。
母亲一边烧火,一边将我紧紧搂在怀中,她不停地用手抚摩我的头,用她的脸去蹭我的脸,我能感觉到母亲的脸上全是泪水,母亲脸上奇怪的表情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当锅盖揭起的时候,里面堆了两团黑乎乎的东西。
“孩子,不要一下都吃掉,实在是饿坏了再吃,吃没了,就去找你二叔。”母亲说完就进了里屋。
饥饿的我捧起一个饭团就往嘴里塞,根本顾不得烫,我也是很久没有那么大口地吃东西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一会儿,那个饭团就没了踪影。我又瞅着另一个饭团发呆,一种强烈的、想一口吞掉它的欲望几乎让我不能自已,但我一下就想起了娘,另一个饭团一定要留给娘吃。我起身到里屋去叫娘,可门被从里面顶上了。这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我开始撞门,越来越用力地撞门。门开了,我竟然看到我的娘悬吊在屋梁上!她的身形是那么瘦小、那么单薄,就像一片枯叶在秋风中飘摇。我抱着娘的双腿嚎啕大哭,我使劲摇晃着娘的双腿,可是我知道我要永远失去母亲了。
“一捧瓜干面竟让我们母子阴阳两界,你们说,如今面对这雪白的馒头,我怎么敢扔掉?”花白头发的张老板口含馒头,已是泣不成声。举座的人们一片寂然,惟见一行行泪水在灯光下莹莹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