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产业集群发展规律性的若干认识

吴志远

(江西省委党校，江西南昌，330003)



对产业集群发展规律性的若干认识

吴志远

(江西省委党校，江西南昌，330003)

产业集群；利益相关者；创新；资源配置

基于产业集群的高成长性和对区域经济的贡献率，长期以来，产业集群问题得到了国内外各界的广泛关注。梳理国内外产业发展实践可知，产业发展成为集群状态是一个多因素作用、经历多阶段、克服各类风险的结果，产业集群是生产要素集聚扩张与生产要素结构优化的双重过程。有必要结合产业发展实践认真总结产业集群成长经验，不断提炼产业集群发展规律。

产业集群既是产业组织结构或框架的经历动态演变后的高级形态，也是区域经济运行的有效组织形式，是区域经济持续稳健增长的基本依托和标志，产业集群现象早已引起经济学界的高度关注。同时，由于产业集群的高成长性，这一现象或趋势也吸引了地方政府的注意，各地围绕产业集群的培育及壮大所供给的公共政策的数量和政策创新的频率足以说明这一点。然而，学界的努力仍需加强，这一过程中，密切跟踪各地各产业发展态势，既寻找本地经验又有效嫁接外部经验并提炼共性规律、以经验总结推动产业集群理论的完善是一条十分重要的路径或方式。同时，地方政府决策系统也须打破路径依赖，及时从理论界获取智力支持，用新观念、新知识来重新考察和审视产业集群现象，不断优化政府与市场两种机制在产业集群成长各阶段的配置方式。基于上述认识，笔者在对若干地区产业运行情况进行阶段性调研的基础上提出一些粗浅的有关产业集群成长的规律层面的认识和体会，试图为本领域研究与实践提供一些思路和一些实践素材。

一、产业集群是生产要素不断相互适应的动态过程

产业集群是大量、各类生产要素在空间上不断组合、聚合成的网状产业链结构，“产业集群的形成基础是分工协调形式由基本型演变为衍生型，进而再扩展为产业集群这一网络组织形式[1]”，生产要素产权主体即产业集群的利益相关者基于各自利益目标相互合作、相互适应于同一地理空间。

一般认为，这其中的利益主要表现为规模经济以及范围经济。然而，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是有限度的，仅仅围绕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的产业集聚也自然就有了天然的约束，生产要素在空间上的集聚便有了局限性。如果产业集群及利益相关者的合作有助于激发创新，则产业集群的生产可能性边界就有望大大拓宽，产业集群发展潜力就是有望大大增强，产业集群对更多潜在利益相关者特别是对不断涌现的创新资源就将有着更为充足的吸引力，而只有利益相关者之间良好的适应性状态或对适应性的强烈需求才能引致并提升产业集群的创新力，因为这种适应性包含着对分工与合作的需求即对专业化的需求。

产业发展初始阶段在为数还不多的产业利益相关者之间就形成这种相互适应性十分必要，当在适应性背景下新的利益相关者不断增加的时候，产业集群内部要素结构也将发生重要变化，存量要素的优化与增量要素的扩张将不断延伸并分配产业链利益，但这些变化不仅不能打破既有的产业集群利益主体之间的相互适应性，而且应该使之得到强化，基于适应性而建立的一定空间范围内的共同的产业发展文化是产业集群不断成长、不断扩大影响力的支撑，也是产业集群的软实力，这种相互适应性就如安娜·格兰多里(2005)提出的“产业区在企业之间和企业内部有效解决矛盾和合作问题的特殊能力[2]”。

那么，如何形成并强化产业集群利益相关者之间的相互适应性呢？这便涉及政府与市场的关系。

从产业集群发展的初始情况看，要素紧缺与政府强化服务甚至基于有效经验的主导相结合是较为恰当的选择。在未来发展趋势不够明确的情况下，政府的主导性介入连带政府责任的承担无疑既分担了产业发展风险，又必将为此注入必要的、带有启动功能性质的公共资源。此时的政府主导甚至还能改变产业发展初始阶段为数不多的利益相关者投资决策的盲目性、自发性、随意性和不稳定性，但这一阶段政府主导所依据的经验和政府决策程序必须可靠，这是基本前提。

随着产业集群规模与影响力的不断扩张，其发展预期日益明显，要素紧缺的局面得到改善，政府继续依据局限的经验实施主导功能将变得越来越不可靠，在日益复杂的产业链网状交易结构中，专业化的市场主体更能通过掌握必要信息并有效决策和行动，然而，市场规模的扩张也伴随着交易失灵，政府强化动态、选择性服务的决心须得到强化，如“服务于集群多数企业的技术基础、专业技能人员的培训与供给、自然资源的保护与综合开发、集群内部的市场秩序、企业之间合作关系的建立、基础设施的建设与更新、融资环境的改善等[3]”。

二、产业集群是产业规模扩张与结构优化的双重过程

详细考察各类产业集群发展历史，可以得出一个基本判断，产业集群演变是一个质与量的相统一的过程。从演变过程看，产业集群首先表现为在一个基本要素结构基础上的足够的要素扩张过程，这一扩张过程受到外部宏观经济或区域经济的限制，当这一扩张过程面临压力时，产业发展就需要某些新的要素的介入以改善原有的要素配置组合，从而进入或表现为产业发展要素的结构优化阶段。

尽管缺少细致描述所必须的精确数据，本文仍可判断，产业集群发展初期主要表现为规模的扩张，即主要是传统生产要素的聚合过程。随着集群的继续发展，在其上升期，在外部竞争压力和内部适应性不断得到提升并被外部利益相关者发现的情况下，更多内外部创新资源不断涌现并被整合，由此引致产业集群内部结构的优化，在产业集群内部结构不断优化的情况下，产业集群整体利益空间与潜力不断得到挖掘，运行效率不断提高，其规模扩张的边界也被拓宽，产业覆盖面和产品销售半径不断扩张，从而表现为规模扩张与结构优化的双重过程。在产业集群发展的成熟阶段，已有的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效应发挥殆尽，产业集群的聚合功能停滞不前乃至出现下降迹象，规模扩张与结构优化过程出现拐点，如缺乏外部刺激因素的作用，集群则可能步入衰退阶段，各类要素渐趋分离。由此就带来了关于产业集群生命周期与转型升级问题的讨论。

理论上讲，产业集群规模扩张与结构优化与具体产业的特性有关，更与该时代政治、经济、技术等文明发展程度相关。然而，从既有经验和客观层面看，上述约束在任何时代都横亘在宏观与微观决策者面前并使后者难以超越，由此，产业集群发展往往面临严格的“天花板”。如要打破这一周期律、改善产业集群发展的周期状况，必须建立严格的“纠错”机制，防止或避免集群活力的“褪色”，这便回到上述的产业集群的“适应性”的打造。从这个意义上讲，集群内部适应性环境的打造是不断改善集群全要素生产率的基本保证。

三、产业集群是效率增进与风险扩张的双重过程

产业集群是一种高效的要素配置状态，是区域经济竞争力的主要经济形态或代表，是效率增进的主要形式。随着创新要素的不断叠加，特别是随着研发设计与商业模式创新领域的要素的介入，产业集群的效率增进将呈现倍数增长趋势。

然而，产业集群在彰显活力、表现竞争能力的同时也隐含着风险扩张的可能性。产业集群风险由外部的不确定性、产业集群发展有限性等引发、由内部紧密关联性可能引发的多米诺效应而放大。在经济全球化步伐日益深入、全球经济面临重大深刻转型升级的时代背景下，集聚过程中的产业和已基本完成积聚过程进入产业集群阶段的产业均将面临重大考验，大量不确定性干扰事件的丛生与叠加给产业运行发展带来麻烦，如何合理应对这些挥之不去的挑战成为实现产业集群效率与安全双重目标过程中亟待处理的重大问题。产业集群规模大小往往涉及并引发区域乃至国家经济风险，由此可见，产业集群风险应得到足够的关注，产业集群的避险功能应得到必要的强化。

值得强调的是，上述的产业集群的内部适应性在应对外部冲击或集群发展“天花板”约束时具有重要缓释作用，适应性将在很大程度上有助于避免集群利益相关者在不确定性面前的草率乃至错误决策所带来的快速的产业链断裂，进而避免集群的系统性风险。集群内部的适应性和良好的合作共赢关系是改善集群周期运行状况的软杠杆。

更值得强调的是，政府与市场关系的厘清将在可控条件下、从很大程度上降低产业集群风险事件概率，这在依旧依循经济增长考核方式的欠发达地区尤显突出。从实践看，问题可能更加严重，其表现是失当的集群发展战略导致集群先天发育不良所带来的效率缺失与风险叠加。从成功产业集群的发展经验看，其之所以能成长壮大，并非无中生有，而是有着严格的、必然的区域文化、人口、生产条件、区位等积久的自然的与人文的条件。这些条件是最重要的、最根本的启动机制。只有看到这一点并与之相适应，政府与政策的作用乃至主导作用的有效发挥才有了基本保障。然而，在实践中，大量既无基础条件又缺乏具备适应性特征的公共政策支持的所谓“产业集群”被打造出来，部分产业集群甚至主要依赖政府行政性推动以及公共资金补贴而低效运行，这种“拔苗助长”式的产业集群成长模式由于缺乏内生性支持，其运行过程中的交易成本极其高昂、不确定性十分突出，行政干预导向的利益结构与预期取代市场竞争与合作所导向的利益结构必将对公共政策决策水平与执行效率提出相当高的要求，而这个要求在实践中往往是不可得的。市场导向的产业集群成长特别强调需求而非供给的决定性，而这种需求能否得到满足，这取决于时代的社会文明水平与市场化发育程度。市场成长模式虽然可能耗时较长但却稳健可靠，各类利益相关者的结盟也更加可靠，其利益结构更加稳固，产业集群网状结构与框架的稳定性也更强。

四、产业集群是企业家成长与创新精神培育的双重过程

前已述及，产业集群是一个资源高效配置的过程，而这有赖于在政府与市场两种机制提供的激励与约束条件下要素所有者即投资者特别是要素管理者即企业家的成长。在普遍的委托代理模式下，企业家往往通过对既定组合下的要素进行高效配置进而有力地引导更多、更新要素的倾向性配置来体现自身价值和市场权威。在这一过程中，优秀的企业家擅长于发现有效的要素组合、有利的投资机会、有效的竞争合作方式，一系列新技术和新商业模式被空间集聚的企业家队伍挖掘出来并不断地实践试错。如上所述，本文更加支持市场机制在产业集群发展中、后期的积极作用，而市场机制这主要通过企业家之间的交互作用而得以体现。企业家的成长已成为产业集群成长的必要条件。与此同时，我们应认识到，企业家的成长与创新精神的培育是统一过程的不同侧面。企业家是创新观念与实践的关键载体，企业家的“发现”能力就是其创新能力的具体体现。

产业集群成长过程中的企业家不仅因具备市场发现功能而持续激活市场力量，而且往往还能通过有效地与公共部门沟通甚至影响公共部门决策程序及结果而体现出来，在这一过程中，公共部门的产业政策通过企业家的协调而更加具有市场适应性，更符合产业发展系统中各类利益相关者的目标，更能激发市场创新。从这个意义上讲，企业家除了市场发现功能之外，还应具备政策发现功能。由此，在实证分析中，我们可将企业家队伍成长状况作为产业集群发展评估的主要因素，而从已有的研究成果看，这方面并未得到足够的重视。

五、产业集群是从初级形态向高级形态逐步演变的过程

从已有的实践看，产业集群集聚的要素虽集群的发展阶段性而有着明显的类别之分，即从最初的主要对传统要素的需求向中后期主要对新兴要素的需求转变，其中的原因就在于产业集群发展阶段的演变越来越需要摆脱要素驱动的路径，这既是要素供给日益短缺的形势所致，也是充满活力的产业集群的内在品格和要求。我们近期走访了若干产业集群，发现不少集群企业仍处于土地、传统金融资金等要素瓶颈状况，不少企业主已满足于现有的市场规模与结构，从而更加倾向于不断复制乃至粗放扩张其生产力，不少企业主对产品研发设计、商业模式创新、高级专业人才、高水平公共政策及这些条件支持下的新的商业战略或计划缺乏足够的兴趣。集群发展的要素需求结构决定了集群发展形态。应该认识到，对传统要素的强烈需求不是一个不可逾越的过程，也就是说，在外部约束日益强大的情况下，产业集群形态转换需要有一个加速度状态，而这是否违背了前述的产业集群发展的内生性要求呢？对此，本文的看法是，会不会违背产业集群内生性发展要求关键看集群内企业尤其是企业家的认识水平和企业的市场适应性，如果具备这些条件，产业集群可以在较短时间内实现快速稳健转型，也就是说，这一过程不会因集群企业的非适应性而无限期拖延或非稳定性推进，产业集群形态转换就是符合市场规律的、内生性的、被集群内各类利益相关者认可的。进一步看，这种加速度转型还有赖于新兴要素的市场供给水平，如果出现市场短期失灵，公共供给能力的提升就显得十分必要，但最终仍有赖于市场供给能力的培育，而市场能力的提升仍离不开公共部门努力作为下的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

六、 产业集群是与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相匹配的经济形态

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调整经济结构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我国经济发展的战略抉择，其中关键的问题在于实现从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的转变。前已述及，产业集群的利益空间须摆脱传统的所谓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的限制而通过创新来重新界定，创新是拓展产业集群发展空间的关键举措，这恰恰符合我国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迫切需要。由此，产业集群的创新机制设计就显得十分重要。为此，我们需要着重考虑的是，产业集群与创新两者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创新推动并促成了产业集群，还是产业集群内生性地具备创新基因？对此，我们认为，创新是成功产业集群的内核和品质。在产业发展初始阶段，创新主要表现为产业发展的外生变量，尽管这一阶段也会有偶然、零星或短暂的创新因素与力量。创新试验是有风险的，在产业发展初期因经验的缺乏可能缺乏足够预期和担保(无论是政策性的还是商业性的)的情形下，创新行动往往难以付诸实践。当某些偶发性外力或内力出现并发挥作用时，或许会打破这种低水平均衡格局，产业发展受到刺激而不断呈现活力，创新因素对产业发展绩效的影响变得较为明显，这将成为产业持续引入创新因素的持久动力，进而，创新渐渐成为产业发展直至产业集群形态的核心力量乃至内生性因素，由此，产业集群发生了上述的形态上的质的变化，创新与产业集群的关系发生了重要改变。基于以上分析，特别是基于改革开放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基本动力的科学判断，我们认为，亟待加强对改革开放与产业集群之间关系的研究力度。

以上基于若干产业集群的初步考察所形成的有关集群规律性的认识还知识初步的，我们期待，随着对更多产业集群样本的观察，特别是通过对大量相关数据的整合，我们将能更加准确细致地描绘产业集群的本质性特征、梳理其成长经验、总结其成长规律，包括分行业个性和各行业共性两个层次。

[1]纪玉俊.基于网络组织的产业集群分析[J].财经科学，2010(2).

[2]安娜·格兰多里.企业网络：组织和产业竞争力[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21.

[3]王伟光.创新、集群与发展——基于区域的一个视角[M].经济管理出版社，2011:86.

(责任编辑：周建瑜)

2015-05-05

吴志远(1972-)，男，九江人，江西省委党校经济学教研部主任，教授，博士，主要从事区域经济与金融的教学和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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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5955(2015)02-003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