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米
6个人干活8个人监工
费米
有一次,上班等车的时候,路当中的绿化隔离带上有人在种草,旁边停了一辆标有北京某区园林局字样的卡车。种草的一共6个人,看模样都是外地农民工;一旁站着的8个北京人,又抽烟又聊天,显然都是监工。联想到有一段时间每遇公关危机,就会抛出几个临时工来垫背,敢情机构不断膨胀,户口又卡得那么紧,北京的年轻人又不稀得去种草种树干体力活,有限的招工指标都给了外来的临时工了。这莫非是我们想要的城市化的结果?
我这样说没有丝毫排外的意思,只是对所谓的城市化有点意见而已。对城市发展规划者来说,发展意味着什么应该是心中有数的∶肯定不是单纯的面积扩大和人口增加。北京的城市发展口号是建设科技北京、人文北京、绿色北京、和谐北京,但我所看到的只是单调的复制∶圈一块农田,盖几排房子,建几个商场,弄一所社区卫生院,再搞个餐馆一条街,这就齐活了。当初喊得震天响的科技、人文和绿色呢?连个影子都没有。砌个砖,抹抹灰,整个煎饼摊子,不需要多高的学历;卖个假立邦漆什么的,只要胆子够大就行。这样的活,就连刚被征了地的北京郊区农民都不愿意干的,他们情愿拿征地补偿去买辆车趴路边,打打扑克开开黑车打发日子。于是砌砖抹灰卖煎饼的活就由外来农民接手了,一年半载下来,这些人就成了常住人口了。
一面是城市规模简单扩张,一面是周围乡村日趋凋敝。近年来,不断有媒体在报道农村的空巢化,良田因无人耕种而荒芜∶旱地抛荒五成左右,水田抛荒一两成不等。比这更严重的是双季稻改种单季稻的大面积隐性抛荒。南方水稻主产区统计公报显示,包括建设、抛荒等因素,各省播种面积数年内下降数百万亩,抛荒面积三千万亩以上。全国抛荒面积又是多少﹖记者最近在河南省部分“空心村”采访时看到许多房屋常年无人居住,墙皮脱落、房门朽烂,屋顶垮塌。一些群众形容:“外面像个村,进村不是村,老屋没人住,荒地杂草生。”以大范围村庄调查数据为基础进行的估算表明,我国村庄空置面积超过一亿亩(近七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全国耕地总量的18分之一。
什么原因导致了如此结果?答案是土地财政。知道为什么各大城市要频繁修改城市规划吗?在规划部门看来,对城市总体规划十年一大修,五年一小修,仍是“一项常规工作”。北京市规划委员会有关负责人说∶总体规划到2020年实现的两大最主要指标人口总量和人均GDP已经突破,所以面临的将是一次大修编。地不够用了,卖完了,地方政府就会通过总体规划修编,从中央政府严格控制的“地根”里,获取新的建设用地指标。根据国务院建设行政管理部门颁布的《城市用地分类与规划建设用地标准》,规划人口与用地指标有着对应关系,规划人口越多,用地指标越多。于是,做大人口规模成为地方政府修编规划时倾力而为之事。1990年代总体规划修编中,还出现这等怪事:至规划期限2010年,各城市人口规模相加,竟达20亿人。
以征地要钱为能事,规划的科学性和前瞻性便告阙如。道路交通的设计建设没有思路,堵车就成了新常态;建筑容积率耽误了开发商挣钱,绿色就是稀缺物;治理雾霾和废弃物成了烫手山芋,癌症引发的死亡率自然就高居榜首;外来的人员不断补充简单工种资源,本地人的好逸恶劳被诱发,大家争当甩手掌柜,再不济的吃个征地补偿,吃个低保或者啃一啃老。城墙外面,良田荒芜十室九空,尘土飞扬万物凋零。这场景,很像好莱坞的世界末日题材电影∶全部人口龟缩在有数的几个城市里,靠微薄的一点资源苟延残喘;城外,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灾难,到处飘荡着放射性尘埃,大地上寸草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