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未末 (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 411201)
英美新批评视角下的松尾芭蕉俳句《古池》
张未末 (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 411201)
俳句作为日本的一种文学形式,是所有诗歌体裁中最为短小精悍的。在俳句的发展过程中,被称为“俳圣”的松尾芭蕉功不可没。其作品兼具风雅与闲寂之美,承载着俳优最真挚的情感,又蕴藏着日式特有的“幽玄”情怀。运用新批评的特点以及细读法来解读芭蕉的俳句,可以更为具体深入地理解俳优的创作意图和深层内涵,不失为一种有益的尝试。
英美新批评;俳句;细读法
英美新批评发端于20世纪20年代的英国,之后于30年代在美国成型,其因兰色姆在1941年出版的《新批评》一书而得名。新批评的核心在于其坚持文学正向流动中以文本为中心进行解读,是一种典型的文本本体研究。英美新批评在本体论上将作品作为文学活动的目的与归宿,把作品视为文学研究的根本。其将注意力集中在作品本身,尽量排除作品以外其他因素的影响。在新批评语境下,文学作品不单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其内部也是一个有机整体,作品本身的意义寓于其结构,并由其形式决定。
就诗歌而言,新批评理论认为其文本是由悖论、隐喻、象征以及反讽等构成的张力结构。因为作者意图和深层含义被隐藏于作品的形式与结构之中,为更好地分析诗歌的形式,新批评派运用细读法对诗歌进行详尽的阐释。细读法借用了语言学研究的一些实用方法,从语音、语义、语用等层面进行考察,在应用上大体从语音层面、语义层面、意象与隐喻层面、象征与神话层面等四个层面做阐释说明。
俳句是为日本人所青睐有加的传统诗体。钱钟书在《谈中国诗》一文里提到“中国诗是文艺欣赏里的闪电战”,而俳句较之而言则更为短小精悍,其分为上中下三节,由“五七五”共计十七个音构成,称得上是世界上最短的格律诗。
在古典俳句中,“俳圣”松尾芭蕉的《古池》开创了“蕉风”这一俳句新风,这首俳句的闻名程度用日本人自己的话说是“この句は俳句の代表であり、小学生でも知っている程、有名なものである”1(这一句作为俳句的代表作,即便是小学生都知晓,可谓有名之至)。《古池》一句全文如下:
古(ふる)池(いけ)や (闲寂古池旁)
蛙(かわず)飛(と)び込(こ)む (青蛙跳进水中央)
水(みず)の音(おと) (扑通一声响)
此俳句的日文阐释是“古池にとつぜん蛙か飞び込んだ。その水音が一瞬辺りの静かさを破ったが、またすぐもとの静かさにもどった。本当に静かだ”2(青蛙在突然间跃入古池塘中,激起的水声一下子打破了周遭的平静,但很快又归于寂静。体现出真切的寂寥——笔者译)。抛开当时的历史背景和社会环境以及俳优的个人经历,此首俳句用近似无味的白描书写了一个场景,语言之质朴甚至于诗而言都有些许寡淡了。但正是这样的句子,将“蕉风”的闲寂和“幽玄”体现得淋漓尽致。
1.语音层面
俳句是格律诗,一般要求三节十七音,《古池》一句严格地遵循了俳句的形式。在韵律上,每一节的首音分别是ふ(fu)、か(ka)、み(mi),对应的发音嘴型是“闭-开-闭”;每一节的尾音则是や(ya)、む(mu)、と(to),对应嘴型是“开-闭-开”;而每一节的首尾与下一节的首尾音恰好构成“闭-开”的发音节奏,使得整首俳句在朗诵过程中节奏感十足,犹如2/4拍的乐曲一般,读起来朗朗上口。
此外,俳句朴素的语言通过音律的起伏产生了情感上的抑扬顿挫,第一节末的“や”字隐喻了俳优的上扬情绪,而蛙入池中“む”然沉入,让人来不及回味这打破沉寂的声响,最后以元音“O”结句,让一切又归于平静。全句错落有致的开合起伏,正是俳优情感的含蓄表达。
2.语义层面
首句“古池や(ふるいけや)”的创作据传其实是在二三句之后的。芭蕉在江户隅田川畔的深川芭蕉庵时,听到青蛙跃入池中发出的一声清响,于是捕捉到了中句和下句“蛙飛び込む水の音”的灵感,但在斟酌上句之时却多有思索。他的弟子分别提出用“寂しさに(吾身寂寥兮)”“山吹や(棣棠花儿开)”“ 宵闇や(黄昏近晚霞)”。但芭蕉意欲容情于景,想到庵旁的小池塘,于是决意用“古池や”为上句,才得出了这首为后世广为传颂的《古池》。
俳句作为格律诗除了有“五七五”的音节要求外,还必须包含“季语”。所谓“季语”,顾名思义,是指表示季节的词汇。季语是徘句的重要因素,其大体上可分为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两大类。《古池》的季语毫无疑问是“蛙”,代表的是春季,意为暮春时节,草庵四顾,一片寂静幽邃之景。寂静被池塘传来的青蛙跃入水中的脆响打破,接着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细读这首俳句,让人不禁沉浸于大自然的微妙和“蛙跃”这一小动之后的幽玄寂静。全句从动到静,意为静极复动,其中静的意象表达了芭蕉对自然的顺应和对世俗的淡漠,昭显其内心的无欲无求。动的意象则体现了俳优对造化之变,自然流转的内心波澜。
3.意象和隐喻层面
松尾芭蕉对于俳句的一个重大的贡献在于其把本意为“俳谐之句”以卑俗、滑稽为主旨,主要是反映平民生活的俳句提升到了以幽玄、闲寂为主旨的诗文学。芭蕉的俳句,尤以“寂“作为其本质的美学意识。
“古池や”象征“静寂”,也是对静寂的赞美;“蛙飛び込む水の音”看似声响,却如同“孤舟蓑笠翁”一般,反而更增强了寂静之感。而“蛙飛び込む水の音”象征春季结束夏季开始和造化的四季流行。在对四季变化、造化流行的观察和咏唱之中,芭蕉顺应自然造化之理的姿态得以窥见。“天地之变,风雅之种也”,其隐喻的恰恰是松尾芭蕉将天地乾坤视为创作的源泉,并将古代用来解释世界的“造化”作为可以被理解的文学现象和理念来接受。
4.象征和神话层面
松尾芭蕉一生中的多半时间都行走在旅途当中,,随着芭蕉不断的行走,四周景色也在不断改变。唯一不变的,则是他以闲寂为内核,孜孜不倦予以追求的“风雅之诚”和“风雅之寂”。通过旅行,芭蕉固然获益匪浅,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旅途事实上是极为艰辛的。
不过面对现实的困苦,芭蕉选择了一种“禅“的方式去面对。其摆脱一切俗念,采取静观的态度,以面对四时雪、月、花等自然风物,以及与之相关的人间百态。芭蕉的作品多怀抱孤寂的心情,不过虽有孤寂的心情,但却并不沉重,因为其追求的是一种静谧空灵之美。《古池》一句之于芭蕉,大概就是其挣脱世俗的羁绊用以超凡至圣的绳索吧。
注释:
1.松尾芭蕉,中村俊定校注.芭蕉俳句集.岩波文库89页.
2.井本晨一倔信夫.村松有次校.注『日本古典文学全集·松尾芭蕉集』小学, 1992.10.
[1]陈本益.新批评的文学本质论及其哲学基础[J].重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1(1).
[2]傅清音.英美新批评派与中国现代派诗论[D].厦门大学, 2007.
[3]朱焱皊.新批评的理论、方法及其在文学欣赏中的应用[J].安徽文学:下半月, 2008(4).
[4]娄德欣,李晓岚.从英美新批评视角解读约翰·多恩的《别离辞·莫悲伤》[J].黑龙江科技信息, 2010(8).
[5] 何薇. 芭蕉俳句中“月”之意境浅析[J].神州, 2014(17).
张未末,(1992-),男,汉族,湖南长沙人,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文艺学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