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弘景六字诀中“呬”的发音*

上海市气功研究所（上海，200030） 孙 磊

陶弘景六字诀中“呬”的发音*

上海市气功研究所（上海，200030） 孙 磊

六字诀正式记载首见于陶弘景的《养性延命录》，是经典的呼吸吐纳代表功法。由于历史上语言发音变迁等原因，以文字形式记录的发音在流传中出现了不同的版本，特别是“呬”的发音多有争议，大体有5种发音。本文以陶弘景六字诀的发源年代地点为基础，通过对“呬”字的字典考证，古音学角度考证，佛经翻译中“呬”字对应藏音和梵音验证，六字诀发音的自然原则，流传到日本的“呬”字发音，以及现代科研中音图的检测，多角度探讨古代六字诀发音的可能性，认为“hei”的发音方式比较接近古代六字诀中“呬”的发音。

六字诀 气功 吐纳 调息 陶弘景

目前普遍认为六字诀正式记载首见于南朝齐梁时期道教茅山派代表人物之一陶弘景所著的《养性延命录》一书，距今1500多年，以嘘、呵、呼、呬、吹、嘻六个字的不同发音调节身体内气，是经典的呼吸吐纳代表功法。

由于历史上没有统一的汉字注音方法，读音主要以已知之字音互切而说明，再加上统治阶层的语系不同、文字变迁、地方口音变化等原因导致字的发音出现变化，出现了“同字不同音、同音不同字”的现象。目前社会上流传的六字诀的发音存在几个版本，而在这六个字的发音中，“呬”的发音争议尤多，大体有“xi”、“si”、“xia”或“xie”、“hei”几种，造成了人们对六字诀发音的困惑。本文旨在从多个角度分析还原六字诀中“呬”字诀的古代发音，使传统的六字诀更好地发挥应有的作用。

陶弘景（456-536年），南朝齐梁间道士、医学家，丹阳秣陵（今江苏南京）人。我们在探讨六字诀发音时以陶弘景所处的年代和地域为基础，认为南朝齐梁时期的发音语系是六字诀发音的重要基础背景。在汉语语音史分期中，高汉本等学者认为六朝至唐为中古汉语时期[1]。

“呬”的文献考证

1.“呬”的字典考证

东汉许慎的《说文》中提到“东夷谓息为呬，引《诗·大雅》∶昆夷呬矣”。《诗·大雅》出自西周，那么“呬”的历史已有近3000年。

南朝梁陈时期的顾野王（519-581年）所撰的《玉篇》是陶弘景六字诀时期的汉字字典，采用互切的方式记录，原稿已失传。笔者在宋朝重修的的宋本《玉篇》[2]中找到“呬”的解释为“火利切，息也。”即“火”的声母和“利”的韵母相合即为“hi”。而“息也”，笔者认为是说“呬”是一种“息”的形态，并非说“呬”的读音是“息”。在“呬”字前后还有类似如“喘……疾息也”、“呼……外息也”、“噫……痛伤之声也”等等。

《康熙字典》中“呬”[3]182字的记载为∶“《唐韵》、《集韵》虚器切，音屓；又《集韵》许四切，音●。”“●”，在《广韵》泽存堂本第四卷第十二中的注解为“●，呻也，又火尸切”。也就是说“●”的声母是“h”，韵母是“i”。“●”的读音应该为“hi”。

《康熙字典》中“侐”[3]102的解释有∶“《集韵》火季切，音呬。义同。”也说明“呬”的发音应该为“hi”。

2.“呬”的古音学的考证

《康熙字典》中“呬”[3]182字的记载为∶“《唐韵》、《集韵》虚器切，音屓；又《集韵》许四切，音●。”而关于“虚”、“许”的发音，笔者在上海高校比较语言学E-研究院主办的东方语言学网站中的“上古音查询”和“中古音查询”栏目中查询“呬”、“虚”、“许”后发现，潘悟云等学者认为中古音的“呬”、“虚”、“许”的声母为晓母，发音为“h”，并非现今的“x”。那么“虚器切”、“许四切”的发音就不是“xi”，而是“hi”。在潘悟云的古汉语拟音版本中，“呬”在中古音中发音为“hì”[3]。这种“x”发成“h”的发音方式在当今粤语和一些地方方言中得到体现。“呬”在粤语中发音即为“hei”，同样还有很多在普通话中发音为“xi”的字在粤语中发音为“hei”，如“憩”、“愒”、“戏”、“系”和“喜”。

3.“呬”在佛经等中的发音

笔者发现在唐宋时期翻译的佛经中有很多的“呬”字出现，与梵文原本对照后发现发音为“hi”。如在唐朝玄奘法师（602-664年）翻译的《瑜伽师地论》中有一地名为“三摩呬多”地，是从梵文中音译过来的。在丁福保居士翻译的《佛学大辞典》中“三摩呬多”的梵音为“sama^hita^”其中的“呬”读音为“hi”[4]。季羡林等校注《大唐西域记》卷第十二(二十二国)中写到“呬摩呾罗国”，其对应梵文为himatala[5]。唐朝翻译《七佛药师经》有个“金色宝光妙行成就如来说除业障神咒”中“呬囒若揭鞞”的对应梵文为hiranyagarbhe等等[6]。上海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的徐时仪说到唐朝义净法师在《南海寄归内法转》卷三中记载“呬度”作为印度的音译，认为“呬度”的中古拟音为“hido”，也是说“呬”的中古发音为”hi”[7]。

显然，“呬”在南朝、唐代的发音为“hi”已经可以确认。

“呬”的其他考证

1.自然原则下“呬”的发音

生命具有自我调节康复的能力，我们在生活中自然产生的动作和发出声音往往能起到调节、保护、康复的作用。唐代的胡愔在她的《黄庭内景五脏六腑补泻图》认为六字诀的发音是人的自然发音，明确提出六字发音为“自然之理”、“天然之气”，是我们生活当中不自主发出的声音。《黄庭内景五脏六腑补泻图》中关于“呬”字诀的相关记载为∶“肺之有疾，当用呬。呬者，肺之气也，……能抽肺之疾，所以人之有怨气填塞胸臆者，则长呬而泻之，盖自然之理也。”

生活中的经验告诉我们，如果人在忧怨烦闷时会发出如叹气般的声音即为“hi”，发“hi”的声音可以缓解忧怨烦闷，让人心情舒畅。另外人在面对空旷之处大声发“hi”后也会心胸舒畅。按照自然发音原则，笔者认为“hi”的发音更加符合《黄庭内景五脏六腑补泻图》中所述的“人之有怨气填塞胸臆者，则长呬而泻之，盖自然之理也。”

2.流传到日本的“呬”的发音

浙江工商大学日本语言文化学院的肖平等人分析了日本的《孔雀经音义》卷末所附音图与日语五十音图的对应关系，从"呬"字入手，通过考察其反切注音和日语假名注音，澄清了音图中汉字"呬"与假名"キ"之间的音韵对应关系。在此基础之上，又通过考察梵汉对译字"呬"与梵语之间的对应关系，作为最终结论指出，《孔雀经音义》卷末所附音图中的"呬"行音，是基于梵语字母表“ha”行音中“hi”建构起来的，也就是说“呬”的发音为“hi”[8]。

3.语音识别系统的研究

现代的科学研究中，在20世纪末上海市气功研究所采用SIS95语音识别系统来研究发音的音图特点，认为不同发音法治疗上、中、下三焦不同脏腑的疾病，这可能与发音的能量和频率有关，从上到下，能量逐渐向高频部分移动，共振峰频率也有升高的倾向。在比较了多种发音的频率后，提出六字诀发音是以江浙一带的吴音为基础，这种发音符合六字诀的发音要求，北方语发音的频率较低，能量集中于1000赫兹以下的频段，不利于造成脏器的共振[9]。该研究负责人柴剑宇认为“呬”的发音为“hei”。上海市气功研究所在上世纪80年代教的六字诀中发音即为“hei”。

现今流传的六字诀的发音有不少版本。从古代六字诀的发音来看，六字诀记载于南朝，在语言体系中属于中古音时期。参考南朝时期的汉字字典《玉篇》，唐代多篇佛经译文对照梵文原音，我们发现中古音时期“呬”发音应该为“hi”。笔者也参考了唐朝胡愔道士的自然发音原则，结合实践认为“hi”的发音比较自然。从流传到日本的汉字的发音也反证了“hi”的发音。笔者又参考了现代发声音图的研究，柴剑宇研究员认为“hei”的发音符合“呬”的古代发音。而“hei”的发音也正是现今粤语对“xi”的发音。

经过多角度探讨，笔者认为，“hi”即为古代六字诀的发音，因现代汉语拼音中无此拼音，故选取接近发音“hei”。总而言之，“hei”的发音比较接近古代六字诀中“呬”的发音。

[1]张渭毅.中古音分期综述[J].汉语史学报.2002，（00）：27-37.

[2]南朝梁·顾野王.宋本玉篇[M].根据张氏泽存堂本影印.北京：北京市中国书店，1983：97.

[3]清·张玉书，陈廷敬.康熙字典[K].北京：中华书局，1958.

[4]丁福保.佛学大辞典[K].上海：上海书店，1991：350-351.

[5]季羡林.大唐西域记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5：969-970.

[6]储泰松.中古佛典翻译中的“吴音”[J].古汉语研究，2008，（2）：2-9.

[7]徐时仪.也说“身毒”的读音[J].辞书研究，2008，（06）：136-141.

[8]肖平，杨金萍.醍醐寺藏《孔雀经音义》所附音图之“呬”行音系考[J].浙江工商大学学报，2012，（03）：77-81.

[9]柴剑宇，石朝俊，陈元凤，等.六字诀发音呼吸法的音图研究[J].上海中医药杂志，1999，（09）：42-43.

Pronunciation of"Hei"in the Six Healing Sounds Exercise by TAO Hong-jing

SUN Lei
(ShanghaiQigongResearch Institute,Shanghai 200032,China)

As one of the classicqigongexercises focused on inspiration and respiration,the six healing sounds exercise was initially found inYang Xing Yan Ming Lu(Record of Health-preserving and Life-prolonging)by TAO Hong-jing.However,due to linguistic changes in history,the pronunciations of written language have presented various versions,and the pronunciation of"Hei"is especially controversial,generally having five different versions.Based on the researches of the origin time and birthplace of this exercise,dictionaries, ancient phonetics,translation of Buddhist scriptures in Tibetan or Sanskrit,natural rules in pronouncing the six healing sounds, pronunciation of"Hei"transmitted to Japan,and voice detection in modern scientific research,this paper was to explore the pronunciations of the six healing sounds in the ancient time and to confirm that"Hei"should be the pronunciation most approaching to the one in the ancient time.

six healing sounds exercise;qigong;inspiration and respiration;breathing adjustment;TAO Hong-jing

H113；G852.6

：A

：1006-4737（2015）03-009-03

2015-01-04）

上海中医药大学“后备业务专家及优秀青年护理人才培养计划”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