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金融对银行业的冲击已经开始,可能三五年后,我们不需要现金,不需要银行卡,有银行家说过,银行在20年后可能消失,我认为这种情况可能会出现。
2015年无疑是值得期待的一年。
如果你有所期待,你应该会关注时势,比如下文所述。为方便读者阅读,我们以问答式行文。
问:您如何看待2015年房地产市场的走势?中国房地产市场是否存在泡沫?中国经济有没有泡沫?
吴晓波:在过去十多年我们买了很多的房子,我本人也有十套房子。以后,房子可能仍然是一个保值性的商品,但是未来的房子能不能继续保持增值,我不能肯定。
但另一方面要注意的是,财富在未来一定是不安全的,中国经济以后要发展,一定要保持温和型的调控,我们的GDP可能保持在7%左右,但每年的货币增发量是经济增速的两倍。所以我提出,一定要重新思考理财观念。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未来的财务问题是无法解决的。
在经济学里面,什么是泡沫是没有答案的,能回答好这个问题,可以得诺贝尔奖。格林斯潘(美国著名经济学家)曾说过,什么是泡沫,只有当它破裂了,才知道是泡沫。比如温州、鄂尔多斯房价下跌,就是有泡沫,南京房价有没有下跌?没有,它就没有泡沫。
制造业和城镇化是驱动中国未来发展的两轮马车,但制造业面临巨大的问题,一定要转型,城镇化也面临问题,也需要改革,如果转型和改革到位,中国经济发展就没问题。如果这两个问题解决不好,中国经济就面临一个巨大的泡沫。
问:互联网金融如今很热,如何看待互联网金融带来的变化?如何看待比特币等虚拟货币?
吴晓波:互联网金融对银行业的冲击已经开始,可能三五年后,我们不需要现金,不需要银行卡,有银行家说过,银行在20年后可能消失,我认为这种情况可能会出现。
说到虚拟货币,我们先了解一下,货币是什么呢?货币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个国家扞卫自己国家经济特权的武器。比特币像一个红卫兵式的产品,他希望打败各个国家的货币霸权,哪个国家愿意被它打败呢?比特币是一些互联网从业者和工程师的一个小型试验,替代实际货币是不太可能的。按照我国现行的规定,比特币是违法的,中国是全球最大的虚拟货币国家,腾讯一年发行的Q币在250-280亿之间,但它是不可逆的,你只能用人民币购买Q币,但不能用Q币去兑换人民币。
问:有人说2014年是第四个改革周期的开始之年,您怎么看?
吴晓波:改革,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在2003年的时候,当时中国有一个概念叫做“胡温新政”。提出两个目标,第一个是宪政下的社会主义。第二提出要转化经济增长方式,走新型工业化增长道路。但是很可惜,2003年开始的十年是中国改革停滞的十年,我们的广义货币M2增加了5倍。到今天我们看到中国的改革,从1978年算起的话,我们现在进入到改革第四个时期。到去年11月份召开了十八届三中全会,中国政府重新提出来要搞改革,在各个领域里面,在三中全会里面是有60大领域里面进行改革。所以从36年来的中国经济改革历史来看,2014年是第四个改革周期的开始之年,所以从改革角度来讲是非常非常重要的。2014年、2015年这些年份在历史中将有重要而精彩的一笔。
问:传统制造业前景怎么样?
吴晓波:我跑企业20多年,经常是制造企业老板驾驶汽车开到厂房里,告诉我,这是亚洲的最大厂房。这种情况,今后可能越来越少。
长期来看,中国未来要在世界上站住脚就要靠制造业。那么制造业现在发生了什么变化?制造业会由原来依靠成本优势大规模制造的模型变成这样一个模型,叫做“专业化公司+信息化改造+小制造”。
我认为从今往后在中国十年之内,有50-60%的传统制造业企业迈不过这个槛,但是迈过槛的这些企业在未来有非常大的前景。未来真正能在中国活下去的是那些专业性公司。另外你还需要用信息化革命手段改变两件事,第一是改造企业所有内部流程,进行内部所有信息化改造。第二用信息化手段再造你和消费着之间的关系。
问:如果不懂电商,是否就意味着就没有未来?
吴晓波:很多年前电子商务还是高科技领域,在今天做生意的人,做企业的人,无论是卖鲜花的,还是卖彩电的,如果不懂电商,肯定没有未来。
举个例子,褚时健在中国非常偏远的地方种橙子,种了十年橙子,现在85岁了,在那有8000吨橙子,过去一年全部卖掉,是通过网络上卖掉的。聚划算三天内卖这个橙子165吨。
现在做企业的人,首先要想你和BAT的关系是什么。第二,我是中国银行,我是中国移动,我的敌人是谁?我现在可以肯定中国银行的敌人一定不是中国招商银行,就是未来击败这些大家伙的人,都不在你的视野中。很多瓶颈都被电子商务击穿掉了。
一个微信,你们要知道中国互联网公司是什么时候发明微信的?就是类似微信的产品。2004年丁磊就已经发明了这个产品,在北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提出我要成为中国虚拟电信运营商,结果两天后政府找他,把它关掉了。大家知道,全世界三大移动端社交,两大是亚洲人发明的。
问:您怎么看移动互联网?
吴晓波:中国智能手机出货量一个季度在8千万到9千万之间,是美国的三倍,今年会推出4G。今年4G手机出货量会达到1亿台左右。
在手机端会有四个现象出现。第一是消费者关系的新建。第二是中国将进行支付信用体系的新建。京东最近推出一个产品叫做“先消费再付费”(京东白条)。因为你在京东所有消费记录都被留存下来,所以他敢于打白条。未来中国个人信用消费体系,未来可能是这些电子商务公司帮我们建立的。第三是O2O模式的新建。第四是个人学习模式的新建,所以手机会改变一切。
无论是快速消费品,还是慢用消费品都要想清楚,我和手机有什么关系,如果没有想清楚,三年之内一定会死掉。
问:您如何看待投资和理财?
吴晓波:如果中国有产阶级在未来十年内不懂得投资,那么你所有现有资产会大幅度缩水。因为你要知道,你今天拥有一千万块钱,十年之后,它的购买能力可能只有现在的20%或者30%。也就是你现在现有一千万资产,如果你的企业不进行很好的金融化改革的话,可能会变成穷人。
附:吴晓波谈中国股市
2014年12月5日,沪深两市的股票交易突破一万亿元天量,那天,我在上海出差,看到朋友圈里如瀑布般的惊呼后,我到盥洗室洗了一把冷水脸,然后问镜子里的自己:你动心了?在确定答案是“否定”的之后,我打开电脑,写下这篇专栏——《我从来不炒股》。
几天后的12月9日午后,当我正为此文写下最后几段文字的时候,沪指暴跌5.43%,失守2900点,两市交易量突破1.2万元。
在这种充满了戏剧性的时刻,我的心里既无侥幸,也无悲喜。因为,正如标题所示:我从来不炒股。
如果我说中国股市从诞生的第一天起就是“怪胎”,也许没有人会反对。
上海和深圳的两个交易所成立于1990年底,始创之初,制度构建十分粗鄙,几乎没有顶层设计,第一批上市的公司大多为华东及华南两地的地方中小公司,沪市的所谓“老八股”中好几家是注册资本在50万元的区属企业。1992年8月,深圳发生120万人争购股票认购证事件,场面火爆失控,政府被冲,警车被砸,北京在失控中发现了一个“超级大油田”,两个月后,证监会成立,股票发行权逐渐上收,至1997年,两所划归证监会统一监管。在这一时期,决策层形成了一个非常诡异的设计:中国资本市场应该为国有企业的脱困服务。大量陷入困境的国企“搓泥洗澡”,打扮成白富美的样子被挂到了市场上。
当年还有一个很奇特的景象,就是所有的国家部委都分配到了两到三个上市指标,连共青团、全国妇联都不例外,而这些部门没有合适的企业,其指标就被拿到市场上“出售”,价格大约在2000万元左右,一些在那一时期上市的地方国企和民营企业,大多途经的是这一“灰色通道”。
那些“白富美”在财务报表上打扮得很漂亮了,但体制和制度几无改变,掀开假面,当然不堪一睹,在上市数年之后,企业很快再度陷入泥潭,成为了所谓的“壳资源”,这时候,在二级市场上就出现了狙击手,他们被叫做“庄家”。庄家们通过低价收购未流通的“内部职工股”,成为这些企业的实际控制人,然后在二级市场上大兴波澜。1999年5月19日,沉寂多年的股市突然井喷,构成“5?19行情”,一些从来名不见经传的企业,如亿安科技、银广厦、中天科技等等,忽然日日狂涨,激荡得人人心旌荡漾,在它们的背后则是庄家们的贪痴狂欢。
当时,庄家对股价的控制几乎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我在《大败局2》中曾记录这样一个细节:2000年2月18日,当时第一大庄家、中科创业的实际控制人吕梁新婚大喜,他的操盘手们用“科学而精密”的手法控制股票起伏,硬是让中科创业的收盘价恰好停在了72.88元。操盘手们用自己的方式给老板送上一份别人看来瞠目结舌的礼物。
及至2001年1月,经济学家吴敬琏将中国股市直接比喻为赌场,甚至认为前者还不如后者有规矩,“赌场里面也有规矩,比如你不能看别人的牌。而我们的股市里,有些人可以看别人的牌,可以作弊,可以搞诈骗。坐庄、炒作、操纵股价可说是登峰造极。”吴敬琏进而揭示了中国股市的制度性缺陷:“由于管理层把股票市场定位于为国有企业融资服务和向国有企业倾斜的融资工具,使获得上市特权的公司得以靠高溢价发行,从流通股持有者手中圈钱,从而使股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寻租场,因此必须否定‘股市为国企融资服务的方针和‘政府托市、企业圈钱的做法。”
吕梁等第一代庄家折戟于2001年春季之后的一次股灾,随之出现了以德隆唐万新等人为代表的第二代庄家,他们的手笔越来越大,高举混业经营的旗帜,动辄以并购题材拉抬股价,靠高额民间吸资来构筑资本平台,用唐万新自己的话说,“用毒药化解毒药”,最终在2004年的另一次股灾中玉石俱焚。
在此后的岁月中,如吕梁、唐万新这种招摇于台面之上的著名庄家似乎减少了,但是,庄家文化确乎从来没有消亡,他们开始隐身于各个证券营业所里,以“地下敢死队”的身份继续战斗,而吴敬琏所总结的股市特征似乎也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观。
2007年前后,为了探寻上市公司的真相,我特意选择了五、六家股价表现非常优异的公司做样本调查——其中就包括前段时间爆出丑闻的獐子岛。我到这些公司实地考察、访谈董事长、查阅公司业绩及股价波动,结果得出了一个并不出乎我预料的结论:这些公司的业务波动,与它们的股价波动,几乎没有任何的对应关系。在一家公司,我问董事长,“为什么你们的股价最近震荡很大?”他请摄像师把镜头关掉,然后很小声而体己地对我说,“因为这几天券商在换手,换手的成本价是12元,吴先生,你可以在这附近进一点货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从来不炒股的原因:
——这个股市从诞生的第一天就是“怪胎”,它从来为国有企业——现在叫蓝筹股服务,为国家的货币政策背书。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墙上写着一句话:“保护小股东的利益就是保护了所有股东的利益”,此言在我国股市是一个错误。
——这个股市里的企业从来没有把股价视为公司价值的晴雨表,因此,信奉巴菲特“价值投资”理论的人从来没有在这里赚到过一分钱,相反,它是“秃鹰们”的冒险乐园,就如同米兰?昆德拉曾经写道:“事情总比你想象的复杂”,在中国股市发生的那些故事,谜底总比你想象得还要阴暗。
——这个股市的基本表现,不但与上市公司的基本表现没有关系,甚至与中国宏观经济的基本表现也没有关系,它是一个被行政权力严重操控的资本市场,它的标配不是价值挖掘、技术创新、产业升级,而是“人民日报社论+壳资源+并购题材+国企利益”。
在2014年四季度以来的这轮股市大波澜中,上述特征不但没有得到改善,甚至有些股票的表现更证明了“劣币”的能力,很难想象,一个正常的投资者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做出理性的投资决策。
罗伯特·希勒在《金融与好的社会》一书中这样写到:“金融应该帮助我们减少生活的随机性,而不是添加随机性,为了使金融体系运转得更好,我们需要进一步发展其内在逻辑,以及金融在独立自由的人之间撮合交易的能力——这些交易能使大家生活得更好。”
我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好,不得不远离充满了随机性的中国股市,然后,写下这篇不合时宜的文章。
编辑 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