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殇 沉睡的胡杨

2015-01-20 21:09栀子
时代人物 2015年10期
关键词:胡杨林胡杨西域

栀子

汽车行驶在南疆大地上,大片大片的农田从车窗两边向后退去,有绿油油的水稻,有金灿灿的麦浪,还有开着红花、白花的棉田,挂满果实、飘着果香的杏园……偶尔还可以看到一汪清亮亮的水,还有半青半黄的芦苇荡。如果不是不时闪过的光秃秃的荒山提醒,我常常会恍惚不知身在何处。正是7月下旬,虽然已晚上九点多钟,太阳依然明晃晃地挂在天上,逡巡着不肯下沉。

汽车下了217国道,拐上一条简易公路时,我的心也随着身子剧烈地跳动起来。路是沙石铺成的,坑洼不平,迂回曲折,我们的大巴车像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左右摇摆,上下颠簸,车上的人就随着这颠簸摇摆晃动着。

不知走了多远,汽车终于停下了,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是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北边缘,北距塔里木河20公里,西距阿拉尔市区50公里,东距龟兹古镇库车130多公里。一望无际、浩瀚辽阔的睡胡杨谷从眼前向远方展开,直抵天际。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荒漠如海奔腾翻卷。在这片无垠的沙海上,布满了枯死的胡杨木,没有枝桠和树皮,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有的直立,有的斜刺,有的横卧,千姿百态,争奇斗异。仔细打量,那些奇形怪状的胡杨木引起我们无限联想。有的如虎狼咆哮,有的像天狗噬日;有的像勇士威武,有的似屈子行吟;有的似二龙戏珠,有的像剑指天空;有的像一家三口开心相拥,有的如忠贞伴侣遥相守望;有的高傲地昂首向天,有的谦卑地匍匐于地;有的似开怀大笑,有的像掩面而泣……你可以尽情想象,用你所能想到的物事来形容它们,用你的才华编织故事。在落日余晖的照射下,天与地与树,一片灰黄,一派苍凉,让人生出无限沧桑之感。心里倏然冒出唐代诗人陈子昂的名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睡胡杨坐落在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和田河和克里雅河古道交接处。远古时代,这里是茂密的胡杨林。随着克里雅河断流、和田河改道,胡杨集体逐年干枯。尼雅古城、圆沙古城和昆岗先民家园以及下游楼兰古城消失,史学家们认为水源枯竭是主因,这片胡杨林成为无言的佐证。

半个世纪前,兵团一师大举开发塔里木,到这里被河流所阻戛然而止,从而完整地保留下了一片原始的胡杨林,成为生态的警世钟。2013年初,人们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古河道中发现了这处保存完好、枯死数千年的大面积胡杨林,仅在十四团驻地就有六万多亩。枯死的胡杨林,虽然断臂残腿,生命不再,但依然挺立在戈壁荒漠之上,演绎着千百年来与沙漠风暴展开的生死搏斗,守护着脚下这片干涸的土地。胡杨之殇营造了一种奇特的壮丽景观。“活着的胡杨夏绿秋黄,固然旖旎;死去的胡杨更加壮美,以独有的形态,给人以思想的启迪。只有躯干,没有树皮和枝叶——虽死犹生,虽睡犹醒。”

人们常说: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这样的说法很难从文献资料中找到印证,颇有点神话色彩,未必可靠;人们所赞赏的,是胡杨坚强不屈的精神。胡杨是第三纪残遗的古老树种,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一亿三千万年前;在库车千佛洞和敦煌铁匠沟第三纪古新世地层中部发现的胡杨化石,至少也有六千五百万年的历史。《后汉书·西域传》和《水经注》都记载着塔里木盆地有胡桐,也就是胡杨。在世界范围内,胡杨主要生长在中国新疆的塔里木河流域。胡杨生长在最恶劣、最残酷的气候环境之中,它们耐寒、耐热、耐碱、耐涝、耐干旱,组成了一条壮阔的绿色长廊,阻挡了沙暴对绿洲的侵袭。它们就算死去,也屹立不倒,仍然用自己坚强的身躯守护着这片土地。千百年来,胡杨守护在边关大漠,守望着风沙,被人们誉为“沙漠守护神”“沙漠英雄树”。维语称胡杨为“托克拉克”,意为“最美丽的树”。人们从胡杨的坚劲风骨中,感受到的是强大的生命气息!

相传,公元前60年前后,郑吉将军被派遣到渠犁(今库尔勒一带)屯田,领护当时“丝绸之路”的南、北两道,号称“西域都护”。当郑吉率部进入昆岗(今阿拉尔)地界,看到茂盛高大的胡杨林一望无际,很是好奇。向导告诉他,当地人叫胡桐树,因其耐寒、耐热、耐碱、耐涝、耐旱,又被称为“英雄树”。郑吉哈哈大笑,脱口道:“英雄胡桐树,从此归汉家。”郑吉是首任“西域都护”,史学家普遍认为,从郑吉开始,才真正实现了中原王朝对西域的实际管控。为了纪念,当地人叫这片树林为“刘家胡桐”。

睡胡杨,这名字真好!是啊,它们没有死,它们只是安静的睡着了。总有一天,人们还会唤醒它们,继续守望这片辽阔的土地。凝望静默的睡胡杨,我分明触摸到了它们跳动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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