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证言

2015-01-19 09:05赤川次郎
译林 2014年2期
关键词:原田女老板医生

〔日本〕赤川次郎

我从窗帘的细小缝隙向外面窥视,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被周围漆黑一团的夜幕包围着,这时,如果有人闯过来的话,还真是难以发现。在这黑幕笼罩的夜晚,倘若手上没有照明工具,恐怕是寸步难行了。

站在背后的永井夕子问道:“情况怎么样?”

“这会儿四周一片寂静啊!”我喘了口粗气,“现在几点了?”

“凌晨1点刚过。”夕子看了看手表回答。

“那到天亮还有很长时间呢。”我离开窗户。为了不让外面的人看见,我将病房里的灯都关了,黑暗中我只能听到躺在病床上的男子的呼吸声。

“电话?”

“电话打不通。不是发生了故障,而是有人故意切断了电话线。”

“这样看来,病人要康复的希望就很渺茫了。手机又打不出去。”

“手机在服务区外,打不出去。”夕子拿出手机,摇了摇头。

“在这深山里,电讯不畅是难免的。”

“难道,我们就这样等到天明?”夕子忧心忡忡地问道。

“没有其他办法呀!我们无法离开这里……”

“是吗?可是……”我与夕子走出了病房。

“要是有人闯进来,怎么办?”夕子又担心地问道。

“但愿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也许我的话有些不负责任,但是,老实说我也只能这样说了。“不会,我们不能将大村移交给这帮混蛋。”我又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这样。”

“我是警官,保护证人是我的义务。一旦有什么不测的话,你尽可以逃生!”

“我还不至于这样。”夕子抓住我的手腕说道。

“还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这里每个人都是普通镇民,可是,他们抱成团,成了团伙的话……”

“现在还用私刑,这不是西部剧中的情景吗?”

“如果是西部剧,至少治安警官都佩带枪支,可是,我们却什么武器都没有。这些镇民,因为要在这地方打猎,所以有些人拥有霰弹枪。”

“也许他们会杀了我们,抢走大村的。”

“如果要这样做,也没有什么用处,他们明白这道理。可是,要是大多数人头脑发热,干出什么蠢事来……”

夕子叹了口气,说:“大家都头脑冷静些,重新审慎考虑考虑,不是更好吗?”

可是,事情还不至于这样吧……

这次,我与夕子是打算舒舒服服地泡一泡温泉才一起来到这里的。说来真是不巧,当我走出警视厅搜查一科时,正在查看地图的原田刑警喊住了我:“喂,宇野君!”

“嗯,什么事?”

“听说你与夕子要去的温泉是在N镇?”本来身材就很高大魁梧的原田,声音也显得特别洪亮。我只是去休假,可是被原田一嚷嚷,这事弄得整个科室无人不晓了。我宇野乔一和永井夕子年龄相差悬殊,这是不是纯粹的恋情?可是我丧偶多年,目前还是独身,所以这也就绝谈不上什么不伦之恋。

“是N镇。怎么了?”

尽管我紧绷着脸回答,原田依然毫不理会地说道:“N镇可是那桩杀人案件的遇害者河边祐一郎的故乡!”

“噢,是吗?”

我对此并非不知道,只是因为当时我是去休假,所以才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那么,宇野君,我想请你顺便稍稍关心一下。”

“什么事?我可是与侦办河边祐一郎被杀案没半点关系。”

河边祐一郎从N镇来到东京,在东京医科大学上学,毕业后他作为一名研修医生进入一家私立医院任职。然而,在那家医院,河边祐一郎由于误诊使一名27岁的年轻住院女病人死亡。而医院方面却否认是医生误诊,坚持判定是病人的“特异体质”造成的。这件事经媒体报道后,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结果因为缺乏起诉的足够证据,河边祐一郎没有被法院起诉。接着,媒体披露河边祐一郎即是该院院长的未来女婿,这事激起了死亡病人的丈夫须藤友也的极大愤慨。他抗议道:整个医院都在隐瞒误诊的真相。在整个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之际,河边祐一郎惨遭杀害,须藤友也自然成了嫌犯。由于提不出“不在现场证明”,他被逮捕了……

“可是,须藤在事发当夜会过一个叫大村的男子……”原田又说道。

“哎呀!是须藤所说的证人。须藤友也辩解说,在河边祐一郎被杀害的那一刻,他和一个叫大村治男的男子在一起。大村是河边的朋友,是在河边的请求下与须藤会面的,目的可以说是去商讨‘赔偿问题的。事情就是这样。”

由于舆论鼎沸,河边担心医院声誉受损,自己的职业生涯也会受到影响,于是拜托老朋友大村去与须藤协商。确实,大村会见过须藤,须藤盛怒之下拒绝了大村的说和,所以,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须藤依然一口咬定,河边是误诊杀害他妻子的罪魁祸首。显然,大村的证言是关键。大村证明,河边遇害时,自己与须藤在一起。

“那么证人大村现在情况怎么样?”我问原田。

“大村治男也是N镇的人,与河边同岁,两人是发小。”

“是吗?”

“大村的证言非常清楚,只是书面材料还有些不完备。然而,我们现在还联系不上他。”endprint

“他怎么啦?”

“不知是去旅行还是去什么地方了。他是自由撰稿人,因此一时还真不知他去了哪里。”

“那你要我做什么?”

“大村的母亲住在N镇。所以非常抱歉,你是否可以顺便到他母亲那儿,替我问问大村治男现在在哪里?”

我微蹙了一下眉头,“打个电话不就得了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用警察的名义去讯问,她一定非常警惕,不管你怎样解释,她肯定会很紧张,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宇野君直接上门去拜访,将事情原委讲清楚了,我想她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坦率地说,当时我并不情愿接受此事。我可是去休假的呀!但是,面对原田前辈,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回绝。

当然,这事办理起来应该说是十分简单的。我与夕子下午3点来到了N镇。入住旅馆,放下行李后,我便向大村家打了电话。

“没有人接电话。”

“怎么,出去散步了吧。”夕子轻快地说道,“在小镇上是不会走远的。”

“是呀。”

这时,外面天色还很明亮,30岁左右的女老板前来客房打招呼了。这是一个看起来文静大方的可爱女人。

“我是旅馆的老板,你们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吩咐。”

“好,谢谢!你可真年轻。”夕子回应道。

“我母亲一年前去世了,我刚刚继承了这份家产,还有些不习惯。”

“真是辛苦你了。”我在旁边也说道,“正好,我有些事情想打听一下。”

“什么事情?”

“这镇上是否有一个叫大村的人?”

“大村?”

“叫大村治男。”

“噢!有!有!可是,治男君现在是否在家我不太清楚。”

“这个,我明白。我们正好有些事情要找他,不知他母亲如今是不是住在这里?”

“嗯,是住在这里。”

“那你能否告诉我她家在哪里?”

“这个嘛,稍稍向前走一会儿就到了。”

“大概要多少时间?”

“20分钟左右吧。”女老板回答道。

“这样,那路——”

“不会迷路的。沿着旅馆前的那条小路,向右拐弯一直走,便到了住宅区。”

“那,大村的家呢?”

“还要再往里面走。他家有田地要种,所以离山很近。”

“只有他母亲一人在家?”

“是,老太太身体倒还硬朗。顺着小路一直走,右边有一座神社,在神社前100米左右,向左就是大村家了。”

“谢谢!”

“不用谢,你们好好休息吧。”

女老板一离开,夕子连忙说道:“还可以多向她打听一些情况,例如,大村平常做些什么事,有些什么熟人……”

“问刚才的女老板?”

“嗯,我总感到你向她打听的还不够。”

“好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走吧!我们还有20分钟的时间,现在马上就去,办完事回来,正好赶上用餐时间。”我说完后站起了身子。

我与夕子出了旅馆,按照老板娘的指点走去,一会儿工夫就把旅馆和各种店铺甩在了身后。这时,夜幕渐渐降临,我们进入一片昏暗的林区。

但走了20分钟之后,我们还未见到像是住家的地方,不!确切地说,还未见到“户户相邻”的住宅区。正感到筋疲力尽时,终于,前方出现了鳞次栉比的房屋。至此,我们已经走了近一个小时。

“这不成了房产商的广告了!”我不由得抱怨起来。这里的旅馆、酒吧、小餐馆、土产商店等的霓虹灯尽管也明亮、闪烁,但与车站附近那一带可没法相比。这里依然人烟稀少,灯光也要晦暗得多。

“这个小镇就坐落在前面,在它后面通向温泉的那一带,一定是一条热闹非凡的小街吧。”夕子说道。

在一条街的两旁是几十户住家,尽管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路上几乎空无一人。

一踏上这条街,就算是完全进入N镇了。到那座设有标记的神社还得再走近几分钟的路程。

“真的只要再走几分钟?我感觉路真是太长了。”

“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要到了。这一路辛苦你了。”

“哦,……是这里?”

这是一户农家似的房舍,里边有一个偌大的庭院。

“还点着灯呢。”

说是点着灯,确切地说只是家中稍有微光而已。

玄关的大门敞开着。

“对不起,屋里有人吗?”我对着大门喊道。

“是哪一位啊?”片刻后,里边的门打开了,一个满头白发、背脊挺拔、穿着齐整和服的女人走了出来。

“是哪一位?”

“大村君在家吧?”

“你们是……?”

“我们是……”我出示了证件,“为了你儿子的事……”

“我儿子不在。”

“嗯,这我们知道,但我们的书面材料还不充分,所以想尽早与你儿子取得联系。”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们快走吧。”女人面无表情地驱赶着我们。

“那你儿子最近给你打过电话吗?”

“他从来不打电话。”女人似乎连回答一声都不愿意。

这时,夕子轻轻地推了我一下,我顺着夕子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正推开拉门向我们这边张望。

女人突然吃惊地转过身子,“治男!我不是说过你不要出来吗!”

“唉,妈妈,我可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不碍事的。”

年轻男子穿着一身运动服,一副自由作家的派头。

“是治男君吗?”我冲他说道,“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宇野,我们有些事正要与你联系……”

“我正好也有些事想和你们说,请进来。”治男说,“妈妈,快给客人沏上茶。”endprint

“治男……”

“没关系,来,请进来。”看来这是个忠厚朴实的人。

我们被请到面对庭院的一间房内,我与夕子喝着茶……

“是宇野先生吗?”

“是。”

“说实话,我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

“这是真的,一个无辜的人,却被说成杀人犯关进了监狱,对此我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你要为须藤友也作证,证明他不在现场?”夕子问道。

“是。”

“那么正如须藤友也所言,河边祐一郎被杀时,你和须藤友也在一起?”

大村治男肯定地点点头,“是的,所以须藤友也没有杀害河边的时间。”

“噢!我明白了。”我频频点头,“那,为什么当初你要作伪证呢?”

“这个,我难以解释清楚……”大村一时语塞。

“请等一下!”就在这时那个女人闯了进来,“我儿子是决不会撒谎的。”

“妈妈,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不!有人指责你作了伪证,我无论如何难以沉默啊!”女人挺起背脊,“我叫大村贞代,是大村的母亲,我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儿子。”

“是吗?”

“这孩子,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而说谎的,宇野先生,请相信我说的话。”大村贞代低下头向我央求道。突然,庭院那边发出一声清脆的枪响,只见大村呻吟了一声,捧着肚子,砰地栽倒在地。

“啊,出人命啦!”夕子尖叫起来。

“治男!治男!”女人奋不顾身地扑到儿子身上。接着传来了第二声枪响。我猛地推开拉门,怒吼道:“谁!我们是警察。”

茂密的树丛中,一片漆黑,只听到沙沙的树木摇曳声向远处传去。

“逃掉了。”

“呀!他母亲。”

“畜生!”我禁不住地怒骂起来。只见贞代伏在儿子身上,背部被子弹击中,正好打在心脏上,当场气绝身亡。

“哎!太残酷,太可怜了。”夕子脸色铁青。

“儿子还有呼吸。”子弹击中了大村的腹部,鲜血正在汩汩地从腹部流出。

“这不行!会要命的,快打电话!”

“好。”夕子慌忙站起来走了出去。我也赶忙撕下窗帘,裹住了大村的身子。窗帘上顿时浸满了鲜血。

“糟了!糟了!”夕子急急忙忙地返回来嚷道。

“怎么回事?”

“电话打不出去,肯定是电话线被切断了。”夕子非常气愤。

“刚才,在我们来的N镇中心,不是有一家医院吗?”夕子凭着记忆说道。

此刻,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但还是背着陷入昏迷的大村走出屋子。这里没有汽车等交通工具,我只能强力支撑住一个壮汉的重量,步履艰难地向医院走去。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夕子在一边担心地问道。

“如果不及时止血的话,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我咬紧牙关,拼命地加快了步伐。背上大村的鲜血与我满身的汗水流在一起滴落到地上。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夕子在一旁鼓励着我。

“如果原田这时在的话就好了。”我一边艰难地迈着步,一边思忖着。终于,我们看到了连片的住家。

“快瞧!在那儿。”我循着夕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一块又破又旧的招牌上,赫然写着医院的名字。还算幸运,从这边走来,医院恰好在N镇的入口处。

“快!到前边去!”夕子立刻奔了过去。我不停地喘着粗气,心想倘若不尽快给大村治疗,他的证言就会消失掉。嫌犯一定听到了他的讲话……庭院是开放式的,我们的谈话肯定被偷听到了。

“快……”夕子冲进医院,接着又跑了出来,向我挥舞着双手。看来医生也在里面,真是谢天谢地。

这应该说是一幢有些年头的建筑物了,但无疑是一家医院。

“这太糟糕了。”

一位身穿白大褂、年近七旬的白发老医生走了出来。

“让他躺在这儿。”

将大村放到诊疗室的病床上后,我累得瘫坐下来。

“这是大村贞代的儿子?”医生问道。

“嗯,被枪打中了。”

我在夕子的搀扶下走出了诊疗室。

“啊!”一个胖乎乎的年轻女护士看到我后,吓得跳了起来。这没什么奇怪的,因为此时我浑身上下都沾上了大村的鲜血。

“在这里休息一下。”夕子让我坐在候诊室的长椅上,又转身对女护士说道,“我想借用一下电话。”

由于极度疲劳,我横卧在长椅上,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啊!全身疼痛难忍……

我是来泡温泉的,这是怎么啦?我睁开眼睛坐起来,终于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是医院的候诊室——然而,整个医院令人不安地静谧,没有一点人气。这究竟是怎么啦?

这时夕子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吓了我一跳,你怎么啦?”

我注意到了夕子皱着双眉,用手紧紧地捂着后脑勺。

“被人从后面打了。”夕子回答。

“为什么?”

“我正想去打电话,猛地感到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打在后脑勺上。”

“在医院里?”

“是的,现在我才注意到。”

“什么东西?”

“你看,那里的招贴。”

这是一张泛黄的旧招贴,上面写着病人的注意事项。

“这,究竟……”刚一开口,这医院的名字就映入我的眼帘:河边医院。

“河边?”

“是呀!这被杀的可是河边祐一郎。”

“这么说,这里的医生……”

此时,值班室窗口的电话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我与夕子面面相觑。

我站起来去拿电话。endprint

“是宇野先生吗?”是那个医生的声音。

“河边君,祐一郎是……”

“是我未来的女婿。”老医生说道,“他可是我唯一寄以厚望的人!”

“真是太残忍了。”我说道,“因而,大村治男君……”

“那家伙是用不着给予治疗的,如果你知道事情真相……”

“什么真相?”

“大村那混蛋,竟然想让杀死我未来女婿的凶手逍遥法外。我决不允许他那样做!”

“请等一下,这可是警察的事情呀。”

“我是受害者的准岳父,我有复仇的权利。”

“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

“这一切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快回旅馆去!如果你们什么都不说,那一切就都过去了。”

我的脑子终于清晰起来,“那办不到,大村可是重要的证人。”

“要是你们执迷不悟的话,那可性命难保哟!”

“走着瞧吧!大村的母亲已惨遭杀害,你们还想包庇凶手?”

“你们想要帮助杀死我女婿的那个混蛋,是要遭报应的。”

“真是岂有此理!亏你还是医生。”

“我是个医生,可我更是个父亲。”河边固执地说道,“好!再过一个小时,有人会持枪闯到你们那儿去,在这段时间内,你们可以选择离开。我丑话说在前面,如不走,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

“你要干什么?喂!喂!”对方挂断了电话。

“真是不可理喻。”夕子在旁边怒斥着。

“快联系警署!”我拿起电话,“电话不通。”

“电话线被割断了?”夕子焦急地问道,“那大村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们走进诊疗室,只见大村依然躺在床上,上半身紧紧地裹着绷带。

“还有脉搏跳动。”

“可是,出了那么多血……”

“一位医生不知情,给包扎过了。”

“袭击你的那个坏蛋,必定会讲这些事情的。”

“一旦出了医院,大概那个持枪的坏蛋还会来的吧!”

“那怎么办?”

我与夕子感到走投无路,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从玄关那里传来了响声。

“快!藏起来。”我按住夕子弯下了身子。

“但很快还是会被发现的,倒不如堂堂正正地走出去等着。”夕子坦然说道。

然而,从玄关走来的却是那个女护士。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我看了病人的情况,很震惊,我很牵挂病人的伤势。”

“可是,这外面……”

“N镇上的男人们正在监视着。我说是医生吩咐来的,他们才准许了。”

护士自称笹野茜。

“我是最近刚来的,对这个镇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是,我作为医务工作者不能眼巴巴地看着一个濒死的人失去生命。”

看来这个护士尽管年纪轻轻,胆子却不小。

“让我看看病人。”

“唉,再不输血怕要……”

“可是,这种伤情。”

“请无论如何想办法。”

笹野茜捋起了袖子。

“你……”

“方才通知说得做输血准备。我检查了血型,可是不久又突然通知说让他回去……”

笹野茜把了把脉,“脉搏正常。我抽自己的血输给他。”

“你的血?”

“嗯,我的血型正好与他的匹配。眼前别无选择了。”

这时,医院已被镇上的男人们包围了。

“他们手上都拿着枪。”

“事情闹大了。你也被卷进来了。”

“我是护士啊!我不能置病人于不顾。”

笹野茜的回答干脆爽快。

夕子透过窗户窥视着外面的动静。

“看来完全不能逃脱了。”夕子摇着头叹息道,“我们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不要这么说,我们可以想想有什么呼救的办法。”

一旦真有不测,我随时准备献身。可是,如果我死了,夕子、女护士以及大村可没救了呀。

笹野茜采取了紧急措施,坚定地抽取了自己的血,输给了大村。

大村绝不能死。

这时,外面传来了叫嚷声。

“快出来!”是河边医生在喊。

我摁住夕子,叮嘱道:“千万别出去!”

玄关的大门被推开了,一股令人目眩的光亮迎面射进来。

“快!老老实实地出来。”河边厉声嚷道。

“请你冷静地想想,我们是警察。如果我们在这里被害,你能逃得了干系?”

“我这是为女婿报仇。”

“简直混账透顶!大村的母亲已经遇害了。这镇上的男人们能洗刷掉杀人的罪名?”

村民们纷纷叫道:“河边医生可是整个镇的恩人,他的女婿被害,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可是,真的如大村所说,真凶另有其人,你们怎么办?不要让须藤友也蒙冤,而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

“那么,究竟是谁干的呢?”

“这得由警方来调查。”

“我不相信警察!反正,不能让大村来作证。”河边气急败坏,“你们从这里滚开!”

“我们不能走。”汗水从我的额头上滴落下来。

这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请等一等!一个似曾听过的声音。

“是你……”

“我是矢野舞。”那家旅馆的女老板。

“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你给我走开!”河边怒吼着。

“不!我决不能让我的客人受到伤害。”

“为什么?”

“作为旅馆老板,我有责任保护客人。”

“矢野舞,你不明白。”endprint

“不!不明白的是医生,是你。”女老板反唇相讥。

“为什么?”

“因为,你寄以厚望的女婿做了极其见不得人的事。祐一郎害了这镇上多少女子,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祐一郎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我自己就是一个受害者。”矢野舞沉默了片刻,又道,“我身上就曾经怀有祐一郎的孩子。可是,在那当口,祐一郎却销声匿迹了。我只能独自一人去很远的小镇堕胎。祐一郎呢,他连一句抱歉的话都没说就去了东京。这样的人不配做医生。”

“不许你说我女婿的坏话!”

“只要是这镇上的人,都知道祐一郎的自私和任性。大家现在罢手还来得及!”听了这番话,周围的男人们显然都犹豫起来。

河边猛地夺下身边一个男人的枪,将枪口对准女老板。我飞快地向他扑过去。枪声响了。河边手中的枪跌落在地上,子弹击中了他的肩头。

“哎哟!哎哟!”河边扶着肩头痛苦地抽搐着。开枪的是镇上一名男子。

“河边,你女婿也曾向我老婆伸出罪恶之手。”

“什么?不可能!”河边喃喃地说道。

“我老婆一直忍气吞声,她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就像矢野舞说的那样。”

我从那个男子手上夺下枪,大声说道:“好了!好了!——已经说得够多了,大家都回家吧!”

众人的紧张情绪一下子松弛下来。小镇上的男人们纷纷离去。

“谢谢!”我向女老板连声道谢。

“不用谢我。我做得太迟了,要是早一点的话……”

“大村生命垂危,快叫救护车!”

“立刻叫到这儿来。”夕子从玄关走了出去。

“啊,不得了。”

“怎么啦?”我急忙冲进诊疗室。

只见女护士笹野茜颓然地倒在地板上。

“看样子是抽血过多,因贫血引起……”夕子在一边担心地说。

我们疲惫不堪地回到旅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坐在大厅里等着我们。

“哎呀!是原田,你怎么来了?”

“宇野君,够呛吧!”原田刑警站了起来。

“你认为这是谁作的案?”我盯着原田的脸问道。

“现在你听我说,真是出人意料啊!”

“大村治男提供的须藤友也‘不在现场证明成立。”

“是啊,杀死河边祐一郎的是他的未婚妻,院长的女儿。”

“怎么可能呢?”

“他俩有了婚约后,祐一郎依然没有停止对女护士和女老板的侵害,因此,两人发生了争执,结果,她杀了祐一郎……”

“这都是她交代的?”

“是她来自首交代的。本来我想把案情告诉宇野君的,可是,因为当时嫌犯还没有抓住……”

我满脸疲惫地瘫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宇野君,没事吧?”夕子凝视着我,然后慢悠悠地补充道,“这真是很大的打击。”

此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女老板,不得了啦!”

来的是女招待,只见她气喘吁吁地一屁股跌坐在走廊上。

“什么事?”

“客人,客人,枪……”她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不顾一切地站起来,向那间客房探视。

“这家伙……”原田刑警也睁大了眼睛。

倒伏在地板上的男子用猎枪击穿了自己的胸部。

“这人不就是那个自首者的父亲吗?”夕子吃惊地问道。

“是呀!是河边祐一郎所在医院的院长。”

“噢!是这样,他知道自己女儿投案自首了。”

“也许是他收买了大村治男,让其作伪证的。”

“然而,大村良心发现,下决心讲出事情真相,所以才返回小镇,而院长又想千方百计将须藤诬陷成罪犯,所以要加害大村。”

“偷袭我的就是这个男的,他煽惑镇上的男人们去杀了大村,而他自己就不会受到怀疑了。”

“可是,他的企图落了空,他的女儿去自首了。”

我喘了口粗气,说道:“这个父亲真是既愚蠢又可怜啊!”

此后的事情我交还给原田去处理。身心俱疲的我决定与夕子一起泡温泉度假。

“太辛苦你们了。”原田说道。

我穿着浴衣,刚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女老板就径直走了过来。

“啊!太感谢你了。”

“我刚才与那个勇敢的护士取得了联系,听说大村与她本人都已安然无恙。”

“噢!太好了……真是一起触目惊心的事件,我在看到那个护士以及你以后,就感到你们年轻有为,有担当,觉得自己有救了。”

“最最重要的还是仰仗你那位可爱的夕子的力量啊!”女老板嘻嘻地笑道,“祝你们泡出好心情!”

夕子正好从温泉浴中走出来,“啊!这个女人。”

“别说了。”我挽起夕子的手腕,急急忙忙向客房走去……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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