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Tim
一个月以前,我特地安排了一次到芬兰公立幼儿园学前班的参观。在这个学前班里,孩子每天的在园时间只有4小时。
那天早上来到幼儿园操场的时候,我看到一队五六岁的男孩正沿着库奥皮奥市(Kuopia)Niirala学前幼儿园后面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行走着,任凭八月的暖风细雨吹打着他们。当我笨拙地推开幼儿园操场的那扇铁门时,院子里面的孩子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们都继续盯着地面,卖力地用小铲子挖着泥巴。
9点半了,孩子们被喊起来排队进入教室做“晨圈”。女孩子早已经在里面了,因为她们这天早晨选择的是在室内做桌游。男孩子们拖着笨笨的靴子,央求老师允许他们再多玩一会儿,虽然他们已经在外面玩了一个小时了。看到他们站好队,我问他们刚才在操场上玩的是什么?
“做水坝。”三个男孩合唱般地齐声回答我。
“没有别的了吗?”一位老师在鼓励他们多说一点。
“没有了。”他们回应道。
“孩子们在玩耍中可以学到很多。”老师Anna Kaisa补充道。Anna Kaisa 是学前班的老师,她有七年的教学经验,她告诉我,“他们玩得太专心了,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学习”。
Anna Kaisa继续说到,孩子们在玩耍的过程中发展着自己的语言、数学和社交技能。“无论是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游戏可以帮助孩子发展认知能力、社交能力、情绪管理能力和促进身体的发育……如果游戏是有趣的,并且是由孩子们自己主导的,他们就会更加积极地参与,并从中学习。”
对于“在玩耍中学习”的看法,Anna Kaisa的同事有同样的认知,就像学校的督导Maarit Reinikka说的那样:“对孩子们来说,听着老师对他们说‘把笔拿起来,坐老实了好好听课’并不是一种自然的学习方式。” 学前班通常每周只给孩子们安排一天的读写时间。
Reinikka,这位在Kuopia督导几个学前幼儿班的专家,向我保证说,整个芬兰的幼儿学前班差不多都像这个Niirala学前班一样,很少让孩子们坐下来做传统的用纸和笔的练习。
“没有什么典型的学前班的一天课表”,那里的老师们告诉我。虽然没有每日课程表,那两个老师还是给我看了他们一周的活动日程:每天只有几个主要活动,比如,星期一主要是在户外活动、球类游戏、跑步什么的,而星期五,也就是我来访的这天,主要是唱歌和游戏站活动。
当天的晨圈活动(一起唱歌)结束后,孩子们就解散开来,三五成群来到自己选择的游戏站点:有一个站点是用床单做碉堡,另一个是孩子们假装经营一个冰激凌小站。“我要买一个冰激凌筒:两勺香草味的,两勺草莓味的。”我告诉那两个站在桌子前“卖冰激凌”的女孩子。承蒙老师关照,给了我一个10欧元(假的)的纸币。我把钱递给了其中一个女孩,而她的伙伴给我准备冰激凌——用一个蓝色的粘起来的纸质小勺子给我“盛”冰激凌。
跟早上那些迷恋用铲子玩泥巴的男孩们的表情一样,那个收银员女孩子死盯着那个价目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个老师——也许她觉得到了该出手相救的时候了——过来帮助她计算出了该找我的零钱。接到找回的零钱(几个塑料硬币),我开始假装很陶醉地舔着我的冰激凌,那个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
事实上,按照芬兰国家教育委员会的顾问Arja-Sisko Holappa的说法,芬兰要求所有幼儿园老师为孩子们提供两种形式的学习机会——也就是两种形式的玩耍。Holappa也在负责整个国家学前教育的核心教学大纲的研发工作,她说:“最新的教学大纲更加强调玩耍的重要性。下个秋季我们就将实行这个新版本的大纲了。”
“玩耍对于孩子来说是最有效的学习方式”,她告诉我,“我们可以运用这个方法让孩子在学习中享受乐趣”。
“乐趣”这个词给了我很大的冲击。Holappa察觉到我的惊讶,再一次重申了“乐趣”在整个芬兰早期儿童教育体系中的重要性——作为一个重要的教学概念,要求在游戏中学习并感受到“乐趣”被明确地写进了教育大纲。Holappa说:“芬兰有一个说法,‘如果学习的过程没有乐趣,那些学到的东西会很容易被忘记’。”
在幼儿园待了两个多小时了,我还是没有看到孩子们阅读的样子。可是,整个早上我都一直能感受到为早期读写训练所做的点点滴滴努力。比如,晨圈里和着节奏与韵律的拍手,忽然让我想起当年读教育学硕士学到的那个概念:“建立音素觉知”——一种无需透过书写语言来识别出发音的能力,我再次领悟到这才是读写能力发展的基础。
午饭之前,一位老师拿来了一个装满儿童绘本的篮子。但是,对于这些5~6岁的孩子来说,所谓的“阅读”更像是我家里那两个小幼儿看书的情境:孩子们坐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一页页地翻看着手上的书,品味着里面的图画。大多数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去琢磨里面的文字。Anna Kaisa告诉我,在她的班级里,目前只有1/15的孩子能够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拼读。绝大多数的孩子都要到今年年底才能学会阅读。“我们不会逼迫他们,只有当他们准备好了的时候,他们才会学习。如果看到哪个孩子有意愿和兴趣去学习了,我们就会帮助他。”如今,只有当老师确信孩子本身“有了意愿和兴趣”以后,才可以开始教授孩子认字——就像Anna Kaisa强调的那样。
在整个芬兰,学前班老师和家长都是在秋季见面——根据孩子自身的阅读能力和兴趣,为孩子制定个人学习计划,包括如何学习阅读以达成孩子的个人目标。Holappa告诉我,在芬兰,即使孩子已经准备学习阅读了,教学的过程也非常强调用好玩和有趣的方式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