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管制下混合寡占市场的质量与福利研究

孙敏

摘要：我国公立医院长期处于垄断地位，缺乏改进服务及降低费用的压力，导致“看病贵、看病难”问题较为严重。利用霍特林模型分析了在价格受到管制、地理位置对称的双寡头医疗市场上，医院差异化目标对服务质量、利润水平以及总体福利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混合寡占的均衡价格低于私立寡占而高于公立寡占，这一中间价格会挫伤更低效率的医院提供过高质量的积极性，鼓励更有效率的医院提升质量水平，并且在公立医院具有巨大成本优势时，整体福利水平会接近最优。因此，建议大力推进公立医院产权改革，把效率较低的公立医院直接改制为民营医院，同时保留效率较高的公立医院；还可以把效率较高的私立医院转变为公立医院，进而形成有效竞争的混合寡占市场结构。

关键词：价格管制；混合寡占；医疗服务市场

中图分类号：F272.31文献标识码：A

由于历史的原因，我国医疗卫生服务行业长期以来一直是公立医院在唱“独角戏”。处于垄断地位的公立医院，必然在医疗服务上失去内在的竞争压力，当然也就没有改进服务质量及降低费用的动力。在社会“看病难、看病贵”呼声一片的大背景下，国家在2000年吹响了医疗机构产权改革的号角，将医疗机构分为非营利性和营利性两类进行管理，以期形成公立医院（非营利性）与私立医院（营利性）同台竞技的竞争性医疗市场结构。而且，伴随社会资本进入医疗服务市场积极性的加大，在过去的十多年里私立医院数量一直在增加。与此同时，一直以来，私立医院在实践上都停留在小范围、小规模的试水阶段，这就导致在相当长一段时期之内，私立医院没有确立其在市场竞争中的主体地位。

在新一轮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大背景下，发展非公立医疗卫生机构是公立医院改革的重要内容之一，私立医院必将受到政策的鼓励和支持，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不难预见到，随着公立医院改革的进一步深化，服务质量必将成为医疗机构间竞争最为重要的策略性变量之一。以服务质量差异为主导的产品差异化竞争策略则是医疗机构竞争发展的必然结果。

综合以上关于医疗服务行业未来竞争态势的分析，为了分析医疗市场的产权结构（差异化目标）是否会影响医疗服务质量以及市场结构对社会福利又会产生什么影响，本文通过建立混合寡占模型逐一分析这些问题，以考察医疗机构为达到既定目标在价格受到管制情况及其相反情况下的服务质量选择。

一、关于寡占市场的研究综述

混合寡占的一般定义是指在市场中同时存在两家或两家以上具有不同经营目标的企业。通常情况下，私有制企业的经营目标是追求利润最大化，公有制（国有）企业的经营目标则较为复杂，在关于混合寡占的文献中，传统混合寡占模型大多假定公有制企业在预算约束下追求产出最大化[1]，或坚持更为一般的假设，即公有制企业为尊重广大公众的所有者权益，追求社会福利最大化[24]。随着国有企业中同时出现私有控股和国有控股的情况后，研究者对企业目标进行修正，不再单纯追求利润最大化或社会福利最大化，而是将二者综合考虑[5]。而White[6]则认为公有制企业以福利最大化为目标函数可能是为了掩盖不得人心的议程，而受到政治上的操纵，对于医院来说还存在一个固有的问题——多重委托代理问题。由于代理人与委托人具有不同的目标函数，可能使得公立医院很难实现社会福利最大化。Cutlery[7]也认为，医院组织模式选择所考虑的关键因素应该包括代理问题、信息不对称、公共物品的提供以及资金的获取，同时还包括大量股东的利益以及管理者和员工的利益。实践中，我国的公立医院目标已从单一的社会福利最大化向追求社会福利最大化和利润最大化结合的方向发展，尤其是在成本不断增加和公共资源降低对公立医院投入的环境下，公立医院为维持医院的正常运转和发展，赚取利润、追求利润最大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这就推动了医疗服务价格的不断上涨，导致公立医院公益性质日益淡化。

为了分析混合寡占市场中的企业行为，大多数古诺模型和伯特兰模型都假设产品是同质的，价格是企业根据它们的目标函数制定的。尽管这些假设是关于企业的成本与效益的差异，但是企业数量、地理位置和时机把握也是重要的。公有制企业通常能够更好实现分配功能[8]，并且在某些情况下还能实现福利最大化的最优结果。因此，在考虑到投资的内生成本和效益情况下，公有寡占优于混合寡占[9]。

Cremer 等[10]建立了一个价格——区位博弈模型，模型中的公有制企业在非负利润的约束下支付职工较高工资，并追求社会福利最大化。他们的结论表明只有市场中的企业数量少于3家或多余5家，并且公有制企业的数量少于（n+1）/2家时，混合寡占市场产生的福利才会高于私立寡占市场产生的福利。如果n=2，与无效率的私立寡占市场相比，区位子博弈在混合寡占市场将会产生最优位置。然而，考虑内部生产成本，相对于混合寡占而言，公有制企业私有化将会改进福利，因为它可以降低私有制企业过度降低投资成本所带来的损失[11]。

但是，在价格受到管制的市场，如医疗市场，企业展开的是质量——区位竞争而不是价格——区位竞争。Brekke[12]建立了两个追逐利润最大化的医院在价格受到管制的情况下展开质量——区位竞争的模型。然而该模型不能用于分析混合寡占市场中的企业行为。

国内关于混合寡占市场中的企业行为分析比较少，多集中于寡占结构相对明显的银行业。周翔翼等[13]建立了一个银行价格竞争的完全信息混合寡占模型，讨论了在外资银行进入和利率市场化的条件下，国有股份制银行的经营目标选择问题。沈悦等[14]通过构建银行业混合寡占模型，分析国有银行为达到既定目标如何选择国有控股比例及适当的管理激励合同。侯晓辉等[15]通过建立双头利率竞争的不完全信息Bertrand混合寡占模型，从理论上讨论了外资银行对市场行业预期的变化给国有商业银行的均衡利润及存款市场的社会福利带来的影响。在医疗服务行业，尽管学者认为混合寡占市场结构是我国医疗服务市场未来发展的方向，也是解决医疗服务市场低效率的有效途径，但是大多数学者侧重于关注公立医院产权改革问题分析与路径探索[ 1618]。少有学者对混合寡占的医疗服务市场展开公立医院和私立医院的竞争行为及其福利结果分析。

本文把Brekke的模型引入混合寡占市场，假设产品（诊疗服务）存在差异化，尤其是在价格受到管制的医疗服务市场，服务质量的差异化是影响消费者医院选择的主要因素，而影响消费者医院选择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地理位置，因为地理位置越远，消费者的转移成本就越大，对于某些急性病来说位置就更显重要。显然，医院只与其临近的医院展开竞争，两家医院各自都有一定的市场力量，这种市场力量来自于患者在最近的医院就医的偏好或购买他们最喜爱的服务的偏好。因此本文引入标准霍特林模型，分析位置对称的两家医院通过提供质量差异化争夺区域范围内的消费者行为。由于各国的公立医院被赋予更多的社会责任，公立医院提供的产品具有公共品或准公共品的特性，也就是说要满足患者的经济可及性和地理可及性。为了满足经济可及性，各国对医疗服务价格实行管制，我国也如此；地理可及性则要依靠公立医院的地理分布和提供的服务数量。本文假定地理位置给定的情况下，地理可及性可以用区域范围内的市场份额来表示，也就是说公立医院的社会责任体现在高的市场份额。当然由于成本上升和公共资源投入减少，公立医院赚取利润是必要的。因此本文还假定公立医院的目标是追求利润和市场份额线性组合的最大化。公立医院追求利润和市场份额线性组合最大化的目标函数被认为更现实，比公立医院社会福利最大化行为的假设能更好地体现医院自身发展利益及其社会长期福利。在这些假设前提下，本文研究在价格规制下，公立医院与私立医院展开质量竞争及其对社会福利的影响，有针对性地提出医疗市场规划改革建议。

但是霍特林模型并不可以用来分析我国任何两家医院的竞争行为，因为霍特林模型研究的是两家寡头垄断厂商的竞争行为；并且霍特林模型假设消费者均匀分布于一条直线上。因此霍特林模型适用于我国同时具有以下共同特征的医疗服务市场：一是消费者分布密度相对均匀的城市环境；二是两家医院的距离足够大，转运成本（包括时间、货币成本）对于患者来说不可忽视；三是两家医院规模相当，都具有一定的市场力量。

二、基于寡占市场结构的霍特林模型分析框架

六、结语

上述分析表明，如果规制者设定的价格与患者交通成本、边际成本、市场份额权重满足一定条件下，私立寡占、公立寡占和混合寡占三种市场结构都存在着唯一的子博弈纳什均衡。均衡结果如下：在私立寡占市场结构下，均衡价格高于公立寡占市场结构的均衡价格，且两种市场结构对应的质量和福利水平相同。但公立寡占市场结构下，生产者利润较低，消费者剩余较高；而私立寡占市场结构下，生产者利润价高，消费者剩余较低。在混合寡占市场结构下，均衡价格位于公立寡占和私立寡占市场均衡价格之间，这一中间均衡价格减少了较高效率的公立医院质量供给不足的问题，使得公立医院的质量水平高于公立寡占和私立寡占的质量水平，且高于混合寡占市场中私立医院的质量水平。如果公立医院具有巨大的成本优势，与公立寡占和私立寡占相比，混合寡占安排还会增加社会福利。虽然在这种情况下，消费者剩余低于公立寡占的但高于私立寡占市场的消费者剩余。反之，医院获得利润则低于私立寡占市场结构下获得的利润。显然，如果公立医院更有效率，并且市场竞争激烈，相对于私立寡占或公立寡占两种市场情形，混合寡占可能会产生最高的福利和质量，并且有可能接近最优。因为相对于最优质量水平而言，单一的规制价格往往诱导效率较高的医院提供较低的质量，而较低效率的医院提供较高的质量。但是如果在公立医院更有效率，竞争也激烈的混合寡占市场，受管制的价格通常高于公立寡占市场，而低于私立寡占市场。这个中间价格会挫伤低效率医院过度供给质量的积极性，同时鼓励更高效率的公立医院提升服务质量。并且混合寡占市场的消费者剩余和生产者剩余都处于公立寡占市场和私立寡占市场之间，这样既避免私立寡占市场消费者利益过度受损而造成社会不公现象，同时也避免了公立寡占市场过度侵害服务提供者的利益，从而挫伤医疗服务提供者的积极性。

这一结论意味着如果有足够多的更有效率的私立医院转变成公立医院，医疗价格将会降低，混合寡占市场的福利也可能是最高；同时也意味着对一家或几家效率较低的公立医院进行私有化，保留较高效率的公立医院，这是最好的医疗市场规划安排。当然，无论医院产权如何转变，最关键一点在于所有医院面临同样的价格管制。

这一结论给我国在制定国家医疗卫生事业总体发展规划时，带来了两个重要的启示：一是促进医疗市场竞争结构的形成，除了鼓励社会资本进驻医疗市场，创办非公立医院外，还应该包括大力推进公立医院产权改革，把效率较低的公立医院直接改制为民营医院。因为单纯地依赖于引进社会资本，发展社会办医是很难形成对等、公平的竞争格局的，毕竟社会办医受资本规模限制，往往不能与国家或政府投资创办的大型公立医院进行对等的公平竞争，因此，社会办医的进入并不能彻底改变公立医院的垄断地位。同时，还可以把效率较高的社会办医转变为公立医院。二是要把公立医院与社会办医的服务价格进行同样的管制，在医疗服务价格、支付方式方面不能区别对待，尤其是不能放松对公立医院的成本监管。与此同时，引入最低数量、外部质量比较、内部质量管理以及发布质量报告，加大对公立医院和社会办医服务质量的评估和监管。

注释：

①公立寡占、私立寡占以及混合寡占三种情形下的消费者剩余与生产者利润不能与最优情形的比较，因为最优情形下，任意价格都会产生福利最大化。

②现实中，医疗保险可能会覆盖部分价格，因此消费者剩余甚至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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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李晓斌. 基于公立医院产权改革的博弈分析[J].卫生软科学，2006（6）：526528.

[17]宋平，张文远， 李红樱. 新形势下公里医院产权改革的探讨[J].中国卫生事业管理，2010（2）：8284.

[18]邓大松，徐芳. 自利性与公益性：公立医院改革的困境与突破：基于相关文献的内容分析[J]. 江汉论坛，2012（9）：6570.

（责任编辑王婷婷）

Abstract：Public hospitals in China have long been in monopoly， without pressure of improving service and reducing cost. This leads to the difficulty and expense of medical service，which has been suffering from social criticism.Using a Hoteling framework，this paper analyses the effect of heterogeneous objectives of the hospitals on quality differentiation，profits，and overall welfare in price regulation duopoly with exogenous symmetric locations.It shows that a mixed duopoly outperforms both a private and a public duopoly due to an equilibrium price below （above） the price of the private （public） duopoly.This medium price discourages over provision of quality of the less efficient hospital and encourages an increase in quality of the more efficient public hospital. Furthermore，In the case that the public hospital has a big cost advantage，mixed duopoly can only reach the firstbest. Therefore，this paper suggests promoting the reform of property right of hospital，directly transforming the less efficient public hospital to private hospital，while retaining more efficient public hospital and transforming the more efficient private hospital into public hospital to form effective competition mixed oligopoly.

Key words：price regulation；mixed duopoly；medical service mark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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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婷婷）

Abstract：Public hospitals in China have long been in monopoly， without pressure of improving service and reducing cost. This leads to the difficulty and expense of medical service，which has been suffering from social criticism.Using a Hoteling framework，this paper analyses the effect of heterogeneous objectives of the hospitals on quality differentiation，profits，and overall welfare in price regulation duopoly with exogenous symmetric locations.It shows that a mixed duopoly outperforms both a private and a public duopoly due to an equilibrium price below （above） the price of the private （public） duopoly.This medium price discourages over provision of quality of the less efficient hospital and encourages an increase in quality of the more efficient public hospital. Furthermore，In the case that the public hospital has a big cost advantage，mixed duopoly can only reach the firstbest. Therefore，this paper suggests promoting the reform of property right of hospital，directly transforming the less efficient public hospital to private hospital，while retaining more efficient public hospital and transforming the more efficient private hospital into public hospital to form effective competition mixed oligopo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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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Public hospitals in China have long been in monopoly， without pressure of improving service and reducing cost. This leads to the difficulty and expense of medical service，which has been suffering from social criticism.Using a Hoteling framework，this paper analyses the effect of heterogeneous objectives of the hospitals on quality differentiation，profits，and overall welfare in price regulation duopoly with exogenous symmetric locations.It shows that a mixed duopoly outperforms both a private and a public duopoly due to an equilibrium price below （above） the price of the private （public） duopoly.This medium price discourages over provision of quality of the less efficient hospital and encourages an increase in quality of the more efficient public hospital. Furthermore，In the case that the public hospital has a big cost advantage，mixed duopoly can only reach the firstbest. Therefore，this paper suggests promoting the reform of property right of hospital，directly transforming the less efficient public hospital to private hospital，while retaining more efficient public hospital and transforming the more efficient private hospital into public hospital to form effective competition mixed oligopoly.

Key words：price regulation；mixed duopoly；medical service mark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