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奇·麦康奈尔：“短命”的多数党领袖？

刁大明

“我听到了你们的关切，我会把你们的关切视为自己的关切传达到华盛顿”，2014年11月4日中期选举日当晚，刚刚获得成功连任的肯塔基州国会参议员米奇·麦康奈尔发表胜选演说，“你清楚这场选举关于什么，它并不是关于我个人或者我对手的政治前景，而是关于这个人民不再信任的政府”。麦康奈尔关于“人民不信任的政府”的选举战略显然极为奏效，在2014年的中期选举中，共和党不但在国会众议院扩大了多数优势，还成功地拿下了参议院的控制权。在2015年1月开幕的第114届国会中，第五次连任成功的麦康奈尔将在共和党的拥戴下坐上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的宝座，成为至少未来两年美国内政外交政策的关键主导者。

在家乡开始政治生涯

艾迪森·米切尔·麦康奈尔，1942年2月20日出生在美国南方亚拉巴马州的一个底层官员家庭。其后麦康奈尔一家举家曾迁往佐治亚州，并最后落脚在了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维尔。麦康奈尔早年就对公共事务充满兴趣。出任过路易斯维尔大学文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肯塔基大学学生社团的领袖。在学生时代，麦康奈尔有幸获得时任肯塔基州国会参议员、堪称肯塔基政坛的传奇人物的共和党人约翰·谢尔曼·库珀身边工作的机会。这一经历极大地扩展了麦康奈尔的视野，他逐渐将目标放置在为国家服务的层面。

1967年，完成学业的麦康奈尔出任肯塔基州共和党籍国会参议员马洛·库克的立法首席助理，其后升任福特政府的助理副司法部长。35岁时，麦康奈尔返回家乡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维尔，开始自己的政治生涯：代表共和党竞选杰斐逊县司法行政官而一举成功。1981年，轻松连任的麦康奈尔已是肯塔基州炙手可热的政治新星。三年后他就做出挑战民主党在任国会参议员的决定。当时麦康奈尔的对手是民主党温和派，年轻气盛的麦康奈尔对他不遗余力地发起了负面竞选，整个竞选都火药味十足，麦康奈尔拼命抹黑对手，最终他也仅以49.9%比49.5%的微弱优势胜出。

42岁就闯入国会参议院的麦康奈尔并未很快崭露头角，直到1990年其勉强连任后，才迎来了转机。1990年年底，刚刚连任的麦康奈尔尝试竞争国会参议院共和党竞选委员会主席职位，但以失败告终。两年后，他获得了拨款委员会成员席位，并很快出任了其中外事分委员会的主席。在这个握有决断外交事务支出大权的职位上，麦康奈尔以人权派的形象吸引了公众的眼球：强烈支持以色列，并倡导在柬埔寨、缅甸、埃及等国的“人权自由”。1993年，麦康奈尔与结婚25年、共同育有三个子女的妻子谢瑞尔·瑞德蒙正式离婚。几乎同年，麦康奈尔就遇到了现任妻子、曾在小布什任内担任劳工部长的华裔赵小兰。

在赵小兰的传记中将初次见面时的麦康奈尔形容为“温润君子”。迎娶了赵小兰的麦康奈尔似乎仕途一路畅通起来：在1996年顺利当选国会参议院共和党竞选委员会主席，并在蛰伏十年后出任了参议院共和党领袖，而那时的赵小兰已是小布什内阁的劳工部长了。

华府最为危险的政治人物之一

无论赵小兰如何评价对麦康奈尔的第一印象，这位国会参议院共和党领袖看上去却更像是小镇图书馆的管理员，厚厚的眼镜、斯文而略显腼腆甚至笨拙的言谈，很难把他与如今极化恶斗的华府政治联系起来。但事实上，麦康奈尔显然是华府最为危险的政治人物之一。

麦康奈尔出任领袖之时，其所在的共和党正处于少数党地位。为了应对多数党即民主党的挑战，麦康奈尔严格要求参议院全体共和党要像一支“球队”一样团结一致。奥巴马担任总统六年以来，麦康奈尔几乎反对了所有奥巴马的重大立法议程。特别针对奥巴马的全民医改，麦康奈尔将其批评为“联邦允许的保险提供方式”，并在奥巴马签署法案之后，旋即号召共和党人开启“废除并代替”的立法运动。

2010年中期选举民主党失去众议院多数地位后，奥巴马希望与国会共和党就延长小布什减税政策达成妥协，原计划期待不涉及年家庭收入20万美元以上者。但这个细节变动也遭遇了麦康奈尔的强烈抵制。最后奥巴马只好原封不动地同意延续小布什减税方案，国会两院的共和党人则相应地在减排议题上做出了一些让步。即便如此，麦康奈尔仍旧不依不饶，多次公开向共和党人喊话：“我们惟一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要让奥巴马成为一任总统。”

奥巴马连任之后，失望的麦康奈尔旋即在债务上限和财政拨款上发难，并故意绕开奥巴马转而与其参议院老同事、已身为副总统的乔·拜登进行谈判。虽然最终没能避免政府关门的窘况，但麦康奈尔却成为了公认的赢家。一方面，财政议题绑入医改事务的做法出自众议院共和党人，因而麦康奈尔无需对政府关门负责;另一方面，他反而成为积极达成两党妥协的“救火队长”，而且这种妥协极大程度地让共和党内各种派别都还算可以接受。

2008年，麦康奈尔第四次连任，他也从而得以成为了肯塔基州在任时间最长的国会参议员。纵观其在位30年的政治立场走向，麦康奈尔从相对温和持续地向保守化方向偏移，这似乎也是作为政党领袖在党争极化时代的必要选择。

在对华政策上，麦康奈尔虽然持有务实立场，但也带有共和党人鲜明的保守色彩。在2000年9月参议院历史上两次具有指标意义的投票中，麦康奈尔支持给予中国永久最惠国待遇，却反对终止针对中国售武的贸易制裁。换言之，他本人在中美经贸关系议题上相对积极，而在军事安全议题上则持有强硬立场。近年来，作为参议员共和党领袖的麦康奈尔算得上是国会山上推进中美经贸发展的强势人物，其在汇率、知识产权、双边投资等议题上都持有开放态度。但值得注意的是，麦康奈尔仍旧时常提及其早年曾经极为关注的缅甸事务，甚至在2007年国会两院授予达赖勋章的仪式上公然发言批评中国政府，还呼吁缅甸人民进行“英雄抗争”。

党争利益超越国家和公众利益

在2014年中期选举中，虽然选前民调始终紧绷，但麦康奈尔最终还是顺利连任，锁定第114届国会参议院的多数党领袖。

当分析本次选举共和党在国会两院甚至州长层次上的“浪潮”性胜利时，很多观点认为麦康奈尔的审时度势功不可没。虽然他近年来逐渐向右，但在本次选举中他极力避开了茶党主导竞选战略的情况，没有让共和党在2012年国会选举中因极端言论而落败的情况再度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麦康奈尔努力将民意对奥巴马政府执政的失望转嫁到民主党候选人身上，最终拿下了九个关键席位，使得共和党以54比46重掌参议院多数。

与选前不主张“全面废除医改”的温和主张不同，即将成为多数党领袖的麦康奈尔却开始和博纳一道高调谈论在新国会中废除奥巴马全民医改的路线图。而在奥巴马访华期间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共同宣布中美温室气体减排合作之后，受到肯塔基州能源产业利益驱动的麦康奈尔旋即表态将彻底反对白宫的这一做法，即便无法以立法审议方式实现，也会遏制环境保护署在相关政策项目上的拨款。虽然麦康奈尔在公开场合反复强调期待与奥巴马总统展开合作，但其选后在所有议题上的表达都远远无法令民主党人相信他的承诺。其结果就是，麦氏的合作会以无法得到奥巴马的响应而作罢。

2014年中期选举如果是选民对奥巴马“无作为”的一次惩罚投票的话，那么未来两年不推进实际议题而沉迷于党争的共和党也很可能在2016遭遇同样甚至更为严酷的惩罚。更不乐观的是，2016年国会参议院换届选举的34个席位中共和党就占据了24个，其中有一半是2010年首度当选后的第一次谋求连任，不确定性极大。

麦康奈尔的多数党领袖生涯，是否只有第114届国会的两年，还是可以更长，关键在于共和党在未来两年的作为。在奥巴马最后两年的任期中，奥巴马铸定执政遗产的选项将落在移民改革、清洁能源与气候减排、伊朗核协议、亚太战略等议题上。但就目前的情势看，以麦康奈尔为代表的共和党人仅在亚太战略上与奥巴马具有一定共识。在中期选举刚刚结束后，麦康奈尔主导的国会参议院共和党在2015财年拨款法案中就加入了削弱保护消费者、解决金融业系统性风险的条款，此做法无疑加大了民主党接受的难度、增加了政府关门危机发生的可能性，党争利益再次超越了国家和公众利益。这显然不是一个良好的开端，特别是对于绑在民意钟摆上的共和党人而言。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美国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