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则“忙”
一个做儿子的,从偏僻的小山村考到京城的大学,毕业后留在了京城,做了官,是一村人的骄傲。开头几年,这位儿子都要从京城赶回家过年。带着大包小包,坐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再坐二十几个小时的长途客车,又坐三个小时的中巴,最后走上一段长长的山路,才能回到生养他的父母身边。当然,回到家里的时候,这位做儿子的已是疲惫不堪。这么过了几年,父母心疼儿子,就对儿子说,那么辛苦地回家一趟,太不容易了。以后不必年年回家,等有条件了就将父母接到京城。他们也没什么过高的要求,只要儿子接他们到天安门逛一逛,然后瞻仰一下毛主席老人家的遗容,最后爬上长城看看下面的风景,回到老家就再也没啥遗憾了。做儿子的忙不迭地回答,这很容易办到,儿子完全有能力办到。
一年年过去了,二老每次打电话给儿子,问候儿子的近况,儿子总说,太忙了。听说儿子这么忙,做父母的再也说不出口让儿子接去逛逛京城的事。又是一年年的过去了,终于,年高的父亲阖然长逝。匆匆赶回家的儿子在父亲遗体前放声痛哭。朋友们劝他,老人寿终正寝,无病无痛地离开世界,也是一种幸福。儿子却说,他伤心的是因为自己工作太忙,一直没有完成父亲生前让儿子带去逛逛京城的心愿。儿子的一位朋友毫不留情地批评他说,因为无心,所以“忙”着。
是啊,无心则“忙”,因为,“忙”由“心”与“亡”组成,而“亡”即“无”。很多时候,“忙”是一种借口,“无心”却是根本。曾经的挚友好久没联系了,因为我们彼此“忙”着;远在老家的父母好久没去看望了,因为我们做子女的一直“忙”着;正在成长中的孩子也没有好好地陪伴交心过了,因为我们做父母的每天早出晚归。而时间,最是等不得等不起的啊。友情在等待中疏淡了,父母在等待中苍老了。而孩子,却在等待中永远远离了童年。“曾经沧海难为水”,等我们蓦然回首,再去重拾友情和亲情的时候,我们忽然发现,一切,在等待中偏离了我们的初衷。曾经的挚友,回不到了从前“两肋插刀”好时光;而父母,老得你带不动他们去一直想去的地方。孩子,也不愿再依偎在你的怀中跟你亲昵撒娇,因为他(她)长大了……
其实,只要我们真正有“心”,所有的借口便是一种谎言。还记得恋爱那阵么,对方隔得那么远,我们会制造一切机会接近和投奔他(她)。恋人间没有“忙”这个字,因为恋人的心是相通的。心心相印了,便会将“忙”字赶得老远老远。哪怕只有半小时一小时的相聚,我们也觉得每一分钟的珍贵和甜蜜。而现在,即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相处,我们也将这种相聚的时间视为了芥草。爱倦了,情便会淡。我们以“忙碌”掩盖了“情淡”的事实,并且,给它以一种自以为更高明的诠释:“都老夫老妻了……”我们不曾想过,一个人即使活到八十,还是愿意有爱情的光顾的。所有的人,都渴盼着“上帝最好的礼物”。
离开了谁地球照样转。而你,却是父母的唯一,孩子的唯一,挚友的唯一。好好坐在父母身边听他们唠叨吧,好好地与孩子一起成长,好好地送给朋友们热情地问候,不要说自己很“忙”而拒绝。因为,错过了,便永远错过了。
聆听长者智慧的声音
——读《季羡林自选集》有感
我对读书一向有着自己的取向和偏好。一般的,太年轻的人写的书,我不看。因为缺少历练,所以缺乏深度。学养不够但经历丰厚者,特别是中老年人的书,我会偶尔翻看,因为书里有岁月的影子。至于这影子是否饱满好看引人浮想联翩甚至启人心智,那完全要看读的人的功力如何。若是碰到既有学养又有经历的智慧大家的书,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掏钱买下的。就像手头的这套《季羡林自选集》,本来是在杭城培训读书期间,晚饭后一个人要去逛商场买衣服扮靓的,但在无意中经过一家书店后,却迈不动步了,最后与其它看中的书一起,几大包被我扛回了宾馆。回家后零打碎敲地搁放在书房里、床头柜上,甚至出门的手提包里,隔几天就看完一本。
季羡林的学养自不必说。1911年出生的他,1930年考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专修德文。1935年入德国哥廷根大学主修印度学,先后掌握了梵文、巴利文、佛教混合梵文、吐火罗文等古代语言。他学术研究范围之广,国内外罕见。研究领域主要有印度古代语言、中印佛教史、吐火罗文译释、中印文化交流史、比较文学、文艺理论、东方文化、敦煌学等。用“著作等身”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他的100多部著作已汇编成24卷《季羡林文集》,主持编纂的《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传世藏书》、《神州文化集成》、《东方文化集成》等大型丛书在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弘扬中华民族精神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面对这样的老人,只有仰望。面对他的著述,便要字斟句酌好好品味了。
在这十二卷本文集中,我首挑的是他的《一生的远行》和《牛棚杂忆》两本。现在年轻的读书人中流行这样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行走世界是很多人的梦想,是开阔眼界、丰富知识的有效途径。“阅人无数”则是增加生活历练、提高阅世的现实手段了。当然,此“阅人无数”非彼“阅人无数”,无关风月。《一生的远行》记载了季老的“行万里路”,可以看到异国的风情风俗,他乡的游历体验。《牛棚杂忆》则是特殊年代的坎坷经历了,里面有特殊年代里人们的疯狂和荒谬,有作者的悲愤和反思。
《一生的远行》分“留德十年”、“别印度”、“日本人之心”、“尼泊尔随笔”、“曼谷行”、“神州游记”六章,读者看章目,便可知大概,我这里无需赘述。正像作者在该书“楔子”里所言的:“如此丰富复杂的经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些经历也是十分可宝贵的。经验和教训,从中都可以吸取,对人对己都会有点好处的。我自己如果秘而不宣,确有‘自私自利之嫌……”作者表示,“我这样的经历,过去知识分子经历者恐怕不是太多。我对世事沧桑的阅历,人情世态的体会,恐怕有很多值得别人借鉴的地方。今天年轻的知识分子,甚至许多中年知识分子,大都不能体会。有时候同他们谈一点过去的情况,他们往往瞪大了眼睛,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一生的远行》是作者生命的印记。endprint
接下来想说说《牛棚杂忆》。作者在书里说,“我原来为自己定下了一条守则:“写的时候不要带刺儿,也不要带气儿,只是实事求是地完全客观地加以叙述。但是,我是一个有感情的活人,写着写着,不禁怒从心上起,泪自眼中流,刺儿也来了,气儿也来了。我没有办法,就这样吧。否则,我只能说谎了。”这是一个老人的悲愤。多年前,我读巴金的《随想录》,读到《怀念萧珊》这一篇,我是会流泪的。我至今仍不能忘记巴金老先生含泪的回忆:“今天回想当时的情景,她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还在我的眼前。我多么愿意让她的泪痕消失,笑容在她那憔悴的脸上重现,即使减少我几年的生命来换取我们家庭生活中一个宁静的夜晚,我也心甘情愿!”“每次戴上黑纱、插上纸花的同时,我也想起我自己最亲爱的朋友,一个普通的文艺爱好者,一个成绩不大的翻译工作者,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她是我的生命的一部分,她的骨灰里有我的泪和血。”巴金老先生是个激情型的作家,《随想录》是控诉,是情绪的流淌。而《牛棚杂忆》除了悲愤,我读到的,更多的却是“黑色幽默”了。且看《太平庄》一文中,写自己被批斗时的心理:“我走了进去,先被领到一个墙外的木牌子下面,低头弯腰,站在那里。这是第一个下马威。我随时准备着脸上,头上,肩上,背上,脚上,被打上几个耳光,挨上几拳,被踢上几脚。然而,这些都没有发生。我觉得这十分反常,心里很不踏实,很不舒服。觉得这不一定是吉兆,其中暗藏着杀机。然而我又不能虔心请求,恩赐几个耳光,那样我才会觉得正常,觉得舒服……”“我只是不知道他们拖人的原则,生怕自己也被拖出去,心里吓得直打哆嗦。我幸而只是猴子,没有成鸡。”在《劳改的初级阶段》一文中,他写自己受到的非人折磨:有一次被押解着去拆席棚,由于不小心,脚踏到倒在地上的木板上残留的钉子上,“一寸长的钉子直刺脚心,血流如注” 。但“牢头禁子”非但不关心不同情,而且还勃然大怒破口大骂。作者这样写:“我正准备着挨上几个耳光,他却出我意料大发慈悲,说了声:‘滚蛋吧!我就乘机滚了蛋。”类似的冷幽默的风格在《牛棚杂忆》里比比皆是。在《病榻杂记》里,他说:“我知道,人世间大概还有一些关心我的朋友,他们有的会想到:‘季羡林哪里去了?现在这一本小册子就可以告诉他们:季羡林还活着,不过是经过了一段颇长的疾病的炼狱。现在正从炼狱里走出来,想重振雄风了。”这是一位长者的智慧与幽默。含泪的笑和含笑的泪给人的力量更震撼,前者让人深思,后者让人动容。“这是我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受到的批斗。它确实能令人惊心动魄,毕生难忘。它把人的残酷的本性暴露无遗。然而它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我一条命。‘这样残酷的批斗原来也是可以忍受得住的呀!我心里想。‘有此一斗,以后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还是活下去吧!我心里又想。”(《千钧一发》)在《牛棚杂忆》中,作者记叙了自己遭到的非人的折磨,以及对人性的审慎与反思。他写自己由于患病,被命令到几里外的“二百号”去找部队的大夫:“我爬了两个小时,才爬到二百号。”他写自己的屈辱:“我拖着带伤的身体,跪在地上,用手栽秧,感到并不轻松。但是我仍然卖劲地干,一点不敢懈怠。可是我头上猛然挨了一棒,抬头看到一个一手抓长矛一手抓棒的押解人员,他厉声高喊:‘季羡林,你想挨揍吗?!我不想挨揍,只好低下头,用出吃奶的力气来干活,手指头磨出了血。”无需煽情,无需夸张,白描式的寥寥几笔,给我们展示了荒唐年代如何剥夺 “人”的尊严,人们被扭曲了的非人生活。而这样的白描更有着张力,更有着拷问的洞穿力。
在写这篇小文之前,刚好看到最新一期《瞭望东方周刊》上周质平写的《冯友兰数次“脱胎换骨”的背后》一文。冯友兰固然是学术上的大师级人物,但他在“土改”、“文革”、“批林批孔”等历次政治运动中的表现向为人所诟病。他的学术观点和他对孔子的评价因随历次政治运动的风向而游走变迁,前后矛盾,并作了许多自残、自践、自辱式的所谓“检讨”和“自我批评”。海内外学者对冯友兰在历次运动中的表现大多感到错愕、惋惜和不齿。但周质平此文意在为冯友兰开脱和辩护。他的观点是“以气节论人是残酷的”:“我们在论人时,往往过分强调‘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壮烈,而忽略了在乱世中苟全性命所需要的忍耐、坚持与智慧。”“过分在气节上求全生活在那个苦难时代的知识分子,都不免是为那个时代的极左政治在作开脱。在义正词严地批评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无耻的时候,若对他们所经历的客观环境有所认识,那么,对像冯友兰这样在学术上有过几度变迁的学者,就会多了一些‘同情的了解。” “中国人,尤其是知识分子,所谓气节,绝大部分也只能表现在对当道的态度上。过分从这一点上来寓褒贬,不知不觉中,是把学术当成了政治的附庸。”作者委婉地指出,骨气要与学术独立。他在文末表示:“今天我们论冯友兰,与其把他的多变和善变归咎到他的骨气上,不如说那是一个不允许任何人有独立人格的时代。我们希望这样的时代能尽快地过去,学术的独立和知识分子的气节,不需要以身相殉,才能获致——而是法律保护之下每个人起码的人权。”但作者似乎忘了,知识分子群体对其他社会群体起着示范和引领作用,“学术独立”要与思想和精神的独立相融合。“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乃是知识分子的追求和梦想。中国知识分子的脊梁,即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为五斗米折腰,甚至“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知识分子的灵魂,永远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如果撇开知识分子的灵魂与骨气去大谈知识分子的“学术”,那无异于缘木求鱼,偏离甚至背离人格的“学术”最终是要打折扣的。如果一味强调“学术独立”,那么我们中华民族的荣辱史可能就要重写,很多被历史和人民大众所否定和审判的人物也会从墓里走出重发异彩。人性正因为有其弱点和丑陋,所以我们更觉得“饿死不食嗟来之食”的不易,节操的可贵。
一个人格高尚的学者,我们会信任他学术的纯度与高度。《季羡林自选集》总顾问、著名散文家梁衡为集子所作的“跋”中有这样一段叙述及评论,读来令人深思:“先生以教授身份居校园凡六十年,然放眼天下,心忧国事。常忆季荷池畔红砖小楼,拜访时,品评人事,说到动人处,竟眼含热泪。我曾问之,最佩服者何人。答曰:‘梁漱溟。又问再有何人。答曰:‘彭德怀。问其因,只为他们有骨气。”梁衡说,季先生身陷牛棚,宁折不屈,士身不可辱,公心忧天下,令人尊敬。endprint
《季羡林自选集》中,除了我上面提到的《一生的远行》、《牛棚杂忆》两册外,还有《红》、《我的心是一面镜子》、《赋得永久的悔》、《悼·念·忆——另一种回忆录》、《读书·治学·写作》、《谈国学》、《谈人生》、《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风雨雨一百年》等十册,读者大可从中领略到一位智慧长者的治学之志、文章之风、人格之美来。
以爱情的名义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宋人秦观在《鹊桥仙》中的词句,也是关于“七夕”的最著名的一阕词。特别是最后两句,几成绝响。
作为“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除了辞彩丰赡外,后世还许给了他一个“苏小妹”,并且,他与“苏小妹”的爱情故事还几乎盖过了他的诗名。其实,“苏小妹”在历史上是个杜撰的女性,苏轼根本没有这个才情卓越、词采风流的妹妹。“徐文美”才是秦观的正妻,这是秦观自己在文章里说的。他的岳父是高邮一位姓徐的富商,有三个女儿,分别叫徐文美、徐文英、徐文柔。秦观说:“徐君女三人,尝叹曰:子当读书,女必嫁士人。以文美妻余,如其志云。”当然,知道秦观与“苏小妹”的故事纯属后世杜撰,是老百姓的美好想象,这未免令人丧气。而更令人丧气的是,秦观流传下来的许多唯美凄婉的爱情诗中,其中女主角,并非他的正妻太太,而多为青楼歌女。学富五车的钱钟书先生曾经在《宋诗选注》的序里说秦观的诗是“公然走私的爱情”。
秦观有一首著名的《满庭芳·山抹微云》,后来被选进《宋词三百首》里:“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樽。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漫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秦观自比曾经身处扬州的杜牧,写与歌妓分别时的难分难舍,凄绝哀婉,读来多少让人动容。词成后,广为时人所传诵,苏轼也不得不佩服秦观的才气,戏称他为“山抹微云君”。秦观的情事,他自己是公然写进词里的,并不避讳。他有一首著名的《水龙吟》:“小楼连远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朱帘半卷,单衣初试,清明时候。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卖花声过尽,斜阳院落,红成阵、飞鸳甃。 玉佩丁东别后,怅佳期、参差难又。名缰利锁,天还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这是送给营妓楼婉楼东玉的,且巧妙地将“楼东玉”的名字嵌了进去。还有更绝的。他曾写过一阕著名的《南歌子》:“玉漏迢迢尽,银潢淡淡横。梦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邻鸡催起、怕天明。臂上妆犹在,襟间泪尚盈。水边灯火渐人行。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 这是写给情人陶心儿的,“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即为“心”的哑谜。诗人一旦多情起来,就将十八般武艺全部使上,才情平平者,大概也只能望其风流项背了。
秦观词名颇盛,有人甚至这样评价:“风流不见秦淮海,寂寞人间五百年。”后世之人特别是老百姓更因为爱才,出于“为尊者讳” 、“为贤者讳”的需要,将秦少游塑造成一个风流倜傥的纯情公子,并且将“苏轼”的才女妹妹嫁他为妻,还通过电影戏剧等文学方式来演绎他们的爱情故事,这实在是对这位风流诗人的另一种讽刺了。秦观若地下有知,不知作何观感。
所有以“爱情”的名义说的话、做的事,其实离“爱情”的本质很远很远。我们有理由相信,那句著名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就是一种无情的借口与拒绝。
宽宥和感谢
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台》的“开坛元勋”——阎崇年老师来安吉观看体育赛事,承蒙分管文体的任县长照顾,我有幸叨陪末座。阎老对人生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归纳为“四合”哲学。他认为“止于至善”是《大学》指明的人性修养的最高境界,也就是达到“至善”的大境界。“止于至善”,就是要科学地调理天、地、人、己的四维关系,达到“四合”,也就是要达到天合、地合、人合、己合。达到四合是个过程,不断趋近“四合”,攀升到人生的最高境界。其中的“人合”既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和睦、求同、融合,也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差异、矛盾、冲突。阎老认为,做事、做人,为官、为政,“人合”是一个重要的条件。做大事业者,必有大“人合”。有多大的“人合”,就有多宽的胸怀。有多高的境界,成多大的事业。所谓“人合”,碰到的难题是:如何对待小人和敌人。遇到友人和贵人,要恭敬;遇到小人和敌人,要感谢。
席间,说起阎老的“人合”时,我这样请教:“遇到友人和贵人,要恭敬”,这一般人不难做到。因为我们中国文化受儒家文化影响很深,儒家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是“感恩”的理念。“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知恩不报非君子”等成语俗谚,无不体现“感恩”文化的渗透。而“仁义礼智信”的核心也是“感恩”。因此,对待与自己相友善和提携帮助过的人,大部分都能做到衷心的“恭敬”。但是遇到“小人和敌人”,要做到“感谢”恐怕是很难的。若能做到,那是“圣人”了!
阎老微微一笑:“不能算是‘圣人,那是‘贤人吧!”
阎老真是智慧。一字之差,观点立现。“圣人”与我们的距离,犹如天地。普通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是不能达到的。况且高处不胜寒,“圣人”是寂寞的,只有广寒气而无人间味。而“贤人”,有才有德的人,我们只要努力提高自己,自我反省,孜孜修炼,还是能进入“贤人”的境界的。“贤人”,充满了温暖的甚至热辣辣的烟火气。如果说“圣人”是遥遥的理想,那么“贤人”,如同一个经过努力就可以实现的目标。
我们处在一个没有枪林弹雨的和平年代,因此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在生活中出现 “你死我活”般的“敌人”几乎为零,但遇到“小人”总是有过的。其实“小人”也非大奸大坏,只是耍些小计俩,玩些小阴谋,虽不至于夺人性命,但总能让你产生不顺畅不舒服的感觉。面对这样一类人,我们还要“感谢”他?“一个都不能原谅”还差不多!endprint
阎老向我讲述了南非民族斗士曼德拉的故事。
曼德拉因为领导反对白人种族隔离政策而入狱,白人统治者把他关在荒凉的大西洋小岛罗本岛上27年。因为曼德拉是要犯,专门看押他的看守就有三人。当1991年曼德拉出狱当选总统以后,他在总统就职典礼上的举动震惊了世界。总统就职仪式开始了,曼德拉起身致辞欢迎他的来宾。在介绍了来自世界各国的政要后,他说令他最高兴的是当初看守他的3名前狱方人员也能到场。他邀请他们站起身,以便他能介绍给大家。曼德拉博大的胸襟和宽宏的精神,让南非那些残酷虐待了他27年的白人汗颜,也让所有到场的人肃然起敬。看着年迈的曼德拉缓缓站起身来,恭敬地向3个曾关押他的看守致敬,在场的所有来宾以至整个世界,都静下来了。
?曼德拉后来向朋友们解释说,自己年轻时性子很急,脾气暴躁,正是在狱中学会了控制情绪才活了下来。曼德拉说起获释出狱当天的心情:“当我走出囚室、迈过通往自由的监狱大门时,我已经清楚,自己若不能把悲痛与怨恨留在身后,那么我其实仍在狱中。”
不宽宥“小人和敌人”,你就仍处在自设的监狱中;感谢“小人和敌人”,因为他们使你日趋丰富和强大。
北大教授周一良先生是著名历史学家,通晓数种外语,学贯中西。但在“文革”时,颇吃了些苦头。其中一位“红卫兵”,“其态度之凶恶、手段之粗暴”,特别令周先生“至今难忘”。但对这位令他“至今难忘”的红卫兵学生,周先生在文章《还想说的话》里这样写:“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宽容应该是每个人具备的美德。”“ ‘文革这场灾难开始以后,几乎人人受害,我信了‘神……年轻的孩子们也同样信‘神……我与红卫兵的情况只是上当受骗的程度不同,又有什么理由坚持不肯谅解呢?”
“宽宥”是感谢的基础,多大的胸怀成就多大的人。斤斤计较、心存芥蒂,只能证明:我还不够高,走得还不够远……
作者简介:朱敏,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州市作家协会会员。1973年8月生,原籍浙江象山,2009年11月迁居安吉。当过教师、记者,爱读、爱写、爱思考。16岁开始发表文字,在《中国诗歌在线》、《浙江作家》、《参花》、《乌苏里江》、《中国经济时报》、《中国教育报》、《中国教师报》、《浙江日报》、《联谊报》等各级报刊发表诗歌、散文近千篇。出版有散文集《行走的风景》、《人间有味是清欢》、《蛋糕上的樱桃》(将于2013年12月份出版)。视写作为心灵的通道。写着,快乐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