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新人”赵宝刚

赵宝刚执导的第一部电影是《触不可及》。

虽然“从小时候起就有了拍电影的念头”，但入行三十年却从未碰触，从翻砂工人到剧务、再到电视剧导演的赵宝刚对电影一直怀着一份既热爱又敬畏的心情。二十多年前在拍摄《编辑部的故事》时，他和“小伙伴”冯小刚常常在一起畅想未来拍电影的情形。当时两人就约定：如果将来拍电影，一要好看，二要好玩。这两点后来也一直被赵宝刚在创作中奉为圭臬，只不过是用在电视剧当中。

“言情剧第一导演”“青春偶像剧教父”“电视剧行业的一代宗师”，这些都是如今贴在赵宝刚身上的华丽标签。电视行业的锦绣繁华，似乎让他渐渐淡忘了早年的电影梦，不料在人生的第六十个年头，赵宝刚却又突然转身拍起了电影。是被电影圈的一派繁荣吸引来凑个热闹？还是因为“一剧两星”的影响而要另寻出路？对于赵宝刚来说，自己“转行”的动机却远没有外人猜测地那般复杂：“一直想拍电影，再不拍就怕来不及了。”

自我“挖坑”之作

赵宝刚说《触不可及》是他自己给自己挖的一个“坑”。

“人就怕不清醒，所以特别顺利的时候就要给自己挖个坑，掉进坑里就清醒了。”赵宝刚笑言之前其执导的电视剧《男人帮》也是这样的一部“挖坑”作品。他甚至直接建议媒体报道文章的题目就叫做《赵宝刚在“坑”的边缘》。“我们现在的生活环境听不到坏话，你做出的成绩周围人都认可，但没有人会掏心掏肺地和你分析不足和缺点。比如你拍一部电影，其他人都说好，但究竟是真好还是假好？这是不会有人和你说的。可你必须知道它的好坏。所以人在特别顺利的时候一定要找一件你拿不准，有风险的事情尝试。”

《触不可及》就是这样的一部作品。

“这部电影并不是为了追求票房价值，更多还是我个人精神诉求的取向。”赵宝刚说他希望通过这部影片对自我乃至社会进行一次检验，“看看今天在这种随着社会惯性的迷乱过程中，到底有多少人还喜欢‘真’的东西。”在他看来，选择《触不可及》就如同当初选择拍《奋斗》，“那时也是所有人都不同意，但我最后拍完了，还找到了一种精神，一种中国青年人需要的精神”。《奋斗》成功之后，赵宝刚又拍了一系列这类电视剧。同样，“假如通过这部电影我也找到了这种东西，那么我也会继续拍这类电影。”另一方面，“假如人们对影片表达的情感不认可，那我只能表示悲哀。这也会直接影响我今后的创作方向。”

为了保持头脑清醒，除了偶尔会给自己挖个“坑”，赵宝刚还常常“自己创造无聊时间”，以便能够更加客观地进行思考。宋丹丹曾评价他是一个“特别能够客观认识自己的人”，并说“这也是他特别聪明的地方”。

《永不瞑目》剧组在西藏取景时，赵宝刚曾一个人趁着夜色来到山上。他躺在山顶，看着深邃的苍穹和满天的繁星。“人在大自然面前完全受到摆布，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与此同时人又很容易陷入生活的惯性当中，忙忙碌碌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所以思想一定要偏离生活轨迹。”在他看来，只有创造“无聊”时间，“才能思考生活，思考人生。”

1992年《皇城根儿》播出后，有人毫不客气地说“赵宝刚不要再当导演了”。他说自己当时“面如菜色”。此后，赵宝刚强迫自己“休息”了一年零两个月，一边思考，一边又将国内电视剧市场研究了一遍。他下一部“复出”的作品便是万人空巷的《过把瘾》。

另一部巅峰之作《奋斗》在出炉前，赵宝刚也断断续续地“无聊”了三年。期间他只拍了两部电视剧，其中的一部《给我一支烟》应该最能代表赵宝刚当时的心态。“我在这三年里，了解了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和我们的发展阶段。找到了一种表达方式，并让人们相信你的表达。”之后的《奋斗》也开启了赵宝刚青春系列剧的序幕。他说“其实人最终的成功是如何认知世界和认知自己”，正如那句古话“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电影价值的“触不可及”

为什么现在要拍电影？为什么不选择更擅长的青春题材而选择相对冷门的谍战题材？为什么选择孙红雷和桂纶镁搭戏？

最近赵宝刚被这些问题问得有些烦了。“现在电影的宣传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可能一天要走几个城市，每天都得说着相同的话”，对此，他颇有些无奈。在接受笔者专访后，赵宝刚还要录制《杨澜访谈录》，之后还有其他关于新片的访问。距离《触不可及》上映还有一月之久，如今的赵宝刚已经正式进入了新片宣传的节奏，他的电影梦也由“触不可及”进入了“一触即发”的阶段。

《触不可及》讲述了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由孙红雷扮演的地下工作者和由桂纶镁扮演的舞蹈老师之间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男女主人公由于身份和时局的限制，一直爱而不得，“触不可及”。正如影片开篇所写：“爱情有一条真理：因轻而易得而平凡，因爱而不得而永恒。”

“我一直想拍一部电影，戳你心的，让人看完特别有感触”，赵宝刚格外认真地解说自己对于《触不可及》的选择，“我想写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可能他们没有恋爱，没有共同生活，也没有家庭，但是这个女人在他心中记了一辈子，存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至死都不能忘怀。我觉得这是抛开了爱情形式本身，人类情感最精华的部分，也更符合中国人的特质。”虽然已年过六十，但赵宝刚心中依然怀着对爱情最美好也最纯真的想象，这或许也是其影视作品能够长葆活力的原因之一。

除了爱情，赵宝刚在这部影片中还揉入了很多的家国情怀与民族大义。“在普适价值中注入我想表达的个性情感，这部电影的核心价值就体现出来了。”赵宝刚认为，电影作为一种文化产品，除了市场价值和娱乐价值外，最重要的便是文化价值，“我们这个年龄拍片讲的就是文化价值。这部电影不单单是一个好看的故事，它里面有个人情怀也有家国利益。”

在他看来，这恰恰是当前的中国电影所缺乏的，“假如这类影片能多拍一些，是可以影响人的成长的。如今的中国电影形形色色，但我总觉得应该有一种电影是属于中国人的，属于中国人的内心情感的。”最近习近平主席的拉美之行中，所带的国礼名单里也有赵宝刚的《北京青年》《老有所依》两部电视剧。在他看来，这也是因为其作品反映了当下中国年轻人的生活状态，“这届领导人想让全世界了解中国当代的社会和文化，而不仅仅是传统文化。”

至于首次拍电影为何不选择自己已经驾轻就熟的都市青春类型，“很多人都问我这个问题，说你那么擅长拍青春片，青春片市场又那么好，不是很轻松就能有几亿票房？”对此，赵宝刚皱着眉头说，“怎么可能呢？如果大伙都没拍，我拍还行。人家都拍成那样了，我怎么拍得过那些年轻人。而且我对青春有我自己的理解，如果要拍，也会换一个角度。”

此外，赵宝刚说自己对于民国时代也素有浓厚的情结，“之前的电视剧里做得不多，这次都留给电影了。”此次影片中的场景、服装、道具都是精雕细琢，一些家具也是价值百万。由于不满意现有的场景，他还不惜花费巨资在上海车墩影视基地专门修建了一条街，“现在就叫‘赵宝刚街’。”影片的制作成本也由此增至6000万元。不过在赵宝刚眼中，这样的处处用心是有其价值的，“片子的成色和质量，尤其是细节部分是非常考究的。也许普通观众并不在意，但业内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从电视剧到电影

孙红雷说赵宝刚《触不可及》“拍得很幸福”，冯小刚则说老哥们这次拍电影是“不知死”，而赵宝刚自己评价这次拍电影的经历是“没觉得过瘾，反而觉得后悔”。

《触不可及》的投资方除了赵宝刚自己的鑫宝源和合作公司完美世界外，还有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和上海电影集团。单从后面两家“国字头”出品方，便可见他在影视圈的根基和人脉。但对于这部电影，赵宝刚却依然有着一肚子的“苦水”。

“累心”，赵宝刚感叹说，“电视剧拍多了，就难免有点得过且过的意思。但电影是第一次拍，不想得过且过，就会很累。”

第一次拍电影，赵宝刚力求完美。影片光剧本就打磨了五年，很有点厚积薄发的意思。很多人认为他多年积累的电视剧经验一定可以用到电影上。但实际上，赵宝刚说其之前在电视剧方面的成功在拍电影时反而成了“累赘”，“毕竟是两个思维。我在拍电影的过程中尽量避免电视剧思维。为此我在开机前还特意‘净化’了一段时间，只想电影不想电视。”在剧组，他还笑称孙红雷为“孙老师”，“因为他是资深电影人，而我是个电影新人。”此外，赵宝刚说剧组的资深摄影师黄岳泰等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对作为电影“新人”的自己给予了很大帮助。

这样的“净化”似乎也收到了成效。《触不可及》开场的前五分钟没有一句对白，但观众可以清楚地通过画面与声效感受到影片营造的氛围，这无疑是属于电影的叙事语言。对于自己的导演处女作，赵宝刚说“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基本还是很满意的”。

然而在宣传方面，他现在却有点“hold不住”了，“现在很多事情都要求人，我这个人又特别不喜欢求人。电视剧就不用这样。”赵宝刚说这话时也很有点世态炎凉的味道。在被问及对《触不可及》的票房预期时，他同样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影片的制作加宣发总成本是8000万，票房需要2.2亿才能回本。”虽然目前影片在业内的反响不错，“但肯定卖不过那帮年轻人”。赵宝刚表示他对当前的电影市场已有心理准备，“卖不过就卖不过呗，但要能卖到2、3亿也非常好。”他还开玩笑说自己就是想要拍一部“所有人都说好，但票房就是不过亿”的电影，“想想就是特激动一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