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格里沙漠的追逐

张兆敏

离开中卫沙坡头后，开始了下一站的追逐----腾格里沙漠。暑假正值旅游旺季，沙坡头聚满了游客，原本古老的黄河渡口，沙漠路径都挤满了人群。想安静地坐在黄沙中对着黄河沉思一回都成了不能实现的幻想，骆驼也因为接待太多的游客累得爬在沙堆中不肯起来。我们围着沙坡头徘徊了一圈决定离开。

对于南方人来讲，西北茫茫戈壁，悠悠黄沙一直是萦绕在心头的梦。从宁夏南部一路走来，路旁种满了防护林和固沙草。当地人讲，这些年为防风固沙，政府一直鼓励植树绿化，如今的生态已有了很大改善。流沙在树和草的阻挡下止住了入侵的脚步，沙漠不再肆无忌惮地扩张。这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讲当然是好事，而对于我带领的这些来自南方的朋友来讲，想体验一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就要另择地方了。最后我向他们建议，再向西北的方向行进，去腾格里沙漠。

“腾格里”一词在蒙古语里是指神化中最高的天神，腾格里沙漠是中国第四大沙漠，位于贺兰山西麓。我们的车驶离沙坡头，先沿着黄河旁的一条小路行驶。土地和黄河都是一样的黄色，只有沿黄河的岸边有些绿色的白杨林，这是北方最有特色的树种。没多久从宁夏进入内蒙地界，路旁的植被越来越矮，黄土裸露的地表上长着的都是些耐旱的沙漠荆棘类植物。

一条笔直的通天大路延伸，通向远方，视野里看不到头。这样平的场景，这样直的公路只有在地广人稀的西北茫茫戈壁才能见到。在这样的开阔地带，周围没有山的遮挡，没有树的覆盖，更没有高层建筑阻隔，清晨看到的是从东方地平线升起的朝日，而傍晚又见到夕阳在另一边的地平线上缓缓落下。

X751是新修的一条县道，有了这条公路，从中卫不必再绕道200公里到银川就可以直接出宁夏进入内蒙穿越沙漠到阿拉善左旗。而且，这是一条纵深于腾格里沙漠腹地的景观公路，我们的追逐历程从这条公路开始。

午后时间，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我们坐在车里，享受着空调下的舒适。只要稍一开窗户，外面的热浪就扑面而来，不光是热，让人还强烈感到干燥。室外的气温至少三十多度，地表层的气温估计更高。

沿途行车极少，偶尔地看到一群羊，在热浪滚滚的土地上懒洋洋地慢步觅食，牧羊人一边挥舞鞭子一边吆喝着。这一带的羊叫滩羊，戈壁旱地植被虽少，但极具营养，一个夏季的放牧，滩羊汲取贺兰山和腾格里的精华，长得矫健强壮，所以滩羊肉肉质鲜嫩爽口是出了名的。没有什么人能抗拒这样的美味！除了羊，戈壁滩上还有觅食的骆驼，这里的骆驼也与其它地方见到的不同，骆驼体格并不高大，长得精壮结实，奔跑起来极其灵巧。

我们一行行进数十公里，在公路上没遇到多少车，更难得遇到人。又走了二三十公里，公路旁多了些树，还有成片的向日葵地，远远地看到些人家。终于有了村庄的影子，在荒芜的黄土中一下见到一大片绿荫，让我们这群戈壁孤行的人心中有了些许兴奋。这种兴奋由心而升起，扩展到身上。打开车窗，似乎觉得外面不那么热了，空气也更通透。从贫瘠游牧地带走到了耕种的绿洲，仿佛从一个时代跳跃到了另一个时代。

我们今天穿越的不仅是沙漠，还有时空吗？

渐行渐远，公路旁的景色有了变化，绿荫没了，地上的荆棘也少了，红褐色的沙子成了视野里的主色，沙漠渐近了。我们像朝圣的信徒走进神灵殿堂一样，为即将走进的沙漠充满渴望。同行的绝大部分人都来自南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沙漠，尤其又是亲身体验。不是遥远眺望和隔窗远看，是真正的走进沙地，直驱沙海，怎么不让人心怀期待和惊喜呢！

我们有意识地放慢了行车的速度，为了是等待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刻，一是为欣赏沙漠落日的壮观，其次也是为了等气温降下来，能与黄沙亲密接触。

沙地边缘仍生长着零星的绿色植物，这种乔木植物当地人叫梭梭草，也叫香附子，是一种极耐风沙、极抗干旱的植物。也许有人会心生奇怪，在这样干燥严酷的地带，一场沙尘暴下来，再坚强的植被都会被风沙覆盖，这不起眼的梭梭草如何在这样恶劣残酷的环境中存活？别的植物也许不行，但梭梭草不同，它生长力非常强，强到超乎人的想象，是沙漠中真正的“英雄草”。恶劣的生存环境总能产生与之相适应的生命体态。黄沙漫漫，狂风凛冽，只能阻隔弱者的脚步，无法切断坚强物种的延续。磨砺和顽强，再加上执着与毅力，梭梭草让我感受到这片土地的生机与活力。

不过，梭梭草的锋芒在沙漠以外却是可怕的，因为它超强的繁殖力和适应力，极度攫取土壤中的养分，使其它植物难以生长，很具侵略性，在南方一些地区，它被认为是“灾难草”，被看作是破坏生态的恶性杂草，人们想方设法加以防治。

正行进着，公路旁出现一条很窄的分岔道，我们一下午行走的X751本身就是一条县道，眼前这窄窄的水泥路想必是一条村道了。为了深入沙漠腹地，真正体验长驱直入的刺激，我们决定驶离主道，走这条小路。

路很窄，有的地方已被流沙覆盖，基本看不到原来的路基。此时已接近傍晚，阳光变得柔和起来，两部行走的越野车在沙地里投下长长的影子。即使四驱越野，行驶在沙地也觉得比较吃力，车行速度缓慢，有些沙子深的地方车胎还会打滑。好在我们有两个有二十多年驾车经验的老司机。

再向深里走已经完全没有了路，先前的小路已经完全被黄沙覆盖。我们停下车，几个人一起迈向沙丘。此时的太阳火红一团，沉沉的在西方向地平线下降，没有了大山和树林的对比，太阳看着比平时都大，艳丽却不燥热。夕阳的光芒照射在沙地上，把沙漠染成了金色，我们长长的影子倒映在沙堆上。

如此美丽的夕阳让沙漠变得温柔起来，沙不再灼热，脚踩上去，只是暖暖的。细细的沙子在脚趾间滑动，棉软、轻柔，但行走起来并不轻松，每走一步，脚都会陷入沙中，轻轻地拔出，再走、再陷。沙漠的沉寂被我们几个人的喘息和欢呼打破，伙伴们第一次真正深入到沙漠，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把自己投入到沙漠，不是旅游区，不是景点，而是真正的野外沙漠，迸发着野性蛮荒和原始动态的沙漠。

沙子细腻，山丘圆润，呈现出一弯弯优美的弧线，有些还留下被风吹过的痕迹，沙丘上一道道整齐有序的流沙波纹，我们踩上去因为破坏了它们的平整和优美而感到很不忍心。走过一个沙丘又一个沙丘，伙伴们尽兴地在沙漠中嬉笑狂欢。

太阳越越来越低了，夕照的光芒更浓烈，放射着最后也是最美的光辉，沙漠的色彩也更浓郁，金色变成了红色。在我看来，渐落的残阳所绽放的美丽是一天之中最艳丽，最动人的，娇艳如少女，“黄昏”一词却用来形容老年人，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没有今天这般夕阳，这时的沙漠定没有如此婉约柔美的仪容，平静如泽潭，安然如溪流，几乎让人忘却了它们曾经有过狂沙呼啸的恐怖，漫天飞舞的狰狞。大自然的性格我们不懂，此时能体会到的就是它的美好和温存。

太阳终于落下了，气温降得很快。天黑之前，伙伴们回到车里，沿原路返回到X751公路上。很快夜色降临，天际边出现了几颗闪亮的星辰，身后的沙漠也在黑暗里隐去。大家饥肠辘辘，却满心的喜悦。谁都不会忘记今天的追逐，在阿拉善，在腾格里，沙漠与夕阳交汇的壮美和宏丽。

追逐，是为了寻找心中的美丽，这一天，在腾格里沙漠，我们看到了！

链接：

腾格里沙漠，中国第四大沙漠。位于阿拉善地区东南部，面积约4.27万平方公里。位于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左旗西南部和甘肃省中部边境。南越长城，东抵贺兰山，西至雅布赖山，海拔在1200-1400米左右。沙漠包括北部的南吉岭和南部的腾格里两部分，习惯统称腾格里沙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