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平叛来绕股匪投诚经过

王贵

1959年3月，西藏发生由美国中央情报局和印度反华势力策动西藏反动上层以“西藏独立”为目标的大规模全面叛乱，达赖集团叛国外逃。为了维护国家的统一和民族团结、巩固边防，我军奉中央军委的命令坚决进行平息叛乱的作战。在平叛中漏歼的部分叛匪武装，于1960年由达赖集团重新组织，集结了3200多人，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直接指挥、资助和供应武器下，潜入尼泊尔北部以木斯塘为中心的东西地区，窜扰我西藏日喀则西部以扎东为中心的仲巴、萨噶、吉隆三县。尼泊尔在政治上不敢得罪美国，在军事上也难以对付这一大股叛匪，因而只得采取任其盘踞的态度。当时尼泊尔国王马亨德拉访华时就此事向中国国家主席刘少奇表示歉意并加之说明。刘少奇对尼泊尔的处境表示理解。叛匪遂以尼泊尔为基地，以中印边界为依托，利用我国与尼泊尔睦邻、部队不越界等对其有利条件，采取突然入境、抓一把就走的战法，多次回窜袭扰，杀害我军、地人员和群众积极分子，肆意抢劫牛羊，造成日喀则地区西部边境动荡不安、人心不稳。其中1961年10月25日，木斯塘叛匪入境至扎东以东的牛库附近伏击杀害我日喀则军分区边防第5团副团长盛永琛以下11人，烧毁汽车，劫走几十份机密文件，带队头目返木斯塘报“战果”并将机密文件交美国中央情报局后，得到美国赏识和奖励，这是我国一次重大的泄密事件。这样，中共西藏工委和西藏军区反对外逃叛匪回窜的斗争，就成为当时稳定边防的一件大事。日喀则军分区首当其冲，任务很重。

1963年，总政派工作组来西藏军区指导、帮助工作，沿边防线走了一圈，发现西藏军区当面的对手，除印度军队以外，尼泊尔境内的叛匪也是一个，而且是更为紧急、直接的威胁。考虑到我边防部队不能越界出国打击叛乱武装，总政联络部经过深入研究，拟写了《关于争取瓦解西藏外逃叛匪的指示》，经中央批准，于1963年10月18日以总政治部名义下发西藏工委、军区并四川、青海、甘肃、云南省委、新疆区党委和相关军区。该《指示》明确规定：对外逃叛匪的斗争方针是：“政治争取和军事上的反回窜斗争相结合，并以政治上的争取、分化、瓦解为主”;同时还规定了对参加叛乱外逃的投诚回归人员，不论过去罪恶大小均不咎既往，一律不杀、不关、不斗、不判，私人财物归己，交出武器给奖，生活予以妥善安置，有影响者政治上给予安排等各项具体政策。西藏军区认真贯彻执行总政的指示，于1963年底在扎东设立军区政治部派出的边防联络站，专门开展此项工作。

中国人民解放军奉命平叛，追缴叛军

当时木斯塘西边的尼泊尔木贡地区有九股部落性的叛乱武装，共300余人，其中一股的首领是来绕。来绕系青海南部玉树二十五族地区人，家庭原为中等牧户，本人生于1912年，25岁携家迁至藏北地区游牧，后来伙同申扎县巨匪察布以抢劫为生，成为日喀则西部仲巴县一带的惯匪，并于1960年参加叛乱。遭我平叛部队打击后，来绕率部逃至尼泊尔木贡地区。来绕顽悍，但在叛乱武装和匪众中颇讲“义气”，有一套笼络人心的手法，因而在叛众中有一定的“威望”，成为该股叛匪的“嘎本”（牧官）。

来绕叛股从1961年到1964年回窜抢劫约20次，共抢去仲巴、普兰、革吉等县群众的牛约500头、羊1700只并其他财物，最远时深入境内300多公里，与我边防5团战斗3次，我军3人牺牲于其手。

我军与来绕叛股的斗争经历了三个阶段。

1961年至1962年夏为第一阶段。这一时期我军对来绕等叛匪在军事上基本没有打击。当时边防5团在仲巴县只驻有一个营左右的兵力，面对木贡地区的仲巴县西部一带全无驻军，来绕等叛乱武装从木贡进入国境抢劫屡屡得手，气焰正旺。5团虽执行工委、军区关于对境外叛匪开展政治争取的指示，释放过被我军抓获的跟随来绕叛乱的其女婿任青平措回去劝降来绕，但来绕根本不予理睬。

1962年秋至1963年冬为第二阶段。在此期间，仲巴县委在各乡组织群众保畜队和几支武工队，于1963年春对木贡地区回窜叛匪进行了两次打击，共击毙5人、俘16人，夺回350多头牛、1000多只羊，我军无伤亡。5月，边防5团在仲巴县西部的哈尔巴乡建立一个排的边防点，对木贡地区回窜的叛匪作战4次，毙其7人、俘5人，包括再俘任青平措（上次释放后，他又随来绕为匪），夺回630余头牛、约1900只羊，我军牺牲6人。在经过军事打击、叛匪回窜抢劫气焰有所收敛的同时，仲巴县委和5团于8月向来绕连续写信三封，包括告以任青平措在押平安之信，并随信捎去茶叶、羊毛等物。来绕在木贡接信后，思想开始动摇，向我军复信表示愿意回归，但提出要我军交还过去打死和俘虏他的8个人，退还我军夺回他抢劫的牛羊以及他投诚回归后不交枪等无理要求。我军对之进行了驳斥。不久，任青平措从仲巴县监狱越狱逃跑，继续跟随来绕为匪。但是在以后我军军事打击中，任青平措又被擒获。

1963年冬至1964年夏为第三阶段。此时木贡地区叛匪经一年的军事打击和政治宣传，已由猖獗变成消沉，其回窜抢劫所得甚少，而消耗、伤亡却很大，原有牛羊逐步消耗殆尽，生活无着，开始卖枪卖弹，大量借款。达赖“流亡政府”已经通过印度、尼泊尔有关部门（木贡有一印度情报站）对木贡地区的叛乱武装和外逃群众进行逐户登记，打算于1964年10月将他们迁往尼泊尔南部或印度。在此情况下，木贡叛匪分化成三派，一派准备去印度，一派犹豫观望，以来绕为首的一派打算返回，但顾虑返回后我军能否善待他们。

这时，仲巴县委、边防5团和扎东边防联络站一道研究确定，首先争取来绕叛匪股投诚回归，并制订了工作方案。

1964年4月，西藏工委副书记、军区副政委王其梅和军区副司令员王亢到扎东检查指导工作，听取了仲巴县委、边防5团和扎东边防联络站有关争取、瓦解外逃叛匪工作情况的汇报。当时在是否第三次释放任青平措以争取来绕投诚回归问题上有两种意见：第一种是任青平措已被我军抓获三次，因系一般叛众，前两次都是短期关押后便释放，但他回到来绕处继续回窜抢劫，这次不能再放。第二种是不妨再放，因为任青平措在监狱中已经有所感悟，如果做好他的工作，第三次再放回去，有可能感动来绕下决心投诚。王其梅首长听后说：“可以再次释放。诸葛亮对孟获都七擒七纵嘛！我们对任青平措为什么不可以三擒三纵呢？释放前同他好好谈一次话，深入宣传形势、政策，并给一些宣传品带回去交给来绕。这样对促进来绕投诚有利。如果不成，也没什么大关系。”

根据王其梅首长的指示，边防5团和扎东边防联络站于4月底对任青平措深入交谈了西藏平叛、百万农奴翻身解放的大好形势和我们对外逃叛乱分子投诚回归的各项宽待政策，又给来绕写了一封信，还请他吃了饭，让他参观了扎东寺等名胜古迹。释放任青平措时，他大受感动说：“这次我回去，再不为匪，并且一定劝说岳父投诚归来。”

5月初，任青平措回到木贡地区，当地几股叛匪内部出现激烈争论。主张按达赖“流亡政府”旨意南迁印度的两个头目坚决反对，并说“谁回去投靠共产党就杀掉谁”。来绕厉声说：“任青平措三次被俘，至今没死，不是你们的恩，也不是我来绕救的，是共产党宽大，让他回来的。我要返回西藏。谁敢杀人，我也会杀他！”由于来绕在各叛股中“威望”较高，他这样一说，那几个反对回归的头目也没有办法，处于中间犹豫状态的几股叛匪也开始思考怎样才有前途。

6月3日，来绕派任青平措夫妻等先遣人员返回扎东，捎来了来绕的复信，约定于6月22日返抵中尼边境的那木扎山口，希望我们派些骡马去接。仲巴县委、边防5团和联络站当即研究布置，并派来绕的两个同乡和任青平措于6月14日再赴木贡地区接来绕回来。来绕叛股于6月投诚回归，交枪7支。仲巴县公安局长、扎东边防联络站和5团一个侦察连赴那木扎山口北侧迎接，让来绕叛股中的老弱、妇孺骑上牲口，并给患者治病，使他们刚一踏上国土就感到祖国的温暖。仲巴县委郝吾民书记和驻军负责同志亲自到哈尔巴乡请来绕等人吃饭，再次讲解政策，介绍境内几年发展建设的情况，进一步解除他们的顾虑，安定来绕的情绪。在此影响下，另一股叛匪首领顿嘎又率叛众10户、33人（内战斗人员8人）于7月5日经那木扎山口入境投诚回归，交枪4支。

西藏工委、军区十分重视争取来绕投诚回归成功。当时我在军区政治部联络部边防科工作。军区政治部派我带工作组（包括记者等）于6月底从拉萨赶往扎东，传达军区政治部关于欢迎来绕回归、借此扩大我军在扎东地区的影响、对木斯塘叛乱武装开展政治攻势的意见。到扎东后，正好赶上顿嘎股投诚回来，我去哈尔巴乡直接迎接了顿嘎。我们军区政治部工作组与仲巴县委、边防5团研究决定后，于7月10日在扎东召开了当地党、政、军、民共600多人参加的欢迎授奖大会。仲巴县委刀杰副书记讲话，热烈欢迎来绕、顿嘎等弃暗投明，返回祖国，并宣布任命来绕为县参事室参事。边防5团董景旭政委宣布给来绕等12人的奖励：来绕、顿嘎2人因率部投诚有功，分别奖给人民币1500元和1000元;任青平措等4人因出境联络、动员他人投诚回归有功，分别奖给人民币400至150元;所交枪支按长枪每支80元、短枪每支70元发奖。来绕、顿嘎在会上讲话，表示感谢人民政府对他们的宽大处理和关怀照顾，诉说他们在国外寄人篱下、生活无着的痛苦处境和思念家乡的心情，表示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大会后，又召开了县参事室会、群众小型座谈会、外逃人员家属座谈会等。各界人士普遍反映：像来绕这样有罪恶的人投诚回来以后，人民政府不咎既往，还热烈欢迎和奖励，“共产党真是说到做到，宽大为怀”。仲巴县许多外逃人员家属都表示要设法将境外的亲人叫回来。县参事室在5天中就向境外写了60多封劝归信。

西藏群众积极支援解放军平叛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人民日报》迅即播发了来绕、顿嘎投诚回归的消息。西藏人民广播电台、《西藏日报》反复报道了此条新闻。不久，工委、军区又决定组织来绕、顿嘎等人到拉萨参观访问。王其梅、王亢首长以及拉萨市长崔科、军区政治部白健副主任等接见了他们。接着又在拉萨召开了欢迎他们投诚回归的大会和各种座谈会，进一步扩大了我军争归争降工作成果在西藏的影响，加强了扎东地区对境外宣传攻势的效果。我军政治宣传攻势在木斯塘、木贡等地的外逃尼境叛乱武装中引起了很大反响。木贡地区的嘎吾本珠等七八股部落性叛乱武装近200人，均产生投诚回归的念头。仲巴县出现了群众性的争归争降工作高潮。木贡地区大批叛匪准备投诚回归的情况，引起了美国中央情报局控制的木斯塘叛匪主力的注意和忧虑。他们在美国的授意下，于9月初从木斯塘秘密派出一支火力很强的武装，以急行军奔袭木贡，乘天黑包围了嘎吾本珠等几股叛乱武装，以轻机枪扫射，打死打伤一部，并俘虏、押解木贡地区全部叛乱武装连同家属共约600人，迁往尼泊尔南部地区监禁。但侥幸逃脱的仲加1户5人辗转木贡以西的尼米地区深山和荒野中，挨冻受饿两个多月，仍于当年11月中旬返回境内投诚，交枪1支。我亲赴哈尔巴乡迎接了仲加。截至1964年秋冬，仲巴县共争取外逃藏人217人回归，其中叛乱分子42人、叛属84人、群众91人。

平叛采取军事进剿和政治争取相结合的原则。图为解放军向被俘人员发放路费和生活费

其后，在扎东地区争取、分化、瓦解外逃叛匪的工作力度不断加大的情况下，木斯塘叛匪内部矛盾加剧，逃亡现象严重，加上火拼、自相残杀，到1970年叛匪减少至1000多人。美国为了改善中美关系，也放弃了对该叛匪的支援。1974年该叛匪锐减至800多人，后被尼泊尔军队剿灭。从此，中尼边境趋于稳定，反回窜斗争任务结束。而在十几年的政治争取中，投诚人数最多、影响最大的一次就是来绕的回归。（编辑 韩冬梅）

（作者是第十八军司令部侦查科原参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