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高风险的用水时代——读《大水荒：水资源大战与动荡未来》

□ 书 林

2006年8月21日，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举行的世界水源大会上，由全球700多位专家用5年多时间编写的一份权威报告说：“目前世界上每三个人就有一人面对程度不一的缺水。”2007年12月2日，于日本南部大分县别府市举行的首届亚太大型水峰会上，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表示：“整个地球正面临着严重的水危机，而亚太地区的水问题更可能是导致国际间战争与冲突的一大重要因素。”我国也不容乐观，早在2004年，时任水利部副部长的敬正书就指出：“水资源短缺已成为未来二十年中国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目标所面临的重大挑战之一”，我国600多个城市中，400多个城市缺水，110多个城市严重缺水！

查尔斯·费什曼在新著《大水荒：水资源大战与动荡未来》中直言：“充沛、便宜又安全的水资源黄金时代正迅速消逝，我们已步入高风险的用水时代！”这并不是危言耸听，据2009年第三版《联合国世界水资源开发报告》统计，在过去50年中，由水引发的冲突共507起，其中37起是跨国境的暴力纷争，21起演变为军事冲突。英国环境专家发布研究报告说：“水资源危机会令全球46个国家有引发激烈冲突的高危险性；56个国家则有政治不稳定的高危险性。”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自然资源教授威廉·米奇预言：“20世纪的许多战争都是因石油而起，而21世纪水将成为引发战争的根源。”

费什曼显然还没有如此悲观，他在《大水荒》中认为：“不存在全球性的用水危机，因为所有的用水问题都是地区性的，并且解决办法必定也带有区域性的特点。”2008年春天，西班牙巴塞罗那遭遇60年来最严重水荒，80%的水库枯竭，不得不从法国马赛用船运水救急，但一整艘货船的水，只够巴塞罗那使用32分钟。2013年5月，25岁的也门工人穆罕默德·加伊德因抢水被同样为着抢水的狙击手击中三弹而死；而这在也门并不稀奇，“哪里的蓄水层在枯竭，哪里就有最糟糕的冲突”，穆罕默德·加伊德仅仅是2000年以来这个地区诸多抢水冲突中的普通一例。

曾经，水代表着生活的节奏与意义，哪里有水，哪里就有人烟。如今，水轻而易举地出入人们的生活，反而滋生了我们对水的漠视，导致大水荒的到来。过去100年间，全球人口增长了4倍，用水量却增长了7倍；每天美国人冲马桶就用掉57亿加仑的水量，而这比9500万英国人和加拿大人日常用水量还要多。水本身不会越来越贫乏，只会从人们习惯找到它的地方消失。河水干涸已经不再是新闻，从20世纪70年代起，我国黄河下游及河口地区旱季断流现象几乎年年发生，1997年断流时间之长更是创历史记录，达220天；全球被污染的水资源流域已超过一半，我国华北平原地区几乎所有河流淌的都是污水。

《大水荒》通过大量的案例，沙漠中的拉斯韦加斯如何寻找水源、进行水权交易，澳大利亚的水资源短缺为何引发政治斗争，印度城市供水系统发展与经济发展脱节给当地生活造成的影响，自然灾害后的现代城市如何应对断水问题以及所付出的代价，知名公司推行用水管理制度、设计水循环系统带来的效益增长等等，告诉我们：水资源战争就发生在你我身边。费什曼在书中指出：“大水荒是人为管理不善的直接恶果，正是供水系统的可靠性削弱了公众的供水意识和对供水系统的支持力度。”水的生产力意味着水管里流淌着的都是钱，但我们每月的水费单上，却没有让人为用水苦恼或发愁的世界。

亚当·斯密在他1776年出版的《国富论》中，就对水的价值和价格的偏离提出了警告：“水比任何物质都有用，但是几乎不能用水来交换稀有物品，而通过交换稀有物品却能获得水。相反，钻石几乎没有任何使用价值，但是通过交换钻石，却常可以获得大量其他物品”。目前，依然如此，大多数城市的水费根本不是为用水来交钱的，一般只涵盖了运费、水泵费、电费、监测水压和水质安全的人工费，以及总水管出故障时的应急费用，而水本身几乎一文不值。但随着人类进入水荒时代，“平常如水，免费享用”的时代将一去而不复返。费什曼在《大水荒》中主张：“人们应该自己决定承受多大的用水风险，人类有责任也必须知道用水告急的原因为何，合理的水价改变着我们对水的一切认知。”

正是因为长期以来，我们都是在免费或接近免费用水，导致我们对浪费水习以为常，你会在意一周洗几次澡，但你可能没有在意究竟用了多少水；你会在意喷泉和水景的壮观，但你可能没在意究竟耗费了多少水；我们使用每件现代电子设备，从最简单的台式计算机到时尚的智能手机，我们却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它们都依赖于水……水普遍廉价的文化氛围，同时也意味着全世界的供水系统几乎都未收够维持其生存的水的价值，不管在缺水的新德里，还是在用水充裕的华盛顿。随着时间的推移，供水系统的运营每况愈下，不仅损害了民众对供水系统的信任，也激起民众对提高水费的强烈反对。

费什曼在《大水荒》中说：“如果保持现行水价，最终会令人们无权用水，而人们印象中寻常而免费的水会因得不到足够的维护资金而断流。在人们心目中，理想的供水机构会尽职尽责地为所有人供水，包括用水受到限制的人，但最终会以缺乏供水资金收场，全世界的所有国家，无论贫富，在这一点上无一幸免。所以，免费用水只会让人付出代价，而且，代价惨重。”价格刚性会改变人们的用水习惯，提高水费的确有益于解决用水问题，要是将日常交的水费从每月35美元涨到350美元，富豪也会节约用水的。拉斯维加斯就是很好的例子，2009年人均日用水量比20年前下降了31%。

水既平常得令人轻视，又能够大有作为。水资源短缺不仅成为深刻制约国家发展的重要因素，对水的管理也已成为决定企业成败的重要战略手段。可口可乐、英特尔、通用电气和IBM的网站上，有关各公司每年用水量的信息充裕，所列数据经常详细得令人咂舌。英特尔不仅列出总用水量，还会列出遍布全球的制造工厂的用水量，包括各分厂的取水源，即英特尔正开发的河流和含水层。2005年，英特尔每用1加仑水就会创收5.74美元，赢利1.29美元；而2009年，1加仑的水只创收4.37美元，仅有55美分的利润。单从水的生产力来说，英特尔每用1加仑水，利润下跌了57%。

水的命运就是人类的命运。我们大多数人，并未生活在一个既无远虑也无近忧的供水系统中。正如费什曼在《大水荒》中呼吁的一样：我们应该重新理解人类与水的关系，应该认识到水的生产力与被掩盖的经济价值，认识到水与供水系统完全是两码事，水的价值与供水的价值也完全是两码事，应该反思现行的政治决策与经济策略，认识到净水能源、供水设施、水价改革的重要性，需要建设一种会随系统本身、生态环境和用户的变化而灵活变通的、稳固的供水分配系统。这样，我们才既不后悔过去，也不担心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