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性的天空

2014-12-12 19:39李忠堂
延河 2014年12期
关键词:弯刀狼性成吉思汗

李忠堂

我至今也不明白,那时候望着连绵不绝的沙丘,心里怎么会突然涌上这样一个奇怪的句子;至今也不明白,那时候蓝色的天空和脚下的这片大地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使得我在注视着车子两旁的沙蒿、沙柳的时候,思维突然出轨,脑际一下子就冒出这个奇怪的句子。

这是去鄂尔多斯的路上,车子行驶在无垠的毛乌苏沙漠里。而当时的我,专注的只是这里的地形和地貌。有几次,我从座位上站起,想看得更远一些、更真切一些。说实话,在我有限的阅历中,还没有看到过这么浩瀚的沙海,还没有看到过这么奇特的景色,还没有见过有谁浓墨重彩地写过这里的风景。

我竭力地想记下这里的一切,竭力地想把这里的一切深深地刻进自己的脑海里,并不停地打着腹稿,尝试着把这一切描摹出来。但是,我记下的只是一些零碎的透明的残片:那些严重缺水而又顽强生长的沙蒿,那些被拦腰斩断而又生机勃发的毛头柳,还有那些植根于沙海里仅有的一点泥土中郁郁葱葱的白杨,那些时而被遮蔽时而又裸露的黄沙,以及时而隆起时而深陷下去的地表。

这就是想象中的草原么,这就是想象中的毛乌苏沙漠么?在很多时候,我是分不清沙漠和草原的。我的印象里这里曾经是绿草如茵的草原,又是苍凉如血的大漠;是有着洁白帐篷和成群牛羊的草原,又是有着长长的驼队和漫漫黄沙的沙漠;是听得见独狼尖叫又能闻得马奶子酒香的地方,是看得见群狼出没又能听到战马嘶鸣的地方;是五方杂处、不同民族操着不同的语言、穿着不同的服饰贸易的地方,是马匪出没、黑店林立的地方;也是建有“统万城”和“龙门客栈”的地方。虽然,这一切都随着岁月的更替远去了,但那些残留于沙丘上下的残垣断壁,那些倒下去又曾经顽强地生长过的杨树,都真实无疑地告诉我:这里是最具血性、最荒漠而又最有生气的地方。

那时,天空正蓝得悠远。远处,一朵朵马奶子一样洁白的云生动地飘拂着,裸露的黄沙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虽然坐在装有空调的车子里,但我分明感到了车窗外的灼热。虽然见不到牛羊,见不到干渴得吐着舌头的狼群,但我却分明感到了这是一块狼性的天空。

其实,我们所行走的只是鄂尔多斯草原的一个边缘,毛乌苏沙漠的一个边缘。

再向南,就是我们这次旅行的中转站,一个被称作陕北的地方,一个上世纪曾经红遍了中国的地方。我曾经用过很长一段时间,阅读过这里的历史,知道这里最早是南匈奴的属地,是大夏国的都城所在。虽然,我并没有专门地去观赏过那座老城,但却多次看过它的照片,多次阅读过它的有关资料。而现在,它就雄踞在沙漠的腹地,雄踞在刚刚开通不久的高速路边,仿佛一只衰老得无法行走的独狼,面对着眼前无垠的黄沙,追忆着往昔的雄风。

看这座老城,我知道它只是一种象征,一种精神层面里的象征。

其实,和所有的历史遗迹一样,物质的东西最终都会以不同的形态消失,而留下来的也许只有抑或只能是精神了。就像这座熟土筑就的老城,不管修建它的时候,主持者多么煞费苦心,却都耐不住岁月的侵蚀。

这让人感到时间流失真的太快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眨一下眼睛。

赫连勃勃时代过去大约五百多年,一个叫做李元昊的党项人,在距我们脚下不远的宁夏建立了西夏王国。这些在正统的大汉民族看来,属于胡人、化外之人的党项人,很快在这块奇异的高天厚土上崛起,不仅有了自己的军队,还有了自己的国家和典章制度。他们身穿老羊皮袄,佩带长刀,用鞭子不停地抽打着身下的坐骑,呼啸着频频南侵,虽然他们始终没有占据关内,但却与正统的北宋朝廷整整对峙了一百多年。

尽管,西夏王城距离鄂尔多斯草原的南缘仍有一段距离。但实实在在,李元昊的生地就在我们正在行走的这条路上,那是一个叫做李继迁寨的地方,现在应该属于米脂了。

当然,在历史的长河中,雄性的西夏王国只是一簇浪花,虽然没有人能记得它瞬间里绽放时的绚丽,但却知道一些隐匿的东西,最终会在某种合适的气候和场合中再次显现。

大宋王朝灭亡的六百年后,有一个叫做李自成的人,先是在银川当驿卒,后来在无饭可吃、无事可做的情况下,突然振臂一呼,揭竿而起,一直打进了北京城。有意思的是这个识字并不多的草莽英雄,称帝后却以李继迁为太祖,承认自己是李元昊的后代。

现在,没有一本书里能说清李自成的族属。但从其祖祖辈辈的居地来看,这个跃马中原的铁血汉子,骨子里流动的就是党项族的血液,他承传了那个民族善于奔突和剽掠的天赋和狼性。

虽然,揭竿而起的原因都可以归结在“利益”这个富有吸引力的词汇上。

然而,那一次的革命包括呐喊,又不是为着“利益”两个字。

有人说,长时间地穿行于沙漠之中,容易引起审美疲劳,但我们不会。因为,在那些沙蒿、沙柳和裸露的黄沙之间,还会不时地看到一些被称之为海子的碱湖和一些流量并不是很小的河流。有几次,我们看到了一条非常有名的河流---无定河。其实,那时并非丰水季,但无定河却水流充沛,两岸生长着茂密的毛头柳和沙棘。我知道这条从唐诗中流出来的河流,诉说的就是戍边的将士留在中原地区妻小的春怨。那么,那些白色的毡房和临时搭建起来的异族营帐里,有没有匈奴和党项族女人的春梦呢?

其实,只要是战争,受伤害最大的还是女人。

在距无定河不远的神木县尔林兔镇,我们还看到被称作“大漠明珠”的红碱淖,湖边的昭君雕像不能说不是一种明证。战争的原因,让这个伟大的女性,不得不冒着风沙去完成一项特殊的任务---用生殖器去抚慰另一个民族。

战争,让女人走开,那是办不到的!

女人白皙的皮肤承受不了狼烟的熏蚀,瘦削的肩膀担不起沉重的历史。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有历史学家考证,昭君出塞的路线是沿着秦直道一直深入到草原的腹地---包头。在那个时代里,这条路线其实是一条被严重扭曲了的路线。由大汉王朝的都城长安出发,先折而向东向北,经过左冯翊(今陕西大荔一带),再向西到达北地郡(甘肃庆城一带),之后又折而向东到达上郡即今天的榆林,再后才到西河即鄂尔多斯市东盛区,最后才到达九原郡即包头。这是一条横跨陕西、甘肃、内蒙三个省区的路线。这条路线就像这位绝代美女一波三者的人生,既艰难而又富有传奇色彩。由丰腴平坦的秦川帝都到天高地迥的狄戎之地,再由狄戎之地到达风沙弥漫的大漠边缘,而等待她的又是腥膻狼藉的无边草原,作为一个女人,一个瘦弱而美丽的女人,她会想到什么?是万里之外的乡关,还是寂寞无边的后宫?

这样,她便流下一串哀伤的泪水。

这样,才有了这汪被称作红碱淖的湖水。

这个来自于民间的故事,虽然草根,但它却准确地抓住了主人公当时的心态,不像一些专家、作家那样,一定要给这个悲壮的故事赋予所谓的新意,让一个失意的女人在远嫁异域的途中强作欢颜,笑得如山花一般灿烂。

当然,从艺术的角度看,雕像做得确实不错,无论是人物形象,还是雕刻手法。但面对她,我总觉得那粲然的笑,不应该发生在这块土地上,也不应该发生在那个时代。

让一个女人笑或者不笑,需要一定的智商和阅历。

雕塑家手中锋利的刀,又一次刺疼了我的神经。

其实,沙漠就在鄂尔多斯草原的边缘。

我知道,这块广袤的土地,几万年前就有了人类的足迹,那个被称之为“河套人”的族群,到底是大汉族还是匈奴族的先祖,已经没有人能说清了。而现在,我们要去感受和认知的却是另一个族群,这是一个善于骑马、射箭和摔跤的民族。在这块土地上,他们曾经是怎样生龙活虎地挥洒生命的欢乐和辉煌,又是怎样毫无顾忌地演绎人生的爱恨和情仇;是怎样意气风发地跃马扬鞭长啸千里,又是怎样义无反顾地赴死寻仇快意人生。

在成陵,面对一把仿真的蒙古弯刀,我久久不忍离去。

这把美仑美奂恍如一轮弯月的战刀,到底寄托了怎样一种情思,是渴望和平还是期冀拓展,是对生命的一种诠释还是对未来的一种希冀。讲解的是一位蒙古族少女,这个美丽的草原女人身材高挑,曲线优美,继承了那个种族所有的优点,而让人最为感动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明丽,没有任何杂质,望着她你就会觉得你是望着草原、望着草原上的明净的湖水。

她说:弯刀的优势在于马上。其实,蒙古马并不高大,但它却善于奔跑,尤其善于冲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在历次的战争中,冲击的蒙古大军都会把这种月牙形弯刀平托在手,让刀刃向前,然后借助马的速度使切割力大为增强,结果自然是所向披靡。

我知道,与蒙古铁骑相比,西夏人其实也是一个善于剽掠的民族。这个称雄于西北将近百年的种族,几度使当时的中原正统——大宋王朝无计可施,不得不断地派遣使节带着金银、茶叶、丝绸甚至是美女去宣抚,去行贿,期冀能够换取一时的苟安。然而,就是这个剽悍的民族,在遇到这个来自草原的族群,遇到这种月牙形的弯刀时,竟然束手无策。

最初,两个强势的民族,就像两个决斗的高手,他们在一块平地上站定,互相审视着对方的实力,之后很快就进入了实质性的较量之中。较量的结果,强悍的党项人不敌凶悍而又富有蛮力的蒙古人,党项人的直脊刀输给了蒙古人的弯刀。

这是一种历史的狼性征服,草原狼最终胜利了。

战争,不仅需要利器,还需要给利器赋予一定的思想。

弯刀的优势不仅在于它在快速行进中便于切割,还在于当刀刃碰到坚硬的铠甲时,不易被震飞脱手。同样长度两种刀,直脊刀用起来需要更大的力量,而弯刀对力量的要求却不像直刀那样高。

与党项人相比,蒙古人更具心智。

当然,直脊刀并非就没有优势,它的长处在于步战。但党项人却没有意识到,他们和蒙族人同属于马背上的民族,交战所依托的都是善于奔跑的战马。

我知道,就大多数人而言,对蒙古人的认知并不完整。

蒙古人最早的起源地在哪里,没有一个确凿的定论。这个神秘的民族,有着独特的创世纪神话,他们承认自己是苍狼和白鹿的后代。但在我看来,这个神话与其说是创世纪的传说倒不如说是一个民族本性的表白。蒙古人的身上不仅继承了狼的血统,同时也有鹿的善良和温顺。当然,相对而言,我们也可以说这个种族的男人身上,有着更多的狼性。不然,我们就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那样地富于侵略性而又坚韧不拨,为什么那样地孔武多力而又能歌善舞;为什么会在复仇的时候把弯刀擦得月亮一般明净,在孤独的时候又会把马头琴弹得泉水一般忧伤。

一般地,学者认为,这个种族发祥于额尔古纳河流域。这条全长970公里的河流右岸,就是成吉思汗的祖地。直到大约公元六世纪中叶,成吉思汗的祖先乞彦氏和白鹿氏才从这里起程,南迁到鄂嫩河、克鲁伦河、土拉河源头布儿罕哈勒敦地区驻牧。虽然,我没有去过那里,但知道那里有着茂密的森林,有着众多的河流和适宜放牧的草地。

也许是这块草地太丰茂了,才导致了后来的互相杀戮。

一般地,东西越好,就越容易引起争端,这几乎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成吉思汗九岁的时候,父亲被害;十八岁的时候,母亲和妻子被抢。于是,一个少年的狼性被亲人淋漓的鲜血和忍辱含垢的生存方式激活了,就像岩浆遇到了地震,终于找到了喷发的火山口。

在整个寻仇过程中,这个最初叫做铁木真的蒙古汉子,投靠过他人,也行贿过他人,背叛过他人,也遭遇过背叛,就像一只尚未成年的苍狼,游弋于群狼之中,利用谁或者与谁反目为仇,都是为了一块带肉的骨头,为了养大自己的体格,壮大自己的实力,使自己生存得更好。

生存才是那块土地上最大的政治。

其实,在那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缺乏那种贪婪、那种残忍,就无法在广袤的草原上立足。

现在来看,铁木真无疑是一只真正的草原狼,而且是一只智慧的雄性草原狼。他所代表的这个“黄金家族”,由衰落到崛起,既有仇家贪婪残忍的外力作用,也有自身狼性的充分体现。在漫长的寻仇过程中,这个家族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卧薪尝胆的精神,一次又一次证明:只有草原才是狼的世界。

铁木真曾经被自己的敌人射穿喉咙,生命垂危,但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像一只受了伤的狼,不断舔着自己身上的血,慢慢地站起来,抖掉身上的尘土,然后又继续上路了。他曾经被自己幼年时的安达(结义兄弟)札木合打败,而后又战胜了这个多次帮助过自己、甚至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朋友”。这是草原上一次真正的狼与狼的争斗,札木合虽然胜利了,但胜利的代价是众叛亲离。而失败了的铁木真,反而赢得了人心。

现在,我们重新审视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十三冀”之战,审视札木合用来蒸煮俘虏的七十口大锅,我们就会明白:狼和狼是有区别的。

记得,“十三冀”之战后的第四年春天,铁木真统一了草原上那些桀骜不驯的部落,他被尊为“成吉思汗”,从此蒙古帝国宣告成立。

大可汗的推举仪式在铁木真的家乡鄂嫩河源头举行,这个仪式对长期互相残杀的蒙古人而言,既是一次盛会,同时又是一个转折点。

可以想象,在那个百花盛开的春天,在那个令人心潮澎湃的时刻,美丽的蒙古女人是怎样表达和释放她们对可汗的尊敬和倾情,又是怎样宣泄和展示了作为女人的美丽和善良。她们穿着节日盛装,一边行进一边舞蹈,抖肩、翻腕、甩袖,这些在大汉族看来富有挑逗性的肢体语言,都被她们巧妙地编织进了自己的舞蹈里。

多少年来,我看这些经典动作特别抖肩连带着抖乳的这个动作时,都会浮想联翩。

蒙古大帝成吉思汗在女人们抖肩(抖乳)的瞬间,狼性再此膨胀。

这个一生娶了四十多个女人的草原大可汗,在平定了内乱之后突然剑锋西指,对着西北强悍的党项人露出了尖利的牙齿。连续三年的战争,西北狼终于臣服了草原狼。对西夏的用兵,成吉思汗不仅得到了西夏王朝支持蒙古军事行动的承诺,还搂草打兔子——顺便娶走了大夏国的察合公主。

虽然,我们无法比较察合公主与王昭君的优劣,但这两个女人的命运却是一样的。

之后,成吉思汗很快与金朝断绝了朝贡关系,并于次年的二月发动了对金战争。在一个叫做野狐岭的地方击败了金国的四十万大军。接着又攻破了金朝河北、河东北路和山东各州县,迫使金宣宗不得不遣使求和。像对西夏的战争一样,成吉思汗在得到了大量的黄金、丝绸、马匹外,还得到了金卫绍王的女儿岐国公主。

令人感到吃惊的是,这个使用狼牙捧、宣花斧等长兵器的民族,也无法抵敌蒙古人的弯刀。

兵器的作用退而其次,蒙古人的狼性再一次得到了证明。

从1205年发动对西夏王朝战争到1227年成吉思汗病逝的二十多年间,蒙古大军的铁蹄踏遍了整个西域地区。先后攻克了金朝的东京、中都等地,征服了西夏,消灭了西辽,并远征花剌子模王国,蒙古骑兵的铁蹄不仅到了印度河岸边,还深入到黑海北岸的克里木半岛。

这些被蒙古大军征服了的民族都是一些“化外之民”,党项人不用再说,女真族、契丹族、还有突厥族,这些吃肉骑马的民族,哪一个又不是长于剽掠和打仗,但是面对成吉思汗的铁骑,却只能俯首称臣,服服帖帖地接受这个草原英雄的调遣。

一个此前连自己的文字也没有的民族,一个“只识弯弓射大雕”的草莽人物,却令人难以置信地成功了。四十多年间,这个叫成吉思汗的人足迹几遍西域各地,他统一了这块广袤的土地上众多的狼性的部落,并在意念中将欧亚两洲的许多国家包括部落也纳入自己的版图中,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

当然,奇迹的发生,不是没有理由,而是我们在那些纷繁复杂的背景后边找不到它,或者是无法找到它。

其实,从地域上讲,鄂尔多斯在成吉思汗统一西域的战略沙盘中,并非一个多么重要的所在。但这里却是他的陵寝之地。

关于成吉思汗的死因,一般地认为他在出征西夏的前一年,身体已经出了问题,打猎时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伤,之后持续高烧,但考虑到进攻西夏的计划已定,只好抱病出征。西夏虽然最终灭亡了,但成吉思汗也在这次战役中病重陨命。

另外一种说法是:成吉思汗俘虏了美丽的西夏王妃古尔伯勒津郭斡哈屯,这位王妃在侍寝时刺伤成吉思汗,然后投河自尽,成吉思汗也因伤重不治而亡。这种说法虽然来自《蒙古源流》一书,带有很大民间传说的成分,但是却更符合成吉思汗的性格。

这个狼性的蒙古大汗一生最大的欲望就是征服,包括女人。

在很多时候,他会把女人光滑白皙的肚皮看做是产粮食、长嫩草的土地。

美丽的古尔伯勒津郭斡哈屯咬下成吉思汗的雄壮的性根,也许是上天的一种安排。

女人的刚烈和柔弱,只是两种不同形式的力。

成吉思汗死后,他的子孙们并没有停止由这位伟大的先人所开创的事业,他们把成吉思汗的灵柩由六盘山搬往鄂尔多斯草原,然后按照他生前已制定好了的计划,迅速地消灭了苟延残喘的金国和南宋王朝,建立起了元朝帝国。

虽然,按照蒙古族的“密葬”习俗,鄂尔多斯未必就是成吉思汗的埋骨地,但不管怎么说,它都属于那个民族的精神高地,属于那个时代的英雄。

一个没有精神高地、没有自己英雄的民族,是没有原生力的。

在成陵,除了弯刀,让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的还有陵前的铁马金帐群雕,这是世界上唯一完整展示成吉思汗军阵行宫的大型实景雕塑,它真实地再现了成吉思汗戎马一生,征战南北,横跨欧亚,气势磅礴而又令人荡气回肠的创业历史。

说实话,我从来还没有这样震撼过,而这幅历史的画卷却让我震撼长久。

就像站立于雷霆万钧的壶口瀑布前,我感到有风从遥远的草原深处吹来。而后,在被称为“世界第一”的《蒙古历史长卷》面前,我再次被震撼了。其实,从画面上看,成吉思汗并不像一个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枭雄,反倒更像一个忠厚的长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也有了一种隐秘的情愫,想深深地跪下去。

其实,严格地说我是一个纯正的汉人后代。

其实,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个精神上的高度。

狼性的成吉思汗,也许正是我们所需要的那个高度。

成吉思汗死后的300多年,一个叫做朱元璋的人,在一片呐喊声中走上了历史。

蒙古人的狼性让位于大汉族的人性。

朱元璋称帝之初,不能说他就没有扩张的欲望,他让郑和带领船队,航行在印度洋和南中国海,就像泛舟于中国的内湖一样轻松。但由于大明皇帝对从事海外事业可能获利这一点,并不感兴趣,以致郑和下西洋的故事也就只能是一个航海的故事。有意思的是,过了二百多年,先是党项人后代李自成造反,接着是曾经被蒙古人打败的女真人入关,又一个马背上的民族入主中原。

北方少数民族的狼性再一次得到挥洒。

而鄂尔多斯乃至北方这块广阔的土地,始终是战争的聚焦地,不断地上演着狼奔豕突的历史活剧。

行走于毛乌苏沙漠和鄂尔多斯草原上,我有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

责任编辑:丁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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