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信砚
摘要:哲学社会科学创新主要包括理论体系创新、学术观点创新和研究方法创新,它们是哲学社会科学繁荣的根本前提和内在动力;哲学社会科学创新是现代社会发展的重要条件,它能够为现代社会发展提供各种重要的思想资源;哲学社会科学创新的实际状态是国家创新体系的一个重要变量,要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从而实现建设创新型国家的目标,也必须大力推进和不断进行哲学社会科学创新。
关键词:哲学社会科学;创新;繁荣;发展
中图分类号:B-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4)08-0012-08
哲学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一样都是人类科学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人类社会进步和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思想资源。作为一种精神生产活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贵在创新。只有不断创新,哲学社会科学自身才能繁荣和发展;只有不断创新,哲学社会科学才能为社会进步和人类文明发展提供源源不竭的思想资源:也只有不断创新,哲学社会科学才能在现时代创新型国家的建设中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因此,可以说,创新是哲学社会科学的生命之源。离开创新,哲学社会科学就没有前进和发展的动力,就不可能担负起其在社会进步和人类文明发展中的重任。甚至根本就失去了其存在的必要性和意义。
一、哲学社会科学创新与哲学社会科学的繁荣
哲学社会科学是一个内容广泛的庞大的学科群。它所内含的众多学科可区分为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学科两大部类。虽然哲学、史学、语言文学、艺术等人文学科与政治学、经济学、法学、社会学等社会科学学科在研究对象、理论旨趣、致思方向和思维方式等多个方面有很大的不同,但它们无不以创新作为其发展的内在动力。
哲学社会科学创新是通过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来实现的,或者说,哲学社会科学创新总是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中的创新。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是一种精神生产活动,它的产品主要包括两类。即知识和价值观念。其中,社会科学研究的旨趣在于探索社会事物的本质和规律、获取关于社会事物“是什么”、“怎么样”和“为什么”的知识;人文学科研究的旨趣则在于探寻人的生存意义和人的价值、形成关于客观事物相对于人而言以及人面对客观事物而“应如何”的价值观念。当然,除了知识和价值观念以外,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还有非常重要的附产品,即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但它们是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的主产品即知识和价值观念的生产过程中体现出来的并且是为这些主产品的生产服务的,只不过它们往往具有更广泛、更普遍的社会意义。与物质产品可以批量制造不同,知识和价值观念等精神产品的生产都是独一无二的。其中,知识的生产只能是一次性的,重复已有的科学研究、生产已有的知识毫无意义;价值观念的生产则必须是个性化的,即只有表达了某种独特的价值观念才会受到人们的重视。正如李凯尔特所说,“人文研究是‘具体的,它关心个别和独特的价值观”。知识和价值观念等精神产品生产的独一无二性,决定了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必须不断创新:只有不断创新,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才能取得真正有价值的成果:只有不断创新,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才能生产出越来越丰富的精神产品。
哲学社会科学创新的具体表现形式是多种多样的,但就其结果而言,它们不外乎三种基本类型:一是理论体系创新,即在某一学科领域中创立了新的理论;二是学术观点创新,即针对某一问题提出了新的见解或主张;三是研究方法创新,即提出或运用了新的研究方法。这三种类型的哲学社会科学创新本身的意义并不完全一样,但它们对于哲学社会科学的繁荣和发展都是非常重要的。
理论体系创新是最为重要的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它对哲学社会科学的繁荣和发展的意义最为重大。从历史上看,哲学社会科学各个学科整体上的发展主要是通过理论体系创新来实现的。当然,理论体系创新不是凭空实现的。马克思曾说:“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而一旦人们在某一学科领域中真切地把握了时代的需要、创造了新的理论体系,就能把该学科推进到新的发展阶段。例如,哲学的历史发展就是这样实现的。亚里士多德指出:“古往今来人们开始哲理探索,都应起于对自然万物的惊异。”古代人类对外部世界充满了惊诧和恐惧,渴望找到那种存在于一切现象背后并作为一切现象之原因和根据的绝对的本体或本原,以便对纷繁复杂、变动不居的自然万物作出统一的理解。正是为了适应这种需要,西方古代哲学家们创造了各式各样的本体论哲学体系。随着西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出现和文艺复兴运动的发展,产生了西方近代哲学。为了适应资产阶级发展自然科学以推进工业生产的迫切需要,西方近代哲学家们着重探讨了各种认识论问题,包括认识的来源问题、认识的可靠性问题、认识的真理性问题、认识的内在矛盾问题、认识的基础和根据问题,等等。其中,17世纪初至18世纪末英国和欧洲大陆的哲学家们分别创立了经验论和唯理论哲学体系,18世纪法国“百科全书派”的哲学家们创立了一系列机械唯物主义的哲学体系,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的德国古典哲学家们则创立了代表着旧哲学在辩证法和唯物主义思想方面最高成就的各种不同的哲学体系,它们使西方近代哲学不断发展到新的阶段。而为了适应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使无产阶级和全人类获得彻底解放的需要。马克思、恩格斯创立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体系,实现了人类哲学发展史上的伟大变革。现代西方哲学家们也在努力反映和把握时代需要的过程中创立了各种科学主义或人本主义的哲学体系,并由此使现代西方哲学不断演进和发展。可以说,如果没有理论体系创新,就不会有源远流长、色彩斑斓的哲学史,也不会有其他各门人文社会科学的历史发展。
相对于理论体系创新而言。学术观点创新是更为常见的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在哲学社会科学发展过程中,如果说理论体系创新属于质变,那么,学术观点创新则属于量变。科学哲学家库恩通过对自然科学发展史的研究发现,各门自然科学的发展都是进化的连续性与革命的间断性的统一,就是说,它们在一定历史时期内处于相对稳定的进化阶段,而在另一个时期内则会进入剧烈变化的革命阶段。其中,科学进化是指科学理论在量的方面的变化,是科学知识在数量方面的增加和积累;科学革命则是科学理论发展中的质变,是新的科学理论的创立和科学理论的根本变革。因此,进化与革命既是科学发展过程中的两个不同阶段。也是科学发展的两种基本形式。其实,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也大体如此,尤其是各门社会科学的发展也表现出同样的情形。在哲学社会科学各个领域中,一种新的理论体系创立后,往往也会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进化阶段。在此期间,人们从不同的方面对该理论体系进行探索,提出各种新的学术观点,从而使该理论体系不断演进。从历史上看,大凡经历了这一过程的理论体系都能形成某种学术传统,甚至变成某种“主义”,如哲学中的柏拉图主义、康德主义、黑格尔主义、实证主义、存在主义、实用主义等等。经济学中的重商主义、古典主义、新典主义等等。在这些“主义”的演进过程中,学术观点的创新有时还能形成同一学术传统中的不同的学术派别。例如,康德主义在其演进过程中出现了马堡学派、弗赖堡学派等新康德主义学派,黑格尔主义在其演进中出现了老年黑格尔派、青年黑格尔派等新黑格尔主义学派。人们通常认为。这些不同学派的出现意味着康德主义和黑格尔主义的分裂。但这是从这些理论体系的外部看问题所得出的结论。站在这些理论体系内部来看,上述不同学派的出现实际上是学术观点创新所致,它恰恰是这些理论体系某种意义上的生机和活力的表现。作为人类思想史上的伟大理论创造,马克思主义自产生以后也一直处于丰富和发展过程中。这种丰富和发展,既表现为把马克思主义与各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从而形成了各种不同的马克思主义民族化形式,也表现为不同时代条件下马克思主义各个领域的学术观点创新,它们都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繁荣作出了重要贡献。
研究方法创新也是哲学社会科学创新的基本类型之一。研究方法创新所直接形成的是新的研究方法,这本身就是非常重要的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成果。这里所说的研究方法是广义的方法,包括视域、视角、思维方式、研究路径、分析方法、概念框架等等,而所有这些方面的有机结合就构成人们通常所说的范式。研究方法的创新,可能是上述某一特定方面的创新,如提出或运用了新的分析方法,也可能是在上述所有方面的整体创新,即研究范式的根本转换。研究方法创新的重要意义在于,它能强有力地推进哲学社会科学的理论体系创新和学术观点创新,并且往往是理论体系创新和学术观点创新的重要前提。其中,研究方法的整体创新即范式转换的意义尤其重大,它必然带来理论体系的创新。库恩认为,范式的转换过程就是科学革命的过程,而其结果则是旧的科学理论为新的科学理论所取代。他曾举例说:“物理光学范式的这些转变,就是科学革命,而一种范式通过革命向另一种范式的过渡。便是成熟科学通常的发展模式。”在哲学社会科学各门学科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我们也随处都可以看到同样的情形。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马克思、恩格斯所实现的人类思想史上的伟大变革。马克思、恩格斯所确立的范式或根本方法是唯物辩证法,它是对以往旧的理论范式的根本改造。正是由于这一范式转换,马克思、恩格斯创立了唯物辩证的自然观与唯物辩证的历史观相统一的科学世界观以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形成了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这两个人类思想史上的“伟大发现”,并在此基础上创立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从而实现了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创造。研究方法的整体创新或范式的转换之所以必然带来理论体系的创新,是因为它能够从根本上改变人们对于整个世界的看法。对此,库恩称之为“格式塔转换”,并曾用格式塔心理学的鸭兔图实验效应来加以说明:“革命之前科学家世界中的鸭子到革命之后就成了兔子。先前从上面看到的是盒子的外观,后来却成了由下面看到的内部。这类转变在科学训练中是很普遍的,虽然通常它是逐渐发生的,而且几乎总是不可逆的。”这一点在马克思、恩格斯所实现的理论变革中也很明显。马克思、恩格斯与空想社会主义者们所研究的都是无产者被资本家剥削和压迫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问题,但由于运用了唯物辩证法,马克思、恩格斯从根本上超越了空想社会主义者,实现了科学社会主义的伟大创造。当然,各种具体的研究方法的创新对于哲学社会科学的繁荣也是十分重要的,它往往是学术观点创新的必要条件。
总之,哲学社会科学的繁荣有赖于哲学社会科学的创新。要促进哲学社会科学的繁荣,就必须不断进行哲学社会科学的理论体系创新、学术观点创新和研究方法创新。
二、哲学社会科学创新与现代社会的发展
哲学社会科学创新不仅是哲学社会科学繁荣的根本前提和内在动力,而且也是现代社会发展的重要条件。现代社会之所以愿意把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投入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就是因为能够从哲学社会科学创新中得到回报,哲学社会科学创新能够为现代社会发展提供各种重要的思想资源。
如果说哲学、史学、语言文学、艺术等人文学科有着古老的传统并从西方古典时代以来就担负着表达“人类价值”的重任,那么,社会科学则只有相对较短的历史。“在经济学中,祖父辈是:亚当·斯密,T·马尔萨斯,和D·李嘉图,时间是从1776到1810年;父辈是:A·马歇尔和L·瓦尔拉,时间是从1870到1890年。在社会学中,祖父辈是A·孔德,卡尔·马克思,和H·斯宾塞,时间是从1850至1870年;父辈是E·迪尔凯姆和M·维贝尔,时间是从1890到1915年。在心理学中,祖父辈是H·赫尔姆霍茨、E·维贝尔,和G·费希纳,时间是从1839到1860年,父辈是w·冯特,w·詹姆斯,和s·弗洛伊德,时间是从1879到1910年。在人类学中,祖父辈是E·B·泰勒和J-G·弗雷泽,时间是从1879到1900年,父辈是F·博阿斯和B·马林诺夫斯基,时间是从1910到1920年。”实际上,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方学术界仍有人在讨论社会科学到底是否能够成立的问题。但是,进入20世纪以后,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社会科学迅速发展,其社会影响与日俱增,成为“公众最关注和最寄予希望的科学”。与此同时,哲学等各门人文学科也表现出更加关注生活世界的鲜明特点,并出现了空前繁荣的局面。现当代哲学社会科学之所以出现迅猛发展的态势,是由于现当代人类社会发展的实际需要。“社会问题的重新发现(特别是在六十年代)重新引起了对社会科学的重视和注意。这些问题是:种族歧视、贫困、家庭破裂、住宅环境恶劣、种族骚动、生态与环境问题等等”,而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哲学社会科学“专家的建议”。正是为了适应这种需要,现当代哲学社会科学进行了一系列重大的理论创新。1971年2月,哈佛大学的卡尔·多伊奇等人曾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一项研究报告,列举了从1900到1965年间哲学社会科学方面的62项“创造性成就”,包括弗洛伊德等人的“心理分析和精神分析心理学”、韦伯等人的“渐进的社会变革”理论、莫斯卡等人的“优秀人材研究”、罗素等人关于“逻辑与数学统一”的哲学研究、熊彼特等人关于“革新在社会经济变革中的作用”的研究、曼海姆等人的“知识和科学社会学”、梅里安等人的“定量政治科学和基本理论”、帕克等人的“生态系统理论”、布里奇曼的“操作定义”、乔姆斯基等人的“结构语言学”、凯恩斯的经济学理论、冯·诺伊曼等人的“对策论”、贝塔朗菲等人的“一般系统分析”、沃尔德的“统计决策理论”、布莱克特等人的“运筹学与系统分析”、萨缪尔逊等人的“计量经济学”、康南特等人的“科学的认识动力学”、列维-斯特劳斯的“人类学与社会科学中的结构主义”等等。这些哲学社会科学创新,都曾对政府的决策、社会的改良或经济的增长起过非常积极的作用,并在当代的社会生活中仍有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有鉴于此,美国著名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认为。在当代,哲学社会科学“正在变成像自然科学一样的‘硬科学”。
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在现代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突出地表现为它对社会变革和社会发展方向的引领。社会变革是社会发展过程中的质变,它离不开一定的思想资源。哲学社会科学创新为社会变革提供思想资源。早在近代就已有鲜明体现。欧洲近代文艺复兴运动和启蒙运动中形成的反映新兴资产阶级价值诉求的各种哲学社会科学理论,直接为欧美资产阶级革命作了理论准备,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欧美各国取得主导地位的不可缺少的思想支撑。进入20世纪后,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对社会变革和社会发展方向的引领作用更加显著。这突出地表现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对现代人类社会发展的深刻影响上。在马克思主义世界化与民族化相统一的历史进程中,列宁把马克思主义与俄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科学地揭示了新的时代条件下帝国主义经济政治发展不平衡的规律,创造性地提出社会主义能够在一国或几国首先取得胜利的理论,并在这一理论指导下领导俄国取得了十月革命的成功,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打破了全球资本主义一统天下的局面。尔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创立了毛泽东思想,并由此领导中国革命取得了伟大胜利,建立了社会主义新中国,实现了中华民族的独立和自主。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马克思主义者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创立并不断发展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并在这一理论体系指导下领导中国人民取得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成就,迎来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可以说,20世纪以来涉及哲学社会科学各个领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不仅从根本上改变了世界上一些国家和民族的命运,而且深刻地影响了世界历史的发展进程。
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在现代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也表现为它是哲学社会科学的资政功能得以实现的保证。哲学社会科学的重要功能之一是资政。即为社会规划、国家治理过程中的有关决策提供咨询,亦即为治国理政建言献策。从这个意义上说,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状况关系着一个国家的智库建设。按照世界上最著名的智库、美国兰德公司的创始人弗兰克·科尔博莫的定义,所谓智库,就是一个“思想工厂”,一个没有学生的大学,一个有着明确目标和坚定追求却同时无拘无束、异想天开的“头脑风暴”中心,一个敢于超越一切现有智慧、敢于挑战和蔑视现有权威的“战略思想中心”。智库之所以重要,就在于它能为决策者处理社会、经济、科技、军事、外交等各方面问题出谋划策,提供最佳的理论、策略和方法。在西方发达国家,每逢重大政策的制订,一般都是先由智库提出建议,然后媒体讨论、国会听证,最后政府予以采纳。据统计,目前全球各国共有3000多家智库,它主要由哲学社会科学各个领域的专家组成。从当今世界各个国家的情况看,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对于哲学社会科学资政功能的实现都是非常重要的。在这方面,20世纪凯恩斯经济学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所产生的影响就是一个典型。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陷入了普遍性的经济大萧条,出现了资本主义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经济危机。面对这种危机。向来推崇“自由竞争”、“自动调节”、“自由放任”原则的古典经济学完全失灵。在这种情况下,凯恩斯从理论、方法、政策三个方面对古典经济学进行了根本性的改造:在理论上。凯恩斯反对古典经济学关于供给总能创造自己的需求的教条,强调总需求对国民收入的决定作用,认为市场调节机制无法克服有效需求不足所导致的大规模失业和生产过剩;在方法上,凯恩斯反对古典经济学把经济理论分为经济学原理和货币学原理的做法,并实际上主张把经济学分为微观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两个部分,由此开创了宏观经济分析方法;在政策上,凯恩斯反对古典经济学的自由放任原则。主张国家干预,特别是强调财政政策在经济萧条时期的重要作用。由于正确地分析了20世纪上半叶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状况,凯恩斯经济学成功地实现了超越古典经济学的创新。直到20世纪60、70年代,凯恩斯主义一直盛行于西方世界,成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制定经济政策的理论基础,它宛如为危机中的资本主义注入了一支强心针,为资本主义暂时摆脱危机和困境提供了一种现实可行的方案。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也越来越具有面向现实的特点,并通过对社会生活各个领域里的问题的创造性研究,不仅为党的理论创新奠定了重要基础,而且为各级政府的决策提供了理论支撑和科学依据,有效地发挥了哲学社会科学的资政功能。
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在现代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还表现为它是哲学社会科学的育人功能得以实现的条件。育人也是哲学社会科学的一项重要功能。这里所说的“育人”是广义的,实际上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教化”,它既包括知识的传播和普及,也包括思想的改造和观念的更新。弗兰西斯·培根曾说: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哲理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辩。培根在这里就道出了哲学社会科学的广义的育人功能,它是哲学社会科学在现代社会受到人们高度重视的重要原因之一。现代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凸现出人的能动作用,人的素质成为现代社会发展过程中越来越重要的一个变量。人的素质主要取决于人的精神世界,而人的精神世界主要是由经验知识和价值观念两个方面构成的。哲学社会科学的育人功能,就表现为它能够丰富人们的知识和影响人们的价值观念,从而能够改造人们的精神世界、提升人们的素质。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在育人方面的重要作用,在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新的历史时期得到了充分体现。新时期我国的改革开放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不断向前推进,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我们党始终坚持不断解放思想。所谓解放思想,就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冲破落后的传统观念和主观偏见的束缚,改变满足现状、因循守旧、不接受新事物的精神状态,把思想认识从各种不合时宜的观念、做法和体制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使主观认识与客观实际相符合。而在我国新时期的思想解放运动中,哲学社会科学创新起了十分关键的作用。我国新时期的思想解放运动,肇始于1978年我国哲学界进行的真理标准大讨论。有人认为,真理标准讨论并无什么创新,因为它不过是恢复和重新确立了实践是检验认识的真理性的唯一标准这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常识。在我们看来,这一看法是非常片面的。实际上,在当时语录标准盛行、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真理标准的常识完全被遗忘的情况下,恢复和重新确立实践是检验认识的真理性的唯一标准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常识,本身就是重大的理论创新,它吹响了我国新时期思想解放的号角,为冲破“两个凡是”对人们思想的禁锢和“文革”后思想理论战线上的拨乱反正奠定了重要基础。尔后,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界又相继进行了关于生产力标准的讨论、关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讨论、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特征的讨论、关于如何加强党的建设的讨论、关于如何转变我国经济增长方式的讨论等系列重要讨论。创造性地回答了应该用什么作为判断我们的路线、方针、政策正确与否的根本标准、社会主义是否应该发展市场经济、“什么是社会主义、怎么建设社会主义”、“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实现什么样的发展、怎样发展”等一系列重大理论问题,廓清了许多曾经长期困扰我们的理论迷雾。把我国新时期的思想解放运动不断推向前进,使全党和全国人民的思想达到了空前的统一,也使我国改革开放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不断取得新的伟大成就。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哲学社会科学创新所必然表现出来的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对于培育现代社会的公民是绝对必需的。所谓科学精神,是人们在科学研究中形成和表现出来的与科学活动的本性和要求相一致的意识和态度,如理性精神、求实精神、批判精神、创新精神、为真理而献身的精神等等。而所谓人文精神,则是人类的一种自我关怀,表现为对人的尊严和价值的呵护、对人的生存和发展的关切、对人的各种权利的维护以及对真、善、美的不懈追求。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是分别在包括社会科学探索在内的科学研究和哲学等人文学科的研究中表现出来的,而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则是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的集中体现。综观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历史,所有的哲学社会科学创新都莫不是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的结晶;没有执着的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是根本不可能实现哲学社会科学创新的。哲学社会科学创新所集中体现出来的这种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也是现代社会发展的宝贵的精神资源,是现代社会的公民应该具备的精神气质。在今天,是否具备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已成为衡量一个民族和国家的文明程度和社会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准,也是评判人们的素质的一个重要尺度。也正因如此,当代世界各个国家都非常重视对受教育者进行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的熏陶和培养。
综上所述,哲学社会科学创新不仅能够引领社会变革和社会发展的方向,而且是哲学社会科学资政育人功能得以实现的保证,在现代社会的发展中发挥着特殊重要的作用。
三、哲学社会科学创新与创新型国家的建设
在当代,世界上的许多国家为了促进自身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都极为重视创新型国家的建设。我国也提出了到2020年建成创新型国家的战略目标。所谓创新型国家,是指以创新作为基本战略、以科技创新作为经济社会发展核心驱动力并由此形成日益强大竞争优势的国家。目前,世界上人们公认的创新型国家有20个左右,包括美国、日本、芬兰、韩国等。这些创新型国家有以下四个共同特征:第一,国家对创新的投入高,研发投入即R&D(研究与开发)支出占GDP的比例一般都在2%以上;第二,科技创新在产业发展和国民财富增长中起关键作用,科技进步贡献率达70%以上;第三,自主创新能力强,对外技术依存度指标通常在30%以下;第四,创新产出高,世界上约20个左右创新型国家所拥有的发明专利占全世界总量的99%。人们通常用创新投入和产出的有关指标来衡量一个国家的创新能力,而创新型国家的创新综合指数明显高于其他国家。
建设创新型国家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现代社会本身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有机系统,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以及各种社会事物之间每时每刻都在以非线性的方式紧密联系和相互作用着。在这种情况下,要建设创新型国家,必须使国家内部与创新有关的各个方面之间形成最佳的配合关系,必须使社会生活中有利于创新的各种因素的效能得到充分发挥,简言之,必须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也正因如此,人们通常认为,是否拥有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是区分创新型国家与非创新型国家的主要标志。而要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必须在各个方面充分发挥哲学社会科学创新的作用。
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建设创新型国家,首先必须大力进行科技创新,而科技创新往往离不开哲学社会科学创新。要理解这一点,就必须明确当代科技的性质和特点。一方面,当代科学已经成为一种庞大的社会建制。当代科学研究所面临的许多重要课题,如生态系统的保护、海洋利用和开发、太空实验和探索等,都是一些极其复杂的巨型课题,对这些课题的研究需要多学科、跨领域、“多兵种”、“大兵团”的联合攻关,需要庞大的科技队伍和严密的组织管理,尤其是需要自然科学与哲学社会科学的通力协作。正因如此,有人把当代科学称为“大科学”。日本科学家汤浅光朝说:“所谓大科学,就是具有新质的庞大研究机构,以新的管理进行研究的科学。”早在20世纪40年代,美国以制造原子弹为目标的“曼哈顿计划”就已初步展现了大科学的风采,它动用了15000名科学家和工程技术人员,涉及数百个单位,历时近5年。20世纪60年代,美国“阿波罗登月计划”的参加人员多达42万人,共动员了120多所大学和实验室以及2万多个社会部门,前后历时近10年。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实施的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日本的“第五代计算机计划”、欧洲经济共同体的“尤里卡计划”以及苏联东欧的“科技进步综合纲要”等四大科技计划,更是充分地显示了当代科学组织规模的庞大。作为当代大科学重要标志的这几个大工程或计划,都是以解决某种繁难的技术问题即科技创新为目标的,它们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生活各个领域的极其复杂的问题:没有相应的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它们所企求的科技创新是很难实现的。另一方面,当代科学发展表现出了深度分化和高度综合的整体化特征。当代科学的分化,已不再是像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那样门类越分越细,新分化出来的研究对象也不再是原来某一母学科研究对象的一部分,而是在原有学科之间的空白地带或交叉点上产生了一系列新兴学科。这一分化的结果,使人们在更深的层次上发现了事物、现象之间更深刻的联系,因而它不仅没有导致各门学科之间的进一步分离,反而在以往彼此隔离的学科之间架起了桥梁,成为当代科学综合的最重要条件和不可分割的方面。正是在深度分化和高度综合的一体化运动中,当代科学体系展示了自己的整体化特征。当代自然科学、哲学社会科学及其内部诸学科之间的界限已变得越来越模糊。它们正在综合为一种创造性的知识整体,正在成为“一门科学”。在当代科学深度分化和高度综合的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新兴学科,如环境科学、能源科学、生态科学、信息科学、空间科学、海洋科学、管理科学等等,我们很难在传统的学科门类中准确地确定它们的位置,因为它们根本就不能定位于任何一个界限分明的学科,甚至也不属于单纯的自然科学或哲学社会科学,而是自然科学、哲学社会科学及其内部诸学科之间相互交叉、相互渗透的产物。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相应的哲学社会科学创新,要单独实现科技创新有时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建设创新型国家,也必须大力进行制度创新,而制度创新往往源于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制度是人们在社会生活中必须遵循的规范体系,它是一个极其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大体说来,正式的制度可分为基本制度和体制两个层面,前者包括社会的政治制度、经济制度和文化制度,后者则包括社会的政治体制、经济体制和文化体制,它是建立在社会的基本制度的基础上的。我们所说的制度创新,就同时包括基本制度创新和体制创新,而这两个层面的制度创新对于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建设创新型国家都是非常重要的。其中,基本制度创新是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的根本保障。例如,政治制度的创新、特别是民主和法制建设的新推进有利于社会生活的和谐与稳定,而社会生活的和谐与稳定是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的重要前提。再如,自主创新能力是国家创新体系的一个核心指标,自主创新能力强是创新型国家的根本特征之一。而自主创新能力的强化有赖于经济制度的创新、特别是有赖于理顺和明确各种产权关系。实践证明,如果产权关系不明,人们是很难有自主创新的积极性的。体制创新则是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的基本途径。在各种社会体制中,作为文化体制之重要方面的科技体制的创新对于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尤为关键。在这方面,日本作为一个创新型国家的成功经验对我们有重要启示。1995年《科学技术基本法》的颁布和实施是日本国家创新体系建设过程中的一个里程碑,它不仅使日本确立了“科学技术创新立国”的发展理念,而且标志着日本从二战后“经济立国”战略下以引进、模仿、改良为特点的科技体制向以创造为根本目标的科技体制的全面转换。此后,日本在科技体制方面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和创新,包括强化政府对科技工作的规划和管理、促进大学、科研机构和企业的协同创新、加大对基础研究的支持和投入、完善科技评价体系等等。这些科技体制创新,极大地提高了日本“知识创造”和科技创新能力。上述的基本制度创新和体制创新,一般都要借重于哲学社会科学创新所提供的思想资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创新就鲜明地体现了这一点。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就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根本政治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以及基层群众自治制度等基本政治制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律体系,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以及建立在这些制度基础上的经济体制、政治体制、文化体制、社会体制等各项具体制度。”包括基本制度和各种体制在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无疑是制度创新的成果,而这种制度创新就源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的理论创新,它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对于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各个领域的创新成果的创造性运用。
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建设创新型国家,还必须大力培养各种创新人才,而创新人才的培养同样需要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尤其是需要教育学理论和方法的创新。所谓创新人才,就是具有创新意识、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并能够取得创新成果的人才。创新人才是新知识的创造者、新技术的发明者、新学科的创建者,是科技新突破、发展新途径的引领者和开拓者,是建设创新型国家的宝贵战略资源。胡锦涛在中国科学院第十三次、中国工程院第八次院士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建设创新型国家,关键在人才,尤其在创新型科技人才。”“国际一流的科技尖子人才、国际级科学大师、科技领军人物,可以带出高水平的创新型科技人才和团队,可以创造世界领先的重大科技成就,可以催生,具有强大竞争力的企业和全新的产业。”“没有一支宏大的创新型科技人才队伍作支撑。要实现建设创新型国家的目标是不可能的。”我国科技人力资源和研发人员总数分别居世界第一、二位,研发投入居世界第六位,但我国科技创新指数在世界上49个主要国家(其GDP之和占世界总量的92%)中却仅处于中等水平,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国科技队伍中的创新人才、特别是顶尖的创新人才偏少。统计表明,在158个国际一级科学组织及其1566个主要二级组织中,参与领导层的我国科学家仅占2.26%。正是这种情况,催生了著名的“钱学森之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在思考“钱学森之问”的过程中,人们普遍认为,要适应建设创新型国家的需要、培养大量创新人才,就必须大力进行教育改革。而要进行人们所期待的这一教育改革,就必须大力进行哲学社会科学创新、特别是教育学理论和方法的创新。2009年11月,安徽高校的11位教授联合《新安晚报》给教育部长袁贵仁及全国教育界的公开信中写道:“中国要实现经济的要持续发展,要实现文明、民主、富强的现代化目标,绝对离不开先进的、现代化的教育,绝对离不开一批又一批杰出的、真正的知识分子。是时候直面‘钱学森之问了,中国需要建立新的教育哲学和教育思想,需要形成新的教育发展战略和目标模式,需要推进以体制改革为中心的教育改革。”胡锦涛在中国科学院第十三次、中国工程院第八次院士大会上的讲话在谈到科技创新人才的培养时也说:“创新型科技人才的成长是一个综合培养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首先要从教育这个源头抓起。要根据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特别是科学技术事业发展的要求,继续深化教育改革,加强素质教育。努力建设有利于创新型科技人才生成的教育培养体系。要以系统的观点统筹小学、中学、大学直到就业等各个环节,形成培养创新型科技人才的有效机制。要改变单纯灌输式的教育方法,探索创新型教育的方式方法,在尊重教师主导作用的同时,更加注重培育学生的主动精神,鼓励学生的创造性思维。要把中小学生从沉重的课业负担下解放出来,激发他们的好奇心和探究精神,使广大青少年在发掘兴趣和潜能的基础上全面发展。要改革和完善高等学校的课程设置,更新教学内容,重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和能力。要高度重视技术科学的发展和工程实践能力的培养,提高把科技成果转化为工程应用的能力。要多层次、多渠道、大规模地开展在职科技人员的继续教育,加快建立网络化、开放式、自主性的终身教育体系,使广大科技人员不断掌握新知识新技能,不断提高进行科技创新的素质和能力。”
此外,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建设创新型国家,必须努力营造有利于创新的社会环境,而创新环境建设也有赖于哲学社会科学创新。任何创新活动都是在一定的社会环境中进行的,它必然会受到各种社会因素的影响,创新环境就是对创新主体及其创新活动产生影响的各种社会因素的总概括。1997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在其发布的《国家创新系统》的报告中明确指出,创新环境是国家创新体系的一个重要方面。创新环境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建设创新型国家的目标能否实现。创新环境本身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它涉及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有学者概括为资源环境、市场环境、文化环境、制度环境、政策环境、服务支持环境等方面。创新环境各个方面的优化,都需要哲学社会科学各个学科的深入研究和创新。例如,我国要形成有利于创新的文化环境,必须努力克服传统文化中不思进取的中庸哲学、“信而好古”的因循守旧思想、“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平均主义观念、担心“枪打出头鸟”的怕冒尖心理以及实用理性张扬而科技理性缺失的弊端,努力营造鼓励创新、勇于竞争、敢为人先、敢冒风险、宽容失败、崇尚科学理性的文化氛围。而要做到这些,需要哲学社会科学各个学科的深入探讨和创新,尤其是需要各门人文学科创造性地探索和传播与当代社会发展需要相适应的新的价值观念。
总之,哲学社会科学创新的实际状态是国家创新体系的一个重要变量,要形成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从而实现建设创新型国家的目标,就必须大力推进和不断进行哲学社会科学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