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贻聪
公共外交,重在参与
徐贻聪
“公共外交”被特别强调必要性和重要性以来,有人在给它确定含义,有人想给它划定范围,总之,受到非常广泛和高度的重视。作为一位曾经从事过多年政府外交的人,笔者结合对公共外交的认识和实践,谈一谈公共外交的特征。
我不想参与关于公共外交范围和含义的讨论,写这篇短文,仅仅是想说一点个人对于公共外交的理解,还想介绍一些自己认为与公共外交相关的“实践”。所言可能是一种无知者的“胡说八道”,也可能被行家们看成“贻笑大方”,不过,我说的肯定代表我的真实想法。如果专家们愿意给与指点,我将诚心听取并认真改正。
在我看来,外交本身并不神秘,公共外交也不应该属于神秘范围的事情。
人与人之间必定会有交往,同国籍人之间的交往是“内交”,而不同国籍人员之间的交往实际上就是“外交”。所谓“外交”,大体上可分为政府外交(包含外交部的统筹外交和各部门承担的业务性、行业性外交)和非政府外交,前者由官方进行,完成的是政府间的事务;后者即为公共外交,也有人将之称为“公众外交”,公民可广泛参与。“公共外交”,并非是政府公共事务部门进行的外交,而是所有人都能参加的与其他国家有关联的事情,许多人也都以不同的方式参与过,无须把它看得很神秘。我想,我这样说绝不是在贬低“公共外交”的地位和意义。
交往,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有内容和形象问题,更都有责任心的问题。或许,在对外交往中,这些问题应该被更加强调罢了,因为它在很大程度上被看成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形象上的代表,给人留下的是其背后的国家或民族的整体印象。
外交,无外乎传递、认知、介绍和保护,也就是交涉、调研、宣传和关注在海外本国人的安全及权益。“公共外交”,则以民意、民声、民行给外交予辅佐。无论是政府外交,还是公共外交,根本目的都是保卫国家的独立、主权,促进本国发展和推动对外合作,扩大本国的影响、提升本国地位。
中国公民在国内关注国家与其他国家的关系,为这些关系的发展献计献策;离开国门参与的活动,包括经商旅游、探亲访友,从广义上和其实际意义上来讲,都是在参与“公共外交”。从参与“公共外交”的高度和意义上意识自己的对外活动和交往,有助于提高参与的质量,也有助于个人责任感的提升。本国公民对政府在处理对外关系和国际问题上发表看法和建议,是政府征求和了解民意、完善外交的方式之一,理应受到经常的重视和充分的利用。
我曾经当过几十年中国政府的外交官,做过从名义上到实际上的外交。进入21世纪后因年岁高而退出了外交战线,变成为了一名“公共外交”战线上的成员,在国内参加过多次涉外的事情,还十数次到境外做了这方面的事情,自以为有过一些公共外交的“实践”。
退休以后,由于不同原因,我曾经出过几次国,但都使用的普通因私护照和个人通行证,而非像以往那样拿着红皮的外交护照。办的事情,除去旅游以外,也都是非官方性质的商务和经济合作方面的活动。身份变了,由政府代表变成了普通公民,工作对象和工作方式当然也必须改变,但有一点是不变的,这就是我是中国人,我的中国背景没有变,我应该展示的中国形象没有变,接受中国政府在合理合法范围内的权益保护没有变。由于我认真重视这些变与不变,所以,总的表现还算得体,既没有越权越位,也没有丢人现眼,可以被看成为基本符合公共外交的一般规矩和要求。
在国内,由于以往基础和经历,我参加过的可以算作“公共外交”的事情就更多一些,既有个人的,也有团体的;既有商务的,也有学术的。诸如:数度参加中外智库论坛和涉及国际问题的讨论会,应邀出席一些外国驻华代表机构举办的各类活动,为一些相关的中外机构牵线搭桥类的会见会商,给一些学术、教育单位和新闻媒体介绍国外的动向及中外关系等方面的近况,有时还会以一个普通公民的身份相机就一些对外关系和国际问题表明自己的看法、提出处理建议。这些活动都是以个人名义,且未受任何政府部门的“指使”,也没有接受任何“约束”,我自得其乐地将其列入“公共外交”的范畴,可能有“打肿脸充胖子”之嫌。
我自己觉得,在我做过的属于公共外交范围内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是:向古巴“瓜亚维拉博物馆”赠送一件我穿过的旧衬衣。“瓜亚维拉”是美洲和亚洲一些热带国家使用广泛的绣花衬衣,常用白、黄、蓝、紫等单色布料,加以两侧对称的花纹或条饰予以装饰,有长袖和短袖之分,长袖的更为正式一些,可以用作礼服。由于穿着简便,又比较美观,所以很受热带国家男士的喜爱。这种服装在现在的古巴非常流行,还被其政府以法令形式规定为等同西服的正式礼服,国家元首劳尔·卡斯特罗就经常穿用。我在古巴工作期间也经常使用“瓜亚维拉”,而且备有多种不同式样和产地的产品,包括产自中国的“瓜亚维拉”。在我和菲德尔、劳尔以及他们的大哥拉蒙一起合影的照片中,就有一张我穿中国生产的“瓜亚维拉”的合照。得知古巴的这家博物馆在征集藏品的消息后,我将照片中穿用的那件旧“瓜亚维拉”洗熨干净,连同照片的复件,托人转送给了博物馆,主要用意不在于将一件旧衣服送到国外,而是送去人们很少能够看到的卡氏三兄弟聚在一起的照片。未几,博物馆馆长给我回信,对此表达惊喜和感谢之情,并将此事在当地的媒体上做了广泛的介绍,将之称作为古中两国人民友谊的又一象征。对此,我深感欣慰,甚至有点骄傲,因为我的这个没有政府背景,也不含官方意愿的举动,比较生动地体现了公共外交的功能和作用。此外,我曾经以个人的名义将我写的含有中古友好关系内容的书籍转送给过卡斯特罗和劳尔·卡斯特罗,分别得到过他们的回应,可能也可以列入“公共外交”的范围。
通过不断的学习和简单的实践,我对公共外交重要意义的认识逐步有所提高,参与公共外交的自觉性也在提高。归纳而言,我意识到公共外交的以下特征。
公共外交有着广泛性。公共外交是人人都可以参与的事情,因而具有极大的广泛性。如何能够吸引公民自觉、有序、有理性的参加,应该是有关部门甚至全国所有单位和个人经常性的研究课题和行动目标。使我感到高兴的是党中央前任总书记胡锦涛同志在一次全国使节会议上直接就此发出了号召,中宣部和外交部等许多单位也都在为公共外交的深入人心积极行动。当然,这项应该世代相沿的文明传统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去加以推动,各方面都面临有特殊、重大的推广任务。在这方面,像我这样的老头,似乎也有一点义不容辞的义务。我相信,在各方的努力下,随着公民素质教育的不断普及和人们自觉性的提高,公共外交的意识也一定会成为全国人民基本思想的组成部分。
参与公共外交要有主动性。公共外交涉及到国家利益,也涉及到每个人。从爱国爱己出发,都需要每个人的主动参与。参与公共外交,无须签约,无须仪式,也无须缴纳任何费用,只要把自己放进保卫国家权益和形象的行列中就行。这是每个人都可以做、也应该做的事情,需要的只是个人的意识。?
参加公共外交必须带有责任感。做任何事情都要有责任感,就是对国家负责,对社会负责,对自己负责。在参与公共外交中,每个人的言行都应与责任感相联系,将要说的话、要做的事放在可以用法律、传统和文明检验的标准之内。这些都不难做到,只要不放任、不轻狂就行,就能赢得别人的赞许和信任,也就能起到公共外交的作用。
以“重在参与”的精神对待公共外交。公共外交是项义务,参加进去可以为国家做些有益的事情。一般来说,参加公共外交不会带来直接收益,就是说,没有经济上的现实好处。我在退休十多年间参加了无数次与“公共外交”有关的活动,从来没有过任何收入,经常还要有所支出,包括体力和经济上的,但我从未介意过,因为我从中感觉到了精神上的满足。把公共外交放在心上,在行动上参加进去,体现的是“重在参与”,是在完成一项公民义务和社会责任。我是真的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因而在参与公共外交这项崇高的事务中始终感到心安理得,做的也一直自然、顺畅。
徐贻聪:外交官,曾任中国驻厄瓜多尔、古巴、阿根廷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