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水
在贵州的北部赤水市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川盐走贵州,秦商聚茅台”。在两千多年前,因为有这条赤红壮阔的赤水河,深处大山之中、内陆之省的贵州得以在秦朝始便早于许多省开始了航运贸易。从流传的俗话中可知,贵州经由赤水河与别省的航贸主要是盐运。如今在赤水的一些古镇尚有返盐现象,不管是大雨倾盆、还是小雨淅沥,雨过天晴后,古镇的青石板上总会冒出一层薄薄的细白分子,用手扫过且尝,竟是咸咸的盐。这种盐分子被石板吸收又因外力因素如蒸发被带出来的现象就叫做返盐,作为千百年来的古盐码头,返盐现象最普通不过,古代,贵州人的食盐主要来自四川自贡。
自贡为什么会产盐?很多人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因为提到盐的由来,几乎人人脑中浮现的都是咸涩发苦的大海。大海是常规产盐的地方,且用之不竭,而四川自贡跟贵州一样都是远离海洋的内陆省份,贵州既然产不了盐,四川也是同样处境,何谈盐运贸易?2011年日本偶发大地震,福岛核电站爆炸致使周边海水被污染,因为担心吃到被污染的海盐,我国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抢盐风潮。如今袋装精制食盐的价格为1.5元一包,是人人都能消费得起的必需品,也正因为是必需品,抢盐风潮的幕后黑手们才能利用老百姓对产盐知识的匮乏、误区,误导消费,囤积居奇。
以上对于广大百姓对产盐知识的缺乏,主要指认为食盐只产自大海这个狭义观念,其实盐分为海盐、湖盐、井盐和矿盐四种。自贡虽然不临海,不可能有成片的海盐田,但自古自贡地下深藏着无数盐井,是井盐的大产区,所以自古,贵州等内陆百姓吃的大多是内陆盐,统称石盐或矿盐,产自大海的盐称为海盐。
井盐(矿盐)的开采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采盐者利用盐能够被水溶解的特点,工人不用下矿井,就把盐采出来。工人从地面上钻井到地下几百到几千米,钻到盐矿的下部,再下一根大钢管用水泥固好,然后在大钢管中插一根小管子,从大管子中注水,水流到盐层中就把盐溶解成了盐水,盐水就沿小管子返回到地面了,这个过程就叫“溶解采矿”,是现在先进的采矿方法。被抽出来的盐水是含有包括盐分子的多种矿物质溶解质,称为卤水,是一种粗盐,不能直接食用。
采到地面的卤水通过管道汇集到地上的大池子中,加入石灰、纯碱等,使卤水经过沉淀净化去除各种杂质,再利用盐水的流动特性,就可以送到制盐厂生产食盐了。制盐是连续生产的,刚生产出来的盐还是一种盐浆,要用离心胶水的方法甩去多余的盐水,返回到蒸发罐中回收利用。脱水后的盐还湿盐,用干热的压缩空气吹干。干燥后的盐如果是用于工业生产,就可以包装发运了。如果是用来食用的,还得有一个关键的工序——“加碘”,加碘后的食盐经过包装、运输,然后才走进千家万户,走进我们的生活。
当然,相比石盐的复杂过程,人们更愿意节约时间而后成本去榨取海盐。人人都知道,海水是咸的,这是因为海水里有盐,那么海水中的盐是从哪里来的呢?对于这个问题目前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最初大洋中的海水所含的盐分很少,甚至是淡水。而现在海水中含有的盐,多数是陆地上岩石土壤里的盐分,受到了雨水的浸洗溶解,流入小溪,河流,经过河川流入海洋,天长日久水分蒸发而盐分逐渐积累起来。一些观测结果表明,现在每年经江河带进海中的盐分有39亿吨。因此,有的地质学家根据海水中盐分的多少,来计算地球的年龄。
另一种认为最初的海水就是咸的。这是因为提出这种说法的科学家,他们长期地观测海水中盐分的变化,发现海水中的盐分并不是随着时间而增加的。但是在地球发展的各个时期中,海水中所含有的盐分的数量和成分都有所不同,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至今仍在探索之中。
相传远古时候,在山东半岛南岸胶州湾一带,住着一个原始的部落,部落里有个人名叫夙沙,他聪明能干,膂力过人,善使一条用绳子结的网,每次外出打猎,都能捕获很多的禽兽鱼鳖。有一天夙沙在海边煮鱼吃,他和往常一样提着陶罐从海里打半罐水回来,刚放在火上煮,突然一头大野猪从眼前飞奔而过,夙沙见了岂能放过,拔腿就追,等他扛着死猪回来,罐里的水已经熬干了,罐底留下了一层白白的细末。他用手指沾点放到嘴里尝尝,味道又咸又鲜。夙沙用它就着烤熟的野猪肉吃起来,味道好极了。据说由此,最早的关于食用盐的开发与食用就这么开始了。
在古代,有很多私盐贩子。古代的私盐贩卖历来是官府重点打击的对象,官家为了盐的利益最大化,愈来愈加重对于贩卖私盐定罪、刑罚,贩私盐现象却屡禁不止,因为贩私盐能够获得300%的利润,所以私盐贩们宁愿铤而走险,提着头贩盐。西汉汉武帝之前盐业是放开的,此后实行越来越严的盐业专卖,私盐也就越来越猖狂。许多农民起义领袖,如唐末黄巢、元末张士诚和方国珍,都是私盐贩子。他们所从事的非法行业决定了他们对政府的敌视态度,他们的起义不是要均贫富,救国救民,而是政府伤害了他们走私的巨大利益。
有盐业专卖就必然有私盐,盐业专卖越严,私盐越好卖,利润越高,这是一个客观规律。私盐泛滥首先是利润奇高,据私盐研究专家估算,盐的零售价格要高于产地价格十几倍乃至几十倍。盐价奇高的原因之一是沉重的盐税负担。以两淮盐课而言,盐课清单包括奏销正课共二十五项、考核正课共九项、不入奏考正课四项、不入奏考杂项三十项、不入奏考杂费二十五项。以两淮到汉口的盐为例,一引盐的正课是一两一钱七分零,但即使在道光年间经过清理整顿后,陆续加上各种杂课后已达十二两。除了这种正规或非正规苛捐杂税外,还有各种养活庞大盐政人员的支出要盐商交纳。康熙年间,曹雪芹的祖父江宁织造曹寅曾向康熙汇报,两淮盐政的浮费包括各衙门所取共计每年20多万两银子。
盐商除了以上支出外,还要用捐赠、捐官等形式向官府行贿。尽管这样,盐商仍然是天下最富有的。读读清人李斗的《扬州画舫录》中所记载的盐商们花天酒地的奢侈生活,就知道他们多有钱了。乾隆七次下江南主要由盐商出资接待。盐商们固然为了巴结皇室而不惜工本,但也要有钱才能如此。盐商们经营官盐,做的是合法买卖尚且如此赚钱,如果非法贩盐,不用交各种正规与非正规费用,不用巴结官府皇家,这些钱岂不都留给自己了吗?由此可以推断出私盐利润之高。尽管风险很大,但与暴利相比,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当然,私盐得以盛行的原因还在于供求关系。以清代为例,一方面,人口激增,乾隆二十五年,人口达2亿,30年以后,人口突破3亿。盐为生活必需品,人口增加,食盐的需求也大增。
私盐的规模有多大呢?清雍正时的卢询认为私盐“数倍于引盐数目”,道光年间两淮盐政钟灵在奏折中指出“总计私盐倍于官额”。学者包世臣则认为“两淮纲食引地,无论城市村庄食私者什七八”。日本的中国盐业专家左伯富的判断是,“在清代,人民食盐的消费量基本有一半来自私盐。”可见私盐最少与官盐平分天下,甚至要大于官盐。
汉武帝时,对私盐贩子实行“钛左趾没入其器物”。“钛左趾”是在左脚趾挂上6斤重的铁钳,“没其器物”是没收生产工具,煮盐的工具当年也相当值钱。唐代“自淮北置监院十三”,捕私盐者。私盐贩子要杀头,连相关官员都要连坐。五代时,盐法最酷,贩私盐一斤一两就可以正法。宋代略宽了一点,无非是杀头的标准放到三斤或十斤而已。元明清以后,这种对私盐的打击和惩罚从未放松过。读这些法律和案例,至今都可以感到血腥气。
明代朱元璋对贪官的打击为历史之最,动辄杀头,甚至“剥皮”、“夷十族”。对政府而言,盐业专卖的确有必要。统治者要增强国力,又要满足自己的奢侈生活,钱是少不了的。但封建社会经济不发达,税收来源有限,仅靠土地、人口税远远不能满足需求,横征暴敛又怕激起民怨。因此,对食盐这样的生活必需品进行垄断经营,不是最优,也是次优的选择。在中国封建社会中,盐业专卖带来的各种收入,总体上占财政收入的一半左右,如此巨大的财源,政府岂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