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学者论邓小平对当代中国改革开放的贡献

2014-12-04 05:00刘爱武
山东社会科学 2014年9期
关键词:学者改革开放改革

刘爱武

(温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温州 325025)

当代中国改革开放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令世界瞩目,揭开当代中国改革开放成功之谜也成为众多国外学者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在许多国外学者看来,当代中国改革开放成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是因为有了邓小平这样一位改革开放的领导者和总设计师。在他们看来,当代中国改革开放之所以能够成功,既受到邓小平鲜明个性风格的影响,也得益于他所坚持的改革哲学,更离不开邓小平始终对社会主义理想信念的坚持。

一、邓小平的个性风格影响了中国的改革开放

从领导者个人性格特点出发,观察和分析某一特殊历史时期一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是国外学者常常采用的一个方法。因此,许多西方学者特别注重分析邓小平的个性风格与中国成功推行改革开放之间的关系。在他们看来,像中国这样的“威权主义国家”(一些西方学者总是带有偏见地称中国为威权主义国家,或集权主义国家),主要政治领导人的个人性格特征非常重要,可能影响甚至改变国家的历史发展进程。邓小平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最主要的推动者,他的个性风格对改革开放具有重要影响。

客观务实。许多学者认为,中国之所以能够在文革结束以后,摆脱教条主义的束缚,解放思想,坚持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离不开邓小平的务实风格。美国学者阚合叶指出:“毛泽东是个浪漫主义者,一个沉迷于诗行的空想家;相反,邓小平是位现实主义者,一位精明的生意人和一位善于使可能变成现实的实践家。”*[美]阚合叶:《现实主义者、精明的生意人和实践家》,见齐欣等译编:《世界著名政治家、学者论邓小平》,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92页。邓小平清楚地认识到,马恩经典作家所描绘的社会主义确实是一个美好的理想社会,但是,中国的现实国情却决定了即便中国选择了社会主义道路,在政治和经济上确立了社会主义的基本制度,这样的理想社会也不可能立即到来。一些国外学者认为,尽管毛泽东也认识到新中国成立以后落后的现实,但对社会主义充满浪漫的幻想,使毛泽东发动了像“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这样的不切实际的群众运动。而改革开放以后,邓小平正视中国的现实国情,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把制定一切理论政策的出发点都建立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一现实基础之上,中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才重新走上正轨。对此,曾任日本产经新闻社中国局局长的伊藤正指出:“毛泽东是理想主义者,他会想象一个目标,然后拼命向这个方向努力,而邓小平说的是摸着石头过河,这可以看出来两个人性格完全不同。”*《外国记者眼中的邓小平》,《凤凰周刊》2007年第5期。正是邓小平这种务实的性格,推动中国最终找到符合自己实际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而没有像毛泽东那样在社会主义道路探索上遭遇严重挫折。

也有一些学者认为,中国对外开放政策的成功实现,也得益于邓小平的务实风格。中国要对外开放,首先要消除长期以来存在的中国与国际社会之间,特别是与美国和日本等一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心理隔阂,这种隔阂的存在,不仅有历史的因素,还有现实的原因。即使撇开历史因素不说,现实的原因,诸如美国对台湾的支持,中国与日本在钓鱼岛问题上的争端等等,也都不可能是短期内能够解决的。而如果由此导致的隔阂不能消除,真正意义上的对外开放是不可能开展起来的。为此,邓小平采取了一种更为务实的做法,他不仅淡化了中国与西方国家在意识形态上的对立,还在许多现实问题上采取了搁置争议的做法,从而为中国的对外开放扫清了来自内部和外部的种种障碍。洛瑞塔·纳波莱奥尼指出:“对邓小平来说,为了挽救社会主义,他已别无选择,只有对外开放。而为了对外开放,他努力使人们忘记殖民时代的耻辱,忘记日本侵略者的暴行,忘记台湾没有统一的现实,因为这些都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可以解决的问题。”[注]Loretta Napoleoni, Maonomics: why Chinese communists make better capitalists than we do, New York: Seven Stories Press, 2011, p.69.

开放创新。一些国外学者认为,与毛泽东等其他领导人相比,邓小平具有更为突出的开放思想和创新精神,正是这种开放的思想和创新精神影响了中国的改革开放。与毛泽东不同的是,邓小平早年曾游历欧洲,对资本主义给欧洲国家带来的发展和进步深有感触,也使他对中国与世界的关系有了深刻的认识。因此,邓小平始终主张中国应加强自身同世界的联系,所以他极力推动中国向世界开放。理查德·伊文思指出:“在他的整个政治生涯中,特别是在他担任中国国家领导人的年代,他对外国人以及外国人对中国的看法都抱有极大的兴趣。同时他还很强调以下两种观念:世界不能忽视中国,中国也不能自绝于国际社会;如果中国不向世界学习,就不能得到快速的发展。”[注][英]理查德·伊文思:《邓小平传》,田山译,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3年版,第31页。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邓小平先后访问了世界上最发达的两个国家:日本和美国。如果说当年毛泽东同意与美国发展外交关系更多是出于国际关系考虑的话,那么邓小平推动对外开放,则更多是出于虚心向发达国家学习,借鉴发达国家发展经验这样一种态度。因为邓小平一直强调:“我们要向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经营管理方法以及其他一切对我们有益的知识和文化,闭关自守、故步自封是愚蠢的。”[注]《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4页。

勇于直面困难。邓小平个人直面困难的勇气也是中国改革开放能够走向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我们不是英雄史观论者,但是,我们却也不能否认一个伟大历史人物在历史的关键节点上所发挥的重要作用。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当苏联社会主义即将走到它的历史终点的时刻,邓小平克服种种阻力,突破苏联模式,开启了中国的改革开放进程,从而在苏联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社会主义制度分崩瓦解之际,仍然使中国沿着社会主义的大道继续前进。这不仅对中国,而且对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洛瑞塔·纳波莱奥尼认为:“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并不只有邓小平,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也在反思苏联模式。所有这些领导人都意识到苏联的错误正在损害他们的政府,但没有人有勇气去面对它或者知道怎样去解决它。”[注]Loretta Napoleoni, Maonomics:why Chinese communists make better capitalists than we do, New York: Seven Stories Press, 2011, p.63.尽管中国的改革在一开始就被一些人指责为离经叛道,并受到来自国内外的种种阻碍,但正是在邓小平的坚持下,这一改革才得以持续并走向成功,甚至邓小平在1992年八十八岁高龄之时,他还视察武昌、深圳、珠海和上海,正是他在这次南巡过程中发表的一系列谈话,澄清了长期以来困扰人们的思想问题,从而破除了来自理论和思想上的束缚与阻力,使得改革能够坚持下去。

反对个人崇拜。在有些学者看来,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之所以能够一直延续至今,与邓小平反对个人崇拜,推动落实集体领导制度有关。经历过文革,并在文革中深受迫害的邓小平对个人崇拜所产生的严重后果有着深刻的体会,因此,文革结束以后,邓小平不止一次强调,一定要建立社会主义的民主和法制制度,唯有如此,才能防止由个人崇拜带来的个人专断。理查德·伊文思指出:“与毛泽东和华国锋不同,邓小平坚决抵制建立对他的个人崇拜,他的这一思想可追溯到1956年。他允许甚至可以说是鼓励国家出版社以文选的形式出版他的讲话;允许专业和省级出版社出版他另外一些讲话和有关他军事生涯的一些故事。但是,他不允许在公共场所悬挂他的画像或竖立他的雕像,不允许在任何文章或讲话中夸大他的作用。”[注][英]理查德·伊文思:《邓小平传》,田山译,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3年版,第294-295页。翟文伯也认为,改革开放以后,邓小平尽管也拥有毛泽东那样在党内的地位,但是他没有像毛泽东那样个人专断,而是靠制度来推动改革,制度化是邓小平带给中国的一个令人鼓舞的新变化。[注]Winberg Chai, China after Deng Xiaoping: Some Encouraging—and Not-So-Encouraging-Signs, Asian Affairs: An American Review, 1997, Vol. 24 Issue 2, p.95.而正是这种对个人崇拜的反对和集体领导制度的确立,使改革开放进程中的许多决策才更加科学,改革开放也逐步成为人们的共识。从某种意义上讲,改革开放也没有因为邓小平的去世而受到冲击和影响。

二、改革开放的成功得益于邓小平的改革哲学

上世纪70、80年代,包括苏联东欧等社会主义国家在内的许多国家经济社会发展都遇到了困难,进行经济社会改革几乎成为大多数国家的共识,然而能够像中国这样进行成功改革的国家却屈指可数。在一些国外学者看来,中国的改革之所以能够成功,得益于邓小平所坚持的改革哲学。

实事求是。任何改革都必须符合本国实际,这其实是最为简单不过的道理,但在现实中,照抄照搬别国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的国家却并不少见,苏联的改革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试图通过走西方的道路而使苏联发展起来,结果却导致国家的分裂和经济社会的倒退。而中国的改革既没有给自己设定不切实际的目标,也没有选择西方发达国家为发展中国家改革所设计的新自由主义方案,而是坚持从自己的实际出发,走出了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对此,俄罗斯学者杰柳辛认为:“邓小平的思想不是来源于书本,他蔑视书本中的说教”,在邓小平看来,“用现实主义态度对待世界、对待生活是马克思主义的精髓,所以,对他来说,知识的源泉就是不断变化的生活。在他看来,一个政治家的任务就是要认真思考正在发生的变化和制定符合这种变化的路线。邓小平的人生哲学,不是斗争哲学,而是实践哲学,他为改造中国经济所采取的一切措施都是从实践中提出来的,都来自生活本身”。[注][俄]杰柳辛:《社会主义思想的救星》,见康绍邦:《世界的反响:国外人士论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学习出版社1997年版,第16页。纳波莱奥尼也认为,中国改革开放之所以成功,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邓小平的实践哲学。她指出:“按照邓小平的哲学,凡是能推动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就都是社会主义的。而这是使中国共产党能够在柏林墙倒塌后的意识形态危机中得以存在的至理名言。”[注]Loretta Napoleoni, Maonomics:why Chinese communists make better capitalists than we do, New York: Seven Stories Press, 2011, p.63.

循序渐进。任何改革都会受到社会发展惯性所带来的阻力,以及来自既得利益群体的反对,许多国家一些很好的改革设想,也正是因为没有能够很好地化解来自各方的阻力而遭遇失败。中国的改革开放之所以能够延续至今,在一些国外学者看来,得益于中国所采取的渐进式改革方式。渐进式改革的一个最大的优点在于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改革的阻力。西澳大利亚州默多克大学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全面改革很容易招致反对改革的人联合起来抵制改革,因此使改革难以进行下去,但中国这种渐进式改革却很容易在政策制定者中获得通过。[注]Shaun Breslin, Capit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the Public, the Private and the International, Working Paper (Murdoch University), 2004(104), p.5.渐进式改革的另一优点是可以在改革的过程中及时发现并修正错误,使改革不至于因为出现重大失误而夭折。任何改革方案都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因此,改革最好采取渐进有序的方法进行,中国的改革正是通过循序渐进的方式走向成功的。美国布鲁金斯学会约翰—桑顿中国研究中心教授李成认为,在经济改革当中,中国从未采取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经济转型的所谓“休克疗法”,中国采用的是渐进的、有序的、可控的方式,这也是中国模式的一个主要特点。比如先让经济腾飞,然后再关注合理的分配。就像邓小平讲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让某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然后在过程当中再不断地调整、修正、纠错。[注]《中国模式需保持包容与开放》,《国际先驱导报》2010年12月31日。

先经济后政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也是社会发展的一个基本规律。许多国家的改革,特别是一些发展中国家的改革,总是试图通过先进行彻底的政治改革,然后以政治改革促进经济社会的有序发展。但是,这些国家的改革无一例外地以失败而告终,不仅政治改革没有取得效果,反而因为新确立的政治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的严重对立而导致经济社会秩序的混乱。在一些国外学者看来,中国在改革过程中没有出现经济基础和政治上层建筑的严重对立,主要在于中国的改革采取了先经济后政治这样一种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方法。华裔学者、新加坡国立大学教授郑永年认为,中国的改革是分阶段进行的,即先经济改革,再社会改革,后政治改革。[注]郑永年:《何为“中国模式”,认识仍未深入》,《环球时报》2011年2月22日。而正是这样的改革次序,保证了中国改革的成功。对此,日本学者松田学在对比中国和苏联不同的改革措施和结果时指出,前苏联试图通过先进行政治改革,以政治改革推动经济改革,结果却造成社会动荡、政治混乱,从而使经济改革失去保障。而中国改革之所以保持稳定,则在于中国的改革先从经济改革开始。[注][日]松田学:《中国的经济改革是否成功——与苏联的比较及今后的课题》,《国外社会科学快报》1993年第10期。

“实用主义”。实用主义是国外学者用来描述邓小平改革哲学最为主要的一个方面。在许多学者看来,邓小平在改革开放过程中强调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发展才是硬道理”,以及他的著名的“猫论”,都表明邓小平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摆脱了意识形态的束缚,追求的是一种实用主义哲学。美国学者戴维·W·张认为,邓小平“很少关心‘黑猫白猫’的意识形态之争,只要猫抓耗子;对于他来说,意识形态的修正主义似乎不是一个值得论争的问题”。“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实用主义的一种表现,因为它要把一切意识形态都置于受其实践效果所检验的地位。[注][美]戴维·W·张:《中流砥柱 各有千秋——周恩来与邓小平》,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88年版,第3页。虽然许多国外学者认为邓小平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不过在他们看来,邓小平的实用主义仍然坚持了社会主义的价值取向,他所采取的实用主义与社会主义在根本上是一致的,都是要使人民摆脱贫穷,过上幸福生活。理查德·伊文思指出,邓小平的实用主义政策,“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社会主义,而表明在他的思想中,社会主义(以及共产主义)是与繁荣富强相联系的(这是马克思的观点),他要用各种方法来实现这一繁荣富强。他不想让那些没有参与过社会与经济实践只是在办公室中勾画蓝图的人来实现他的计划,也正因为如此,一些非共产主义作家称他为实用主义者,或实践派。”[注][英]理查德·伊文思:《邓小平传》,田山译,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3年版,第296页。大卫·古德曼客观地指出:“邓是一个注重实效的人而并非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在他整个政治生涯中他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为确保共产党夺取政权和中国的现代化事业一直在不懈地奋斗。”[注][澳]大卫·古德曼:《邓小平政治评传》,田酉如等译,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5年版,第7页。从事海外邓小平理论研究的学者成龙也认为,国外一些学者所谓的邓小平的“实用主义”观点,实际上是对邓小平讲究实事求是的一种褒扬,与英美等西方国家流行的实用主义是显然不同的。[注]成龙:《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研究》,广东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69-270页。

三、邓小平主导的改革开放坚持了社会主义的方向

国外学者分析和研究邓小平与中国改革开放的关系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方面,就是邓小平的社会主义观对中国改革开放的影响。有的学者认为,邓小平对社会主义的理解更加客观,也更加符合中国的实际。有的学者则认为,邓小平在改革开放过程中始终坚持了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也有学者认为,邓小平很好地理解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关系,认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大成功之处,就是利用资本主义为社会主义服务。

对社会主义的全面理解。有的学者认为,邓小平对社会主义的理解,打破了对社会主义的僵化认识,摆脱了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束缚。洛瑞塔·纳波莱奥尼指出:“马克思首先或主要是一个社会学者和经济学家。马克思的著作主要是揭露了资本主义经济的弊端,而没有更多对未来社会的描述,他只是很谨慎地涉及到一点政治哲学,他没有对未来进行细节性的描述,只是在某些方面进行了大致的勾画。”“列宁和斯大林则是政治家,他们根据在俄国建立共产主义的需要,描绘了布尔什维克的马克思主义。列宁和斯大林都不是哲学家,他们不知道俄国之外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他们的观点缺乏普遍性。”[注]Loretta Napoleoni, Maonomics: why Chinese communists make better capitalists than we do, New York: Seven Stories Press, 2011, p.74.而长期以来,许多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从而把社会主义僵化为苏联模式,不仅束缚了人们的思想,也使许多国家的改革囿于苏联模式的框架之内。而邓小平却对此十分清楚,所以他对社会主义进行了重新思考,提出要建设符合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对此,洛瑞塔·纳波莱奥尼指出:“邓小平是正确的,经济理论只是为经济提供指导的工具。马克思主义并不排斥任何一种经济理论。苏联的错误恰恰在于他们对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斯大林主义的教条式理解,并在社会主义旗帜下将它们强行输出。”[注]Loretta Napoleoni,Maonomics:why Chinese communists make better capitalists than we do, New York: Seven Stories Press, 2011, p.63.对于邓小平在改革开放之后采取的种种不同于传统社会主义的政策,有些学者提出了质疑,认为邓小平的改革开放使中国偏离了社会主义道路,但是也有学者认为,邓小平之所以采取与对社会主义传统认识不相一致的政策,恰恰是因为邓小平对社会主义的理解更加客观,更加符合中国的实际。大卫·古德曼指出:“尽管改革随着后来进一步的发展逐步远离集中的计划经济,但邓在1979年,事实上整个八十年代直到进入九十年代从未放弃对社会主义的信仰,不过此时他对社会主义的理解必然比以前更为广泛。”[注][澳]大卫·古德曼:《邓小平政治评传》,田酉如等译,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5年版,第173页。

对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坚持。对于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政策,有的学者认为是对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和毛泽东时代中国社会主义政策的背离,包括基本经济制度改革,发展市场经济等等。但是,也有学者认为,邓小平在改革开放以后采取的许多政策,不是对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背离,恰恰是对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更好的坚持和对五十年代中国确立的符合中国实际的社会主义制度的恢复。大卫·古德曼认为:“在三中全会上所发起的改革的实质是要恢复五十年代初就已经确立了的中国的传统。邓所倡导的政治改革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可以在他1956 年在八大会议上的讲话中看到,这些讲话主要是对党在四十年代的经验进行解释和总结。邓强调依靠坚持党的民主、依靠建立一个更为有效的政治制度,以此来实现经济现代化的目的。”“八大所坚持的毛泽东思想与邓在80 年代所解释的毛泽东思想一点也不矛盾, 完全是一致的。”[注][澳]大卫·古德曼:《邓小平政治评传》,田酉如等译,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5年版,第225、226页。因此,没有理由指责邓小平对中国传统的社会主义的背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邓小平只是把在1957年下半年以后开始偏离的发展道路重新引回到1956年所设计的正确的发展道路上去。

事实上,尽管在改革开放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特别是采取的一些政策被认为是对社会主义原则的背离,例如允许和鼓励私有经济的发展,采取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等等,但是,所有的这些政策,其实都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要求,也可以说是在中国建设和发展社会主义唯一合理的选择。因为,长期的历史事实已经证明,单纯的公有制确实不符合当前中国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如果不对基本经济制度进行改革,那么已经建立起来的所谓的社会主义生产关系不但不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反而阻碍了生产力的进步,这无异于是对社会主义的最大讽刺。并且,经济体制改革也是反思单纯计划经济体制的结果。计划经济体制无疑应该是一种非常理想的选择。因为有了计划,才不会有浪费,因为有了计划,才更有效率,因此,计划本身就意味着“经济”。但是,中国低下而复杂的生产力水平及其结构同样决定了不可能采取完全的计划经济体制。计划经济体制固然美好,但却没有实行的基础,单纯的计划经济体制就像是海市蜃楼,不可能成为现实。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应该更加具有包容性,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应该是也只能是这样的社会主义。

对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关系的正确认识。一些学者提出,邓小平一些看似违背社会主义原则的改革政策,恰恰是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结果,例如通过改革开放,引进资本主义的发展经验、技术、管理、资金等等。纳波莱奥尼指出:“马克思虽然谴责资本主义的生产模式,但并没有在总体上否定它。马克思很清楚工业化存在的问题,但他又认为那是历史发展不可避免的阶段。他认为剥削是通往无产阶级专政不可避免的阶段,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政策就是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结果。”[注]Loretta Napoleoni, Maonomics:why Chinese communists make better capitalists than we do, New York: Seven Stories Press, 2011, p.49.事实上,任何一个国家的社会主义不可能不受资本主义的影响。一方面,资本主义是孕育社会主义的母体,社会主义不可能不带有资本主义的某种基因,在某些方面和资本主义具有一些必然的联系。另一方面,作为新生的社会主义,相对于已经发展了几百年的资本主义来说,它在一开始也不可能就立即展现出对资本主义的全面优势,事实上是明显处于弱势,因此,它不可能不受到现实资本主义的侵蚀和影响。特别是对中国这样一个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基础上过渡而来的社会主义国家来说,其社会主义则不可避免地呈现出更多资本主义的特征。

当然,接受资本主义的某些先进的生产方式,并不代表要全面接纳资本主义。邓小平指出:“学习资本主义国家的某些好东西,包括经营管理方法,也不等于实行资本主义。这是社会主义利用这种方法来发展社会生产力。把这当作方法,不会影响整个社会主义,不会重新回到资本主义。”[注]《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36页。改革开放不久,邓小平就提出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他强调改革开放是强国之路,但又十分强调四项基本原则是立国之本,可以说给改革开放划定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而四项基本原则在本质上就是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因此,邓小平已经给改革开放明确了性质,只能是社会主义的改革开放。此外,邓小平在改革开放之初,就提出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强调要搞好精神文明建设,在利用资本主义的先进发展经验、技术和资金的同时,免受资本主义思想的侵蚀。大卫·古德曼在评价建立经济特区这一问题时曾经这样指出:“事实上,建立特区的原因之一(尽管不一定是邓的观点),就是希望伴随外国技术进口而来的潜在有害影响能被限制在其产生影响的经济特区之内。”[注][澳]大卫·古德曼:《邓小平政治评传》,田酉如等译,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5年版,第172页。可见邓小平在改革开放过程中处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关系时的良苦用心,而正是这样的良苦用心,才使中国的改革没有重蹈苏联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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