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近仁
在《苌家拳全集》卷十五《枪论二》中有一篇《枪式说》,笔者将该文和苌家拳中的所有枪法比对后,发现《枪式说》与《张夫子蛇矛谱》相表里,它不但总结概括了《张夫子蛇矛谱》的枪势、技法和神理,而且开苌乃周《三十六枪谱·此枪不下注解情》和《花枪序》枪棒一体、枪棒同用之滥觞,具有承前启后的作用。
一、《枪式说》与《张夫子蛇矛谱》相表里
(一)《枪式说》中的枪势“一百二十势有奇”和《张夫子蛇矛谱》的枪势一致
《枪式说》载:“故约其成数,则有三百六十势,以合周天之度;……今摘其三分之一,得一百二十势有奇,以为后学之楷模,不必贪多而难演。”
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三、四月,苌乃周和王守一两人共同校订了《张夫子蛇矛谱》,该谱上下枪各五十八势,合之共一百一十六势,加上《当面劈打》的批注“内藏两滑劈未画”,《白云盖顶》的批注“内藏两圈劈未画”,《任他奇变》的批注另有“退步还梢杆挨左胁劈打”,《反剑击石》的批注“不回身反砸,只俯身躲过背后飘扎者”,《双虹落彩》的批注“亦有还根劈打者”,《展手中平》的批注“亦有拭杆闪外,悬右腿顺杆撩提他手者”,《木门射》的批注“亦有倒上右步背后滑扎者”,《猿猴开锁》的批注“亦有用三娘推磨以别之者,左推右推俱可”,《老人结草》的批注“亦有用火焰钻心顺杆对扎心窝者”,《靠山潜龙》的批注“他斜打,我退左步搂开躲过……竖杆推打面孔,夺枪”等共计一百二十八势。
《枪式说》“一百二十势有奇”就是一百二十势有零,这正好和《张夫子蛇矛谱》一百二十八势相应。
(二)《枪式说》的技法和《张夫子蛇矛谱》目录一致
《枪式说》载:“详其道路,内有扎手三十二,刷、劈、砸共十七,攉、撩、挑共十一,圈搅共八,夹夺、缠压各二,推拨、抡舞各五,勾闪、抽布、搅脱各一,丢换、交盘各四,执硬逼近共七,领勒回环十二,合按八,搂手三,冲扎三,背搠三,横蹦二,斜摆扫打三,栽扎二,直搠一。”
通过《枪式说》的内容和《张夫子蛇矛谱》目录对比,发现二者高度一致。其中《枪式说》中的技法和《张夫子蛇矛谱》的目录一一对应。
《枪式说》“攉、撩、挑共十一”分别是《张夫子蛇矛谱》的目录中的“飞龙在天”(按:下文括号内的“上”指上枪,“下”指下枪)(上攉手)、“云从龙飞”(下攉手)、“猛虎出林”(上领攉手)、“秦王披甲”(上执硬攉手)、“倒挑战跑”(下攉手)、“巨鳌翻浪”(下挑手)、“无心出岫”(上随挑插入膊内手)、“翻花舞袖”(下旋舞撩手)、“风卷梨花”(上随旋舞撩手)、“长虹驾彩”(上撩手)、“樵夫担柴”(上旋撩)。
《枪式说》中所言“夹夺、缠压各二”分别是《张夫子蛇矛谱》目录中的“吕布夹戟”(下夹手)、“海底定针”(下夹手)、“关公刺良”(上掇手)和“猿猴开锁”(上掇手)。
《枪式说》中所言“勾闪、抽布、搅脱各一”分别是《张夫子蛇矛谱》目录中的“渭水钓鳌”(下勾手)、“反本还原”(下抽手)和“蛇蛎入海”(上脱手)。
《枪式说》中所言“执硬逼近共七”分别是《张夫子蛇矛谱》目录中的“千里线牵”(上逼手)、“更上一层”(上逼手)、“直上天台”(下执硬逼手)、“更进一杯”(下硬扎手)、“展手中平”(上硬扎手)、“木门射”(下硬扎手)、“收起手”(上逼近回还扎手)。
《枪式说》中所言“背搠三”分别是《张夫子蛇矛谱》的目录中的“六退飞”(下倒搠手)、“单人负戈”(下背搠手)、“狮子撅尾”(下背捣手)。
《枪式说》中所言“横蹦二”分别是《张夫子蛇矛谱》的目录中的“拨荆觅路”(上蹦手)、“白练悬空”(上横蹦手)。
《枪式说》中所言“斜摆扫打三”分别是《张夫子蛇矛谱》的目录中的“神龙掉尾”(下背摆打手)、“孤树盘根”(下扫打手)、“扫尽尘埃”(上扫打手)。
《枪式说》中所言“栽扎二”分别是《张夫子蛇矛谱》目录中的“火焰钻心”(下栽扎手)、“乌龙展臂”(下栽打手)。
《枪式说》中所言“直搠一”正是《张夫子蛇矛谱》的目录中“神龙吸水”(下直搠手)。
(三)《枪式说》“枪中有棒,棒中有枪”的思想和《张夫子蛇矛谱》图谱一致。
今观《张夫子蛇矛谱》图谱挑撩攉刷、扎抽搂搅、推割抡扫、按摆栽、劈勒勾挂、圈夺砸压、剁云领、缠掇盘换、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进忽退、忽开忽合、忽阴忽阳、忽斜忽正、互仰忽俯、忽抑忽扬、斜歪扭、旋转起纵、根梢具用、得心应手、妙处横生,既有枪法又含棒法,深得枪棒变化之道。该枪和其他枪法最大不同是运用了棒法中的云、扫、抡、捣和用枪根撩、挑、砸、的技法,这和《枪式说》中“枪中有棒,棒中有枪”的思想一致。两相对比,《枪式说》是《张夫子蛇矛谱》全部枪法的总括,当形成于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四月苌乃周和王守一校订《张夫子蛇矛谱》时。
二、《枪式说》开《三十六枪谱·此枪不下注结情》和《花枪序》之滥觞
(一)
《枪式说》中载:“先贤云:枪法之妙多端,无穷,如水之流不息;难近,如山之巅特立;轻妙,如鸟之飞翱翔;变化,如星之光不定;滑快,如火之燃迅疾,加以含蓄吞吐,无余蕴矣。……神出鬼没,变化不测,可以心会而不可以言传,艺至亦神矣哉!学者演其形状,抽其精神,执一势而熟练其阴阳,合两势而勤磨其接落,凡势一小气应换更,凡势一大气必摧到,执之不可,离之不可,以意逆志,斯为得之。”
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七月初二日丁卯,苌乃周作《三十六枪谱·此枪不下注解情》一文。该文载:“所谓不下注解情者,盖指下句诗而言耳。枪法之妙多端,如水之流不息,如山之巅特立,如鸟之飞翱翔,如星之光不定,如火之燃迅疾,加以含蓄而吞吐,无余蕴矣。此诗不过述其形状,描其精神,以意逆志,斯为得之。执之不可,离之不可,语中讨其精华,言外想其光景可也。”
作者反复引用、注解上述诗句的原因在于该诗所表达的枪势神理,他要求习练枪法者不要拘泥于字句的表面意思,要全面分析文章的内容,体会作者的意图,这样才能体会枪势的形状,领悟枪势的精神。他要求演练枪法要外形和内气合一,要演其形状,悟其神情,熟练各势,体察阴阳,勤加对练,以明接落,使枪法外形窄秀而阴阳无错、内气勇猛而刚柔合宜、行气发劲刚柔相济,临战落点富有准头、技法灵活,变化莫测。这和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六月,苌乃周《降手》所言“枪拳要以神气为先”、《枪法要言·神理》“一点妙诀,活懈为先。凝神聚气,顺其自然”的主张一致,也和作者把神理置于《枪法要言》之首的思想一脉相承,足见作者对枪法神理的高度重视。
(二)
《枪式说》又载:“验其身法,起落高低,斜正扭,进退俯仰,旋转起纵,滚翻长缩,无不毕具。审其接落,一线串成,规规矩矩,一丝不乱。而神奇变化,根梢俱用,绝处横生,应进而忽退,应退而忽进,忽高而忽低,忽前而忽后,忽抑而忽扬,忽开而忽合。低以起高而更进之以低,高以落低而更进之以高,闪闪灼灼,耀如九日之齐落;灿灿烂烂,茫乎五色之顿迷。阴阳相转,几浑合乎一气;奇正相生,更玲珑乎八面。详审熟视,枪中有棍棍中有枪,所谓天花乱坠。”
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八月,苌乃周《花枪序》载:“以余观之,惟有宋杨门花枪,不可以明言相罄者耳。其用枪也,谓之枪;其用棒也,谓之棒;其枪棒互用也,谓之有枪有棒。其枪棒混用也,谓之非枪非棒。忽高而忽低,忽前而忽后,忽抑而忽扬,忽开而忽合。闪闪灼灼,耀如九日之齐落;灿灿烂烂,茫乎五色之顿迷。阴阳相转,几浑合乎一气;奇正相生,更玲珑乎八面;详审熟视,使人指为枪而不得,指为棒而不得,不得已,故始名之为花枪。花枪者,天花乱坠之说也。”
苌乃周《花枪序》征引《枪式说》内容的原因在于后者“枪中有棒,棒中有枪”的思想。苌乃周、王守一校订的《张夫子蛇矛谱》开创了对枪中枪棒互用的先例,在此之前的苌家对枪谱,无论是四枪还是八枪,无论《锁枪》、《三十六枪谱》还是五套《二十一名枪》,都极少用枪根倒打、斜打、挑打、撩打、抡打、砸,而《张夫子蛇矛谱》突破了原有枪法的局限,将棒法引入枪法之中,达到以技胜人、不以兵刃论优略的武略思想。而《花枪序》和《花枪谱》正是苌乃周在《张夫子蛇矛谱》基础之上的武术思想和实践的凝结。
《枪式说》表述的枪棒同用的花枪思想,正是苌乃周校订后的《张夫子蛇矛谱》完美程度的表述,这也和苌乃周《三十六枪序》、《二十四大战拳序》、《春秋刀谱序》、《锁枪序》中表述整理后的完美效果一致。
总之,苌乃周的《枪式说》总结了《张夫子蛇矛谱》,启发了《三十六枪谱·此枪不下注解情》和《花枪序》,开拓了枪法之用,使枪棒一体、枪棒同用思想在实践中得以运用,是中国武术的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