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约化：我国休闲农业发展外部性的内部化探索

■ 许宇飞（湖南涉外经济学院管理学院 长沙 410205）

引言

休闲农业乃农业与旅游业交集产生的新业态，源起于19世纪30年代的德国山区和法国的沿海地区，在我国起步于20世纪80年代末。近年来，伴随我国休假制度改革和旅游者对生态旅游的热衷，休闲农业作为一种近程、低影响的绿色生态旅游方式受到热捧，渐次发展成为涵括农家乐、休闲农庄、农业科技园、农业采摘园、农业观光园、民俗旅游村等多种业态的旅游形式。然休闲农业在快速发展同时，边际效益呈逐步递减趋势、负外部性突显，主要表现为：一方面，因其经营门槛低、可介入性强，使之遭遇经营企业众多但规模弱小、产品同质化严重、核心竞争力缺失等发展瓶颈，边际私人收益正在减弱；另一方面，现有休闲农业经营主体多为私有小个体，经营形式以家庭作坊式为主，排他性强，对周边经济发展的带动功能不足，边际社会收益有限。因此，集聚高端要素、实现规模集约经营，应是当前提升休闲农业边际收益的重要探讨途径。

文献回顾

休闲农业发端于欧洲，20世纪中期在欧美国家获得大力发展，20世纪80年代农业旅游在法美德日等经济发达国家已步入规范化发展轨道。伴随休闲农业的快速发展，休闲农业研究亦成为国外学者关注热点。综合已有文献，国外学者对休闲农业研究的成果集中于以下四个方面：第一，休闲农业概念及内涵的界定。欧盟（EU）与世界经合组织（OECD）从事件发生的地域范围角度，将休闲农业界定为发生在乡村的旅游活动。英国学者Lane、Bramwell等从经营者视角，将休闲农业界定为农业经营者及其家人为旅游消费者提供的一种与农业活动相联系的接待性活动。第二，休闲农业的经济价值。早期学者对休闲农业促进乡村经济发展、农民增收等方面持肯定态度，如Noel在对法国农村旅游的进行研究后得出，休闲农业发展对农村剩余劳动力就地转移有积极作用。随着研究深入，学者更理性地看待休闲农业的经济价值，Fleischer在对以色列旅游农庄进行实证研究后得出，休闲农业因规模小、季节性强等原因，使其对农民增收以及区域经济发展的作用十分有限。Foryth（1995）在对泰国北部进行实证研究后得出，休闲农业的边际社会效益低，其发展会加剧农村贫富差距。第三，休闲农业的文化、生态环境价值。Thompson（2004）等认同休闲农业对乡村发展所产生的文化、生态效益。Hohnholz（1994）、Macbeth（1997）等部分认同休闲农业所产生的文化、生态效益，认为旅游者人数超出一定界限时休闲农业将给当地文化、生态发展带来负面效益，同时他又认为良好的农业文化、生态环境却是旅游者前往乡村去旅游的吸引力本源。Baric（1997）则认为休闲农业的发展将带来乡村人口聚集、犯罪率上升、乡村文化、生态环境破坏等负面影响。第四，休闲农业发展、管理模式及政府政策支持。例如Jeffries（2002）对欧盟部分地区的休闲农业企业共生运营发展模式进行了研究，并对政府在休闲农业发展中的作用表示认可。

我国休闲农业起步较晚，所以学者对休闲农业的研究也相对滞后。步入21世纪后，随着我国休闲农业的加快发展，我国学者对休闲农业的研究不断深入，研究内容已由20世纪90年代初的概念界定、类型阐述以及国外休闲农业发展经验介绍等，发展至对消费者行为、地区休闲农业发展状况及对策、休闲农业发展模式、产业集群等全方位的研究。近期，我国学者对休闲农业产业集群与规模经济效益等问题表现出关注。然纵观我国学者的研究成果，仍主要侧重于两个方面：一是对地区休闲农业发展概况及经验的介绍，二是对消费者行为的实证调查与研究。

综上可知，国内外对休闲农业的研究集中于休闲农业基础理论、发展与管理模式以及经济文化环境效用等方面。国外的研究表明，休闲农业发展对区域经济、文化和生态环境既会产生积极效用——正外部性，同时也对其产生消极作用——负外部性；随着休闲农业的快速增长，其负外部性问题日渐突出，并将阻碍休闲农业的快速健康发展。然而迄今为止，国内外学者多偏重于对休闲农业的正外部性研究，对其负外部性的研究相对较少，更鲜少涉及其负外部性的内部化问题。为实现休闲农业健康、快速发展，寻求休闲农业负外部性的内部化途径乃当前颇为值得探讨的课题。

研究的基础

（一）外部性理论

“外部性”乃环境经济学的概念，1890年由经济学家马歇尔在《经济学原理》一书中最先提出，之后由其门徒庇古对该理论加以扩充丰富。庇古将生产者对外部环境与他人的影响称为“外部性”，将外部性分为外部经济性（正外部性）和外部不经济性（负外部性）两个方面，其中的正外部性是指一些人的生产行为使另一些人受益而又无法向后者收费的现象，负外部性则是指一些人的生产使另一些人受损而前者无法补偿后者的现象。在此基础上，庇古又提出了“边际社会收益”与“边际社会成本”概念，他认为当边际私人净产值小于边际社会净产值时，该活动给社会带来了有利影响，具有边际社会收益；反之，具有边际社会成本。后来众多学者循着庇古的外部性理论寻求负外部性的内在化解决途径。科斯（Coase）在批判庇古理论基础上指出，解决外部性问题应从社会总产值最大化或者损害最小化来考虑，不应局限于私人成本和社会成本之比较。

（二）集约化经营理论

古典经济学家大卫·李嘉图率先对集约化与粗放式经营的内涵与外延加以界定，认为在一定地域面积上集中投入劳动力要素与资本，以实现规模经济的经营行为即属于集约化经营；反之，将劳动力要素与资本分散投放在各个地域则属于粗放式经营。新古典经济学家西奥多·W·舒尔茨等则更加强调科技进步对集约化经营的贡献，认为集约化经营不仅是劳动力要素与资本的简单叠加，更应是利用先进技术不断提升劳动生产率的过程。20世纪50年代，苏联经济学家对“集约”进一步界定为：社会经济活动的同一经济范围内，通过经营要素质量的提高、要素含量的增加、要素投入的集中以及要素组合方式的调整来增进效益的经营方式。我国学者认为，集约与粗放是生产经营活动的两极，二者在表象与内涵上均存在本质差异：集约经营更强调在满足消费者需求的基础上，通过生产要素与资本的最优组合，获取最大投资回报，实现经济与社会效益最大化；粗放式增长则与之相反（见表1）。

我国休闲农业发展的外部性分析

休闲农业作为一种生产经营形式，在给经营主体带来经济效益同时，也从正、负两面给外部环境带来一定影响。当前我国休闲农业尚处于高速积累时期，其对外部环境带来的正效益（正外部性）比较明显，对外部环境产生的负效益（负外部性）也日益显现。

表1 集约化增长与粗放式增长之差异

（一）休闲农业发展的正外部性分析

休闲农业发展给农民增收及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注入极大活力。据中国休闲农业网数据显示，目前我国有农家乐约150余万家，规模农业园区近1.8 万家，每年接待游客数约4亿人/次，每年营业收入超1200亿元，带动近1500万农民就业。

休闲农业发展促进了传统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目的地农村以当地农林优势资源为载体，以旅游为平台，通过向旅游者提供旅游接待服务和农副产品、农村特色手工艺品等，促进了农业、手工业与服务业的融合，实现了传统农业增长方式的转变。

休闲农业发展带动了村容美化、农村基础设施的进一步改善。农业旅游发展对目的地经济发展有较大助力，为提升目的地吸引力，地方政府、村委会以及休闲农业经营个体均会投入一定资金改善基础设施，使得乡村的道路、水电、通讯、收视信号等设施得到明显改善。为适应旅游发展需求，目的地农村的垃圾、禽畜、水污染等得到基本治理。显然，休闲农业发展推进了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给目的地村民带来了更好的宜居环境。

休闲农业发展促进了农村公共服务产品的丰富。随着休闲农业的快速发展，为方便旅游者出行，2009年，休闲农业发展较好的长沙市率先开通连接市中心与农业旅游景点间的乡村旅游巴士，随后天津、武汉、南京等众多城市相继开通乡村游巴士。乡村游巴士虽以服务旅游者为出发点，但同样为目的地村民出行带来了便利。

总言之，休闲农业发展已在经济、环境、社会文化等多个层面显现出其积极作用，我国休闲农业发展的正外部性明显。

（二）休闲农业发展的负外部性分析

近年来，休闲农业在实现较好的外部经济性之时，产品雷同、边际社会效益微弱、全要素生产率低下等外部不经济性日趋明显。这种外部不经济性集中体现在对生产者、消费者以及代际的不经济。

首先，休闲农业生产对生产者的外部不经济性。据调查统计数据显示，我国休闲农业经营者多为单个农户，以家庭为经营单位，经营中的排他性强。现有农业旅游企业生产经营范围有限、实力较弱。以休闲农业发展较好的长沙市为例，至2012年底，共有星级农业旅游企业182家，除少数几个企业的经营面积超过1000亩外，近一半企业经营面积少于50亩，最少的仅5亩（见表2）。不少小企业为节省成本，在产品形式上多相互简单模仿，经营管理方式粗放，造成同一区域内经营户间的激烈恶性竞争。众多弱小企业存在，导致生产要素与资本很难实现优化组合，要素生产率低下，投资回报率不高。除经营户间存在的不经济性外，经营户对当地其他生产者同样存在不经济性现象。大量旅游者的涌入，一方面使得当地人口密度增加，旅游者制造的大量噪音、生活垃圾、汽车尾气污染等影响其他村民的生产与生活，另一方面旅游者推高了当地的物价水平，致使当地村民的生活成本提升。

其次，休闲农业生产对旅游消费者的外部不经济性。休闲农业对旅游消费者的吸引力多源自于其“绿色、生态、有机、环保”。然单个经营者因场地局限，自身实力与生产能力有限，常采用粗放的常规农业生产方式，通过投放大量化石能源来保证农副产品生产数量。这种粗放的生产方式既破坏了生态环境，也使旅游者消费的产品的“绿色、生态”性大打折扣。

再次，休闲农业生产对代际均衡发展的外部不经济性。众多农业旅游经营者在无调查、无规划地情况下盲目开发项目，将不少地方建成了“村中城”。由于经营者的粗放式生产与管理，使得农村固有的乡村文化、原始生态环境被逐渐侵蚀与破坏。而农村的这种原生态文化与环境正是当地的核心吸引力，随着核心吸引力的丧失，旅游者也将逐渐远离该地。由此带来了乡村旅游资源的代际间非可持续性利用。

集约视角下休闲农业外部性的内部化路径

当前，我国休闲农业企业多采用家庭作坊式生产方式，由于受规模和实力影响，企业对新兴的生产与管理技术应用率极低。因经营者多为当地农民，受文化、视野等因素影响，在休闲农业经营中多采取单打独斗、各自为阵、经验式经营方式。这种典型的粗放式经营模式加剧了休闲农业负外部性的扩张。为尽量消弭休闲农业生产带来的负外部性，采用与粗放式背离而驰的集约化经营管理方式应是我国休闲农业发展负外部内部化的重要途径。

表2 长沙市星级农业旅游企业经营面积一览表

（一）加强政府政策引导

我国休闲农业经营主体多为当地农户，经营主体受小农思想影响较大，思想上表现为小富即安，生产中常表现为个体经营、缺少协作、缺乏自律与组织性，缺少自主研发与创新能力。鉴于此，政府应加强统筹规划、顶层设计，从政策与制度上引导相关企业的融合与协作，促使休闲农业向集约化发展。

加强政府在休闲农业发展中的引导作用，更多地应从审批程序、价格税收机制、新技术的示范性应用以及产品推介平台建设着手。首先，政府应明确休闲农业经营企业审批部门，统一企业进入门槛，从源头上促进休闲农业企业朝向规模化发展。其次，对规模企业在土地、水电等资源使用方面提供更多价格优惠，对实现集约化管理的企业实行适当税收减免及退税优惠。再次，加强对新技术示范性应用的支持力度。新古典经济学家认为，集约化管理的重要表现即是新技术的应用程度。然而，因农业生产的周期性较强，新技术在农业中应用时的资本成本与风险成本相对较高，致使较多资金薄弱的企业不敢贸然采用新技术。为削减新技术在休闲农业中应用时的成本，政府应从生产、经营、销售各方面，加强对采用新技术进行集约生产管理的企业的扶持力度。最后，加强休闲农业产品推介平台建设。休闲农业产品生产季节性较强，生产企业的资金实力相对有限，企业借助传统媒介向消费者宣传产品的能力有限。为更好地将绿色、有机、生态的休闲农业产品推向分散的消费群体，政府应利用自身优势，推动休闲农业信息平台建设，协助农业旅游企业打造良好的销售渠道。

（二）优化休闲农业产品价值链条

我国现有的休闲农业形态主要有农业观光、生态农业、科技示范农业、农村民俗等，这些形态的共同特点是注重旅游六要素中“游”的价值创造。“游”通常需要旅游者亲临目的地进行体验，势必造成节假日时旅游者大量涌入，形成对当地居民的外部不经济性。然而，通过调查走访不难发现，不少旅游者在乡村游玩时，多从事打牌、唱K等室内活动，许多旅游者离开目的地时常会购买当地的绿色蔬果和肉制品。由此可知，休闲农业的核心价值创造节点除了“游”外，更多的是“食”与“购”。为此，休闲农业经营者应跳出自产自销的小农业范畴，通过集约方式委托或联合当地及外地农户生产更多适应消费者需求的“有机”、“绿色”、“生态”型农副产品，将销售方式由等客上门买变成送货上门卖，通过农副产品直销渠道搭建实现产品价值最大化。

（三）加快新技术的应用步伐

当前我国休闲农业发展的基础是常规农业，常规农业是一种粗放式的农业生产方式，其特征是：利用化石能源和工业技术装备的大量投入来提高产量。过量化石能源的投放将对自然资源、土壤资源的可持续利用以及农业生态系统的自我维持产生破坏作用，最终引发生态系统失衡。改变这种失衡状态的最好方式是：以集约化的生态有机农业替代常规农业。生态有机农业要求农药、化肥、石油的精准投放，强调农业生态环境健康安全与农产品的“绿色、有机”生产。物联网技术的出现为生态农业发展提供了智力支持。物联网是近几年兴起来的一种网络技术，它以人与物的实时沟通为特点，强调远程实时跟踪监控、精准化投放、精细化管理。目前，物联网技术已经在农业旅游企业中进行示范性应用，并充分显现出对生态农业发展与集约化生产管理的积极作用。

（四）转变休闲农业企业经营管理模式

我国现有的休闲农业企业组织管理模式多样，包含了个体农户、农户+农户、专业合作社+农户、公司+农户、股份制等等。但不论哪种组织形式，其产品的涵括面都比较齐全，企业与外部的协作极少，造成企业间竞争激烈，企业的投资回报率不高。为实现休闲农业企业的投资回报最大化，应优化生产要素与资本的组合，加强企业间的协作。资金雄厚的大型企业可采用虚拟经营模式，主控核心技术与市场推广，中小企业则采用利基经营等模式管理休闲农业的生产、运输等环节，有效利用社会总资源，实现边际私人效益与边际社会效益的同步最大化。

结论

休闲农业发展适应了我国新农村建设与农业结构调整的需要，对农民增收、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产生了积极影响。由于我国休闲农业经营主体多为农户，生产经营方式粗放、管理技术落后，使得生产要素与资本难以实现最优组合，生产对外部环境的不经济性也较明显。为此，转变原有生产经营方式，通过集约化经营促进休闲农业可持续、健康发展将会是今后的重要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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