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去了,小桥流水、车辙春泥?
晨雾中我把旧路寻觅。
抬脚跺一跺柏油马路,
欲唤出路面下儿时的记忆——
曾同挖野菜的小伙伴们,
跑着看七寸步犁第一次下地。
猛听村口吐出一声春雷,
才看到“机耕路”牌朝霞般艳丽。
屋后桑榆树,房前葡萄架,
“恐富”年月都被割了“尾巴”。
当年家信装给我的乡容,
是满面愁苦,一头秃痴。
扑进娘怀不禁破涕为笑,
喜见茂密青丝重新萌发。
植树节犹如青春的使者,
送春风又绿万户千家。
小侄子的提问使我大为惊奇,
——麦克为啥能生活在海底?
我的表情让他疑惑不解:
“难道你们城里没电视机?”
入夜,他缠我一起去到队部,
一路唠叨今晚该演哪集。
啊! 世界夜夜来农家做客,
穷乡僻壤从此再不偏僻。
炊烟湮没了落日半轮,
暮霭浮回赶集的人们。
携走早霞的背篓、竹篮,
装回一个欢乐的黄昏:
猪娃的叫唤关进西院,
半导体新声溢出东邻;
拉化肥的铁牛归来最晚,
库房前卸下月色如银。
会计室热闹的算盘声,
一夜叩着全村的门窗。
在小姑娘的睡梦里,
像缝纫机在扎花衣裳;
在小小子儿的呓语中,
变成除夕的鞭炮劈啪响;
不眠的大人却似听檐间春水,
一滴滴,融尽心头十年寒霜。
柳荫下曾抱怨水车太慢,
折根柳条催老牛快转。
水戽斗上个心海中的幻想:
养条鲸鱼将水喷出地面……
为寻童心重访田间古井,
漫空水雾遥把视线遮断。
井台上忙找驭鲸的能手,
哈,喷灌机手竟是看水车的同伴。
蝉脱壳了,甩掉一张空皮,
歌唱着向高高的树梢爬去;
他长大了,却剪不断脐带,
多年连结着地主的母体。
只知道用汗水洗白血统的遗污,
从不敢想到爱的权利。
今天,参加他青春迟暮的婚礼,
愿喜泪不再溅起痛苦的涟漪。
1980 年
砸锅炼钢时惟独它“漏网”,
好用来弥合砸碎了的思想。
一声声扣成无形的锁链,
把劳动的手脚往一起捆绑。
联产计酬终于将它解职,
留给后人看那锈蚀的时光。
总算甩掉粘手的钟锤,
队长说:再不当撞钟的和尚。
1980 年
除草剂卸在队部大院,
除去满村多少腰疼腿酸。
人们一窝蜂去看稀罕,
惟独他打磨起生锈的锄板。
老伴刚骂声“榆木疙瘩”,
他回道:“你才见识短浅;
老汉为村史馆磨面镜子,
好让旧貌照出新颜! ”
1980 年
曲曲弯弯仍是旧日模样,
它曾是故乡的辘辘饥肠。
吹胀的产量把村子饿瘦,
乌纱帽下的瘦脸却打肿充胖。
谁愿继续小路上的愁叹?
——似咕咕肠鸣让人心慌。
看,包产小灶使它初见膏粱,
正为贫瘠的土地输送营养。
1980 年
与普罗米修斯早在神话中相熟,
见到他却是在故乡村头——
革新组的青年正调试太阳灶,
不是盗,而是遥将火种摄收。
祖辈相传哮喘的风箱,
将歇息它多年疲累的咽喉。
陡忆起童年背着柴篓,
冬野上拣高粱茬的时候……
1980 年
浴池里顽童开了水战,
溅起嗔骂和笑声一片。
队里的澡塘第一天开张,
门前犹如赶庙会一般。
外边喊:快点,让咱也洗洗多年晦气!
里边应:别急,得洗出一个崭新容颜!
纷飞的雪花织块硕大的浴巾,
为火爆爆的冬村揩着热汗。
1980 年
几枚红叶漂来一片秋光,
溪桥下农妇洗菜正忙。
傍崖新搭一爿茅店,
炒勺敲出阵阵野味浓香。
“夫妻酒家”一块招牌,
拴住运山货的大车小辆。
进去尝尝新酿枣酒吧,
一杯浇退袭人的秋凉。
1980 年
绣球似的落日逗出条条火龙,
闹元宵游向不夜的县城。
引路的高擎“富”字绣球,
条条巨龙昂首竞奔前程。
三里五乡汇一道灯河,
重现多年不见的奇景。
听远近的鼓声如惊蛰春雷,
蛰伏的农村正似群龙腾空。
1981 年
过去断不了拌嘴吵架,
“穷”把两口子挑拨成冤家。
听说二人如今胜似新婚,
下工路上正好看到他俩。
妻子顺手掐朵野花簪上,
丈夫说:老来俏,不怕人笑话。
我知趣地赶紧放慢步子,
谁知人家往下嘀咕些啥?
1981 年
杏黄时节新麦登场,
看树守场是一群大娘。
青壮从金海淘座金山,
她们把金丝抽在手上——
麦秆儿趁潮正好编织,
县外贸早送来时新图样。
时而吆喝杏林边的顽童:
“是酸是甜你们倒想先尝……”
1981 年
赤日把溽暑灌满村巷,
冷冻房向全村流送清爽。
村童第一次见到冰棍儿,
争论着树上结还是土里长。
笑煞趸货的大爷大娘,
“它是长在副业这摇钱树上! ”
串村走乡试一试嗓门儿,
叫卖声凝一路六月轻霜。
1981 年
灼红的夕阳没入村外塘面,
水沸了,翻得浪花四溅。
一尾尾金鲤似刚刚出锅,
暮霭是飘着鱼味的炊烟。
光屁股娃娃采来荷叶,
让鱼宝宝盖着绿被睡眠。
老渔翁揩汗抹一脸银鳞:
“嗨,明儿早市抢卖个新鲜! ”
1981 年
从苇乡来了端午节的信使,
把绿色的传单撒遍村巷。
奶奶讲着粽子的来历,一条汨罗江悬在嘴上。
手捧粽叶儿的孙儿,
像初读一篇悼念文章。
曾有些时不知粽子的味道,
终又闻到那千古清香。
1981 年
走出车站,熙攘的人群里,
第一眼我就看见了你。
你手上不是沾雨杏花
(车中恰听了一夜春雨),
水灵灵,你比红杏更艳丽。
束束剑兰,迎风摇曳,
拂去我一身旅途倦意;
一根扁担,两只旧筐,
却挑着我沉重的思绪
向苦难的昨天溯去——
你父母不就是挑着这副箩筐吗?
一头是你,一头是破旧的行李。
凄风苦雨中,等待流民车皮,
那时,车站也是这样拥挤。
抚着你头的,是含泪的焦书记……
就让这记忆留在昨天吧,
像断线的风筝,跌落在污泥。
姑娘,你是迎客的春的使者;
虽然那兰花刚抽出一丝嫩绿,
但毕竟是充满生机的春的信息。
1982 年3 月24 日于河南兰考
衣衫褴褛的兰考,
曾扛着讨饭篮,将足迹
深深地印在全国人民的心里。
破旧的篮子里,
盛回一个“要饭县”的
沉甸甸的名气。
今天,我循着它昨天的脚印而来,
只见他那一脸菜色
已被两颊红晕遮蔽。
再也听不到饥肠辘辘。
村村红砖青瓦的新房,
为它穿一身鲜亮的春衣。
为什么,那座旧庙的泥墙
仍似土布衣衫,迟迟不肯
脱下县委疲劳的身躯?
走进这全县的心脏寻找答案,
一件六十年代的往事,
突然闯进我的记忆。
那是句泪渍至今未干的话呀——
“他心里装着全县人民,
惟独没有他自己。 ”
是的,焦裕禄早已离去。
但是,这小院,这土墙,不正是他
没有停息的心室和心壁?!
因此,古朴的旧庙哟,
我愿把这支虔诚的赞歌
毕恭毕敬地唱给你。
愿歌声撩开兰考崭新的衣襟,
让大小衙门里的要员
都来看看这不起眼的“庙宇”。
1982 年3 月25 日于河南兰考
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你
——县委书记的家。
莫不是风沙迷了眼?
我揉了又揉,眨了又眨,
依然是土墙小院,村巷狭。
一位农家大嫂迎出门,
你介绍:这是孩子他妈。
她刚从责任田归来,
正伺候满院子鸡鸭。
见客来,忙把一身土拍打。
到邻家借来几只小凳,
——你屋里没有靠背椅和沙发;
小饭桌上倒几杯开水,
——你也没有圆桌、茶几
和中华香烟、龙井茶。
我诧异,我惊讶,
“县太爷”府上不见一丝豪华。
凭你偌高权位,竟无些许“办法”?
曾见多少大大小小“土皇上”,
深宅大院,不动手便送来了“现代化”。
我惊叹,我艳羡,
谈富说甜你敢海口自夸——
你的心扉,是户户社员的存款折,
你的胸怀,是家家新房的档案匣,
你的贫屋,装着全县的致富规划。
从你家我带回一个梦:
焦书记正踏勘风口、流沙:
他亲手栽下一棵泡桐苗,
抗风拒沙,转眼又高又大。
一夜,我徘徊在泡桐树下。
1982 年3 月27 日于河南兰考
笼屉般的责任田揭锅了,
将炊香灌满他的厨房;
盐碱变成雪白的馍,
热腾腾,摆在冷落的饭桌上。
咀嚼着崭新的生活,
为什么那样难以下咽?
分坐两旁的小儿女,
是两颗泪珠,在他眼角闪亮。
野菜锅里,多少年
熬着苦涩的时光;
冷酷的岁月,冻就他
一副铁石心肠。
每当孩儿问起娘,他总将一层冰霜
覆盖起妻子出走的真相:
“她死了,死在那
永远走不出去的沙荒……”
今晚月儿真亮,但缺着半边,
他抬起泪眼望望;
桌上饭菜多香,却空着一面,
他低下头来暗想:
“我那苦命的妻啊,
如今你流落在何方?
这第一顿可心的团圆饭,
你该回来尝尝。
“不怪你无情无义,离夫抛子,
留下仅有的一把薯干,离去时不声不响;
只怨我五尺大汉,捆绑手脚,
眼巴巴看着你背井离乡……”
懂事的孩子摆上第四副碗筷,
他的嘴唇发抖了,
终于进出那个凉透了的希望:
“回来吧,孩子他娘! ”
1982 年3 月26 日于河南兰考
早没有了,枯藤老树昏鸦,
都化为“大寨田”里的荒沙。
却喜又见,小桥流水人家,
炊烟新起,焐暖冷落的山峡。
包山户正从苗圃抽出支支绿笔,
再不会画出,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好借如水月光,
到明晨,浇得绿遍山崖。
l981 年
不再用钟绳牵拽大呼隆的脚步,
顶三星出村的是队长、支书。
田垄好像乐曲的谱线,
两张锄是新添的音符。
“咱包的田要做出个样子,”
“是呀,得让社员们心服口服。 ”
参加劳动的高调空谈多年,
今天终于拉开了序幕。
1981 年
两山花香在深谷中流溢,
汇成一泓淌蜜的小溪。
专业承包请出能工巧匠,
用蜂箱筑一道拦蓄的长堤。
蜂群将春光围猎进蜂场,
在表格般的蜂巢比赛战绩。
甩蜜机哼一曲伤旧小调:
生活的蜜源曾白白流去……
1981 年
塘边垂柳照着明镜,
借如梳的弯月静静梳头。
把浓荫里情侣的悄悄话,
也梳理得月光般轻柔。
一如荷叶下偎依的对对鸳鸯,
不再被“换亲”拆得两下分游。
近处瓜园,将夜色也熏得熟透,
该收获了,谁还为强扭生瓜发愁?
1981 年
麦收时节,一片小麦独立黄昏,
主人卧病,更兼天边陡起乌云。
几十道镰光抢在闪电之前,
刈除了病榻上焦虑的呻吟。
有人说责任田播种的是自私,
那么收获的怎是金子般的心?
陡然,我想起涅克拉索夫笔下
《一块未收割的田地》的主人。
1982 年
莲沁清风,送出一叶扁舟,
满塘荷香醉落一天星斗。
打桨拨云的是二莲,
撒网捞月的是大牛。
姑娘嗔怪小伙儿莽撞,
把一面银镜摔碎在船头。
载一船碎银泼啦啦靠岸,
且把缆绳儿系上垂柳。
1983 年
蝈蝈操着青秫秸的琴弦,
仍弹着打伏击时的歌谣。
只是银亮的铝盔和手中的管钳,
换下了羊肚头巾和三八式刺刀。
在这昔日抗战的绿色营帐,
井架崛起了新时代的骄傲。
听接班路上仍奔腾着那支战歌:
“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
1985 年
小孙子开车跑外搞运输,
悄没声拉回个城里媳妇。
杨柳细腰,细皮嫩肉,
挑不能挑,锄不会锄。
咱庄稼人的本分就是能吃苦,
找媳妇从来讲的是五大三粗。
如今这世道啊,
实在叫人糊涂。
1990 年
浓浓的秋色将归途遮住,
茫茫青纱中若船迷津渡。
儿时记忆却似归林的小鸟,
早没入那片绿岛般的烟树。
枝叶间俯瞰老街旧巷,
疏篱上轻唤父兄大叔。
人耽迷途,暗自恨老大还乡,
归心似箭,已串遍家家户户。
1995 年
村头杨柳如帚似掸,
除却一身风尘忧烦。
匆匆的双脚不由敛步,
轻轻走回珍存的童年——
离家时行囊装满未来,
只好把它寄托给故园。
不相识的儿童何须相问?
我就是你们当中的一员!
1996 年
也许,这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小如邻家探过来的枣枝上
米粒般大小的花蕾——
黄昏,隔墙闪过来几句话,
那么平常,我却像在渐暗的墙隅
拾到一串光灿的珠贝:
“孩儿他爹,老青叔病了,
你帮他浇浇拔节水。 别急走,
顺便带上咱使剩的化肥……”
枕着这亲切的乡音,我失眠了。
一夜,麦垄间无声的细流,
暗暗淹湿了我的心扉。
清晨,那枝带露的枣花开了。
我贪婪地嗅着,第一次发现:
她虽不媚人,却有忒浓的香味。
1984 年
你这甜蜜蜜的娇闺女,
来自南美洲,毅然改变了国籍,
居然嫁给千里中原上
这块有名的不毛之地。
这,不由得使我要探索一下
联起这万里姻缘的奥秘。
莫不是因为“兰考大爷”,
如今不再八方求乞,
而终于认识到:讨饭篮
抚不回社会主义?
要么是这里的“气候”,
从此结束了不寒而栗,
责任田里萌生的热情,
使冰霜般的盐碱渐渐溶去?
(如果不具备这起码的条件,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以身相许。 )
大路上运着,一车一车,
阡陌上摆着,一袋一袋;
麦田是棋盘,一格一格,
尿素是棋子,一排一排。
大包干,真格是棋逢对手,
责任心,暗自里对弈比赛。
把去年存折上攒足的信念,
取出来撒进了各自的地块。
施肥姑娘,把雪白的浪花,
扬起在静悄悄涨潮的碧海;
看水老人,不时弯腰拔草,
芟除每一须争水肥的根脉。
华北平原,这棵旱透了的瘦苗,
正在责任田里复壮、拔节、抽苔。
我屈指算着节令,芒种时
再来看它金碧辉煌的丰采。
1982 年
醒来的村口打一个呵欠,
将一缕早霞撒向成熟了的土地,
——古老的乡路上,
奔驰着几辆玫瑰色的轻骑。
一路上,“嘀嘀,嘀嘀”,
惊哑了,秋虫儿唧唧。
电镀尾座上,
一个鲜嫩的初秋
装在金色的竹筐里:
着红挂绿的番茄、黄瓜,
顶缨带皮的青穗玉米。
多么新鲜呵,如同海市幻景
陡现在荒沙茫茫的戈壁;
土路上留下的轮迹,
证明我决非在杜撰“诗意”。
可是,更令人惊奇的是
这里竟看不到一丝惊奇。
只有两个赶集的老人,
搭讪着淡淡说了两句:
“嗯,这东西倒是快哩,
进城半晌能跑两趟,
一天抵赶一个月大集。 ”
还有一伙下地的姑娘,
交头接耳小声嘁嘁:
“开到城里大马路上,
让那些喇叭裤少爷看看,
咱新农民怎样吐气扬眉! ”
在城市车流里游惯的我,
却惊奇地目送轻骑远去。
远去的还有我神驰的遐想——
恍惚间忆起天安门的观礼:
方队前那开路的先导摩托,
不也是这样威武而神气?
此刻,先导队已经出发,
该是去向祖国报告
阔步前进的农村
准备受阅的消息。
1982 年
乘着新置的“手扶”,
他又走上旧路,
从一望无际的平原,
向着太行深处。
他回头望着——
乡园渐渐模糊,
依稀见妻子站在村口,
怀里娇儿
正把小手挥舞……
使劲揉揉老眼,
揩尽二十年迷雾,
——眼前,驾铁牛的儿子,
已是五大三粗;
此时,留在家里的老伴,
该正忙着饲鸡喂猪。
他屏息听着——
“突突,突突……”
倏地,音调变了,
“吱吱,喽喽……”
“叫蚂蚱”车子的独轮
碾下的记忆的辙印,
霎间变得那样清楚——
一车柿饼、核桃,
满脸灰尘、汗珠,
从大山里推出座小山,
送给平原上千家万户。
他凝神想着——
那把专政的铁扫帚,
竟把他扫进“四类”的队伍,
投机倒把的罪名,
压裂独轮车的轱辘,
游街批斗,吱吱喽喽,
撕心裂肺,如哭似诉;
推回一车浸泪的屈辱,
忍向破车挥起利斧……
身子猛然一顿,只道斧落,
却是铁牛刹在山麓。
“孩子,莫要问我;
哪里还见旧日路途?
再不怕愁结羊肠小道,
这柏油新路,你就只管加速! ”
1983 年
急匆匆唤住司机,
情切切弃车而行,
一头扑进这熟悉而又陌生的
葱郁浩淼的乡梦。
烽火中在这绿海里降生,
从小随父辈学习“游泳”。
我听到青纱帐深情的呼唤:
来吧,重新试试你的“水性”。
童年的阡陌仍在心田纵横,
为什么竟找不到旧日路径?
艰难地寻觅着记忆的欢乐,
打捞起的却是愧疚的沉重:
战争虽然已折戟沉沙,
不应锈蚀的是鱼水之情;
谁若忘记了那载舟洪波,
这汪洋照样会使他灭顶!
1995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