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芳
香港作為國際金融都市,自9月28日於旺角金鐘發生佔中事件,至今持續近一月,引來全球各界的關注和追蹤。事件儘管自爆發的一刻開始,已被中央政府和香港特區政府定性為非法群眾事件,但經過“9·28”多場驚心動魄的胡椒噴霧和近百枚催淚彈射向示威人群的推波助瀾,註定性地把“佔中”事件搬上香港政治舞臺。
“佔中”牽涉層面之廣,持續時間之長,早已超出任何界別的控制。到底誰對誰錯?似是而非?亦或大是大非?這一連串的問題和思考,都讓港人和國人思考不停,一海之隔、同為特區的澳門人豈能置身事外,是隔岸觀火,還是幸運澳門未能受到波及?……
本刊記者帶著一連串的疑問,訪問了澳門一國兩制研究中心許昌教授,以及理工學院婁勝華教授,與廣大讀者分析香港“佔中”背後,以及“佔中”是否會影響澳門等問題,聽聽這些學者對此有怎樣的看法。
佔中對香港的影響
不可避免
香港回歸17年來最大也是最有影響的社會運動,莫過這次的佔中事件。由於“9·28”事件中警方向示威人士狂噴胡椒噴霧,示威者手中的雨傘成為唯一的防禦道具,竟令一把黃色雨傘成為佔中運動的鮮明標誌。有社會意見稱之為醞釀二年之久的“雨傘運動”,外國傳媒更以“雨傘革命”來形容這場佔中運動。到目前為止,關於佔中的定性,自中央到香港政府,佔中者、反佔中者和香港民眾,以及全球媒體都是各有各說,更夾雜著各種爭議不斷。
佔中運動以違法抗命方式霸佔道路,目的是希望喚起港人的醒覺,爭取“真普選”,牽涉到的不僅是“佔中三子”、學生、民眾,還有背後的學團和激進團體,無論是佔中與反佔中者,還是社會與家庭,民眾與警察之間的關係....都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分裂,並在擴大且深化。
長期研究澳門政治發展和香港社會的許昌教授,在與記者談及這場佔中運動時說:“到現在為止,佔中最直接的後果,就是造成香港社會的分裂,包括政治取態、法治、社會公義、未來社會發展方向,這些是非常明顯的。”
許教授接著又分析指,佔中背後有非常複雜的社會背景,很難用一二句話能說得清楚的,實際上是長期矛盾積累造成的。其一,長期以來,中央和特區對基本法有不同的理解,比如中央認為:“‘一國兩制、高度自治是國家恢復行使主權,對特區事務有全面管治權的基礎之上,授權予特區在管理地方事務上高度自治”。但在香港卻被曲解成了:“所有事務由地方自治,尤其政治、生活、行政、立法、司法等”。另一方面,西方民主觀對一部分香港人有強烈的影響,有人想突破“一國兩制”這一制度安排,希望排斥中央的管治力量,所有香港問題由香港自己解決,但中央又不容許香港出現這種傾向,尤其是借助外來勢力分裂國家的行為。
佔中以來,香港社會割裂,經濟停滯,國際形象大跌,日益顯現這是當下的現實。佔中事件對香港的影響有多大,估計無人能說得清,在婁教授看來,如果事件能和平落幕,相信影響不至於那麼壞。如果採用一種武力的方式解決,那影響就比較大了,比如會造成一種社會的撕裂,而佔中和反佔中者更加對抗的情緒,甚至導致一些人長期的對抗,還有可能導致從政治之外到政治之內的長期對抗,如立法會有很多泛民的議員,就有可能杯葛政府立法的通過,最終造成整個香港的管治沒辦法走出困境。
此外,很多人都明顯感受到,“佔中”的影響似乎早已波及到澳門,自十一黃金周之後,澳門各大旅遊景點的人流明顯稀少,不過奇怪的是,政府公佈的統計數據,仍然顯示旅客數量沒有減少。對此,婁勝華教授和許昌教授在受訪時,一致地表示很奇怪。許教授就談到,經濟方面,若香港因佔中事件而出現一定的經濟波動,對澳門經濟的影響恐怕不如想像中那麼大,不過若香港遊客減少的話,倒是可能對到澳門的遊客有所影響。這是客觀現實。婁教授告訴記者:“我覺得直接有影響就是港澳遊的那部分旅客,特別是團客方面,內地停了到香港遊的團客政策,澳門的團客也就減少了。但是我們看到的基本現象就是,僅僅從之前的黃金周來看,旅客並沒有減少,可能結構發生了改變,自由行增多了。對澳門的旅遊是有影響的,加上博彩連續下降,但是佔中間接影響是有的。”
同時,也讓婁教授比較留意的是佔中對香港經濟的影響。他告訴記者,“內地到香港旅遊的團客停止了,對旅遊、零售商業和一些餐飲的影響已經可見,所以經濟方面短期的影響很明顯。香港作為一個國際金融中心,從前陣子的股市在下跌來看,如果‘佔中不能和平解決,甚至出現暴力的情況,這對經濟的影響傷害是更大的,也是長期的。”
暴力清場 不可能發生
關於如何看佔中事件預期的收場?婁教授表示,從發展的態勢來看,有緩和的跡象,但是不是能夠很快的結束,就很難說。“據香港民報的民調,有七成的人不讚同這個時候就撤離現場,而且甚至要提出將行動升級。所以如果是民調是準確的,這就是比較麻煩的事情,意味著時間會拖的比較久,運動的性質會發生轉變,一旦是發生暴力流血事件,哪怕不一定是警察介入,即便是黑社會介入進來了,或者是佔中與反佔中者之間發生了衝突,這就會造成事件向不好的方向發展。”
有人擔心佔中很有影響力,即便把主場清理了,還是會有其他的被佔領。對此,婁教授表示認同,“我是擔心有沒有足夠的警力去處理,另外會不會處理完了,示威者又開始重新佔領,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有觀點認為警察是一個維護社會治安的工具,這個說法我是讚同的,但是警察不能解決政治問題,否則以後長期有社會不合作,整個香港的法律也陷入困境”,他不無擔憂地說。
在婁教授看來,解決香港政治危機,應該通過對話的方式,和平地達成共識,讓佔中隊伍主動的離開,而不是採用暴力清場的方式。若是採用暴力清場,一方面是擔心社會情緒的激化,另一方面是清場完了之後,再佔領那怎麼辦。他進一步總結說,我覺得看最後怎麼收場,如果是通過對話方式能和平收場,參加對話的人不能代表全部的佔中者,只能代表大概60-70%的佔中人,這個是非常可怕的地方,所以呢,最後可能即便是通過對話的方式解決,總是有一部分人完全遊離在這些領導之外的。對於這些人,我想最後可能要用適當的武力來平復,但是最好範圍越小越好,暴力的程度也越小越好。endprint
而在許昌教授看來,佔中是香港內部長期矛盾和經濟結構本身存在的矛盾的一個集中爆發,年輕人看不到未來,學生用公民抗命式的方式來衝擊法制、社會秩序以及他人權力,來要脅特區政府。“目前佔中這種持續糾結,不可能一天可解決得了,大家都在比耐性,比誰先出錯,我自己是覺得‘佔中一定會向好的方向發展的。”許教授總結道。
香港之亂給澳門一個借鑒、教訓
在談到佔中是否會對澳門社會帶來影響問題時,許教授也表逹了非常理性的觀點。他說,澳門人看到香港“佔中”亂象,會更珍惜當下相對安定的社會環境,當然也不排除有少數人會受到自由主義傾向的刺激。
許教授更是認為,澳門和香港有很大的政治環境和利益格局不同,澳門社會穩定、經濟發展和政治格局都有自身特定的基礎,澳門整個社會基礎建立在特定經濟產業結構上,中央特許澳門一地開賭,賭場成為勞動就業及GDP增長的主要動力,還提供給政府八成以上的財政收入,用以供養澳門社會非常高的社會福利體系,這就使得澳門社會政治體制、經濟模式相對穩固,沒有出現更多的獨立知識分子,也沒有更多NGO,更沒有中產階級發出獨立個性社會聲音,目前是看不出未來會產生顛覆性的改變的。
同樣,婁教授也認同,在佔中剛開始的時候,是有影響的,比如10月1日,在澳門有個聲援香港“佔中”的活動,但之後隨著佔中運動的發展,一部分的聲援者也看到這樣長期搞下去對社會是有害的。“如果佔中到最後,不可能讓全國人大撤離8月31日的決定,也不可能改變目前香港現有的政治發展,那麼我覺得給澳門一個借鑒、教訓。看佔中如何收場,如果是一個非常對立的方式,特別出現流血事件,我想澳門的心態又會發生變化。如果是一個和平對話的收場,可能就是前面講的影響。”他接著分享道。
記者問及“佔中”是不是從某種意義上來看澳門很和諧呢?婁教授這麼回應:“某種意義來說,香港佔中整個社會秩序受到嚴重影響,居民的生活也受到了影響。相對來說,澳門的政治生活比較平靜,是可以這麼講的。”同時,婁教授還覺得,具體問題要具體分析,當然不希望像香港佔中的運動在澳門發生,第一澳門居民不希望,第二澳門也沒有出現的條件。他進而澄清,“但是不出現類似香港佔中運動,並不代表澳門的和諧就是沒有問題和矛盾的,當這些問題和矛盾持續積累,長期沒有得到解決,一旦有了導火索就會爆發。所以不能說澳門沒有佔中就沒有矛盾,比如一旦遇到離補法案這類事情,就會突然爆發。”
如許昌教授所言,佔中是香港內部長期矛盾和經濟結構本身存在的矛盾的一個集中爆發,年輕人看不到未來,學生用公民抗命式的方式來衝擊法制、社會秩序以及他人權力,來要脅特區政府。而在澳門社會而言,同樣也和香港一樣存在著內部長期矛盾和經濟結構本身存在的矛盾,而且隨著博彩業繼續擴張做大,成為社會長遠的隱憂。如此發展下去,會否有爆發類似佔中運動的一天?值得深思。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