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棋一步

□平 之

悔棋一步

□平 之

老曾在公园里摆象棋残局。挑战者要下赢了，老曾给对方5块钱，要是输了，就给老曾5块钱，和局则互不相欠。

这天中午，来了一个长头发的男青年，左手臂上文着一个穿了箭的心形图案，胸前吊着一块碧绿的观音玉坠。男青年低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残局，对老曾说：“我加大赌注，500块，你敢跟我下吗？”老曾定定地看着他胸前的那块玉坠，说：“可以！可如果你输了，我就要你胸前的玉坠。”男青年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

老曾执红，男青年执黑，两个人当下就你来我往下起棋来。周围的人都纷纷围过来看。

下了一会儿，黑棋几乎被红棋逼到绝路，三步之内必死无疑。男青年眼睛看着老曾，咬牙道：“老头，你确实很厉害！可是你敢让我悔棋吗？只悔一步，你敢吗？”老曾看着男青年的眼睛，想了想，然后斩钉截铁地说：“行！”

男青年悔棋之后，棋局突变，老曾勉强撑了十几步之后，只好认输。

老曾对男青年说：“我没有那么多钱，你跟我回去拿可以吗？”男青年看着老曾，忽然吼道：“你可别想什么阴招，我可不是吓大的！”周围的人都替老曾抱不平，几个小伙子把老曾护在中间。老曾把小伙子们推开，诚恳地对男青年说：“像我这样出来摆残局的，谁拿着那么多钱出来啊！你要相信我，现在马上跟我回家去拿，保准一分钱不会少你的！”男青年想了想，勉强答应了。

老曾带着男青年回到家，给他倒了茶水，说：“你先喝杯茶，我打个电话，然后再给你钱！”

男青年一边喝茶一边观察老曾。只见老曾拿起电话，拨了一会儿说：“怪事！占线！”他放下电话一会儿又重拨，还是占线。反复十几次，老曾摇了摇头，进卧室里拿出500块钱，坐在青年对面，问：“小伙子，今年多大了？钱我不是拿出来了嘛，你还怕我不给你啊？我想跟你聊聊。”男青年挤出笑来了，说：“我确实有点紧张，我今年25岁！”老曾说：“你的棋下得很猛，看来没少用功！我老头子干不了别的事，才摆残局赚点生活费！可你年纪轻轻，该找点事做做，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啊！”男青年摇了摇头，说：“阿伯，要是能找到事做，谁还会东游西荡？可工作不容易找啊！”老曾看着男青年，说：“要是我帮你找到工作，你做不做？”男青年听了一喜，连忙说：“做！怎么会不做？”

老曾站了起来，去拨了个电话。电话很快通了，老曾说了一阵，放下电话，回来把500块钱给了男青年，说：“工作找到了，有一个汽车修理厂的老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了你是我侄子，他就答应了，叫你去洗车，有空再学修车！包吃住，每个月工资暂定2000块。如果你愿意，我现在马上带你去见他，你干不干？”

男青年听了这些话，一下子感动得泪花直打转，说：“好，好！”

男青年名叫曹靖。两年后，曹靖不但学会了修车，成了这个修车厂的骨干力量，而且还与一个叫张燕的姑娘谈起恋爱，结婚了。

结婚当天，席终人散，曹靖把老曾请到室内，然后夫妻俩双双给老曾下跪。曹靖说：“阿伯，没有您，就没有我曹靖的今天啊！我原来干的可是偷鸡摸狗的营生啊！”

老曾连忙把他们扶起来，对曹靖道：“别这样，你们这大礼我受不起！不过到了今天，我也该把你胸前的这块玉坠拿回去了，这是我和老伴谈恋爱时她送给我的！”

曹靖吃了一惊，摸了摸胸前的玉坠，说：“这块玉坠是您的？”老曾说：“没错！那年7月的一天，在11路公共汽车上，因为天气太热，我光着上身坐车，脖子上吊着的正是这个玉坠。忽然，一个小偷扯断绳子，抢走玉坠。你和我下棋那天，我看见你戴的玉坠和你手臂上的刺青，知道那个小偷就是你。其实那盘棋你根本就赢不了我！所有的残局，按正确的步骤走，双方最后只能下成和棋。可是只要你错了一步，我就能够赢你！你提出悔棋时，我想到就算赢了你，你也不会把玉坠还给我，所以才让你悔棋，目的是想把你带回我家，然后再报警抓你，可那时辖区派出所的报警电话老是占线……”

接下来，老曾的话不说你也能猜得到了。老曾就在拨电话的几分钟内，看看这个年轻人，心中豁然开朗了：既然已经让他悔了一盘游戏的棋，为何不能让他悔一步人生的棋，挽救他一次呢？毕竟他犯的并非大罪。

于是老曾想到了开汽车修理厂的那位朋友……

（原载《文摘周刊》2014年7月12日 福建吕丽妮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