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外二首）

蓝紫

路灯（外二首）

蓝紫

天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照耀着湖畔打太极的老翁，摆夜摊的乡下夫妇

照耀着呢喃的情侣，他们一个来自湖南

一个来自四川，在路灯下坐着

像一对贫寒的麻雀

路灯照着他们蓝色的工衣

也照着他们流浪的青春

秋天的夜真荒凉啊，露水悄悄爬上枝叶

打太极的老翁回去了

摆夜摊的乡下夫妻，儿子在背篓里睡着了

路灯还是那样昏黄，挂在他们头顶

他们在偎依，在拥抱

舌头绞在一起，亲吻

吃着这辈子最好的光阴

蜘蛛人

蜘蛛人不在科幻片中，不在童话中

蜘蛛人叫老孙，今年47岁，常用绳子拴在腰上

从高楼上把自己悬在半空中，仿佛一只蜘蛛

悬在人世的深渊，头顶灰蒙的天空

脚下是来往的车流和斑斑点点的人群

一根绳索，轻易吊起了他的整个人生

在楼房间穿梭，仿佛一只飘摇的灯盏

不知什么时候就灭了，不知什么时候

才能回到生养他的土地，在这座城市中

虽然生活了多年，却从未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用滚刷擦拭着玻璃

但内心的灰尘从未拭去

玻璃印出他的剪影，额上深深的皱纹

每一道都是时间的暗伤

也映照出他咬紧的牙根，满面的灰尘和汗湿的衣衫

他开口讲话，是来自湖南某县一个村庄的老孙

当他沉默，便是一片落叶，一粒灰尘

高跟鞋

她把烟放进嘴里点着

随烟雾袅袅升腾的，还有长久积淀的空虚

缀满金色亮片的塑料手提袋里，装着口红，粉扑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生存的面具

卷翘的假睫毛，玫瑰红的唇彩，摇曳着光芒的耳环后面

是病患中的父母，寒窗下的弟弟

她穿着黑色的抹胸裙子，半悬着大奶子

扭动结实的臀部

在这里，她主宰不了自己的身体

但能改变家庭的命运

修长的腿，曾经赤脚踩过田野，草地

如今套在白色的高跟鞋里

尖细的跟仿佛要扎进男人们的心脏

多少个深夜，她走在酒店狭小但辉煌的走道里

眼里闪着欲望和希冀的黎明

当太阳出来，她踩着高跟鞋回来

闭上疲惫的眼睛

所有的路途就都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