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永东
我试图触及沙的核心,终归虚弱
茫茫四顾,只有沙,这庞大的集装箱
除了承载死亡,也许还能运送一弯
不可思议的月牙泉和风筝一样的
天空,在沙峰之上,渺小,格外蓝
云动时,我听见沙的鸣响,在表层
是否也源自灵魂深处的呼啸?
沙没有灵魂。尽管死亡可以保存
生命中不可忘却的部分。尽管——
这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像我此刻不知深浅地行走于沙中
找不到平衡和方向。漫过脚背的沙
轻易漫过膝盖,上升的同时
只留下令人恐慌的无知的深度
排起长龙的游客,沿着沙脊向上攀爬
再从山顶飞速滑下。如此循环
我想起西西弗斯的石头,可怜的神
黑暗中滚动的绝望——
因为绝望,而拒绝生活的游戏,拒绝沙
把他引向快乐的终点
但这里是鸣沙山,一切都是柔软的
从敦煌依稀飘来的灯光,被沙海吸纳
夜光杯里,大漠的月色漾动
一饮……再饮……饮之不尽
有人反弹琵琶。沙在响。在自上而下的
风中,又仿佛来自死亡的幽谷……
只有祁连山,砥止西北一角的苍茫
雪随着山脉展开,打破了沉默
和黑暗之间的坚冰
风穿过河西走廊,没有任何味道
我感受到黑色的硬度和松弛的明亮
一如万物起伏,比我的内心更能保持本色
雪不断覆盖,堆积,难以承受地滑向
嘉峪关的春天。我大口呼吸,不敢动
一动,就可能滑向温软的江南
这时。那时。我都要面对现实和想象的
风雪交织。生活因此而增加份量
沙与石。粗粝与寒冷。想象一转身——
雪真实地降落。在戈壁上流动
沙漠不动声色地吞噬……干渴
但现实无从转身,雪只落在祁连山上
低温的高度。那些在我手心
融化的雪,都要复活,返回白杨树的绿芽
我只有空。神和雪,只在空中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