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

孙文斌

这次市教育局综合办要提拔一名副主任，且只能在综合办内部提。

消息传出以后，综合办那些人顿时群情振奋起来，谁都把综合办主任于得水说得比悼词还好听，这个说摊上老于这样的好领导不容易啊，人家处处想着咱们，事事为了下属，就是累死也心甘情愿，在所不辞。那个说老于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在他手下干一准没亏吃。大伙说得真就没错，别看综合办那几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于得水却把这几个人摆弄得团团转，全都玩命地为他效劳。老于有效的一招就是处处给手下争口袋，人心都是肉长的，老于这样为他们着想，他们哪能吃人饭不屙人屎呢？于是综合办就在于得水主任的领导下呈现出空前的团结，空前的和谐，连一点杂音也没有。于得水就有些得意地说：“我这个人是个福将，名字也吉利，我是鱼你们是水，没有你们我这条鱼也活不成。团结出政绩，团结出干部，若是咱们差点事儿，我也不好意思跟局长、书记那里要这个副主任的指标。”大伙就紧着点头，笑意写在脸上。

提拔一名副主任的事儿就在综合办内部那四个人中产生，综合办人员结构并不复杂，主任老于，秘书许小东，文档员吉姗姗，管理员年四海，车管助理张得利，其他那些人都是聘用人员和辅助人员，不够资格和条件。老于跟教育局的领导一商量就定下来了，不用搞得那么复杂，就在他们几个人中投票选上两个候选人，报上来就行，然后开党组会拍板定夺。于得水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特意把办公室这几个人召集起来，简明扼要地讲了讲投票提拔的事儿，说，这次就在咱们内部提拔，锅里碗里都是肉，千万别弄出不良影响，都要有点思想觉悟。大伙都说行行行，决不辜负主任的一片期望。老于就露出笑容说，这就好这就好，第一步是报名，希望够条件的几个人都报名，这是个难得机遇得把握住，你们也要有个积极态度；第二步就是在报名的人中间推荐两名候选人上报党委；第三步就是考核研究决定了。程序很简单，不像过去全局提拔干部那样又是笔试又是面试又是演讲的，太折腾人，咱们就简化程序，就地提拔。在场的人都齐说好，主任考虑得太到位了。

会后，那三个人都报了名，唯独秘书许小东没有报，许小东挺有自知之明，觉得跟那三位比，他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虽说自己的笔头子不错，大小材料写得不少也写得挺好，也算有点真才实学，但社会基础太单薄了点，脾气也挺大，不愿吃不愿喝，除了工作之外就乐意搞点创作，因此显得不怎么合群。再说了在教育局机关里，他是外来户，一点社会关系也没有，是五年前考公务员考上来的。虽说这次提副主任是个难得的机会，但对于许小东来说根本谈不上，怕是提三个副主任也轮不上自己，因此就没报名。许小东这一做法引起了主任于得水的强烈不满，特意找许小东深谈一番，老于死死盯着许小东问道：“小许，你说句真心话，我老于对你咋样？”许小东说：“挺好啊，处处关心我，若是你不帮忙，我哪会有今天呀？”于得水也算是许小东的恩人了，大前年结婚时正逢房子涨价，许小东手头那点钱根本买不起，老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老于的一个朋友是开发商，便找那位朋友给个内部价，帮着小许弄了一套，结果转过年就翻了一番。小许感激不尽，多亏于主任帮忙，要不永远也住不上楼房。于得水就不满地说：“对你挺好，那你为啥拆我的台？这次提拔副主任为啥不报名？”许小东就喃喃地说：“主任，我、我报名也只是陪榜。”“陪榜也得陪，有谁看笑话的也没有你小许看笑话的。”于得水下了死令。既然主任都这么说了，许小东还有啥话可说，虽说心里不太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把名报了。

于主任做事也真够高效率的了，把这几个报名的人叫到一块儿，让打字员制作一张选票，把四个人的名字写上，在他们之间选出两名候选人就行了。老于想得很好，他们互相选也只是走走形式，关键是党委把关定夺，即使出现矛盾也可以上交，但提拔的人肯定对他老于感激不尽。很快这几个人就画完了票，打开那四张票一看傻眼了，一人一票，谁也没画第二个人，不用说都是自己画自己一票。老于就哭笑不得，但脑袋瓜子一转有了主意，说：“刚才有个失误，没交代明白，每张票必须画两个候选人，否则无效。”重新画票，这下子可分出高低了，万没想到最没希望的许小东得票最多，四票，也就是说满票；人缘有点毛病的车管助理张得利得票第二，两票；神通广大的管理员年四海和风流多姿的吉姗姗并列第三，一人只有一票，不用说，那唯一的一票都是自己投自己的。

这太出乎于得水主任的意料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按理说这几个人当中，谁都有可能提拔唯独许小东不可能提拔，可这些人偏偏把票就投给许小东了。张得利这小子可是个不消停的玩意儿，年前出了一把事儿，与几个朋友喝多了酒找小姐，被人家抓了现行，多亏了老于出面解救，要不这小子非被机关开除了不可。这事也不知道被谁传出来了，谁都知道张得利这个丑闻，他若是被提上去了，那两个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于得水就觉得很难很犯愁，若是年四海和吉姗姗排在前两名就好办多了，局长、书记各自点过这两个人的名字，对此于得水也觉得这二位是最佳的人选，提谁不提谁都在预料之中。可是这样一来全乱套了。这戏怎么收场，于得水这个办事老到的人物也没了主意。思来想去，只好硬着头皮把那个画票结果报上去了。局长、书记问他什么态度，于得水就推皮球地说：“当初咱们不是定好了吗？选出两个得票多的考核上会。”局长、书记也没太多说的，就说：“先让组织部考核之后，再上会吧。”

许小东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次陪榜竟陪出个重点候选人。这太出乎许小东的预料了。

考核工作如期进行，考核一开始张得利去年底嫖小姐的事儿彻底曝了光，纪委专门派人到公安局一番调查取证，弄得满城风雨，张得利人不人鬼不鬼，只好主动找局长、书记和主任于得水说：“拉倒吧，别让我再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了。”虽说局长、书记对张得利不错，但事到如今也只好作罢，若是硬提的话，反响强烈，影响太坏，以后不好工作。这么一来，只有许小东成为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候选人了，看样子不出大的意外，许小东肯定会被提拔起来的。

许小东就有些喜出望外，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变形，让人看了眼气。在此之前，许小东当老师的爱人江明明没少抱怨，说他呆板，说他不活泛，除了傻干一气，再也没有别的本事。的确是这个样子，许小东不爱交往，就连过年时爱人让他到领导家走动走动，这小子也懒得去，还振振有词地说：“走不走动无所谓，反正我这辈子也看不到后脑勺了。”听说综合办要提一名副主任，爱人活了心，就很上心地对许小东说：“是不是你也跟他们争一争啊？”许小东却倔倔地说：“别白日做梦了，就是我们综合办的人提了一圈，也轮不到我许小东的头上。”许小东对自己的处境看得很准很到位。endprint

然而这一回真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考核工作进行完后，综合办主任于得水就意味深长地找许小东谈了一次话，那态度相当的忠恳：“小许呀，这一回你是看到光亮了，听我的没错吧，我就喜欢忠厚本分能吃苦能干活的人，我老于就是这个脾气，不能让老实人吃亏。”许小东越听越高兴，看来这一回提拔是十拿九稳了，就觉得自己前程似锦了。

许小东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了点，麻烦还在后头呢。自从他被列为唯一的候选人之后，许小东发现综合办所有的人看他的脸色都相当难看，似乎所有的人都是他的不共戴天之敌。许小东知道，若是凭关系凭实力凭资历，他根本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你瞧瞧办里那几个竞争对手吧，哪个都不是面捏的，人人都有三头六臂。管理员年四海手眼通天，去年局长一手抓的希望小学工程建设项目，竟有两座小学未被验收，不用明说，肯定偷工减料了，肯定吃了不少回扣。急得局长团团转。年四海这小子真有本事，为了使这两个希望工程建设项目顺利过关，打通了所有的关节，再次验收时，竟全部顺利通过了。人家可是为局长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物啊。在局里刚决定综合办要提拔副主任的时候，谁都认为最有竞争力的是年四海了。车管助理张得利更是个人物，利用职权没少贪占，这些年大钱没少搂，但人家可不是硬搂一个点，也没少给局长、书记送，一来二往跟头头脑脑关系处得像铁哥们似的，若不是因为丑闻曝光，肯定会跟任何人都有一争。那个风风流流的文档员吉姗姗，那可是局长、书记心目中的红人呀，这小娘子是典型的交际花，跟哪个头头脑脑都打得火热，时不时地被局头头指名道姓陪酒陪客，人长得好，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跟谁都配合得相当默契。这次决定提拔副主任时，局长、书记就暗示，最好是提拔一名女同志，这些年咱们局里女干部实在太少了。还用明说吗？分明是给吉姗姗争口袋。

千不该万不该，偏偏许小东上去了，那几个人能服气吗？能心里平衡吗？不给他整点事出来那才见鬼了呢。但许小东多多少少还有点自信，这些年来，自己从未干过什么破格的事儿，没有什么把柄握在这些人手里，他们还能翻起多大的浪？

许小东太大意了，太自信了，这几个能人哪能轻易地拱手相让呢？谁都变着法子折腾许小东，许小东连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就被这些人折腾得死去活来。

在正式上报许小东为综合办副主任的第二天下午，主任于得水就安排许小东赶快写一份教改汇报材料，说是明天一早省厅的领导就要听取局长的汇报，许小东接受任务后就赶紧列个纲，拿给局长、书记审。局长、书记看过之后觉得不错，线条挺清，内容充分，就让他按大纲准备吧。许小东打了一宿夜班，终于把这份汇报材料写好了，看了一遍，自我感觉不错。便把材料打印出来放在办公桌上，这时手机响了，是许小东的舅舅打来的，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姥姥出殡的日子，忙得差点忘了这件大事，赶紧给在同屋办公的文档员吉姗姗打个电话，麻烦吉姗姗来上班时把这份紧急材料转交给局长。吉姗姗很痛快地说：“你就放心吧，我肯定及时把这份材料交给局长。”许小东就急火火地赶去给姥姥出殡了。就在他跟随家人从殡仪馆回来时，突然接到了吉姗姗打来的电话，急切切地说：“小东，你的那份材料放在哪了，我怎么没找着呢？”许小东说：“就放在办公桌上了。”吉姗姗说：“我翻个遍也没翻着，实在不行你就赶紧回来吧。”许小东就打车往办公室里赶。这个时候汇报已正式开始了，许小东翻了半天也没翻着，就赶紧打开电脑想再出一份，可是电脑却怎么也打不开了，怕是染上了病毒。许小东急得手忙脚乱，局长脸色铁青，恨恨地瞪了许小东一眼，就那么干巴巴地口头汇报了。

许小东这才感觉到这事发生得实在不可思议，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啥也别说了赶紧采取补救措施，好在还有一份草稿赶紧边打边改吧，等重新打出一份汇报材料时，人家省厅的领导已经走了，许小东白忙活了。

主任于得水也没了好脸色，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许小东啊许小东，你小子吃了迷糊药了，哪能关键时刻掉链子呢？”许小东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不用说，肯定是那几个人做了手脚故意坑他，故意使他的坏。许小东就觉得很沮丧。按理说，他也没得罪过这几个人，平时对他们几个始终是客客气气的，就拿吉姗姗来说吧，她那位醋意十足的老公对吉姗姗一点不放心，动不动就跟踪盯梢，好几回都是许小东帮着解的围，最惊险的一幕就是那回陪客人喝多了酒，他和局长把吉姗姗搀扶到一个房间里休息，许小东很知趣地回家了，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他当然不清楚。然而当她的那位老公问起那天的经过时，多亏了许小东打圆场，要不吉姗姗的老公非跟局长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许小东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重重地躺在床上叹着气，爱人江明明却满不在乎地说：“别这么没骨气好不好，他们不是眼气吗？就让他们眼气吧，你站直了别趴下，非气死那些东西不可。”许小东听了爱人江明明的话多少有些宽慰，就说：“其实我也算是挺想得开的，发生这些事情都很正常，这个时候那几个人能不恨我吗，能不坏我吗？不恨我不坏我，那才不正常呐。”爱人江明明说：“只要你想得开就行，我给你提个醒，提不提无所谓，至关重要的是有个好心态，有个好心情。日子还长着哩。”许小东就感激地说：“真不愧是我的知心爱人，还是你理解我，我听你的。”两人就像当年热恋时那样紧紧拥在一起，许小东的身上就充满了阵阵的暖意。

过了没几天，在一中教学的杨程程突然哭哭咧咧地跑到了许小东的办公室里，进门就泪流不止地说：“许哥，我没法在一中干下去了。”“你这是咋的啦？”杨程程就把一张照片递给许小东，照片是许小东和杨程程亲密无间的合影，两个人头挨着头手拉着手，显得那么亲密无间。许小东的脑袋一下子大了起来，类似这样的电脑合成照片他早就听说过，却没想到竟然自己也会被人家用这种手段害了。“昨天晚上，我们一中好几个女老师都收到这样的照片，全校师生议论纷纷，纵使我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我还咋在一中混下去呀？”杨程程是许小东的父亲徒弟的女儿，小姑娘多才多艺，学业也很好，但赶的时候不太好，去年师大毕业后，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找到合适的单位，只好求助于许小东，这个忙哪能不帮呢？许小东就亲自带着杨程程来到一中，人家看在许小东的面子上，先安排杨程程当代课老师，待上面批了正式编制再说。“杨程程，你别往心里去，这事我来处理，肯定有人要陷害咱们。”许小东安慰道。杨程程抹了把泪说：“许哥，我初来乍到，也没跟谁结下深仇大恨，是不是你得罪什么人啦？”许小东无力地摇摇头说：“你别胡思乱想了，过一会儿我给你们一中校长打个电话，让他帮着做做工作，别把这事炒得沸沸扬扬，你还是安心教学吧。听说过两个月你们就能批五个编，这个时候你哪能走啊。”就在这时爱人江明明打来电话了，让他马上回家有要事跟他说，许小东说：“我忙着哩，下班以后再说还不行吗？”江明明就用命令的口气说：“不行，你马上给我回来。”endprint

许小东急火火地赶回家后，却见江明明怒目圆睁，“好你个许小东啊，我原以为你帮人家杨程程是讲情义，万没想到你打的是这个歪主意，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胡扯多长时间了？”说完就甩出一张跟杨程程拿给他看的一模一样的照片。“明明，你听我解释，这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在这个非常时期，你千万不能上这些人的当啊。”江明明依然怒气冲天：“你少拿提职的事儿当由子，我问你呢，你跟那个小狐狸精鬼混多长时间了，怪不得这些日子你连我的身子都不碰一下。”“明明，你咋这样呢？你咋这样呢？”“丑话说在前，你不马上把那个小狐狸精给我撵走，我跟你没完。”江明明下了最后通牒，许小东急了：“江明明，你欺人不要太甚，杨程程一个姑娘家被人泼了一身脏水，就够难受的了，你再撵人家走，是不是想逼人家走向绝路呀？”“你光想着她，咋不想着我呢？你知道吗？看到这张照片，我的心在流血，比针扎得还难爱。”说完就哇哇地大哭起来，哭得好伤心，身子一拱一拱的。“明明，你听我说，咱们受点委屈没啥，可你想过没有，人家程程找份工作不容易，再说了，这个时候让人家回去，合适吗？新增的事业编制马上就下来了。”江明明听到这些立刻怒气大发：“许小东，你给我听清楚了，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看着办吧。”

被逼无奈，许小东只好硬着头皮找杨程程深谈，许小东鼓了半天勇气才艰难地对杨程程说：“程程，你嫂子也知道那件事了，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但对咱们影响都挺大，你是不是先暂时回避一下，等过些时候风声小了，没有什么强烈反响了，我再替你找个工作也不迟。”杨程程睁大了眼睛望着许小东：“许哥，你真的想让我走啊？”许小东就无力地点了点头。

许小东原以为让杨程程一走，事情就会不了了之，可做梦也没想到这么一整事情更大发了，局机关里的人都说，都说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叫门，没有这事儿哪能让那个漂亮的女孩走呢？这下子可热闹了，局机关里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真没看出来，老实巴脚的许小东还有这一手，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那个说，看来许小东这小子城府太深，跟那个小姑娘扯了这么久了，谁都没发现，若是跟这样的人共事，肯定没好，非被这小子算计死不可。有关许小东各式各样传说有好多版本，越传越花花，终于传到了局长、书记耳朵里。局长、书记就把综合办主任于得水叫去了，很气愤地说：“你们那个许小东怎么搞的？还没提拔呢，就惹出这么多花花事，抽空找他谈谈，注意点影响，虽说男女关系现在不太讲究了，但也不能弄得太过火了。”综合办主任老于就语重心长地找许小东好个谈，好个唠，把各种利害关系讲得透透的，许小东开始的时候还能听得进去，后来就有些不耐烦了，就说：“于主任，别人不相信我，你还不相信我，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呀，这些传说纯属是别有用心的人在造谣。”于得水主任的脸就有些扭曲，很是不愿意地说：“行啊，我看你小子翅膀硬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说完抬起腿就走了。许小东就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教育局即将召开党组会研究提拔干部有关事宜的前一天上午，许小东突然遭遇到了更没想到的事情。一大早，两个身着警服的警察来到局机关办公大楼，在主任老于的带领下来找许小东，当时许小东正在整理一份工作总结，于得水对许小东说：“这二位警官要找你有点事核实一下。”那两位警察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就是教育局的许小东吧？”许小东点点头说：“我就是。找我有什么事？”那高个警察就说：“跟我们走一趟吧，到派出所里再说。”许小东感觉到十分纳闷，这两位警察找他有什么事儿？就稀里糊涂地跟人家到了派出所。“许小东，有人举报你嫖娼，你还给一位小姐留了一张名片。你看看这个名片是不是你的？”许小东就拿起警察递给他的名片一看，果然就是自己的。去年秋主任于得水给综合办的人每人制作了一张名片，说是工作方便。许小东就觉得有些好笑，他从来没给过任何小姐名片呀？今年以来仅去过一次歌厅，还是几个大学同学聚会的时候，成群结伙去的，也根本没请小姐，只是哥几个借着酒劲儿吼了大半宿。不用说，肯定又是那几个人搞的鬼。许小东再也忍受不住了，理直气壮地跟那两个警察吵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质问道：“哪有你们这样办案的？就凭一张名片就传唤我，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把拿这个名片的小姐叫过来，咱们当场对质，若是有差错的话，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那个高个子的警察也火了起来：“吵什么吵，有理不在声高，凡是被我们抓的那些嫖娼的，开始的时候都跟你一个样死不承认，我看你小子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那个高个子的警察指指年轻的警察说：“小胡，把昨天拿着名片到咱们所里举报的小姐叫过来，咱们就跟这小子当面对质。”那个小个子警察就颠颠地走了。这个时候许小东才察觉到，不能在派出所里呆久了，若是呆久了肯定会引起机关里的人猜疑，他被两个警察带走的时候机关里的人就在窗户上指指点点。说不上那几个人又造他什么谣了。许小东就拿出手机要给市公安局办公室秘书小姚打电话，许小东跟小姚关系不错，都是同行。让他马上来解解围，这时那个高个子警察立刻训斥道：“哎哎哎，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打手机。”许小东火冒三丈地说：“我还失去自由了吗，你们还怕我串供呀？”高个子警察满不在乎地说：“这是规矩，你懂不懂。”许小东只好作罢，可又怕拖得时间太长，就叫喊道：“我要上卫生间。”那个高个子警察这才极不情愿地让另外一个小警察陪他到卫生间，许小东借着上卫生间的由子，赶紧给市公安局的秘书小姚发了个信息，让他火速赶到派出所，他被警察无理扣押了。

那个找人的小警察直到上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才摇摇晃晃回来了，有些沮丧地对那位老警察说：“所长，我到凤凰歌厅找个遍，可是那个叫丽丽的小姐失踪了，打手机已经关机了。你看这事咋办是好？”这个时候许小东在市局当秘书的哥们小姚也来了，许小东这才有了点底气，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遭遇跟小姚一说，小姚赶紧摆摆手安慰道：“啥也别说了，我给你摆平。”小姚到底是市局来的，那二位警察见了很客气，小姚就跟着派出所长到了别的屋子里好个谈。没过一会儿，小姚就跟所长出来了：“许哥们，没事了，一场误会，中午我给你压压惊。”那个审问他的派出所长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许秘书，不打不成交，往后咱们就是哥们，有求于我的地方尽管吱声。”许小东这下子可火了，大声叫喊道：“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跟你们没完，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小姚就赶紧劝说道：“小东，小东，你咋这样呢？人家也没把人咋的，只是问两句有啥了不起的？实在不行就让派出所长到你们单位解释解释。”在小姚的调和下，许小东总算是忍气吞声了。小姚还算是挺够意思的，特意把许小东连同派出所几个警察都拉到饭店，说是给许小东压惊，那酒喝得还算是痛快。席间小姚偷偷地对许小东说：“哥们，这事可不怨人家派出所，你肯定得罪什么人了，要不也不可能花钱雇个小姐拿着你的名片祸害你。”许小东狠狠地点点头说：“我知道，肯定是我们内部那几个人搞的鬼。”那位派出所长也算挺诚恳的，自罚了三大杯酒，没过一会儿就醉了。事先说好所长下午陪许小东回到局里与局长解释的事就算是泡汤了。许小东无奈地摇摇头。endprint

回到教育局机关已下午两点多钟了，却见综合办的人全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等他们发现许小东回来了，就鸟状般地散开了，都用那种眼神望着许小东，许小东就觉得身后有无数根钢针扎着他，疼痛难忍。

果然没出许小东所料，在许小东上午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之后，教育局机关里就传开了，许小东跟一个歌厅小姐扯上了，那个小姐还怀了许小东的孩子，人家要抚养费，这小子提上裤子就不认账，那个小姐哪是好惹的，就拿着许小东的名片和他们在一起鬼混时用手机拍的照片，告到了派出所。这事可闹大了。

许小东虽说不善交往，但在机关里还有几个知心的朋友，一位朋友就偷偷地告诉许小东，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别说不能提拔了，就是在机关里能不能待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就在许小东不知怎么处理这档子事之时，主任于得水主动找许小东了，恨铁不成钢地说：“小东啊，小东，是不是我老于看走眼了？你咋净惹是生非呀？”许小东咧咧嘴说：“主任，还用明说吗？我是被人家陷害了，就连派出所的人都这样说，明天一早派出所的人就来咱们局把事情经过澄清一下，还用得着我详细跟你解释吗？”于得水叹了一口气说：“小许呀，你可真不怕乱子大，再让警察到咱们局里为你的事跑跑颠颠，你还能在咱们局里混下去呀？”这时许小东的爱人江明明打来电话，急切切地问许小东在哪呢？许小东说在局里呢。爱人江明明说：“你没骗我吧？我赶紧打车到你那里，有急事跟你说。”许小东说：“那好吧。”一会儿的工夫，江明明就打车来到局办公大楼，一见许小东的面就泪流满面地说：“你可把我吓死了，那帮警察没把你怎么样吧？”许小东一愣：“怎么，警察找我了解点事儿，你咋知道的？”“我接了一个陌生电话，说是你犯事了，跟一个小姐私生了一个孩子，警察把你抓走了。”许小东听后恨得直咬牙，把嘴唇子都咬破了，鲜血直流。

那天晚上许小东和江明明谁也没合眼，两口子把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全都过滤了一遍，分析来分析去，终于找到祸根了，这皆是因为许小东将被提拔为综合办副主任所致。两口子思前想后，就咬牙做出最终决定，这个副主任死活不当了，谁愿意当谁当，反正许小东坚决不当了。

第二天一早，许小东刚上班就找主任于得水谈，主动提出这个副主任不能当，于得水有些吃惊，说：“你小子脑袋没毛病吧？”许小东说：“我很正常。”于得水说：“材料已报到局长、书记那里了，要想撤你得找他们。”许小东也没客气，就直奔局长、书记那里，态度相当坚决，就是打死我也不当那个副主任了。局长、书记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全都有些傻眼，这年月主动要求不提拔的人怕是只有许小东这一个。

许小东这一举动也真救了局领导的大驾，若是真的把许小东提起来的话，局里的领导真就有些不好平衡，这下子可算是平衡了，许小东他们四个人谁也不提谁也不用，谁都心平气和了。

听说许小东主动放弃这次提拔的机会，综合办那些人又空前的团结了，主任于得水特意安排一桌交流感情，说是这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想那些烂事了，还是以事业为重。还特意表扬了许小东一番，说许小东别看年龄不大，但能够正确对待职务和荣誉，这样的同志才是真正的好同志。那几个人也跟许小江好个套近乎，吉姗姗翻着丹凤眼说：“小东啊，明天我请客，到海鲜楼，咱们好长时间没交流了。”管理员年四海拍着许小东的肩膀说：“小东，过些天冷静了，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如今的人呀，真是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不把这些实情告诉你，我就觉得对不住良心。”车管助理张得利很是同情地说：“哥们，啥也别说了，我非常体谅你现在的心情和处境，咱们才是真正的难兄难弟，谁要是欺负你了，告诉我一声，我非跟他没完不可。”许小东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就暗暗盘算着，这次虽说没被提拔，也不算赔，最起码体验了一下生活，将来抽空好好写写，一准会是一篇很畅销的小说。endprint